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切,南非作家,1940年出生在南非的开普敦,两次获得英国布克奖,2003 年凭借小说《等待野蛮人》获诺贝尔文学奖。
16岁在南非大学获学士学位后,选择成为一名计算机软件设计师,后前往伦敦从事文学和数学方面的研究;1965年,25岁的库切辞去工作,去往美国攻读文学博士学位;1971年返回南非并在开普敦大学教授英语文学;2002年,60多岁的库切移居澳大利亚,终身从事教育工作。

(库切 图片来自网络)
关于本书《等待野蛮人》以虚构现实为场景的叙事体小说,述了一位边境小镇的行政长官枯燥单调的边境管理经历。
男主人公是一位生活在帝国边境的行政长官,全文没有提到其姓名,简单地用一个“老”字描述其年龄,起初,这位行政长官内心是无比平静的,他拥有帝国公民身份,并享受着这一切。
有空时看看日出日落,满足地吃吃睡睡,唯一的渴望是去世前能在“帝国的公报上登上三行小小的讣告”。但乔尔上校的到来不仅打破了这片土地的宁静,也让老长官平静的内心掀起了波浪,老长官目睹了帝国的强盗法则,残暴行径。他不理解为何帝国要在这样一片宁静的土壤上无端地引发战争,并且他从未见过敌人,帝国口中所谓的“野蛮人”。
面对帝国的无理,自己良心的拷问,老长官的立场慢慢地转变了,这样一个一个无名之人在无名之地,看着来自于无名帝国的上校,假借安全之名,挑起与边境游牧民族的争端,最后上校和帝国的士兵打不过游牧民族弃城而逃,让帝国的民众陷入恐惧之中。
小说名中的“野蛮”作为一个形容词也并非绝对性的,而是相对于“文明”而言,在所谓的文明的帝国官员中,他们等待着“野蛮人”,但在老行政长官和边境百姓心中,“野蛮人”也许就只是一种称谓,与其他姓名无异,而真正的野蛮人正是那些帝国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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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来自帝都的上校乔尔故事发生在一个虚构国家的边陲小镇,一个远离帝都,四周多是荒芜草原的小城池,主人公是镇上唯一一名高级行政官,也是父母官,作为一名乡镇官员,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日子过得十分安逸。
他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征收税款,照料边防要塞的补给,监督镇上唯一一个下级官员,顺带管理一下居民和一周主持两次法庭的审理。他最大的期望是死后能在帝国的公报上刊登三行小小的讣告,在此之前,能在平静的日子里平静的活着是他此生最高的要求。
就是这样一个小镇,这样一位镇长,忽然接到了来自帝都的重任,从帝都到边境,到处充斥着“野蛮人”的传言。据说他们抢劫商队,偷窃财物,甚至*害巡逻人员,偷袭出巡的州长,更有边界的巡逻军队声称与“野蛮人”发生过冲突,这间接证实了野蛮部落中已经拥有武器的猜测。
面对这情势,帝国决定采取预警措施,便派军中一位上校来到边境搜捕“野蛮人”,这位上校名叫乔尔,从第三局来,那儿是国防部的重要机构,从那儿来的都是必须小心接待的人物,包括“我”和厨娘在内的所有人都尽力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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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我”殷勤地带上校参观了小镇,向他介绍了本地值得一逛的去处,虽然上校大人并没有透露关于任何帝国任务的信息,但总归让“我”有一种为帝国效力的荣誉感;第二天一早,乔尔上校开始了他的工作,审讯关押在储藏室里的两名“罪犯”。
一个是老人,一个是男孩,两人都跪在角落,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所以抓捕他们,是因为镇子外二十公里的地方发生了抢劫,而他们刚好在附近,这两人是事后被带回的,没有证据证明他们跟抢劫有关,但他们又说不清楚缘由,便被留了下来。
年老的男人是长辈,他带着姐姐的儿子进城瞧病的,的确,男孩的手臂上缠着绷带,撕开之后马上就血肉模糊了,这是两个头脑简单的人,即使再撒谎,留下也没有用处,但乔尔上校坚信他们与野蛮人有关系,坚持审讯。
储藏室里的叫喊声持续了一夜,在这座只有三千农户的小镇上显得格外刺耳。
“我”想要做点什么,但理智告诉“我”应该沉默,更何况这数十年来“我”都保持了小镇的平静,一次沉默不能代表邪恶,痛就是真相,所有人都值得怀疑,这就是乔尔上校的结论。
