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谈论女性时,她们在谈论什么

当她们谈论女性时,她们在谈论什么

首页休闲益智在我们之间汉化版更新时间:2024-06-07

或许你已听说,在刚过去的4月23日世界读书日,我们邀请了社会学家、东京大学名誉教授上野千鹤子女士,与作家洪晃女士,开展了一场“女性主义的跨国对话”。在对谈中,上野教授重申:女性主义是一种思想,要以真实的状态去对待弱者,在这个物质化社会中,成为强者和赢家不是我们的目标。

或许你错过了这场直播,或许你已经看过但想重温。今天,我们整理了这场直播的大部分精彩内容,与读者们分享。

01 我曾经很难接受自己是女性这一事实

洪晃:上野老师,您好。很高兴今天您能够跟我对话。我看您的书虽然有一点晚,但还是受益匪浅。我特别想知道,您怎么会选择去做女性研究?

上野:一开始就问我这样深刻的问题,真让我措手不及。70年代时,我还是一名学生,那时大学里还没有所谓的女性主义。之后有所谓女性主义的说法从美国传入了日本,当时我犹如醍醐灌顶,原来女性自已本身也可以作为研究对象。

在此之前,关于女性的课题绝对算不上什么研究,而我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之后,便开始醉心于女性主义的研究,随后这类研究便迅速扩展开来。身为女性,本身就充满了无数的未知,仿佛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为什么自已必须过这样的人生呢?看着自已的母亲,为什么女性的人生必须是这样的呢?我很难接受自已是女性这一事实,可是许多女性的生活都是这样的,为此我感到非常矛盾。她们的感受是怎样的?又经历了什么呢?因为这些问题成为了研究课题,我兴奋不已,便以极大的热情投入了女性主义研究。

02 为什么会开始研究“厌女”?

洪晃:我对您研究“厌女”这个现象非常感兴趣。

上野:我是从父权制研究开始的,父权制、性*扰,家庭暴力这些概念全是外来语,是日语中从未有过的概念。引入这些概念后,我终于明白, 一直以来认为是恶作剧以及戏弄的言行原来是性*扰,以为是丈夫管教妻子的言行原来是家庭暴力。由此,许多女性问题便显而易见了,所以也有了“厌女”这一概念。在日语中,这个词表示讨厌女人、厌恶女性等。有了这些新概念之后,便可以非常透彻地解释我们女性所经历的事情了。

我基于这些概念写成了《厌女》,以此来透彻地解读日本社会中各种各样的现象。您一定是想问我,作为一名理论家,为什么会写这样一本非专业的大众化作品呢?我们的女性主义研究原本就是在大学之外开始的,如果做成普通女人无法参与的研究,那便毫无意义了。如果我写的书晦涩难懂,让人说上野老师的书读上三页就会犯困,那就不好了。我认为自已必须写出让毫无知识储备的女人也看得懂的书。

洪晃:《厌女》这本书刚刚出来的时候,日本会不会有很多人会认为不存在“厌女”这回事,认为这是女性主义造出来的社会矛盾,然后激化不同性别之间的对立?

上野:不,没有这回事。当性*扰、家庭暴力这些词出现之后,大家的感受是 “原来是这样的吗?”我过去深为困扰的经历原来就是性*扰、家庭暴力……厌女这个词也具有同样的效果,尽管概念是全新的,但女性一直以来都遭受着这些困扰,这些概念充分解释了女性过去所经历的事。

上野:据说在中国,女性可顶半边天。

洪晃:我是1961年生的,对我们这一代的女性来讲,不管是我妈妈还是我,我们都是坚决相信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可以说,我在长大的过程当中没有觉得我不如男人。但是我觉得今天的中国,当我们和西方更加接轨的时候,中国女性和男性的差别反而是拉大而没有缩小。

上野:因为现代化进程,这一现象已经发生了变化。我的书为什么会畅销呢?我想是因为日本女性在自主与交换的经济模式下所经历的痛苦,中国女性也产生了共鸣。

洪晃:在某种意义上,您的观点很正确。几年前,日本女性已经经历了类似的阶段,她们不得不在经济增长的洪流中寻找自我重塑的路径。

在您的书中,也提到了女性之间的厌女现象。我们在中国也时常可以见到,人们经常说女性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女性间往往存在互相对立的情况。您能否展开讲讲女性之间的厌女现象,并解释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

