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觉得这一代00后不太关注社会,就连中学生自己也这么认为。北京某著名初中的初二学生宋雅(化名)随手做了个调查。她打开自己的朋友圈,按顺序翻了同学的10条分享:游戏2条、追剧3条、追星2条、自拍1条、中学生们流行的“点好友”填问卷游戏1条,只有1条与社会生活连接紧密——这名同学用同学们为疫情手写的鼓励组成了“九宫格”,然后写了大大的4个字:中国加油。
这一代中学生真的不关心社会吗?
在这10条微信中,点赞人数最多的就是这条“中国加油”。宋雅也在其中。
“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不是不关注社会。”北京市顺义牛栏山第一中学高二年级学生赵玙璠说。
她最近一直在关注着家门口的一条路——怀昌路。因为关注这条路的改造,寒假前她获得了北京市中小学生科学建议奖。虽然这个寒假因为疫情而延长了,社会生活也被按下了“暂停键”,但赵玙璠仍然希望她的建议能够尽快被采纳,“生活还在继续,这条路关系到周围几个村子人的出行方便与安全。”
就在赵玙璠获得科学建议奖的同时,北京市第八十中学的高一学生李俊豪与其他6名北京的中学生,一起观摩了今年的北京市政协会议。他们也将自己的模拟提案带上北京两会。
吐槽=关注社会?
提到中学生就会提到青春期,而与青春期相伴相随的是越来越强的自我意识和容易冲动的情绪,这样的特点决定了中学生很容易对一些现象发表自己的理解和看法,但是又往往只停留在“看不惯”“有意见”这个层面上。
宋雅记得上个学期刚开学时,由于新入学的初一年级人数较多,到食堂吃饭时,很多学生觉得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而且还因为个别人排队加塞儿,同学间发生了几起冲突。吃饭问题一下子成了学校里的大事。
在宋雅的学校,流传着一个众所周知的“吐槽专号”。这本来是由高中同学管理的一个普通的微信号,同学们有什么不想当面说的话,就写出来发给管理员,再由管理员发到微信号上。结果,那段时间同学们对食堂的不满意太多了,“有时候写完一项作业再去看手机,一下子多出上百条信息。”宋雅说,但是,这些信息更多的是一种不满情绪的表达。“看不惯”“禁止初一新生吃饭”“最讨厌这些新来的了”等话语不停地刷着屏,很少有人提出可行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能发现问题,这对中学生来说是很简单的。”北京市第八十中学的政治老师于静说,但是学生要想真正关注社会,就不能仅仅停留在发现问题和吐槽这个层面上。
北京一零一中高一(1)班的杨璐对此有切身的感受。
去年下半年,杨璐通过参加学校的模拟政协活动,和小组同学一起做了一份《在大中城市依托新能源汽车充换电站建立出租车司机休息站》的调研报告。
大多数中学生对出租车司机并不陌生,但是大都停留在打车、约车这个层面上,即使曾经想过相关的问题,更多的是感性认识。当真正开始着手调研时,杨璐和同学走遍大街小巷,一起采访出租车司机。面对同学们的问题,“操着不同方言的出租车司机们,有的抱怨个不停,有的摆摆手让我们放弃,有的缄默不言。”杨璐深刻体会到:其实抱怨很简单,不过就是义愤填膺加上一份无奈。
随后,杨璐和同学们又去采访了交通管理部门。她们得知:主管部门也在积极想办法,只是苦于还没有找到更加合理的方法。
“那天黄昏,当我逆着光从出租车里出来,橙黄色的暮光淹没了我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抱怨起不到任何作用。面对社会的痛点拿出建设性意见才有意义。”杨璐说。
从吐槽到建议距离有多远?
“我终于知道从平时的发现问题、吐槽到真正形成一份有价值的提案之间到底有多远了。”北京市第八十中学的李俊豪说。这次他观摩了北京市的两会,还提交了一份模拟提案。
从一个想法到最终成为一份合格的模拟提案,并不容易。
“一份合格的提案,不仅要具有严肃性、适切性、可行性、科学性等特点,更重要的是不仅要提出问题,还要给出建议,而且建议要明确到是针对哪个具体的部门的,不能说空话。同时,整个提案要具有很强的逻辑性,每部分之间、每条之间的关系是非常缜密的,要能经得起推敲。”李俊豪说。
李俊豪记得自己曾经跟随政协委员一起去视察“12345热线”(市政府便民电话),“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样的参观视察到底是做什么。”李俊豪说。于是,委员们走到哪儿,他也走到哪儿;委员们看什么,他也看什么。参观结束后,李俊豪按要求写一份感受,“我当时觉得没有什么可写的,就空洞地把热线夸奖了一番。”
不久之后,李俊豪又去观摩了区里的政协常委会。在会上,委员们要对之前的视察“12345热线”提交一份调研报告。李俊豪才发现:委员们做了一份非常“有内容”的报告,很多观点背后都有依据。“这之后我有了一个意识,要对自己所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李俊豪说。
在真实的社会生活中学会辨别和思考
做到言之有物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调查研究。但是,把这件事真正做实了也并不容易。
与李俊豪同在一所学校的刘雨鑫,是一名初二女生。她去年完成了一项调查研究,所撰写的报告《关于搭建网络互助平台实施独居孤寡老人养老全覆盖》获得了北京市中小学生科学建议奖。
对于她来说,完成这份研究最难的一步就是“如何敲开那些老人的家门”。
“暑假里,我手里攥着设计好的问卷,去敲小区里那些老人的家门,但是不少老人根本不开门,有的即使开了门,一听要做问卷,马上就会关上。”刘雨鑫说,要进行后续的研究,就要获取调查数据,就要进行访谈,但是如果无法敲开门,那么后面的所有步骤都无法进行下去。
“孩子们在这个过程中遇到挫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北京市第八十中学的老师张桐说,孩子接触社会就像是幼儿跳台阶,小朋友只有自己尝试过了,才知道什么高度自己跳下去会腿疼。中学生们在接触社会的过程中遇到挫折,就是在升高台阶,只有自己亲自试过了,才能知道每升高一个台阶自己要克服多少困难,也只有真的克服了困难才能继续登上更高的台阶。
但是,这个过程并不好过。
“在学校,老师如果想批评我们,总要先铺垫,再鼓励,然后找好措辞,最后把批评的话说出口,生怕伤了我们的自尊心、自信心。”李俊豪说,但是到了社会上,进入到真实的工作场景中,没有人保护你的玻璃心,他们会把问题直接指出来。
“不能让孩子生活在真空里。”北京一零一中政治老师李杰说,中学生们只有在真实的社会生活中学会辨别和思考。
这也正是让中学生参与社会生活的真正价值所在。这两年媒体中报道的中学生参与社会生活的案例越来越多,不过也有人认为中学生最重要的任务是在学校里学知识,现在参与社会意义不大:“缺少足够的知识储备、没有一定的生活阅历,他们能提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
确实,无论是模拟政协还是提出科学建议,中学生们拿出的报告并不完美,“不过没关系,其实,中学生们今天走出的这一小步,是在为了他们将来的研究继续积蓄力量。”张桐老师说。
北京市政协委员、北京市第八十中学的化学特级教师吴卫东说,学生们在活动中无论是去旁听、参观,还是亲自调研,这是他们学习进入成年人社会的开始,这是他们学习做事、做人的过程,在这个真实的过程中,他们才能真正体验和学习到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与标准的工作方式。(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樊未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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