刑讯得到的结果是他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理由是两个囚犯的语气让他这么感觉,由于审讯过程中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乔尔上校说自己出于正当防卫,命令士兵打死了那位成年人。事后,“我”在审核证词时问卫兵犯人的手是否被绑着,他先说是,但很快又改口了,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便打发走了卫兵,签发了丧葬许可证。
当晚,出于良心,“我”去看了那个男孩,让守卫搬走了他身旁的尸体,又给了他点食物,劝他一定要诚实地回答长官的提问,但是,第二天的晚上,喊叫声依然持续着。
如果”我“够聪明的话,就该把这两个所谓的囚犯交给乔尔,任他处置,然后回到猎兔猎狐的生活中,等边境的动荡平息下去,当“我”的耳朵锁定男孩的喊叫声时,没能再置身事外。夜里,“我”做了一个荒凉的梦,梦中,漫天铺满白雪的广场上空荡荡的,一群孩子在玩雪搭城堡的游戏,“我”的到来让他们一哄而散,只留下一个怎么也看不清脸的小女孩。审讯过后,男孩病得很重,镇上唯一的老医生也没有办法,况且老医生平日里只会靠拔拔牙和兑制点春药混日子,就算无法医治,乔尔仍要带上男孩做向导,前往野蛮人的部落。
出发前一天,士兵们被准许开一个狂欢派对,可以肆意享受长官赏赐的美酒美食,黎明,一群东倒西歪、昏昏欲睡的人马晃悠着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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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做的最后一项表示敬意的礼节是骑马把上校送到城外的湖边,小镇外的荒原没人熟悉,大家能提供给他的,只有从过去二十年间的旅行者那里搜集来的一份不可靠的地图。
愿上帝保佑他吧!
协助上校乔尔完成追捕“野蛮人”任务上校走后,“我”一身轻松,又回到那个独处又谙熟的世界。接下来的几天,镇上的一切归于平静,“我”命令士兵发掘了一处掩埋在沙漠下的古宅,成功地获得了一些刻着精巧鱼儿的房梁和散落的木简,这些东西能给“我”带来满足,工作之余的时间,“我”都用来清理和研读这些木简,这一切,让“我”这个由别人劳动供养的人,带着一种文明的恶习,纵容着自己的忧郁。
上校离开的第四天,第一批俘虏送来了,一群捕鱼人,他们跟所谓的“野蛮人”完全不沾边,花费力气抓捕他们简直就是愚蠢!“我”大发雷霆质问士兵,他们表现得很无辜,因为没有人可以质疑一位来自帝都的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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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俘虏人数不少,只能暂时将他们安顿在军营大院里,给他们食物和水,按照上校的吩咐关押着,事实上,这群人根本不需要看守,开始几天,他们对新环境感到恐惧和陌生,小镇上没有人会他们的语言,居民们像看一群奇怪的动物一样围着他们,很快,每天固定的食物和水安抚了他们,吃饱后,每个人都笑逐颜开。
他们的生活无拘无束,但卫生习惯肮脏,大院的一角变成了公厕,男女都堂而皇之的就地解决,他们胃口健硕,但举止却像动物一样没羞没耻,厨房里的人嫌他们脏,都不愿送食物到他们手上,只能直接丢在走廊上,士兵们锁上大院的门,防止他们的孩子到处乱跑,军营大院让这群不是“野蛮人”的野蛮人搞得一塌糊涂。
“我”开始抱怨帝国为什么不派一位有经验的人来平乱!过了好多天的夜里,乔尔上校回来了,部队从城门外就吹起了军号,惊动了全城的人来迎接。当“我”看到部队时,见识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场景:一群被绳子拴着脖子的囚犯,被拖着关进了大院。
军营的大院彻底变成关押犯人的地方,乔尔每天不知疲倦地审讯他们,从老人到孩童,无一幸免,虽然那些已经吓得稀里糊涂、卑躬屈膝的囚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但乔尔的激情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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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倦了喊叫声,“我”离开了军营,搬到镇上居住,但每天夜里,只有在审讯告一段落,喊叫沉寂下去的时候,才能开始睡觉。时间一天天过去,在所有人都认为审讯会一直继续下去的时候,乔尔来到“我”的办公室,宣布他要返回帝都。
