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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江澈强硬的将我摁在床榻上,冷声:「就让他好好听一听心上人是如何在我身下承欢的。」
他故意命人将门敞开,猛烈的风整整吹了一夜,我知道,顾珏在门外站了一夜。
我以为他这是爱我,可后来他为了她,用一杯毒酒了却了我的一生,我也因此,被系统判定攻略失败,将彻底湮灭。
江澈拥着虚弱的白宁月,那只曾经为我描眉的手重重落在我的脸颊。他粗暴的扯下我的凤钗,发髻在凤钗落地的那一刻悉数散落。
宫妃当众被扯散发髻,是莫大的羞辱,况且,我还是皇后。
昨夜丽妃无辜流产,却在我的寝殿里搜出厌胜之术所用布偶,上面写着白宁月的名字。
证据确凿,我与白宁月素来不和,这是阖宫上下都知晓的事情。
我赶到丽妃的寝殿时,殿内围满了人。
白宁月躺在江澈的怀中,唇颊苍白,哭得梨花带雨。
她一见到我,眼中便涌出化不开的怨恨。
她挣脱了江澈的怀抱,跑过来用力撕扯我的衣服。
「陈婉贤!你这个毒妇!何故要害我腹中孩儿!」
她声泪俱下,那痛苦的模样,看得众人都流下几滴热泪。
江澈就那么蹙眉看着,没有说一句话。
霜儿想要拉开白宁月,跪倒在江澈跟前。
「皇上,娘娘腹中也有皇子,万万不能拉扯。」
白宁月体力不支跪倒在我面前,他急忙将她抱在怀里,冷声传令:「搜查凤梧宫。」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我一眼。
「臣妾愚钝,还请圣上明示,是因何缘由查我寝殿?」
我跪在他面前,期盼他能给我一个回答。
他轻抚白宁月的额头,薄唇掀动:「宁儿乖,孩子,我们还会有。」
冷落、无视,是他一贯待我的方式,今日也毫无例外。
不一会儿,搜查的军士回来了,他们将一包东西呈给江澈,江澈指尖挑起盖布,一个浑身插满银针的布偶现于众人眼前。
白宁月双目猩红,拿起布偶娃娃历声质问:「陈婉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江澈垂眸,随后缓缓向我走来。
“啪!”响亮的一巴掌,打得我脑袋直发昏。
「圣上不可啊!娘娘腹中怀有皇子啊!」霜儿跪在地上拼命的磕着头,可他视而不见。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江澈眼尾泛起薄薄的红,墨色的冷眸毫无温度。
「臣妾没有!」我昂着头,努力不让蓄满眼眶的泪落下。
「陈婉贤,你若认罪,孤可从轻发落。」
江澈再次看向我,一字一句,眼中有说不清的情绪。
「臣妾无错,为何要认错?」我依旧是不肯认下这平白的冤枉,抬眸与他对视。
他忽然伸手大力扯掉我发髻上那一支凤钗,摔在我眼前。
凤钗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对金光闪闪的翅膀也随之断落,飞溅的断翅往我脸上划过,脸上隐隐一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
「娘娘,娘娘!」
霜儿扑到我面前,轻轻用手帕擦去我脸上的血渍。
他回身,厉声:「皇后陈氏,德不配位,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
一字一句像是利刃,狠狠地剜我的心。
江澈屏退了众人,我被押解回凤梧殿。
我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低声嗤笑。
古人言:「自古帝王多薄幸。」
我以为我能是例外,是我过于自负了。
朱红色的窗柩被夜风吹得吱吱作响,这椒房之宠不过两年,便尽数湮灭。
系统提示在我耳畔响起:「陈婉贤攻略任务失败,七日后即将被系统抹*。」
我知道系统的意思,倘若七日后事情还没有转机,我便会就此消亡。
在原来的世界,我的命运孤苦,被亲生父母卖掉。
成年后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人生,我以为我的苦日子到头了,可天不遂人愿,参与救援的路上遇见山洪,就此殒命。
系统给我派了个任务,大晋朝陈相家有一女,年幼时就苦恋五皇子江澈。
最后如愿嫁与江澈却从未得到他的真心,抑郁而终,享年23岁。
若我到那个世界中,能得到江澈的真心与他白头到老,便算任务成功,可以获得再生的机会,如若不能白头便算失败,再没有机会生还。
于是我成了十岁时的陈婉贤。
江澈那时也不过12岁,却依旧一副冷傲矜贵的大人模样。
那天我跟随父亲进宫汇报,父亲安排我在门外等候,我等的实在没趣,便偷偷溜走了。
宫里可真大啊,大的我绕不出去,我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应是哪位娘娘的宫里,里面种满了牡丹,一朵朵牡丹盛放在破旧的宫闱内,有种不和谐的美感。
我趴在鱼池边,逗弄那尾黑色的锦鲤。
「来者何人?」
一清冽的男声在我耳畔响起,带了些警惕的厉色。
我因半个身子都探入了鱼池,被他这样一吓,整个身子掉进了鱼池。
我扑腾着身子,冰凉的池水不断灌入我的口鼻。
十二岁的江澈纵身跃入鱼池,一把将我捞了起来。
他警惕着看着我:「你是何人?怎得跑来我母妃的宫中?」
他小小年纪,警惕性却如此强,想必平日定是里受了不少苦。
我吸溜着鼻子,哭得一抽一抽的解释:「我是陈相的女儿,陈婉贤。」
「澈儿,是谁在外面?」
一个身子羸弱的女人从内殿走了出来,她一副病容,但依旧难掩天资之色,难怪十二岁的江澈已经出落的十分俊俏。
江澈侧身向她行礼:「母妃,是陈相的女儿。」
陈妃望着我,慈爱的将我拉进殿内,为我换了衣服,又给了我几块极好吃的糖糕,命江澈将我送到了父亲面前。
江澈走在我前面,不说一句话。
「江澈哥哥,你吃糖糕吗?」他双手抱腹,高束的黑发随着步伐甩来甩去。
「啰嗦。」
「小小年纪,脾气可真大。」我将手里的糖糕全数塞进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那日江澈将我送至养心殿门前,待我父亲将我接走他便离去。
再见江澈是在陈贵妃的丧礼上,圣上追封陈妃为皇贵妃,以皇后礼葬于皇陵。
江澈跪在前排,清瘦的肩膀一抽一抽,却听不见他的一点哭声。
我跪在爹爹旁边,小声问:「活着过得那样凄惨,死了给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
爹爹吓得忙捂住了我的嘴。
礼毕后,爹爹在和其他大臣商议事情,我又偷偷溜走,在陈妃旧居找到了哭成泪人的江澈。
他瘦弱的身子缩在角落,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肩膀,不住的抖动。
我急忙跑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他颤抖的身子顿了顿,随即将头靠在了我的怀里,才一小会儿的功夫我的衣衫便被他的泪水洇湿。
我拉着他的发冠将他的脸露了出来,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愣是哭成了两个核桃眼。
我将手里的糖糕塞进了他的嘴里,故作高深:「你的娘亲可不希望你哭成这样,诺,给你,这是她做的糖糕,尝一尝。」
