结婚第二年,宋清承愈发肆无忌惮。他刻意将新欢带回家,带到我的眼前。我知道他恨我,就像恨他这些年来被控制的人生。他将他的痛苦报复在我身上,仿佛忘了曾经爱到宁可舍命也要救我的那个人是谁。没关系,我对自己说。马上我们就两清了——在我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宋清承身边又换了新人,一个小演员,年轻又漂亮。公司里的人告诉我时,我只平静地回了句知道了。一旁的闺蜜却坐不住了,义愤填膺地拿过我的手机,说要给宋清承打电话骂他。我把手机拿回来扔在一边,“生什么气,人我前两天就见过了。”何止见过,宋清承把人领回家了,直接让她住进了主卧。他搂着人进门时,我刚在客厅吃完药,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见到我,那个女孩显然有几分局促,我只当没看见,转身回了客房。“宋纾意。”门把手压下去的那刻,宋清承突然在身后叫我。我稍微顿了顿,没回头,只听见他散漫开口:“晚上别出来了,筱筱怕生。”回应他的,是门锁反锁的声音。闺蜜连连叹气,恨铁不成钢,“你就应该甩他两耳光!你越让着他,他越得寸进尺。从前他把人养在外面就算了,反正你们各过各的,现在都带回去了,医生说了你得静养……”我笑了笑,拿她的手按在我心口:“我很静啊,他的事儿早就伤不到我了。”“纾意,你真的不难过吗?毕竟你们曾经……”话到一半,她像是咬了舌头般突然闭嘴。“曾经什么?”“没什么,妈的,他就是烂人一个!”我知道高云没说完的那半句是什么——曾经好得像是永远也不可能分开。我和宋清承会走到如今境地,周围朋友多少都不理解。因为他们曾经见过我们相爱的样子,见过宋清承命都不要,冲进摇摇欲坠的教学楼,将我护在身下的样子。原来年少多轰烈的感情,最后都不能免俗。因为家里多了个人,今天我特意晚了些回去。玄关处有掉在地上的大捧玫瑰,花瓣踩碎在地上,零散的衣物从门口一直到卧室,能想象得到战况有多激烈。我面无表情绕过去,去我的衣帽间换衣服,开灯时却愣了愣。我的衣服被扔成一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亮色的新衣服。都是当季新款,有些连吊牌都没摘。看得出,她迫不及待地想让我腾出位子,从这搬走了。她不知道,要是走得了,我不会在这里多浪费一秒。吞完药片躺到床上,卧室那边的动静却愈演愈烈。已经连续好几天了,每晚我都会被吵醒,而后整宿整宿睡不着。本来入睡就困难,很怕周遭有动静,更何况那边完全不加收敛,耳塞都挡不住。心脏越来越难受,我实在忍不下去,敲开了主卧的房门。来开门的是宋清承。他系了件睡袍,敞开的领口处红痕清晰,大概是好事被打断,有些不耐烦:“干什么?”“能小声点吗?很吵,我睡不着。”他不为所动,我尽量和缓了语气:“或者让我搬出去。”医生说,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一定要保证足够的休息。虽然只剩了六个月,但我还想好好活完。他反手将卧室的门关上了,猛地推着我的肩,把我压在墙上:“宋纾意,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要求?”他靠得太近,我嫌恶地偏过头,却在他身上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水味儿。我瞳孔一缩,“她用的是我的香水?”那支香水的味道很独特,我不会闻错。我一直很喜欢那个味道,但那年出事后,就再没有勇气用过。因为是绝版香,所以我手里也就那一瓶,后来就把它收了起来。宋清承漫不经心地看我,“筱筱不小心翻出来的,她喜欢就用了。”一时之间,我久违地有些愤怒,还没反应过来,一巴掌就已经甩在了他脸上。手掌火辣辣地疼。我呼吸得急促。我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了,这一巴掌打完,我几乎要站不住,只能靠在墙上平复着。宋清承抬手擦了下嘴角血渍,“你发什么疯?”“哦,香水。”他冷笑了一声,“我要是没记错,那瓶香水是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送你的。”他语气轻佻,掐住我的下巴:“怎么了,余情未了啊?”我的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颤抖得厉害。