看着他,“我”似乎明白,帝国的新人们都是崇尚新开端的人,如果能将这群丑陋的野蛮人简单地驱赶进沙漠或永远的埋葬,对于新开端来说,将再好不过。但“我”是一个老派,
上校走后,“我”下令喂饱这些囚犯,给他们找来医生,尽可能减轻他们的痛苦,尽快让军营恢复常态,放捕鱼人恢复以前的生活。
“我”不可遏制的对一位来自蛮族的姑娘产生了好奇这个蛮族女孩没有名字,或者说,没有人能听懂她的名字,被族人抛弃后,她只能跪在街边乞讨。在审讯中,她被打瘸了一条腿,眼睛也受伤了,看人的时候只能将脸仰得很高,视角才对得上,她那些捕鱼和打猎的族人已经被居民们认定是野蛮人了,光看他们的行为举止,就知道他们一定是。
“我”把女孩带回军营里的行政官住处,白天让她在厨房帮忙,晚上就到“我”房间里来,对于一个老头子而言,她壮硕的身体和紫黑色的皮肤显得太过活力。这个来自野蛮部落的姑娘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就像那些埋在沙子下的古迹一样,每天晚上,“我”总是有步骤地仔细帮她清洗身体,但从未与她发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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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眼睛里,“我”是一片模糊的影子、一个声音、一个让她脱离乞讨窘境的老头儿,居民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习以为常,毕竟,在她之前,身为行政官,经常会有年轻的姑娘向“我”送来温暖,除了一些偷偷地窃笑、戏虐和心照不宣的眼神之外,没有人说什么。
“我”从猎人手里买了只银色的狐狸崽子,虽然姑娘认为动物就应该生活在野外,但还是帮我照料着这个小生物,镇子上也传言:长官屋里住着两个动物,一只狐狸,一个女人。
随着冬季到来,生活逐渐恢复常态,自从赶走那批野蛮的“囚犯”后,“野蛮人”的事再没给小镇添麻烦。
往年的这个时节,游牧部落会成群结队地来到城门外的交易点跟居民进行贸易,大家都挺看好这些野蛮部落的皮革制品,相互以物易物,大多数时候,他们把自己的货物换成酒喝,然后烂醉地瘫在阴沟里,更加剧了居民对野蛮人心存偏见,然而,今年的边境都拉上了帷幕,贸易是不可能了。
百无聊赖的冬季,“我”除了打猎和阅读,大多数时间便盯着这位异域姑娘,她似乎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胃口很好。“我”注意到,她喜欢务实,没有什么想入非非的念头,不会追问和窥探什么,这一点倒是与好奇的“文明人”不同,我们总是尽一切可能想要探索。
与这位蛮族姑娘相处久了,“我”渐渐感到一些不安,按道理说,“我”是她在镇上生存的唯一依靠,她应该尽力讨好才对,至少也该像厨房里另外两位姑娘一样,多撒撒娇,但她似乎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在床上的时候,“我”时常感到自己身边躺了一个填满稻草的躯壳。不论怎么做,似乎都唤不起她的情绪,她更是有条不紊地过着自己安心的日子。
“她是不完整的!”“我”可以判定。“我”开始尝试着改变与她相处的节奏,但毫无效果,这让人不禁想到,那些用尽力气拷打审讯她的人是不是一样,想要通过烧灼、扯拽或是劈砍来探索这个陌生的身体。
想到这里,“我”决定必须与乔尔上校划清界限,不能再为他的罪行而受折磨,我们是不同的!
每三年,边境会更换一批驻防士兵,老兵出去,新兵进来,这些士兵都来自帝国的城市,他们的头儿会参与镇子的管理。新一次换防后,“我”邀请新来的头儿一起喝酒,“我”喜欢这个年轻人带来的首都趣闻,能勾起“我”某种怀旧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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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聊到“野蛮人”时,他谨慎地告诉我:帝国将在春天发动对野蛮人的大扫荡,迫使他们从边境退回山区。有了乔尔上校的经历,“我”本该打个哈欠,避开敏感话题,但这位年轻人对“野蛮人”的看法却激怒了“我”。
“我”在这个边境呆了半生,即便在和平时期,在边境各方面关系还过得去的时候,“我”所看到的事实也尽是沮丧和无望。每年游牧民族和居民进行贸易的时候,谁在缺斤短两?谁在欺行霸市?谁又被迫把自己的女人留在帐篷里,因为害怕她们被大兵侮辱?