他流着泪嚼了下糖糕,哭得更大声了。
吃完糖糕,他停下了哭声,整理了衣襟,拉着我的手将我送到了父亲面前。
父亲望着年少的江澈,语重心长的说了句:「殿下,青山常在,望殿下切勿妄自菲薄,游戏人间。」
江澈愣了一瞬,随即朝我父亲点头致谢,走之前他看了看我,后转身消失在萧瑟的风中,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角,他的步履逐渐走的坚定。
少年时的江澈,桀骜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我知道,年少丧母是他这一生不可释怀的痛。
每逢宫中各种宴会我都会跟随爹爹进宫与江澈见上一面,给他带上一盒带我做的糖糕。
这是我能想到唯一能够给他带去温暖的事情。
那糖糕便是那日陈妃给我吃的,是我做的,味道与陈妃做的相差无几。
我素来没有什么好本事,就是厨房里的功夫不错,吃过的东西,只要能尝出配料来,我都能一一照做。
我能断定,后来的江澈肯与我在一块玩定是那日我给他的糖糕起了作用。
我每每进宫都会遇见欺负他的皇子们,他们肆无忌惮的朝他身上扔石子,嘲笑他没有娘亲。
每次遇见我便会将我捉到的蝈蝈偷偷放到他们的衣服里。
然后和江澈躲在假山后边看着他们惊恐的撕扯自己的衣服,被衣服里的蝈蝈吓得吱哇乱叫。
我拍拍一旁的江澈:「你看,我帮你报仇了,下次他们再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吓死他们。」
他像是不高兴,冷冷的扔出一句:「陈婉贤,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自那以后,我竟没有再见到江澈被欺负,那些个皇子见到江澈都绕的远远地。
可称帝后的江澈,却纵容他的宠妃,处处为难我。
我及笄那日,雪下的很大,父亲允准我邀请平日里玩得好的玩伴到府上一同庆贺。
我将宫里的伙伴全数邀请,17岁的江澈站在一众皇亲贵胄的公子中,清朗俊逸,格外抢眼。
陈妃去世后他在宫里无依无靠,没了母亲的庇护,谁都可以欺负他。
宫里那群势利眼怕是连吃食都克扣,他越发的清瘦,即便如此,依旧挡不住他那如松竹般坚韧的气质。
他身上穿的,还是去年的冬装,衣料因反复的浣洗褪去了原本鲜艳的颜色。
众人的礼物不是金光闪闪的金器便是圣上赏的稀奇珍贵之物。
江澈从衣袖中拿出一枚玉佩,通红的指尖拉着编织的红线提至我眼前,他目光澄澈如同一汪清泉,贺语却是极为简洁。
「婉贤,送你。」
四个字说完,他的耳尖红的像雪里的红梅,我还想许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的缘故,忙说:
「江澈,你耳朵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冷?快进屋去。」
我顺势将他肩头的雪拍落,抬头再看他连脸蛋都红了,眼神也躲躲闪闪不肯接话……
真是奇怪。
我接过了那枚玉佩,在往后的日子随身佩戴。
及笄过后,父亲便不允准我再与他们厮混,无ʟʋ大事也不会带着我进宫,我便很少再见到江澈。
太后寿宴,我应召进宫,宴会上,江澈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
我看他,他便低头,我不明白他为何一直躲闪我的目光。
宴会尾声,他以不胜酒力为由提前离场,我后脚也找了理由追了出去。
「江澈,你为何不理我?」
他定身站住,夜风凛冽,他轻薄的外衫紧紧贴着清瘦的脊背,良久,他带了些哑的声音自风中响起:「不想理便不理,陈小姐何须再问?」
话毕他便自顾往前走。
「江澈,你娶我好不好?」我冲着他喊,他忽的顿住脚步,沉默许久,再次抬脚向前。
他没有应我。
回到家中,爹爹问我可有心仪之人,今日太后似有要为在皇子中找个夫婿。
我玩弄着江澈送我的玉佩,没有出声。
「贤儿,你若是不喜宫中纷争,爹爹可为你寻一个远离宫闱的世家子绿轴弟,便可无虞过一生。」
父亲抿了一口茶,语重心长的与我说道。
我父亲与太后是同族,父亲官居高位,本来我的嫁娶应是不能由我自己做主的,可爹爹疼爱我,给我自己选择的机会。
「我要嫁给江澈。」
「江澈那孩子是好,可是他无依无靠,又是皇子,如若你嫁与他只怕会惹出事来。」
「那我谁也不嫁,就陪着爹爹。」我娇嗔的回应父亲。
「陪着我这把老骨头做什么?」
爹爹嘴上斥我,眼睛里的开心却是掩都掩不住。
那时我的确想,如若嫁不成江澈,我也是死路一条。
倒不如陪着父亲过完一生,陈婉贤前世不得夫婿宠爱,却有个好爹,凡事都为她考虑。
比起我这个没爹没娘爱的孤儿,好多了。
我也托她的福感受了一波浓浓的父爱。
说来可笑,我将那枚玉佩视为我们的定情之物,视若珍宝,他却弃之如敝履。
去年端午,我在湖边赏荷,按宫中规矩,江澈应该与我在一块。
那日早早的关元便来传信,说是今日圣上身体不适就不过来陪我了。
还给我赏了许多的小玩意儿。
我便拉着霜儿去月湖边赏荷。
没想到,遇上了江澈和白宁月。
他拥着她,立在湖边。
他满眼笑ʟʟʟ意,她千娇百媚。
可笑的人是我。
白宁月的侍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便引着江澈往我这边来。
「姐姐兴致可真好,这么热的天跑来这里赏荷,小心暑热。」
我转身欲走,她的声音便追了过来。
「暑意不敌这满池荷花盛开的美景,否则圣上怎会身子不适都要来这赏荷。」
我只盯着江澈,他眼神没有躲闪,在我眼前牵过她的手,将她拉至旁边放着冰块的小车中。
「朕是想念宁月,便来了,朕去哪,和谁去,难道还要秉明皇后?」
看向我的那双眸子,冷的可怕,顶着端午绿轴的毒日头,心里也是阵阵寒意。
「臣妾不敢。」
我欠身行礼致歉,是啊,如今他绿轴是高高在上的王,不再是我的夫君江澈。
清脆的一声响,我的玉佩掉了出来。
白宁月猫着身子看了一眼,便娇滴滴挽着他的手撒娇。
「圣上,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仙人说,我命里缺玉,若是能得一块好玉,定能……」
说到这她便停了,娇羞的捂着嘴,把外室女的做派表现的淋漓尽致。
「定能什么?」
江澈拉下她的手,放在手中细细摩挲,语气宠溺。
「定能为圣上诞下贵子。」
「那朕……回去便命人为你寻找好玉。」
「圣上,不必寻了,那玉……就在眼前。」
她看向我手中的玉佩,一双澄澈圆眼中尽是算计。
「月贵人可是想要我手上这一块?」
我直接挑明,她如是点头。
我看向江澈,我以为,这块玉该算是特殊的物件,于他,与我都是。
半晌,他沉声,「皇后珍奇宝贝数之不清,这块玉便赠与宁月吧。」
心底似有什么东西碎裂。
我笑着点头,将玉佩交了出去。
原来,很多东西,也如那更迭的王朝,变了模样。
可曾经,他也是那个,拼了命也要护我周全的人。
16岁那年的三月初,三皇子在宫外办了个诗酒会,我应邀出席。
江澈是有才华的,可不知为何,当今圣上看不上他。
三皇子的母亲是得宠的娴妃,他自然也就得宠些,可惜,他是个腹中无墨的人。
自张皇后死后,圣上再也没有立后,他们仅有一位公主,远嫁番邦。
圣上有六位皇子,除去夭折病逝的,现如今只剩了四位。
德妃的大皇子、娴妃的三皇子、惠贵人的四皇子,再就是五皇子江澈。
诗酒会有众多官家小姐参与,实则这就是一场大型相亲会。