“这么放不下,你求我啊。把我伺候高兴了,我没准能愿意跟你回忆回忆,”他的手顺着我侧脸抚下去,缱绻划过侧颈,话音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过去那些甜蜜。”在他的手滑到我肩头前,我握住了他手腕,将他的手挪开,而后用衣袖擦了擦手,平静道:“你好像误会了,从现在的你身上闻到这个味道,我只是容易恶心。”不知道是哪个字逼急了他,宋清承两手狠狠握住我的肩膀,“宋纾意,你也配?别忘了,你欠我多少!”他晃得我头晕,好在这两年我情绪消解得很快,刚刚那点愤怒现在已经不剩下什么了。我抬眼看他,“我心脏不好,你也知道,要是再不休息,过两天你就可以给我收尸了。”他喘着粗气,还是松开了我,留了一句“滚回你房间”就转身回了主卧,门关得震天响。宋清承一直知道我有心脏病,只是前些年没这么严重,保守治疗好好保养就没问题。医生都没想到,短短几年,我的情况会变得这么糟,现在已经回天乏术了。而现在也不是我要瞒着他——从小到大,负责我病情的一直是同一位医生,他只要想问,早就会知道。但他早就不过问了。我想过要不要主动告诉他,开过两次头,都被他冷嘲热讽着挡了回去。他以为我在卖惨,苦肉计,来博得他的同情和心软。再后来,我便觉得没有必要了——我不缺钱,也不缺资源,但合适的心源一直找不到,眼下还剩六个月,他知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两年宋清承变着法儿折辱我,我一声不吭地全受了,呕心沥血帮他坐稳了集团第一把交椅,又退居幕后。算下来,我已经不欠他的了。扶着墙慢慢走回到房间后,主卧那边乒乒乓乓响了一阵儿,有女声撒着娇装模作样地在哭,宋清承哑着嗓子吼了一声“滚”,门响之后,一切终于安静了。我却依旧没睡着——鼻尖萦绕着的那股香水味的存在感太强。后调像是夏夜的海岛沙滩边猛烈燃烧后渐渐冷寂的焰火,强行把我拖回了十八岁那年。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直到我的成人礼结束,宋清承才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骂他,他神秘兮兮地问我,有惊喜,敢不敢跟他走。我回头看了好几眼,害怕被妈妈抓到,手心潮热,却还是抓住了他伸向我的手。像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私奔的情节,他拉着我的手,那一夜,我们逃去了一座海岛。海风是自由的,略带咸涩,烟花炸开,在一地的玫瑰花瓣中,他吻我的样子,像是虔诚。那是我们第一次“夜不归宿”。我和宋清承,算是青梅竹马。六岁的时候,一场意外带走了我的家人,我被我爸的故交,也就是宋清承的父亲收养了。从那天开始,我和宋清承的人生纠缠在了一起。他们对我视如己出,我和宋清承拥有着相同的童年,富足,但堪称严苛。十岁的时候我只是提了一句会管风琴的人看起来很厉害,没几天宋清承的妈妈就找来了最好的管风琴老师,为我准备了专门的琴房。但同时,她要求我每天练四个小时,少一分钟都不行,生病了也要坚持,只要是我参与的比赛,就只能拿冠军。而她对宋清承的要求,比起我来,只高不低。直到青春期,尤其是宋清承的爸爸患病离世后,我和宋清承才渐渐意识到,他妈妈对我们的掌控欲早就脱离了正常的范畴。她说她已经为我们做了最好的安排,我们只要听话、懂事,按部就班地按照她的规划走就好。她不准我和宋清承住校,也了解我们的一切动向,每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包裹得让人窒息。这样的环境下,我和宋清承有太多的话只能说给对方听,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最能够理解彼此的存在。在阴影下互相支撑的少年少女,实在太容易产生情愫。我们偷偷恋爱了,是那时的我们能想象到的最出格的事情。我们以为这是对宋清承的妈妈的一场反抗,却没想到,不过是在猎人的陷阱里越陷越深。因为后来宋清承的妈妈亲口告诉我,她早就安排好了,宋清承以后能娶回家的人,只能是我。那时候宋清承正躺在ICU——为了救我,他几乎掉了半条命。那是我和他最相爱的一年。寒假我去山区做志愿者,宋清承不放心我的身体,悄悄跟来了。他来的第二天,那里发生了地震。教学楼摇摇欲坠,我第一时间将学生疏散了出去,却因为心脏病发作,困在了教室的墙角,跑不出去。