这种歧视是植根于子虚乌有的基础上的,只是出于他们与我们之间的差异,餐桌上的规矩不同,眼皮长得不一样等等。可是,在这群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野蛮人”眼里,我们这群一百年前才开始开垦土地的“文明人”才是来访者,是过路人。
蛮族姑娘当晚,与年轻军官分开后,“我”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孩子们在玩雪,那个带着风帽的小女孩还是背对着我,当我想要抚摸她,向她微笑的时候,“我”的五官冻住了,手也抬不起来,而小女孩的脸还是一片虚浮。
“我”看了看她们堆砌的雪地城堡,建造得很好看,但是一个人都没有放进去,这个梦在“我”这里扎了根,夜复一夜,“我”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空无一人的广场,每一次“我”都重新确认她正在建的城堡,始终是空无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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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久了,“我”与蛮族姑娘的交流渐渐多了,得知她在遇到“我”之前为了生存曾同几个士兵睡过觉,这也难怪,一个残疾的“野蛮人”姑娘,想要在镇子上活下来是不容易的。但“我”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以至于在经过厨房的时候,刻意避开了排队打饭的年轻男人的队伍,避免看到什么。
就在日子平静的时候,一位捕兽者来到镇上,他在离镇子三十公里的野外发现了两名士兵的尸体,他们是之前意外走丢的年轻小兵,被冻死在荒原上。按那位头儿的意思,把他们丢在那里就好,毕竟在冬季这种鬼天气,野外三十里的地方对大家是非常危险的,除了“野蛮人”,没有人能在那里生存下来,为了两个已经死去的人,冒风险是不明智的。
但是“我”还是劝他派队人马把尸体取回来,身为士兵,死去后应该获得一个仪式,这不仅是对死者的交代,也是为了减轻活着的人的恐惧,毕竟,是帝国把他们带到这种危境之中,对“我”而言,这个仪式更是一种安慰。
仪式过后,“我”开始与蛮族姑娘分床睡,她质问几句后,便顺从地接受了。而我,心里虽然明白她和之前一样,仍然是名囚犯,但心里却仍像一个犯了错的丈夫。或许“野蛮人”的教养只教会了她怎么清澈明了地生活,面对一个老头子的各种迷惑行为,她总能够很快的适应。
而“我”一会亲吻她的脚,一会又不理她,一会整夜拥抱着她,一会又心血来潮地分开睡,都是因为无法再将她视作一个残疾的,具有缺陷的“野蛮人”,就像在她的思考方式里,“我”是一个并不怪异的正常人。
送蛮族姑娘回家与蛮族女孩相处久了,“我”开始怀疑他们是否是“野蛮人”的事实,毕竟,除去一些差异之外,他们与我们又是那么的相似,但是,“我”所能做的,或者“我”所希望做的只是能在帝国和“野蛮人”这场不知所以的争斗中充当一个旁观者,企图安稳地度过退休前的日子。第一批早春的迹象出现在水禽的活动中,每天清晨都有大群的雁儿从南方飞抵此地,落脚在沼泽前的湖面上。到耕种和狩猎的时节了,每天黎明,一队队人马出发去湖边设网,中午会带回大批的猎物。
天气好转令结冰的湖面开始解冻,出行变得相对方便,“我”计划送蛮族女孩回到自己的族人那里,走之前,我留下一份报告给州长:为了修复之前军队的突袭造成的某些损伤,也为了重建本地区曾有过的某种和睦气氛,“我”将对野蛮人部落作一次短暂的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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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三月三日那天出发,队伍一共五个人,“我”、蛮族姑娘、两个年轻的新兵和一位曾经当过猎人的向导,出发时,城里的人都感到新奇,一大群孩子和狗兴奋地追着我们一直走到城外才回去,我们四个男人一个女人加上四匹驮着行头的马,在早春的寒冷中逆风而行。我们的计划是顺着猎人向导指的路一直穿过沙漠,进入山谷地带,那里除了游牧部落少有人去过,至少,“我”自己从未去过。开始的三天里,我们艰难地向南推进,而后又折向东面,经过一片平坦的沼泽,寒风把呼出口的热气结成冰霜。
白天,我们燃烧路边的芦苇取暖,夜里,“我”则和姑娘挤在一座帐篷里互相取暖,在旅行开始的几天,我们吃的很不错,事先的准备挺充足,只是水必须要省着用,虽然我们身边的湖是从城外一直延续到眼前的,但这里的水变咸了。这是镇里的人都心知肚明的,经过数百年的开荒建城和土地沙漠化,大片的水域都被湖口沙洲季节性的堵塞了,湖水不再外流,水里的矿物质含量越来越高。
如果湖水最终变成一片死海,我们这一区域的居民该怎么办?喝了咸水煮的茶,除了那位姑娘,我们全部上吐下泻。长途跋涉弄得“我”浑身骨头都是疼的,越靠近沙漠,空气中的尘土越多,我们穿过尘土就像鱼儿游在水里。