江澈独坐在长廊边,手拿一壶酒,潇洒肆意。
19岁的江澈,狭长的丹凤眼中尽是不羁的傲意,长眉入鬓,高鼻挺立,引得在座的世家小姐们频频回头。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微醺,就连门口的侍卫也放松了警惕。
竹林中突然飞出数名黑衣人,掳走了几位世家小姐。
我和霜儿藏在木桌后方,以为逃过一劫之时,泛着寒光的剑锋架上了我的脖子,他驾着我走出木桌,似要将我也带走。
「放开她。」江澈厉声斥黑衣人,眸子中染了几分狠厉。
那些人并未放开我,反而上去与江澈打斗起来,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不敌,试图逃走,被江澈毫不犹豫一剑穿过心口。
其余的人见死了同伴,全数冲了上去,我颈上的剑也挪开了,江澈见我已脱险,奋力*出一条血路飞身将我抱住,往山下逃。
那些人紧追不放,江澈拥住我的后腰侧身问:「信我吗?」
我用力点点头,他将我安置好便冲上去与他们厮*。
我想那些人应该就是冲着我来的,见我落了单,一人提着剑便直直朝我刺来。
我立马转身往后逃,虽说我也知道根本逃不了,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耳边响起衣帛被划开的撕裂声。
身子被紧紧护住,我转头看,江澈趴在我身上,眉头紧蹙,表情痛苦,鲜血自他肩膀顺流而下。
他受伤后不敌众人,只好拉着我奔向山下,逃至一陡坡时,江澈回头厉声:「抱紧我!」
我立马抓紧他的腰,他抱着我一跃而下。
醒来时身上到处酸痛,江澈睡在我旁边一动不动,我急忙探了探他的鼻息,反被他扣住了手腕:「没死呢。」
他手上沾满了血迹,握住我手时黏黏腻腻。
「你伤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我着急的询问。
他缓缓睁开眼睛,费力的坐直身子,后背已被鲜血洇湿。
看着那一大片血迹,眼里的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下,我慌忙扯下外衫,再次被他扣住手腕:「你干什么?」
「帮你包扎。」
「不必了,你脱下外衫与我独处,被人看到怎么办?」
「我不在乎,不包扎你会死的!」
「可我在乎!」
江澈捏住我的手腕不肯松开,眸子里是一触即发的怒。
我看着他紧蹙的眉,重新穿好外衫,我准备撕下裙边,他眼疾手又快,钳住我的手,「我说了,不可以。」
他双眸幽深,极力压着嗓子。
我索性将腰带解开,衣领掀开。
他见状连忙避开眼,厉声:「把衣服穿好!」
我瞪着他:「我只撕一点裙边,你不让,那我直接脱掉好了。」
他沉思了片刻,终归没有拗过我,深深出了口气没再阻拦。
我这才穿好衣服,又将裙角撕了下来为他包扎好伤口。
实在是他的衣料粗粝无比,不适合绿轴包扎,否则我也就撕了他的。
晚上我们宿在一个山洞。
「你娶我吧江澈。」
我看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怔怔开口。
他擦着剑锋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火光摇曳下是他清俊利落的侧脸,垂下的长睫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他依旧没应我,又继续擦拭着他的长剑。
见他不应,又是困意袭来,我便在合上了眼准备休息,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他说:「婉贤,你可会悔?」
我揉揉眼睛,抬眸看他:「什么?」
他眼中似有波光闪动,伸手将我散至额前的发捋至耳后,语气温柔:「嫁我,你可会悔?」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抓着他的手,信誓旦旦:「婉贤不悔。」
他略粗糙的手掌回握我:「等我。」
夜风吹来,脸颊凉飕飕的,我摸了摸,半个脸都湿透了。
「江澈,我后悔了。」
「娘娘,时候不早了,外边风大,您先歇息吧。」
霜儿的声音将我从记忆中唤回,我摩挲着手上的簪子,将她插在发间。
从前的时光终究是回不来了,现在的江澈,眼里只有那个女人。
不,不是现在,是很早以前,他就变了心。
发髻被霜儿重新梳的整齐。
我握了握霜儿的手。
「霜儿,就让我想想吧,想的多了,也许,就不念了呢。」
望着在风中摇曳的树影,想起从前和他也过了一段刀光剑影的日子。
我与江澈在外流连多日,几经辗转才逃回城中。
他专门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回城,行前他亲手把将我散乱的发丝束整齐。
他的手指在我的发间摩挲,声音低哑:「女儿家不能乱了发髻。」
马蹄声在黑夜中嘶鸣,他单手搂过我的腰间,将我放至家门口前,便纵马离去。
告诉我不能乱了发髻的是他。
当众扯乱我发髻的也还是他。
爱的时候如获至宝,细心宠爱。
不爱的时候便是什么也不作数了。
想想我这个现代人,居然也会被这虚无的男女情爱所困扰。
真是应了那句,万事皆可,独情关难过。
我回到家中父亲一把焦急的搂过我,上下打量着我有没有受伤。
霜儿也扑到我面前哭。
「我又没死,哭什么?」我将霜儿拉了起来,又去安抚父亲。
才得知这几日娴妃一党在搜查那群乱党,父亲捋着胡子:「怕是贼喊捉贼。」
父亲说这几日家中来了许多人,都说要见一见我,均被父亲以我诗酒会受了惊为由将他们一并遣了回去。
其中还有一人,便是三皇子,三番五次上门想要看我。
父亲还提到,早前他去上朝,兵部的侍郎大人便问过他可有满意的女婿人选。
再结合我差点被ʟʟʟ掳走这件事,很多事情便可猜中些蛛丝马迹。
诗酒会是假,掳走我才是真,未出阁的女儿家一夜未归,他三皇子救下我带我归家,我不嫁也得嫁。
毕竟我父亲手里握着太后一族的荣耀,我父亲没有兵权,但在朝堂之上也能说得上话。
我也明白了江澈选在深夜将我送回的缘故。
三日后,为我和江澈赐婚的圣旨到了府上,我喜出望外,笑着接了旨。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求得这道赐婚的圣旨。
大婚那日,江澈一身红衣,将我迎进了他的府邸,圣上将城外一处闲置的宅子赏给了他。
喜房内红烛摇曳,房外宾客喧嚣,我拽着喜帕满心欢喜,今日嫁给了我爱的少年郎。
这些年,我似乎已经将自己活成了那个真正的陈婉贤。
宾客喧嚣散尽,江澈开了房门,慢步走至我面前。
我低声唤他 :「夫君……」
他牵过我的手,放在掌心慢慢摩挲,声线低哑诱人:「夫人久等。」
他缓缓挑起我的盖头,少年一身红衣,热烈张扬,脸颊也染了绯红。
素日清冷幽深的眸子此刻染了些欲,我知他是喝酒了……
「婉贤,我定会给你挣个前程。」他定眼看着我,眼中是万夫不可挡的勇。
我忽的凑过身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他愣了神,随即大手一挥将我扯进他的怀中,俯下身,细密温柔的吻落下。
红帐随风飘动,一夜无休,融化的红烛滴落烛台,暖了一室旖旎。
我知道江澈说的前程是什么,他要做什么,我都支持。
