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湜的“烧尾求升”

　　前一段新学期开启之际，上下班途中，我常看到沿途一些饭店挂出“升学宴”横幅，竟不由得想起历史上最负盛名的“烧尾宴”和唐代“最奇葩宰相”崔湜的几次“烧尾求升”。

　　何为“烧尾宴”？唐刘肃《大唐新语》卷三“公直第五”条谓：“景龙末（710年），朝纲失叙，风教既替，公卿大臣初拜命者，例许进食，号‘烧尾宴’。”而天宝十五载（756年）登进士第的河北人封演在《封氏闻见录》卷五称：“士子初登荣进及迁除，朋僚慰贺，必盛置酒馔音乐，以展欢宴，谓之‘烧尾’。”至于来源，封演阐释了三种说法，即老虎变人说，谓虎变为人要烧断其尾；羊入新群说，要烧焦旧尾才被接纳；鲤鱼跃龙门说，经天火烧掉鱼尾，才能化为真龙。

　　后人常引用北宋初户部尚书陶毂笔记小说《清异录》卷下“单笼金乳酥”条反映的韦巨源升任唐中宗朝尚书令（宰相）时，举办堪比清朝满汉全席式“烧尾宴”的新闻，演绎其令人瞠目结舌的奢华。封演列举的“烧尾宴”案例，也是一场“升官宴”：“及中宗时，兵部尚书韦嗣立新入三品，户部侍郎赵彦昭假金紫，吏部侍郎崔湜复旧官，上命烧尾，令于兴庆池设食。”

　　我总觉得同为河北人的封演之所以列举这个案例，因为这次宴会三主角之一的崔湜，其短暂可耻的一生都在演绎“烧尾求升”的把戏。《新唐书·列传第二十四》上说，公元671年生于河北定州的崔湜，字澄澜，爷爷是中书侍郎崔仁师，父亲为户部尚书崔挹，身处唐王朝六大显赫贵族之首的博陵崔氏家族。崔湜“少以文词称”，年纪轻轻便进士及第，并凭能力一路晋升。神龙元年（705年），从七品的“左补阙”升任正六品考功员外郎的崔湜，第一次上演“烧尾求升”，便是告密出卖对他信任有加的“执政”桓彦范，最终桓彦范、敬晖等重臣流放岭南，崔湜升任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第二年，崔湜便推荐自己表兄周利贞*了桓彦范等，周利贞“擢迁御史中丞”。

　　当然，最令人不齿的还是，遍布正野史的崔湜屡次出卖色相“烧尾求升”的各种绯闻。《新唐书》曰：“（崔湜）崔附托昭容上官氏，数与宣淫于外。景龙二年（708年），迁兵部侍郎。”而他那位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爸此时才是礼部侍郎。所以，“父子同为侍郎”一时传为佳话。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上官婉儿、韦后和安乐公主被李隆基干掉后，崔湜再演一次“烧尾求升”，将一切罪恶推给别人的同时，立马卖身于太平公主。于是，景云二年，“太平公主引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崔湜第三次拜相……

　　新旧唐书都说，李隆基做太子时，曾视崔湜为心腹，多次到他家做客，但崔湜依附太平公主身上，连他的门客都觉察到危险，便进献《海鸥赋》劝谏崔湜，崔湜却错误地估计即便李隆基当了皇帝，实权依旧掌握在太平公主手中，依旧死死抱住太平公主大腿。开元元年（713年）七月，已上台两年的李隆基想诛*依附太平公主的宰相萧至忠等，“召湜示腹心”。弟弟崔澄也提醒哥哥：“上有所问，慎无隐。”但崔湜“不从”。萧至忠等被诛*后，崔湜流放岭南。当时，新兴王李晋也获罪伏诛，临死前叹道：“此本（崔）湜谋，今我死而（崔）湜生，何也？”恰在同时，又有一名宫女主动投案：“尝与（崔）湜谋进于帝”，于是，“追及荆州赐死，年四十三。”

　　《新唐书》用一个故事总结崔湜无耻而丑陋的一生也许就蕴含某种警示意义：崔湜“与弟液、澄、从兄涖并以文翰居要官”。每次与兄弟们饮宴之时，他总自比东晋时最显赫的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经常嘚瑟：“吾一门入仕，历官未尝不为第一。”38岁第一次升任宰相“暮出端门”时，崔湜得意忘形赋诗：“春还上林苑，花满洛阳城。”然而，历史却始终“高级黑”了崔湜。曾羡慕崔湜的张说以“开元名相”流芳百世，而有显赫家世和高颜值且才华出众的崔湜却被唾弃，做了反面教材。开元时期也三度拜相的张说叹曰：“文与位固可致，其年不可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