十分艰辛的护送之途第三天,我们不得不改变方向,转向了北面,因为发现一直在绕着湖打转;第四天,我们开始穿越沼泽外一片古老的湖床,是非常危险的地方,不经常到这里的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以至于刚踏进湖床不久,一匹马和牵马的人就陷进一片发臭的绿色污泥里了;第五天,这是连猎人向导都没有料到的,尽管,他是我们之中唯一到过湖东边的人;第六天,我们终于离开了湖底,离开了一片平滑的盐碱地,开始看见沙土和石头。
这一路上,都是男人们在做饭,好在带来的补给很充足,对于“我”历尽艰难要送姑娘回到“野蛮人”那里的做法,同伴们似乎没有明确的态度,一路上,他们几乎不与姑娘说话,眼睛也总是回避着她,更不可能要她帮忙做饭,而“我”也没有硬将他们捏在一块的意思,只希望这种拘束能在路上慢慢化解。
最后的几天,我们走得十分辛苦,平坦的沙地开始变成沙丘,水源的获取越来越困难,大家不得不在一个古代河床的边缘开始挖掘,期望能成功挖到水源,我们是非常幸运的,在地下十英尺的地方,挖到了没有盐分的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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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笑逐颜开,将所有的皮口袋里的咸水换成甜水,加上周围有充足的杨树木头可做柴烧,接下去的行程应该会顺当一些。危机解除后,大家的精神也放松下来,男人们第一次向女孩表示了友好的态度,招呼她坐在一起喝茶吃面包。好景不长,第九天我们遭遇了暴风雪。
整整五个小时,我们都蜷缩在垒起来的柴火和马匹的后面,忍受着雪、雨、沙砾抽打着头顶,咬牙忍受着;第十天,我们终于到了,当我们步履艰难地走过一片开阔地,看到了三个骑在马上的人:他们正是野蛮人。
“我”被当成了通敌的罪犯“野蛮人”并没有靠近我们的意思,两拨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半小时的路程,他们骑马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我们的马已经虚弱不堪,只好放弃追赶,把每日的行程缩短,在接下来的旅途中,那三个人始终不远不近地在前面徘徊,甚至晚上睡在外面,轮流警戒,这让“我”很感动。
第十二天,我们抵达“野蛮人”居住的山脚下,与“野蛮人”的会面非常短暂,我们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能靠女孩进行简单的翻译。我们将女孩交到他们手里,并从对方手里买了马匹,毕竟我们的马匹已经无法坚持到回城了。
经过不能说是愉快的,短暂访问后,女孩对“我”说了“再见”,她的声音呆板且不带一丝生气,回想起来,她对“我”一直都是这种语气。“我”说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回到镇子,但是她摇头: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这次会晤让我在“野蛮人”面前感到愧疚,“我”从来没有像他们一样在自己的土地上以平等的姿态进行交流。“我”所熟悉的他们是那些来镇上交易的游牧人,还有乔尔上校带回来的那些悲惨的俘虏,但是,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后辈会收集他们的手工制品。
“我”在这里能做的就是修复人们未来和过去之间的纽带,用歉意把一具我们曾经榨*躯体恢复原状。因为已经熟悉了道路,返程只花了八天的时间,路上,为了果腹,我们吃掉了一匹累死的马,其中一位小兵的脚因磨破而发炎红肿,接下来的大部分路程都得骑马。
就在离开湖边的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那位我送回去的姑娘,诧异的感觉到:“我”似乎爱上了那位异域的姑娘。
离城门还有十公里的地方,大家开始兴奋,连脚上缠着绷带一瘸一拐的男孩也挺起了胸膛,从城门里出来一队骑马的军人,我们期望着他们为我们欢呼,为我们鸣枪庆祝,可当我们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当作囚犯押进了城里,原来,一场针对野蛮人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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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囹圄被带回城里后,“我”被另一位军官提审,地点就在“我”自己的办公室,虽然“我”对自己的这次出行做了解释,也提出要与更高级的长官沟通,但这位军官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我”,其实,“我”明白,一个隶属于第三局的军官出现意味着什么。
近五年来,他们一直从事着拳打脚踢修理人的工作,对一般警察和通常的法律程序都看不上眼,虽然“我”已经离开首都多年,但看现在的情形,他们的习惯依然没变,对于他们,“我”觉得很不耐烦,这群无知又野蛮的文明人!