婚后圣上给了江澈一个小小官职,比起那些不是这个王就是那个王的皇子,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我知道圣上一直不喜欢他,便每日变了法的逗他开心,希望他不要因此介怀。
他倒是一点不恼,当个小官也尽心尽职,也做成了不少事情。
江州水患,他赶回来说要下江州处理水患,安抚灾民。
他摩挲着我的发丝,沉声:「婉贤,成败就在此行。」
我抚着他的眼眸,柔声:「我随你去。」
他起先是不愿的,见我坚持才带了我去。
初到江州,遍地尸殍的景象让江澈痛心疾首,他立誓,一定要让江州流离失所的百姓重返家园。
于是他设粥铺、挖水渠、又自贴了许多银钱建立收容所,江州城中的难民在收容所建好之后便悉数涌进,大多数人都有了庇护之所。
他们高呼江澈是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
我也觉得,若是江澈为君,天下定能太平。
此次江州之行,江澈还处理了几位贪污的官员,便借此机会向圣上推荐了几个可用的人才,出任江州各级官员。
许是动作太过明显,得罪了人,我们在回皇城途中遇险。
那天行至途中,我坐在轿中听到前方江澈命人停下,从开始走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个时辰,我掀开帘子,便看到他急匆匆向我奔来。
「如今不过才走了两个时辰就要歇,我们何时才能到皇城?」我嗔怪道,属实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了行程。
他朝我伸出手,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来。」
我睨了他一眼,还是躬身拉住他的手,来江州数月,他昔日养得还算软嫩的手已磨出了不少茧子,多了几分粗粝。
忽然手下一紧,我被他直接打横抱了起来,耳根一烫,我连忙捶打他的胸膛,「你干嘛?快放我下来!江澈!」
旁边五大三粗的护卫们忽然在这时都变得极具诗意,看云的看云,看树的看树,还互相交流起了心得。
他自是毫不避讳的将我抱到一颗大榕树下,声线冷冽:「夫人身子孱弱,受不得累。」
我故意转朝一边,假意生气,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做了皇后三年,我未能有孕。
太医说是我上次小产伤了身子。
小产还是因为他去救了白宁月,导致我刚怀上被贼人狠踢小腹,那孩子就这么没了。
每每侍寝,江澈便命人送上一碗汤药,说是生子秘方。
我以为,他还是期盼与我有个孩子,我们之间或许有个孩子,会好起来。
是我错了,那一夜,我在殿中借酒浇愁,意识模糊之时江澈进了殿内,我望着他,泪眼婆娑:「我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江澈,你会难过吗?」
我看着他紧蹙的眉头,那双冷冽的眸子中忽然变得晶莹,他伸出手,嗓音低沉:「婉贤,无妨,没了孩子你一样是我的皇后。」
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泪珠簌簌落下。
我嗤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下,低低呢喃:「是啊,你怎么会难过呢?自然无妨,我陈婉贤,从来只是你得到这帝位的垫脚石罢了。」
他立在我身侧,幽深的眸光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恨意,一把扯过我,将我抱入帐内,欺身而上。
不知为何,那一次过后,我没有再收到过汤药,看吧,他根本不希望我生下他的孩子。
可笑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白宁月,还是我让他去救的。
我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天坑。
自打与他成婚,我才知冷心冷面的江澈竟也是个会说甜话的宠妻汉子,他手里拿了一把蒲扇,手腕轻轻上下摇动,凉爽的风便从耳廓传来,我眯着眼,享受着这舒服的时光。
忽的传来一女子的求救声,我们闻声望去,一流寇掳着一个妙龄少女骑着马狂奔,马上的女子声音凄惨的一直在喊救命。
江澈目光沉沉的看着我,我给了他一记肯定的眼神,他便飞身上马,朝着护卫大喊:「护好夫人!」
便疾驰追去。
江澈素来是见不得这般欺辱之事的,可背后的那些人,也就看准了这一点,给我们下了个声东击西的套。
他走后便从四周窜出了不少人将我们团团围住,幸得出来时带的护卫都是他身边的亲信,功夫高强,爹爹也另派了家中的暗卫,与那些流寇暂且打了平手,双方僵持不下。
「臣先护着夫人离开!」他的近卫林枫拿着长剑过来护在我前方,想要接我撤离。
忽要上马车时被来增援的流寇缠住,林枫与他们厮*起来,我瞥见旁边有一掉落的长剑,我慌忙捡起长剑想以此傍身,一流寇见状便朝我走了过来,手中剑锋下一滴滴鲜红缓缓滴落。
我连连后退,他抬手向我挥剑,我迅速抬手用剑挡了一下,却是力气不敌他,被震得连连后退,他抬脚便朝着我的小腹狠狠踢下。
小腹传来一阵剧痛,我捂紧肚子,倒在地上,眼看那流寇的剑就要挥下,一把飞刀正中流寇心口,那人直挺挺在我眼前倒下。
江澈飞奔而来,将我抱起。
流寇见事态不妙,互相使了眼色往后边的山林中撤退。
小腹不断的有坠痛感袭来,像是有东西剥离我的身体,江澈紧抱着我,面上明眼可见的惊慌失措。
我拉住他的袖子,挤出一句话:「他定是被吓得不敢来了……」
江澈担忧的眸子此时满是心痛,他抽出在我身下的手掌来,一片殷红,随即轻轻将我身子拢了拢,在我额头印下一吻,「是我没护好你。」
我听得出,他声音里都是颤抖。
耳朵里充斥着车轮碾过土地时发出的咯咯响声,我被江澈紧紧拥在怀中,直至耳中慢慢没了声。
我醒来时江澈伏在我的床边似是睡着了,手掌依然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动了动身子,他便醒了,他伸出另一只手为我捋了捋耳后的发丝,神情痛苦说道:“我不该撇下你。”
我看向他,微微上挑的眼尾带了薄薄的红,像是哭过。
我回握住他的手,微微扯起唇角:「不怪你,是他与我们没有缘分。」
出发前两日,我得知我已有一月身孕,为了不干扰他,我打算等安全回到皇城再告诉他,可没成想,从知道到失去,不过短短三日。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盛药来。」江澈别开眼,借口离开。
他出去之后我抚上小腹,低声:「是为娘对不住你。」
眼眶似有热泪溢出,我急忙抬手将泪拭去,我知道,他一定比我更难受,如果我再难过,只怕他会失了理智。
我在驿站修养了约莫十天,便启程了,走的那天,与我们一同上路的还有一个女子。
江澈扶着我的手,她就跟在我们后面。
我转身看了她一眼,生的柳眉杏眼,模样煞是好看,是江州一带柔美的长相,她怯怯的唤我一声:「夫人。」
我朝着她莞尔一笑,随即转过头问江澈:「她是谁?」
「那日救了的女子,没了去处,你随意给她安排一份差事就行。」
江澈语气坦荡,我便没有多想,想来王府上多养一张嘴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那时知道那个女人会搅了我的姻缘……
罢了,便是知道又如何?