上野:这确实是一个很有见地的问题。正如我之前所说,“厌女”这个概念最初来源于一位女性作家的书籍,但她并未深入探讨女性内心的自我厌恶。生活在父权社会结构中,我们不仅在男性心中,也在女性心中内化了对女性的厌恶,这种厌恶同样存在于对异性的态度中。

洪晃:厌女非常准确地解释了我们内心深处的自我厌恶,使女性难以接受自己的身份,接受自己作为女性的地位,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女性主义某种程度上是从这种厌恶中争取出来的,意在让我们接受女性身份,并更积极地看待女性。

03 女性主义是一种思想,要以真实的状态去对待弱者

洪晃:当前,一种名为彩礼的风潮正在中国重新盛行。彩礼是指男方在结婚时必须支付给女方家庭的一笔钱,这种做法在某种程度上将女性视为交易的对象,彩礼仿佛成了她们的价格。许多女性认为,如果没有获得彩礼,就等同于她们没有价值。我经常被问到,为什么女性不应该要求彩礼,现在我把这个问题交给您来回答。

上野:这是关乎两个家庭之间的事务。在这种情况下,婚姻并不只是个人的选择。

洪晃:结婚时,即使是两个彼此相爱的年轻人,一旦举行婚礼,女方的家庭依然会追问彩礼在哪里。即便女孩深爱对方,她仍然会坚称,男方需要给自己的家庭一些彩礼,这样才能证明男方的真心。

上野:女性认为我自爱、自立、自强自信。但当结婚时,彩礼还是必不可少,男方仍需向女方家庭支付这笔钱,以此体现对女方的尊重。我向她们强调,如果他们尊重你,那么这种尊重是真诚的,这跟是否给予你家庭金钱无关,但她们会反驳说,不,他必须尊重我的家庭,这种尊重只能通过金钱来表达。在这种情况下,婚姻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一种契约。而非两个个体之间的。

洪晃:确实如此。

上野:因此,如果金钱以这种方式发挥作用,拥有结婚资格的年轻人数量将是灾难性的。但实际上,年轻人也可以选择逃离家庭。

洪晃:由于婚姻变得异常复杂,很多年轻人选择不结婚。一旦家庭介入,婚姻便演变成了一种交易,一种商业与财务的交易。它不再仅仅关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然而,对于那些在传统家庭中长大的中国人来说,很难解释为什么索要彩礼并不符合女性主义。我曾在公开场合表示,索要彩礼是不正确的,对此我收到了一条回复,我不确定回复者的性别,他/她说,天哪,现在女性主义太泛滥了,即便是长相普通的女性也可以索要房子、公寓、汽车和金钱,这表明女性主义已经变得无法控制。我认为中国社会对女性主义的定义显然有所不同,您如何反驳这一点呢?

上野:金钱成了评价一切的标准或价值尺度,这种价值观在女性当中被深刻地内化,这并不是女性主义的表现。如果你生活在这样一个充满竞争的物质主义和资本主义社会中,成为这个社会的赢家或胜者,并不是女性主义的象征,至少我不认可这一点。这更像是投身于男性平等的父权竞争中,女性主义不会这样做,这并不是我们所倡导的女性主义。正如我在演讲中所说,女性主义是一种思想,要以真实的状态去对待弱者,在这个物质化社会中,成为强者和赢家不是我们的目标。我反复强调,金钱和容貌并非生活质量的决定因素。

04 “厌女”现象会在代代相传,但是年轻人有所改善了

洪晃:让我们来谈谈您最近那部作品的中文译本,听说它已经成为了畅销书。这本书主要是关于婚姻的,中文名叫《结婚由我》。这部作品在中国很受欢迎,而且激励了许多女性去思考婚姻。我多希望三四十年前就能读到这本书,那时候我还没结婚。要是那样的话,我相信不管怎样,我都会成为一个更聪明的女性。

您对学术写作的态度非常严谨认真。但这本书文笔轻快,更利于读者理解这部作品,您和其他作家合著了一系列书籍,这些书都清晰易懂。您这么做是受到了什么启发呢?