审讯过程中,“我”不断重复:这个镇子所在的边境是和平的,这里没有敌人,那群你们根本没有亲眼见过的“野蛮人”不具有威胁性。“我”的申辩没有带来任何效果,对此,“我”已经变得无所谓了,现在“我”只想梳洗一下,走出审讯室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种快意,“我”和这些帝国保卫者们的结盟算是结束了,“我”已经把自己置于这些人的对立面,“我”现在是个自由人了!
这趟旅途耗费了太多的体力,“我”睡了一天一夜才恢复力气,这期间,外面的人只给了我一小碗茶水。从送水的卫兵那里,“我”了解到外面正在扩建军营,文明的黑暗之花开放了。或许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没有人再过问“我”,每天士兵会给“我”送来少量的食物,中午可以到大院里放风一小时,除此之外,“我”一直被关在阴暗的仓库里,就是那曾经有个孩子遭到虐待的房间。在这些全然空白的日子里,“我”全身心感受着那些被关进这大院后,不想进食,再也不能自如行走的“野蛮人”的命运。
“我”被关了两个月,没人打我,没有饿我,也没人朝我吐唾沫,走进囚室的时候,“我”是一个神志正常的人,对自己行为的正当性非常坚定。但这两个月来,眼前除了脏污的墙壁和一地的蟑螂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人可以交谈,“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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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守卫那里“我”断断续续地知道一些外面的情况,为了修建战壕和防线,长官下令焚烧了城外尽可能大面积的植被,这支来自帝都的远征军正在蹂躏我们的土地,因为他们坚信,只有最极端的方式才能获得最彻底的结果。
军队出发了,城里只留下少量驻守的卫兵,“我”变得更“自由一些”,白天可以假装自己是无知年迈的老头儿,爬上瞭望塔跟新来的卫兵聊聊天,不想回到囚室的时候,“我”会偷偷跑到帮厨小姑娘的房间躲起来,虽然第二天会被看守一通辱骂,但藏在小姑娘的床底呼吸一下芳香的空气,一顿辱骂也是值得的。“我”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军队的归来。
终于,他们回来了,“我”走出已经没有人看守的仓库,打开军营院子的大门走到街上,长长的马队在人群的簇拥下走来,人们向他们抛洒鲜花,一阵阵的欢呼,军队最后面是一个牵着绳索的士兵,绳子拴着一个个被困住脖子的人,一队“野蛮人”。
一根环形铁丝从他们的手掌穿过,又穿透他们的脸颊,如此一来,他们只能像羊羔一样顺从,这副情形让“我”感到一阵阵恶心,后悔自己离开了囚室跑到这儿来。
在军队中,“我”见到了乔尔上校,不知道他是什么时间到来的,不过他的身份没有变,看起来仍然是最高级的指挥官,乔尔让人在这些囚犯的背后用炭灰写上“敌人”的字样,然后令他们一字排开在广场上,把一根警棍轮流交给镇上的居民,让他们可以尽情的施刑,连吃手指的小女孩也被鼓励上去打两下。
这是罪恶,无法饶恕的罪恶!“我”大喊着冲到广场上,虽然就后果而言,“我”更应该保持沉默或跟随他们。
“你!”我喊道,“你正在剥夺这些人的权力!”“看看他们,这是些——人!”