没有她,大概还会有别人。
耗时一月,回到皇城,江澈此行治水有功,得到了圣上的嘉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晋他为恪亲王。
少年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他守了这么多年终于守到了他应得的荣耀,我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在家里亲自下厨为他庆贺。
当晚红帐内,他轻轻摩挲着我的发丝,沉沉略微沙哑的嗓音沾了许多欲色。
「婉贤,我定不会叫你后悔。」
我抬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他原本沉稳的呼吸逐渐粗重,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情难自控之际,他忽然顿住了动作,只把我紧紧拥在怀里,压着嗓子说道:「你身子刚好,还不行。」
我略略失望的「啊?」了一声,心底却对他这般克制的爱意着了迷。
「等你身子好了,便遂你的愿,多久——都可以。」
我娇羞的钻进他怀中,嗔怪道:「哪是我的愿,明明是你。」
他扬起唇角,将我抱得更紧了些,清了清嗓子,宠溺的应:「是我,是我,婉贤说什么便是什么。」
对我百般宠爱的少年郎,竟也会变成向我挥刀的刽子手。
年底,边关大胜,圣上特意下了帖子,邀我们夫妇进宫赴宴。
江澈与我坐在右方,顾珏一身铠甲坐在圣上左下方,边关数年,风吹日晒,他比起昔日,沧桑不少。
席间,他向众人举杯,目光瞥向我时,目光一如从前,灼热的烫人,我同江澈举起酒杯,与他共饮。
圣上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白色的胡子也跟着上下起伏,众人都十分忧切的看着他。
良久,那牵动人心的咳嗽声才停下。
圣上已经年老,储君未立,众皇子各怀心思,我们也该做好准备。
一杯酒下肚,我觉得脸率走有些热,便和江澈说要出去透透风,他低低叮嘱,「小心着凉。」
眉间是化不开的爱意。
我走出大殿,来到那熟悉的夕颜花架下,月光澄澈如同一条光洁的绸缎,悠悠的洒落在大地上。
「你过得可好?」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回身,顾珏一身赤色长袍,眉目幽深,月光投射在他高挺的鼻尖,发出莹润的光,他忽然就变成了出关前那个温润的少年。
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轻轻一笑:「我很好,谢谢顾将军,不知顾将军可好?」
「婉恪王妃好,我便好。」婉字说出口那一刻,他怔了怔,随即改口。
「只是圣上病重,我与恪王,忧愁得紧,想必旁人也是如此。」
我淡淡笑,说完这句话便定定看着他,我不知道他是否能读懂我眼里的期盼。
他目光幽深,剑眉收紧,良久,他沉声:「皇权如双刃剑,伤人伤己 恪王妃可想好?」
「不为刀俎,便为鱼肉。」我坚定的看着他。
他朝我点点头,捏紧了拳头,淡言:「恪王妃,放心。」
「顾将军,多谢。」
「外头风大,你赶快进去吧。」
他看了看天上的月光,回过头对着我笑了笑。
我拉紧衣襟,跨步进了大殿。
回来时,江澈的目光骤然冷了许多,「外面风大,透气何故那么久?」
我挽住他的手,俏皮的笑:「月光极美,便多赏了片刻,夫君是想我了吗?」
他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继续与众人饮酒。
顾珏是我的故交,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挚友。
宴会结束,回去那晚在房中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询问他,他也只是摇摇头,随后便借口有公事要处理出去了,当晚便没有再回来。
京中的第一场雪,下的很大,宅中物件皆披了件素白的袍子,无端多了些清冷。
晚间下人来报,圣上传讯让江澈进宫。
我拿了狐皮大氅给他披上,他忽然捉住我的手,目光里是无尽的温柔缱绻:「怕不怕?」
我抽出手继续为他系扣,淡淡回他:「不怕。」
他忽然一把将我扯入怀中,手指插进我的发间,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头皮,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我的耳边,有些许烫人。
他的唇移到我耳边,放下一句:「等我。」
后在我额头用力印下一吻,便迈步出了房间,大雪飘飘洒洒落在他乌黑的发间,利落的背影颇有种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约莫等了两个时辰,顾珏的亲信来报,江澈的人和三皇子的人在宫内厮*。
「你去告诉顾将军,让他择明君,他便会懂我的意思。」
我故作镇定的吩咐,实则厚裙下的腿都在打颤,我不能随他进宫去,只得一人守在这王府里,前堂里火炉烧的正旺,可我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看了桌上摆好的匕首,如果他败了,我便紧随其后,绝不会叫他路上孤单。
「王妃,我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传个大夫?」白宁月在一旁关切的询问。
我朝着她摆了摆手,她便乖巧的退到一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前方迟迟不见有信传来,极寒的天,我额上硬是沁出了一层薄汗。
有脚步声传来,我抬头一看,顾珏一身金甲,迎着大雪大步迈进了府门,他目光坚定,我心里一紧。
伸手去拿桌上的匕首。
待他走近,忽然朝我一跪,大声:「受新帝所托,特来接娘娘入宫。」
我的匕首应声落地,他看了一眼,猛地抬眸看我,眸中有惊和痛。
「就算败了,我也能将你平安带离,你何须如此?」
顾珏压住怒意,沉着嗓子说道。
「顾将军快起来。」
我将顾珏扶了起来,并未应他那句话。
后来的事想必都能猜到,江澈成了新帝。
自那日进宫后我便没有见过他,直至封后大典那日,白宁月被他封为贵人。
他身着黑色绣金龙袍,头戴金色帝冕走在我的身侧,不知为什么,他温热的手牵住我,心中却无一点暖意。
我看向他淡漠的侧脸,锋利冷冽,如同冬日里的风。
我与他坐在高台,身后的宦官再次宣读旨意:「白氏宁月,恭慎无违。恪勤有素,特赐封贵人。」
白宁月从一侧走出,一身藕粉宫服衬得她娇艳动人,满头珠翠似是在向我炫耀。
心头像是被利刃刺入,疼的我没法呼吸,泪水迅速蓄满眼眶,无声的滚落脸颊。
我看向他,他目视前方,目光只有冷厉。
「为何?」我哽咽着问他。
「皇后看不懂么?」他回过头,眸光幽深,再不见一丝昔日的爱宠。
「娘娘,结束了,可以回宫了。」整个仪式我脑子浑浑噩噩,霜儿轻轻拉了拉我的手我才反应过来,看向身侧,他已离开。
霜儿搀着我,我忽觉心头一阵闷疼,随后便呕了一口鲜血出来,脚下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霜儿惊得大呼:「来人呐,快来人!皇后娘娘晕倒了!」
再次醒来时我已躺在椒房殿内,帐外跪了一地的太医,江澈负手而立,厉声斥责:「治不好她,你们都别活!」
那一刻,我以为我的江澈又回来了,我轻轻喊了声:「霜儿。」
他微微转头,未曾回头看我一眼,只留了句:「皇后好好养身子,身子不好,如何主六宫事。」
便负手离去。
「霜儿,是谁送我回来的?」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是抱了一丝期望。
「娘娘,是顾将军,你一倒他便冲了上来,将你抱回了宫。」
我心里一滞,随之而来的是心底强烈的痛感。
后来的江澈,也会经常宿在我宫内,只是红帐内再无半点从前的温情,动作充满着暴戾,攻势猛烈如恶兽。
每每看到他紧拥在我肩头的手以及额上那层薄汗,我都会恍惚他还是从前那个江澈。
他不再唤我「婉贤,」万事皆一句冰冷的「皇后。」
我曾再一次问过他为何,他只冷言:「宫中规仪,皇后应该知晓。」
我上前抓住他的衣角,歇斯底里:「江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扣住我的手腕,冷声:「皇后不要失态!」
话毕便甩开我的手径自离去。
无论我怎么闹,他都没处罚我,该给的封赏一件不少。
我终于明白,他如今是王,不再是我的夫君,江澈。
那个视我如命的少年早被皇权裹挟,成了权利的奴隶。
我做皇后的第二年,江澈将顾珏调任羽林军领头,负责宫内的安全。
他是皇帝,子嗣的重要性我在明白不过,于是依着贤后的做风为他广纳后宫。
可一年下来,也没见谁的肚子大了,有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他不行了?
