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化大都市，竟也“藏着”千年宝塔。
如今，暂别大众视野近一年的江南建筑珍品上海龙华塔，即将重新对外开放。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座市中心唯一的千年佛塔，经历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四次-整修，正重新散发光彩。
途经龙华的细心人会发现：经过此次保养维护，龙华塔和过去有些许不同。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日前实地探访古塔，通过采访相关专家，解读本次修缮亮点。
为什么与百年前模样不同？
上海徐汇区南部，有一片土地，谓之龙华。“龙华”之名，起初为寺，继而为塔，再而为乡，为区，为镇，为街道，是典型的因宗教场所而弥散开来的地名。名称载体的演变，也让龙华塔有了时光的厚重感。
根据公开信息，龙华寺始建于三国赤乌十年（公元247年），后毁于战乱，现存塔体为宋朝遗构，具体兴建时间为北宋兴国二年（公元977年）。
上世纪初期的龙华塔
塔体总高约41米，八面七层，向上收敛，飞檐翘角，塔顶为金色宝瓶。玲珑秀丽的古塔造型，早已深入上海市民们的心中。但如果你拿起一张20世纪初的照片细细对比就会发现，如今的龙华塔外形早就发生了明显变化：每层的檐柱被拆除了，屋面起翘变得缓和了。
修缮前的龙华塔
明明是全国文保单位，为何建筑形制可以改变呢？记者从由华建集团历史建筑保护设计院编制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龙华塔保养维护工程》研究报告中找到了答案。龙华塔经过多番修葺，才得以存续至今，必然会呈现出与始建初期截然不同的外观。据推测，檐柱就是清朝匠人所加建的。
1953年到1954年，由两位中国著名古建筑大师刘敦桢和陈从周作为顾问，在上海相关管理部门的主持下，龙华塔进行了一次规模较大的修复工程，按照宋式宝塔进行复原。我们现在看到的模样，便是复原到宋式原貌的龙华塔。在当时的修复中，建筑师们还意外发现了宋式砖拱额枋、鸳鸯交手拱，塔下更有宋代的瓦当（一种建筑附件）。这些发现，进一步确认了龙华塔的兴建时间。
时隔近70年，在最新的保养维护过程中，建筑师们在工程中深入解读龙华塔的历史。2009年，龙华塔曾有过一次修缮，但在十多年风吹日晒中，屋面墙面和地砖变得斑驳陈旧，塔顶宝瓶的金箔剥落风化——龙华塔又到了保养维护的时间。
塔面的油漆已经剥脱
去年，当建筑师们第一次走进现场时，一眼就看到了龙华塔底层阑额有些异样。“刚进来的时候，我们发现阑额是全朱红色，没有涂刷白色的花样，但在宋式宝塔中，‘七朱八白’的彩画是标配。”华建集团历史建筑保护设计院建筑师说。
这个普通人难以察觉的细节，引起了建筑师的注意，通过翻阅历史资料和古建筑书籍，又经过专家评审，团队最终对龙华塔的阑额“七朱八白”进行了恢复。
为什么“减负”？
相比70年前、40年前各一次大规模修缮工程，这一次保养维护“阵仗”不大，主要是修补破损楼地面、栏杆、瓦面、脊兽、油漆，清除影响文物安全的杂草植物等。
除了修补，龙华塔还进行了“减负”。“‘减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塔体，也是这次维护保养中最难的环节。”华建集团历保院建筑师苏萍告诉记者，这个环节更考验匠人的精细度。
首先是给塔面减负，把原来的混水裹垄屋面，恢复为清水筒瓦屋面。在过去的修缮中，龙华塔的瓦片进行了裹垄工艺，相当于覆盖了一层灰浆，瓦片得到保护但也变大了一个尺寸。这一次，所有瓦片将要去除灰浆“外衣”，进行彻底修复。这个过程十分考验工匠们的耐心，他们要先将所有瓦片逐一卸下，再小心铲除粘结在表面的灰浆，同时对腐朽的屋架进行整修，增铺防水层，最后再将瓦一片片归位。
其中，少量瓦片因破损严重，无法修补，需要更换。寻找新的替代品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施工团队在长三角地区特地找到了一家专门生产古建筑建材的厂家，重新开模并加工。整个保养维护过程严格遵照文物保护原则，坚持原材料、原工艺。
塔面修缮前后对比
修缮前后的斗拱
上世纪90年代，龙华塔的塔身、塔檐上安装了泛光照明灯。本次保养维护项目中，按照我国新的文物保护管理条例要求，拆除了龙华塔建筑上的照明装置，提升了对这座砖木建筑的保护能级。不过，人们也不必担心是否会影响观赏龙华塔的夜景。
现场工作人员介绍，龙华塔周边广场正在重新进行施工和绿化铺装，未来会安装现代化灯光系统，通过远光投射，重现龙华塔的迷人夜色。
为什么工期较长？
和普通的历史建筑相比，龙华塔的保养维护工期较长，总共花了8个月时间。“其中，论证和搭建脚手架就占了一半时间。”苏萍说，修缮龙华塔要搭建高层脚手架，这属于高危工程，需要经过层层评审。
“龙华塔是文保单位，为了防止沉降，脚手架不能依附在塔身上，需要自成系统。这要在结构上经过一套复杂计算，慢慢搭建。我们搭好脚手架后，自上而下施工，修完一部分就拆除相关的脚手架，把对宝塔地基的影响保持在可控范围里”。
自成系统的脚手架
塔身木构件的广漆工艺为中国传统涂装工艺，修缮团队请来非遗传人进行技术指导、文保专家把关，为古塔创造了最优的修缮条件。设计师说，经过半年到一年的氧化，塔身色彩将恢复到原来古朴的面貌。
同时，继1984年后，塔顶宝瓶再次贴上金箔，重现昔日金色光晕。宝塔七层八角的56个风铎，也经过修补替换，恢复悠扬铃声，随风摇晃。
修复前后的塔顶金宝瓶
龙华塔曾为龙华地区的制高点。步入宝塔，拾阶而上，可以感到楼梯宽度逐层收缩，直到最顶层，楼梯宽度仅七八十厘米，仅容一人而过。站在塔顶，龙华寺、烈士陵园等周边建筑物尽收眼底。据悉，经过此次保养维护，龙华塔将迎来数十年来的首次开放，但市民不可进入宝塔观赏，系为了保护文物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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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戚颖璞 束涵
来源： 上观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