“我”被背后的一击打倒在地上,不断有拳头和棍棒落在身上,“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挨了多久,等意识恢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我”被折磨得头晕目眩,终于忍不住像孩子一样抽泣起来。
被当作“野蛮人”遭受酷刑乔尔令人把“我”拖到曾经自己的办公室进行审讯。他在“我”曾经从沙漠中挖掘搜集来的竹简和石片中发现了感兴趣的内容,一片刻着“野蛮人”文字的石头,上面写着:战争。
这个字符在“野蛮人”的部落是非常特殊的,当这个符号被倒过来的时候,它代表:正义。“我”将石片上的文字翻译给乔尔听,结果似乎更糟糕了。
“你犯下了可耻的罪行,”他轻蔑地看着“我”,“你好像给自己弄了一个新名号,‘一个人’。这‘一个人’打算为原则牺牲自由,但在居民的眼里,你只是一个小丑,我们将对你做出审判。”
说实话,对于这个结果“我”竟然没有感到意外,“我”很快被定罪。
接下来的囚禁生活和之前完全不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来羞辱和殴打“我”,有时候一两天都没有水喝,“我”瘫倒在自己的排泄物中动弹不得。有时候,他们会逼迫“我”像猴子一样赤裸着身体耍把戏给他们看,“我”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尊严,除去*和求饶,什么也做不了。
玩弄“我”的把戏越来越残忍,“我”的胳膊被整个的拉扯脱臼,疼痛让“我”像垂死的老牛一样喊叫,看着围观的孩子,“我”只期望他们不要模仿这些父辈人的把戏,否则有一天他们小小的身躯也会被吊在树上惨遭厄运。
在*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大笑着说到:看呐,这位高尚的行政官在召唤他的“野蛮人”朋友,他喊出的是“野蛮人”的语言。
“我”变成了“野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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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鱼人镇上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据说,守卫的士兵整夜都能听到“野蛮人”在城墙外活动,这群“异类”还潜入镇子烧*抢掠,虽然没人真正看到过他们,但是,那些晾在外面却不翼而飞的衣服,那些藏在上锁的柜子里却仍然被偷走的食物,居民们认定都是这群“野蛮人”的杰作,所有人都不敢单独出门。
这段日子,“我”已经不再被锁在小屋里。
但是一个老小丑,双手受伤,曾经被迫穿上女人的衣服被吊在树上,大喊救命的流浪汉,已经没有了丝毫尊严,只能用嘴从石板上舔食残羹冷饭。大家任由“我”苟活好像就是为了见证,每一个对“野蛮人”有好感的人内心就是一只动物。
一群捕鱼人来到城墙外,他们用芦苇和杂草搭建起简单的窝棚,居民们认为他们也是被“野蛮人”赶出来的,算的上同盟了,对他们还算和善。但卫兵们不许他们进城,看守松懈的时候,他们会在清早拎着一串串的鱼挨户兜售,但因为对货币没有概念,总是被骗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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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是镇上最自由的人,到了饭点,不是等在饭馆后厨的垃圾桶边,就是讨好地接近捕鱼人的窝棚。大家也喜欢“我”这样的乞讨者,因为“我”总会把盘子舔得干干净净,这很讨主妇们的欢心。
这天,曾经刑讯过“我”的那位年轻军官迈德尔踢醒了正在打盹的“我”,“我”的眼睛肿的只剩一条小缝,但“我”仍能感觉到自己嘴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讪笑,怎么也抑制不住。
“我们把你喂得怎么样”他说到“又胖了?”
“我”点点头,坐在他脚边。
“不工作就能有食物,你真是太幸福了,我们不能养着你,你不是囚犯了,想走就悉听尊便好了。”说着,他领着“我”穿过广场走到城门口。
出去之前,“我”盯着迈德尔的脸,就像盯着他的灵魂,问道“我忍不住要问一下,你事后,就是在修理完人之后,是怎么吃东西的?我是诚心向你讨教,因为这种问题弄得我好苦,我想像过你们得洗一下手,但一般的洗好像不够吧?刑讯后回到一般人的日常生活是否觉得别扭?别误会,这不是要责备你,我只是想了解你生活的那个圈子,你们是怎么若无其事地吃饭、呼吸、生活。我可做不到!那双手脏得会让我窒息过去。”
说完这些“我”长出了一口气,“我”不是年轻人了,不论怎样的结局在这个地方都算是走到头了,“我”的话无疑激怒了他,他猛地转身当胸给了“我”重重一击,等他的辱骂和殴打结束后,“我”朝他离去的背影大喊“那你们什么时候审判我呢?”他没搭理我。