可转念一想,看他每次与我那般猛烈,应该不会……
我也偷偷找太医要了许多进补的方子,亲自熬了许多药膳,可惜啊,汤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也没能等到他来。
永远都是一句,「圣上公事繁忙。」
可我听闻,月贵人宫里日夜笙歌,热闹的紧……
中秋,我忽然收到一封信件,是江澈惯用的信纸,肆意的字迹一看便是他的。
「吾妻婉贤,今日辰时,弦月阁一叙。」我看着这短短一句话,还以为是江澈转了性子。
辰时我一人前去弦月阁,他还未来,桌上放了一壶酒,还放了一幅画,画上的女子正对着镜子细心的描眉,朱唇黛眉,眼波流转,我只觉那铜镜摆设都有些眼熟。
上前查看,画的右下方写了:「吾妻婉贤」四字,落款处是江澈。
我拿起画细细查看,突然想到在王府时,他一身月白长衫,墨发挽了一半,随性倚在门框,双手环抱看着我描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原来他偷偷将我描眉的模样画下……
后来,只要有时间他便会亲手为我描眉,如今却是一副物是人非的景象。
我看着桌上的桃花酿,想起我们成婚时,江澈曾在府上埋下数坛桃花酿,他说,等我们的孩子成婚,便可将其取出,与孩子们共享天伦。
我将桃花酿倒出,仰头饮尽杯中酒。
我正端详着画,隐约觉得那个江澈的江有些不对,他平日里写信,江子最后一笔都会往下勾,可这个江字写得过于正式,心里一紧,我将画放下便想离开,忽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睡在榻上,身边不见人影,我往身下一看,外衫被脱去,发髻散落至肩头,门忽然被踹开,我忙拉起被子遮掩,厉声斥道:「是谁!」
「婉贤别怕!我来救你了!」是顾珏的声音。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一个精心为我设计的圈套,我压着嗓子应:「顾珏!你别进来!快走!」
我没拦住顾珏,他只身闯入内殿,我衣不蔽体,外衫也不见踪影。
江澈后脚便进了内殿,一同来的,还有白宁月。
顾珏见状,也明了这是一场阴谋,忙跪下辩解:「圣上,我是收到皇后娘娘遇险才前来搭救!」
江澈眸光中巨浪翻涌,似是暴风雨来临前夕,他负手而立,脸颊两旁青筋尽起,一双充满寒光的眸子死死盯着我。
我身上没有衣服,只能坐在软塌上,裹着那毯子,我知道,今天便是有千张嘴也是说不清的,不过我还是抱了一点希望,沉着声开口:
「你信我。」
江澈大步走至我面前,粗暴的用毯子裹住我的身体,将我抱了起来,走至门前时,他沉声一字一句:「今日之事,谁若走漏风声,立—斩。」
没有勃然大怒、但这低低一句话也让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
他将我带回椒房殿,目光寒冽,单手挑起我的下巴,一字一句:「陈婉贤,你就这么等不及?」
我试图拿开他的手,可他箍得越来越紧:「你放开我!我没有!我是被陷害的!」
他一甩手,将我摔落在榻上,压着嗓子说:「脚在你身上,你不去谁能将你带去?孤男寡女,衣衫尽褪,你跟我说是陷害?陈婉贤,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和顾珏的前尘往事!」
「他回来那一晚,你借机出去,他后脚便跟上了,怎么?叙旧叙得如何?」
「三哥反那日,若不是你的缘由,他又怎会前来相助?!你拿什么和他换?肯让他帮我?嗯?一桩桩,一件件,你当朕是傻子吗?」
他额角的青筋因为愤怒尽数鼓起,冷冽双眸爱恨一并翻涌,听着他的话我只能拼命摇头解释:「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不是!」
「关元,去传顾珏,命他在椒房殿门口守着。」
江澈将我摁在床榻上,眼神狠厉:「让他好好听一听,他的心上人是如何在我身下承欢的!」
我只觉头皮一紧,只能苦苦哀求他:「求你,求你别这样。」
「来了没有。」他侧头问道。
「回圣上,顾将军已在门外。」
「将房门敞开。」
殿门被打开,冷冽的风呼啸而来,一股脑钻进帐内。
他修长的手指游弋,我紧紧抿着唇不发出声音,可越是这样,他攻势便越发猛烈,直至我忍不住发出声音他才收敛。
那晚的风,无比猛烈的吹了整整一夜,我知道,顾珏在门外站了一夜。
我也知道,我与江澈,破镜再难重圆。
天亮了,他额头蒙了一层细密的汗,随手拿了布擦了擦便穿上朝服离去。
我看着身上遍布的青紫,心中悲凉四起。
从此,江澈也再未踏足我椒房殿。
我明白了他这些年来忽冷忽热的情绪,让我痛苦的是,他从未信过我。
年少时筑起的情感高墙也未曾抵挡住那些莫名的流言蜚语。
离别都是没有声音的,许是那一刻,江澈就与我告了别。
一月后,我竟有了身孕,霜儿差人去报,听闻他并无任何欣喜之意。
只是差了人赏了些珠宝玉器来。
「娘娘,听说,月贵人有孕了。」霜儿在一旁整理着篮里的线团,忐忑的开口。
我正缝着虎头帽的胡须,手一抖,竟戳到了手指,血珠迅速涌了出来,沾到了虎头帽上。
「又白干了……」
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对着里头的人儿安慰了一番:「娘亲再给你做一顶好不好?」
这陈婉贤的手工是真的好,做的虎头帽栩栩如生,可惜,这腹中的孩儿不受爹爹疼爱,痛意自心底升起。
陈婉贤的人生,不也是我新的人生?我替她活了这一世,何尝不是我新的一世,她前世爱上的男子,纵使换了我,也未能免俗。
开春时,我已孕五月,身子重了不少。
我虽是皇后,可我有孕之后,江澈以我不便劳累拿走了我的金册,现如今,不过担了个虚名而已。
院中的山茶开得极好,白色高洁、红色热烈,争奇斗艳。
白宁月挺着肚子进了我的殿中,她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与之前那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再无关联。
我睨了她一眼,淡言:「你自是妃,来见我,是忘了礼仪规矩吗?」
她细长的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满脸傲娇:「圣上说了,我怀身辛苦,可以不行礼。」
「娘娘不知道吧,今日圣上晋我为丽妃,三月三,便行册封礼。」