即便后来的记忆开始模糊,但我永远记得宋清承逆着人潮冲进来的样子。那时候我以为,就凭那一秒,就足够我爱他一辈子,哪怕失去所有底线。他身上常备着我的特效药,给我喂了一颗。但教学楼已经开始倒塌,来不及跑出去,他就撑在我上方,用身体替我挡着砸落的砖瓦。一片黑暗中,我听见他开口,明明已经能听出虚弱,却还是开玩笑的语气,安抚我的情绪:“别害怕,有我在,天塌下来也是我给你顶着。”后来我们被救了出去,我只躺了几天就能下地走动,他却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半个月。出了这么大的事,宋清承的妈妈很快就赶来了。巨大的歉疚下,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却直截了当:“意意,你们在一起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但宋清承还躺在病床上,她嘴角笑意却很深,“清承命都不要也要去救你,你们这么相爱,妈妈不会反对的。说实话,你们在一起,妈妈很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她告诉我,因为别人她都不放心,只有我,是她看着长大。各个方面都足够优秀,将来帮得上宋清承,底细也够干净,最重要的是,前前后后有这么大的情分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宋家。她控制宋清承的前半生,而把他的后半生,送到她亲手教养长大的孩子手里。昨晚又失眠了很久,我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马上就到我和医生约的时间,我起床收拾了一下,打开房门。我的门前,却散着一地的烟灰。看样子,昨晚他站在我房门前抽了一夜的烟。我看了一眼,抬腿迈了过去。拿到了新的药,李医生看着我的检查结果直叹气,嘱咐我切忌忧思过度,末了还碎碎念着:“小宋总呢?你的病情跟他说了吗?算了,肯定是没说,不然他再忙也不会让你自己过来的。哎,他也不多管着你点儿,怎么恶化得这么快……”李医生不知道我和宋清承之间的变故,在他眼里,我们还跟从前一样。从小就是宋清承陪着我来检查身体,问东问西,医嘱记得比我还清楚。李医生又絮絮说了一堆注意事项,看我走神,又叹了口气:“小宋总要是在这儿,这些话嘱咐他比嘱咐你管用得多,这么大的事儿,还是早点告诉他吧,总要有个接受过程……”大概是被唠叨了太多回,这次我把检查单收进了包里,点了点头:“好。”我去了公司。退居幕后的时候,宋清承做得很绝,连我的信息都被清除了,我过不了门禁,只能去找前台。我刚从公司退了两年,前台没换人,她还记得我,一脸惊讶地叫我:“纾意姐?”我应了一声,“宋清承在公司吗?”“宋总在,但是……”她卡了一下壳,面露难色:“纾意姐还是别上去了……”我了然:“他那里还有人?”大概是为了验证我说的话,下一秒,宋清承的身影就出现在前方。他走得很快,苏筱筱跟在他身后,小碎步追着他。直到他在我面前不远处站定,苏筱筱才抓住他胳膊,顺着他视线望向我,瞳孔一缩。“纾意姐……”语气楚楚可怜,挽着他胳膊的手却没松。我看向宋清承,“我有事单独跟你说。”宋清承搂过苏筱筱的腰,侧过头去问她:“刚刚说中午想吃什么?法餐?”他揽着苏筱筱径直从我身侧走过,甚至撞到了我的肩膀。公司的人立马低下头,装作没看见。我闭了闭眼,捏住包里那几张薄薄的诊断书,出声叫住他:“宋清承!一分钟就行。”他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而后温柔替苏筱筱理了理头发,“乖,去车上等我。”苏筱筱不甘地拉住他,“可是……”他皱了下眉,“听话。”苏筱筱松了手,有些委屈:“那你要快点过来,我就在门口等。”难舍难分。早知道我就换个时间来了。宋清承站到我面前,松了松领带,“什么事?”快到午饭的时间,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我犹豫了一下:“换个地方说吧。”他不耐地看了一眼手表,“你还有五十秒。”我将那本诊断书递给他,压低了声音,言简意赅:“我活不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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