“我”终于看清,梦里那个孩子的长相自由后的“我”活得无比轻松,在镇上人眼里,一个倒霉,被奇怪念头玩惨了的老家伙,总算活过来了,虽说身体大不如前,但“我”挺乐意帮施舍食物的恩人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不让自己成为恩人们的负担,“我”永远不要再感受饥饿的滋味,“我”期盼胖一点,再胖一点,就这样踏踏实实地生活。
新一轮的部队出征近三个月了,毫无音讯,可怕的谣言开始传播,这个边境小城好像成了“野蛮人”手边想摘就摘的果子。镇上已经实行军人专政,“人在城在”的标语四处杂乱地涂在墙上,曾经被殷勤奉承的士兵逐渐被居民嫌弃。
主力部队没有音讯,“野蛮人”的恐惧越来越大,他们却像往常一样大吃大喝,居民们祈祷着边境严酷的冬天能把他们吓走。镇上的人开始逃走,趁着夜里,贿赂守卫的士兵,让他们将城门开一条缝,拉着满车的家当投奔所谓的“亲戚”。留下来的人越来越不敢出门,街上除了喝得醉醺醺的大兵,路过的居民总是形色匆匆,不敢停留。
相反,“我”倒成了镇上最闲逸的人,这些日子的遭遇,不时会令“我”想起那位残疾的蛮族姑娘。曾经,“我”以为自己对她的怜悯和帮助是拯救,但现在,“我”不再这么想了。
虽说她的同胞也许会善待她,但她再也不可能像一个正常女子那样被人追求,被人娶为妻子了,她的生命已经被烙上了陌生人的印记,没人会接纳她除非怀着某种悲悯。怪不得,她总是在床上死死地睡去,宁愿在厨房干活也不和“我”在房间里快活。
现在看来,“我”和乔尔上校正是帝国规则的正反面,“我”是帝国的谎言,一个宽容和欢笑的虚伪制造者;而他却是真相,是帝国凌冽寒风吹起时表露的真相。
明白这一点的“我”环顾着镇子,忍住绝望的哭泣,安慰自己:耐心点,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平静的日子会重新到来。
梦里,“我”又走在空旷的铺满白雪的广场上,那群孩子还在那里堆砌着他们的城堡,“我”像朝圣者一样,满怀希望地走向他们。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那个女孩子的长相,那是一张孩子的脸,闪动着青春健康的光泽,朝“我”微笑着。

(图片来自网络)
“我”再也不需为什么事感到焦虑了!“我”心想,一身轻松地腾空而去,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之前身为行政官时,那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和麻木究竟代表着什么,是羞愧。
弃城而逃有士兵死了,他的尸体由一位原本住在湖边的捕鱼人从“战场”护送回来,尸体已经肿胀,散发着臭气,已经死了好多天。大家一起围着被木杆支撑着身体骑在马上的尸体,没人打算料理他。
“我”只好捡起拖在地上的缰绳,牵着这位从“野蛮人”那里被送回来的报丧者带到军营大院,把他放下来,以待安葬。随后,一群散兵游勇也回来了,现在全部的政务都由迈德尔主持,小镇这一回真正笼罩在恐慌当中。
商店里尽是抢购东西的人,有些人在家门口设置了路障,学校停课了,传言“野蛮人”已经在几英里外的河边安营扎寨,随时会攻打进来。大家心里清楚,三个月前耀武扬威出征的军队再也回不来了。
“我”向守城门的士兵求情,求他们放捕鱼人进来,无奈一个老流氓的话完全不管用,没人理睬“我”,“我”要求见迈德尔,卫兵也像木头一样听不见。
无计可施的“我”游荡到广场上,迈德尔正在那里宣读一份声明的结尾部分,大致意思是:以帝国司令部的名义,他们要撤退了,这是一次临时的措施,会有代理部队留下来继续守卫工作,末了,他感谢镇上居民“令人难忘的盛情”,他“期待明年春天能发动新的攻势”。

(图片来自网络)
在这位长官讲话的同时,士兵们把从城里找到的所有水果、家禽抬上大车,旁观的人就这样无措地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公然干着背弃的勾当,一阵无奈的愤怒在“我”的全身奔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或明哲保身,或捍卫正义。
军队离开后,小镇上的居民变得草木皆兵,捕鱼人不敢出门捕鱼,每家每户能分到的粮食也所剩无几,不久暴风雪便把镇子笼罩在一片蒙蒙的雾里。
这个被帝国抛弃的小镇没有任何变化。
小结小说的结尾是开放性和不确定性的,文中所展现出的是文明与野蛮的对立,同时,也明确地告诉我们:文明和野蛮是相对的,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处于所谓的文明世界中的文明人,如帝国的官员乔尔上校,为了找到帝国眼中的敌人野蛮人,对边境的游牧部落进行无情的攻打,对无辜的人实行严酷的刑罚。在等待野蛮人期间,帝国士兵对边境居民无恶不作,烧*抢夺,这些野蛮行径又与帝国眼中的野蛮人的行为有什么区别呢?
野蛮人和文明人间的界限变得模糊,所谓的文明人也如同野蛮人一样的野蛮。
什么是真正的文明?什么是真正的历史?
我们记住的仅仅是这个世界希望我们记住的而已,幸运的是,总有双眼清澈眼睛的人能够带我们看真相,引导我们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