她瞟了一眼我的小腹,温柔的抚上自己的肚子,娇嗔道:「圣上已为我腹中的皇儿取好了名字,不知娘娘腹中的,哦……真是抱歉,我忘了,至姐姐有孕到今日,圣上不曾来过,又如何取名。」
我依然唇边挂着笑,对她的话语表现的不在乎,可心里的那道防线依然决堤,不停的冲刷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看着她的肚子大小与我无异,想来月份也应差不多。
我盼了这么久的孩儿,可江澈却毫不在意。
「你来有何事?」如今我唯一的盼头便是腹中这个孩子,不想再为了情爱与她掰扯。
霜儿搀着我进了内殿,她便厚脸皮的跟着我。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姐姐,看到你这里什么都不缺,我也就放心了,姐姐,安心养胎。」
说罢她便昂着头,像只打鸣的母鸡,高傲的离开了。
想必就是那时,她才有机会将那玩偶藏进我的寝殿,只是她因何而流产,我实在不知。
那腹中已五月的孩儿,就这样没了,实在可怜。
我在冷宫的第三天,江澈来看我了。
他穿了一身黑色绣金常服,头上别了个玉冠,面色冷峻。
旁边的关元手中托盘上放了一碗药。
我撑着身子向他行礼,他目光冷峻,眼中是化不开的恨:「你喝了那碗药,流了这孩子,我便复你后位。」
我满眼不可置信,颤抖着出声:「这是你的孩子,你不信我?」
「若是不拿掉,你便一辈子留在这冷宫!」江澈怒声斥我。
「圣上金口玉言,既已废后,怎能有收回之意,婉贤谢过圣上。」
我扶着腰,走向破败的床榻之上,原来,他一直都不信我。
江澈越来越不了解我了,他竟要我拿孩子的命去换那虚无的后位。
如若我同意拿掉孩子,换回后位,也不一定能和他白头,那任务还是失败,他今日信了我与顾珏有染,来日也会有陈珏王珏,妖魔鬼怪是永远都打不完的。
「圣上使不得啊,这可是您的亲子。」
霜儿跪倒在地用力的在地上磕头。
江澈忽然怒斥地上的霜儿,「便是你这无脑妇人教唆皇后!关元,给我拖下去!」
「你放了霜儿!与她何干?」
「一个贱婢,*了便*了!陈婉贤,你不妨想想你自己!」
他说完便要离去,我扑倒在他面前,泪水如注:「圣上,求你,求你放了霜儿,没了她,我会死的,求你。」
「为了一个贱婢你愿意求我,怎么不愿意为了你自己求求我?」他蹲下挑起我的下巴,眼神充斥着阴翳。
「娘娘莫哭,身子要紧呀娘娘!」
「拖走!」
风掀起他的衣角,院中重归一片寂静,只剩树叶沙沙。
抱歉啊霜儿,没能护住你。
不过没关系,我很快也就来了……
你等等我。
白宁月来送毒酒时,我正在收针,虎头帽做好了,红金配色,热闹喜庆。
院内的山茶落了一地,依旧是一朵一朵,红的热烈,白的圣洁,就算是凋零也不肯让花瓣四散。
先前我觉着她们性子太过刚烈,让人有种没来由的惋惜。
如今觉得,这花有自己的气节。
「圣上命我将这杯酒送给你,他说,你会知晓他的意思。」
我侧头瞟了一眼那杯酒,嗤笑一声:「难为你把我们的对话习惯摸得一清二楚。」
「白宁月,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想必在王府里你便已经开始着手了吧?临摹江澈的那幅画,再临摹他的字迹,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她虚弱的唇角一勾,厉声:「你知道又如何?一个将死之人也配和我说话!在王府,每每看到他和你亲近,我都嫉妒得发狂!那天晚上,你们从宫里回来,他喝得烂醉,跑到我的房中,你不知道他有多疼我,温柔至极。」
说着眼神也变得娇滴滴,却也带着恨到极致的毒。
「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贵人!如果不是你,那天从你宫里回去我又怎么不慎滑倒,我腹中的孩儿怎么会没了……」
她说着说着便开始哭,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随即又擦了眼泪,笑了起来,宛若一个疯妇。
「我今天来,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顾将军,早你一步,下了黄泉了,哈哈哈哈。」
「还有,你父亲,因为与武将勾结,被下了大狱,你陈氏一族25口人,全数被抓。」
「还有……」她撩了撩头发,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你可知道,先前你为何不孕?」
我猛然抬头,她猩红的双眸充满笑意。
「是你最爱的男人,他给你的汤药,是避子汤,哈哈哈哈,陈婉贤,你可真是可怜,被深爱的枕边人算计。」
闻言,我像是坠入冰冷满是冰刺的深渊,浑身颤抖,我不愿相信,佯装镇定反驳他:「你胡说!」
她缓缓蹲下,满眼笑意的看着我。
「信与不信,你心里已有了结果吧,要不然,你以为他如何得到与你的婚约?」
「你陈氏一族,功高盖主,先帝也早已受够了太后的制约!」
「娶你的条件,便是若是有朝一日你做了皇后,不能有亲生之子!」
「你以为你那可笑的年少情深与皇权比起来有多重要?」
「怕是从前娶你,都只是因为你姓陈!」
我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身体再没一点力气,心口开始突突的疼,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不上来。
不一会儿,小腹开始一阵猛烈收缩,我痛苦的捂住肚子,眼中却流不出一滴泪。
「至于顾珏那个蠢货,他跑去求圣上放了你,圣上说只要他死,就可以复你后位,于是他真的去死了,哈哈哈哈,陈婉贤,你何德何能,让优秀的男人都爱你?!」
我早已听不进去她的话,身下似有什么东西流出,熟悉的坠痛感袭便全身。
这一次的疼,如山崩之势,疼的我喘不过气。
顾珏他死了,是我害死他的。
父亲怎么可能与人勾结?只不过是江澈忌惮我陈氏一族的说辞罢了,皇家无情,想来不是说说的。
依稀记得那个温润的少年郎拿了家里祖传的玉牌,问我可否嫁给他。
那日我只说了一句:「我喜欢江澈。」
闻言,少年澄澈的目光暗了下去,没几日便听闻他随父亲去了边关,昔日写文弄诗的公子终是成了金戈铁马的将军,又因我葬送了本该辉煌的一生,如今只剩了那个空空的衣冠冢。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答应他,现在应该与孩儿共享天伦之乐了吧……
我以为是伤了身子,不曾想是他故意为之,江澈,你未免太狠!