上野:正如我前面所说,我有责任让我的作品为普通读者所接受,特别是没有相关知识的群体。而且我写的是非常具有学术性的书籍,读者就会不断抱怨这些作品。因为他们读不懂这些作品。所以,我尽可能使作品让普通读者读得懂。

您刚提到的那本书是一位年轻社会学家的对话录,她结婚了,有孩子,而我自己则是单身。我一辈子都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作为年轻一代,这位作家是位坚定的女性主义者,独立性很强,但她在生育完后,仍在养育子女方面吃了很多苦,因为她丈夫一点也不帮忙。于是,她开始挣扎,并与他抗争,然而即便她很难改变丈夫的行为,但仍旧没有离婚。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这种对婚姻的抱怨和失望仍在继续。年轻一代也不例外。

因此,婚姻对年轻女性的吸引力越来越小。这样看来,您就会明白,在我们这代人中单身属于极少数,所以人们就会特别关注单身女性,尤其是像您这样的女性。

您能理解这种感受:人们认为不结婚的人生是失败的。但是看看我们我们身体健康、幸福快乐、知足常乐。所以,您和我都是年轻人的榜样。

洪晃:确实如此。您提到的另一个问题主要和日本社会有关。中国女性正在经历的情况和大约20年前日本女性经历的情况类似吗?您还提到了厌女现象,这个问题的根源主要在于男性,您认为日本男性在这方面的表现有所改善吗?特别是在谈论了那么多女性主义之后。

上野:我能明白您的意思,我的回答既有肯定的一面也有否定的一面。在某些方面日本男性的表现确实改善了,但在一些方面并没有,这种厌女会在代代相传中延续下去。

当然会有一些年轻丈夫会这么做,他们会家暴妻子或他人,会虐待儿童和其他人。这样的男性每代都有,但同时女性主义肯定会影响部分年轻男性,他们也会读我的书,并且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更加细心,尤其是在与女性交谈和与女性交往方面,他们更有耐心地倾听伴侣或他人的倾诉。与此同时,女性伴侣的态度也越加坚决。

洪晃:这样很好。

上野:是的,确实不错。我可以举个例子,如果日本年轻男性对他的妻子说“帮助抚养孩子”——那这就是种完全不被接受的表达,意思是我对此不负任何责任。但他本应该这么说:我会抚养孩子的,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洪晃:我完全能够理解,我想可能五年前就有人这么做了。之前网上有这样一张照片或一段视频,有位年轻的父亲,抱着宝宝,手推婴儿车。这张照片或这段视频在网上很火,因为很多女性说,这就是她们心目中好男人的样子,因为他们可以主动帮忙照顾孩子。

上野:“帮忙”这件事情,实际上就是他们的家庭工作,这是种落后的想法,你必须参与育儿过程,而不是“帮着”抚养孩子。

洪晃:没错,女性仍对这种帮助带有感激之情,她们并不会转变她们的想法。她们不会觉得,因为他们是孩子的父亲,就应当抚养孩子,这是他们的责任。

05 我做的最酷的事就是成为一名社会学家

洪晃: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其一是,关于职业女性在家庭等方面的选择。您认为在企业环境中公司如何改善并将权力赋予身居要职的女性,以确保她们在公司的职业前景不会因为有孩子或照料家庭而受影响?

上野:日本也面临着相同的问题。短期而言,男性往往比女性效率更高。但长远来看,女性其实能力不俗。现在那些公司的经理和所有者发现了女性出色的工作能力。日本的情况是,女性一旦离开了工作岗位,她们很难重拾自己的地位。结果就是一位经济学专家说的,这是日本经济对人才的浪费,日本放弃了这些人才。因此我想说,在人口减少的形势下,公司正努力让女性拥有更多的权力。这个意义上,他们正在逐步改变。实际而言,组建家庭和抚养孩子并不会占用很长时间,它大概只占你人生的四分之一。你可以把成家育儿作为一部分内容,不让它占据你的全部人生。

洪晃:没错,它不是全部。请问您觉得自己做过最酷的事是什么?

上野:我做的最酷的事就是成为一名社会学家。我补充一下,最酷的事是成为一名女性主义社会学家。

洪晃:很酷。

上野:您有什么爱好呢?

洪晃:我喜欢大自然,但我不喜欢露营,我爱散步,我爱徒步旅行。我不爱跑步,我讨厌跑步,跑步与我无缘,跑步简直就是最糟糕的事。我有一个女儿,现在的情况是我未婚,但我有一个今年就要成年的女儿,她即将步入大学,而且告诉我她不想结婚。我希望能看着她长大,从大学毕业,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我想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上野:能抚育一个孩子,看着她长大,真的是令人愉快的一件事。我能理解您能够抚养她,这是您人生中很棒的一件事。

洪晃:上野老师,真的很高兴能和您对话。我非常喜欢您的书, 它们对我启发很大,就像我对您说的,如果我能更早读到您的书,我的人生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可以说每一位读过这些书的女性都会深深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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