我看着身下不断淌出的鲜红,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回想重来的这一生,和少年情深的郎君也终是走到了兰因絮果这一步。
故友也统统因我而去,这一生什么也没有留住。
是我太固执,以为自己能让陈婉贤的人生重新来过。
是我低估了人性的恶,是我未能早悟兰因,如今这恶果,是我咎由自取。
世界万事,本就有他的定数,强改,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想起顾珏问我的,皇权是把双刃剑,如今这把剑是真真的插在了我的心口上。
江澈进来时,我早已没了脉搏,他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具毫无血色的尸体,双眸平静的可怕。
在此之前系统曾经问过我,是否愿意答应江澈的条件,如果答应,那我可以继续做他的皇后,任务就还有机会取得成功,我就还能活下去。
我拒绝了,我和江澈已经走到如今这个相看两厌的地步,再无任何期望。
依然走到这份上,还要这条命做什么?深宫高墙,倒不如死了痛快,来生,一定不要再遇见他。
如果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不会答应攻略任务,徒增一世伤心。
他上前托起我的身子,用力将我的头按进他怀里,唇不断的在我的发间摩挲着。
很久的沉默过后,他修长的指节颤抖着将我的几缕发丝挽至耳后,沉着嗓子一字一句道:「陈婉贤,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敢死?」
听到这话我可就笑了,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结果么?现在来这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我死了,你不就可以和白宁月长相厮守?
他忽然摸了摸我的小腹,笑着说:「如果你非得生下来,我能有什么办法?让你进冷宫只是想让你认个错,可你非得那么倔……」
屁话!那是我的亲生孩子,我怎么可能流了他?
「婉贤,我嫉妒啊,从顾珏回来,我从宫中听到了些流言,我不想相信,却又没法当做没听到。
「只能冷落你来达到心底的平衡,我和白宁月你就当真一点不生气?」「为何不来问问我?却日益与我疏离?」
「还是说,你只喜欢顾珏?所以我和任何人在一块你都无所谓?」
也是屁话!疏离的不是你自己吗?我跟顾珏根本什么都没有。
我盘坐在殿内大梁上,他说一句我便顶一句。
「那日看到你和顾珏,衣衫不整共处一室时,内心筑起的城墙,全数坍塌,可就算如此,还是舍不得你死。」
江澈仍旧自顾自的说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个疯子。
我看着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如果这么深情,怎么会舍得让我怀着孩子住进冷宫?这么深情怎么还给我喝避子汤?
你不知道我多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你一个皇帝不知道冷宫意味着什么?你不明白?
人死了你知道后悔了?茶凉了你知道冰嘴了?刀子捅进肚子里你知道疼了?
「婉贤,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想和你有一个孩子,我背弃了和我父皇的约定,停了你的汤药,就是想与你有个孩子。」
「我想,那件事过了便过了,也没人敢说出去,没想到,你居然*了,我和你多年无子,这件事出之后你便*了,我怎么可能不多想?」
多年无子!我呸!多年无子你心里没点数?
江澈乌拉乌拉说了一大堆缅怀我的话,宫门外跪了一地的朝臣,他依旧抱着我不肯撒手,硬是抱着我的尸体在冷宫过了一整夜,殷红的血迹在他的衣袍上凝成了黑色。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柩射进房内,投射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他动了动眼皮,伸出手为我挡了挡阳光,「婉贤,我带你走。」
后来,江澈将我追封为贤善皇后,厚葬,入皇陵。
可是我并不想和他葬在一块……晦气。
我飘在他的身旁,不开心了就骂他一顿,反正他也听不到,还挺过瘾。
没想到的是,我死后,江澈的脑瓜子变灵光了,他差人去查了白宁月。
白宁月在我死后彻底失宠,成日在自己宫里疯疯癫癫。
开春时节,我还在宫里游荡,下面的官老爷说可以再让我留在阳间一段时间,我便跟在江澈后边,其实我还是想看看他的结局。
白宁月被江澈提审那日,肚子里还塞了一个枕头,鼓鼓囊囊,就如她来见我那天一般。
看到江澈坐在高堂之上,她冷笑一声,鲜红的唇扬起。
「我告诉你,顾珏和陈婉贤,根本没发生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说完她还特意盯着江澈的脸看,随即疯狂大笑。
听到这话的江澈瞳孔骤然一缩ๅๅๅ,冷冽的双眸尽是*意。
「果然是你。」他的语气还算平稳,只是多了几分咬牙的恨意。
白宁月摸着自己高隆的小腹,大声:「是我又如何?哈哈哈,他们已经死了,现在已经是一具白骨了,江澈,你后悔吗?」
「哈哈哈,是你自己不信她,那么伤她现在又来扮演深情,你恶不恶心?」
这句话倒是骂得挺好,此处应有掌声。
她还在大笑,笑着笑着,两行清泪滴落尚且还有些许美丽的双颊上。
江澈没再说话,他缓缓起身,眼神空洞,从袖中掏出那柄短刀,毫不犹豫的刺入她的胸口。
白宁月神情痛苦,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还是扯出一抹笑容,随后直直倒地。
啧啧,我看着这场景,十分唏嘘,昔日他还为了她,给我一杯毒酒,这又是干嘛?
这白宁月如果不进宫,应该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不过对于我来说,挺爽的,毕竟她可以说是害死我的主谋率走。
于江澈,他真是配不上任何人的爱,比较适合孤独终老。
走出大殿,他抬头看着红透的天空,一滴泪自他猩红的眼尾滴落。
我就飘在他的上空,跟着他从宫里的这一头穿过长长的明空巷,走到了宫门口。
后来江澈可能是疯了,他把他最为珍视的皇帝之位让给了皇叔江殷。
他在寝殿里收拾了些衣物,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枚玉簪,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了擦灰,再小心的放进自己胸前,嘴里呢喃着:「没了你,我要这江山何用?」
……早些时候干嘛去了?不明白你们男人老是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等没了又来深情缅怀,有何意义???
江澈,但凡我回头看你一眼,都是我该死,你如今的痛楚也都是你的报应。
我仔细看了看,那不就是婚后第一年生辰我们在宫外江澈给我买的那支雕花玉簪?
他这是借物思人?
原来他也懂物件于一个人的重要性。
管他,我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的行为,他应该是要出宫去喽。
他出宫那日,系统问我要不要跟着去,可以再让我在他的身边呆上几日。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再跟着江澈了,这一生,到这里,就够了。
江澈穿了一件白色长衫,回头看了一眼,满脸萧瑟,最后缓缓消失于灯火通明的长街之上。
我身前站了两个官差,我站起身,拍了拍灰,随着他们离开了这深宫。
对了,我怎么没有看到霜儿?还有顾珏?还有我的爹爹?
熟悉的系统声音响起:「他们都去享福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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