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东北部Altos de Polonia的一条公路上,一名年轻男子正极力向路人兜售一只三趾树懒幼崽。该镇是该地区非法树懒贸易的几个热点地区之一。
撰文:Natasha Daly
摄影:Juan Arredondo
在哥伦比亚的Altos de Polonia,要想成为树懒捕手,首先必须是娴熟的登山者。Yilber Benites和Yarlis Morales脱下T恤和人字拖,消失在树上。他们说,裸露皮肤有助于他们抓紧树皮,更容易攀登高耸的伞树,并减少致命的坠落风险。
2019年11月,Altos de Polonia的偷猎者在从高处的树上逮住一只母树懒和她的新生幼崽后,对它们进行检查。盗猎者希望在树懒幼崽几个月大的时候就把它们带走,那时它们幼小而温顺,生存机会也更大。但这个幼崽太小了,带不走。
我们离Altos de Polonia大约3.2公里,这是他们在哥伦比亚科尔多瓦省居住的村庄。我跟着他们穿过灌木丛和农田,在栅栏下攀爬和滑行,寻找树懒。Benites说,攀登其实是最容易的环节,而寻找和发现树懒可能需要好几天。
在大约15米高的地方,Benites开始用砍刀在一根树枝的底部砍伐。我可以看到一团棕色的毛球缠绕在树枝上,每砍一下,都在摇晃。
"有个幼崽!"一声兴奋的叫声传来。这个毛球是一只母树懒,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弯刀的最后一击,树枝碎裂并掉落,被树枝和树叶拖住。男人们冲过去,举起树枝。树懒母亲紧紧抓住树枝,眼睛睁得大大的,把她的宝宝紧紧抱在胸前。她把另一只手臂扫成一个弧形,似乎是试图在她的身体周围形成一个盾牌。男人们把她的手臂拉开,想看看孩子。
他们说,太小了。如果他们现在带走这个婴儿,它就会死。
他们把树懒抱回了树底,而树懒妈妈仍然紧紧地抓着她的孩子,冲向安全地带。
我从不知道树懒可以跑得这么快。
母树懒摔晕了,向偷猎者扫了扫手臂,摆出防御的姿势。人们常常错误地认为树懒很随和,不会因人类行为而感到不安——它们的脸甚至给人以微笑的感觉。但是,这些动物很容易受到压力,许多从野外偷猎来的树懒在圈养中很快就会死亡。
在对野生动物旅游业进行报道的三年时间里,我已经熟悉了拉丁美洲和其他地区对树懒的需求,在网上疯传的视频中,它们是“明星宠物”,也是巴西和秘鲁亚马逊地区游客的摄影道具。我也看到了游客看不到的角度——这些温顺、娇嫩的动物,几乎都是婴儿,被关在小笼子里,往往在被囚禁几周后就会死亡。但我没有看到的是树懒非法交易的供应方——树懒宝宝是如何从树上到笼子里的。
我来到哥伦比亚是为了找一个叫Isaac Bedoya的人,他是哥伦比亚媒体眼中拉丁美洲最臭名昭著的树懒非法交易商。该国野生动物当局估计,在他于2015年被捕之前的三十年间,他和他的同伙捕获并出售了多达1万只树懒用于宠物交易。
两年后, Bedoya在被软禁,又因贩卖树懒再次被抓;但警方没有提出新的指控,原因尚不清楚。从那以后,就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行踪或活动的新闻报道。Bedoya是否仍然是非法交易团伙头目?如果不是,取而代之的又是谁?
在科尔多瓦,我在摄影师Juan Arredondo和来自波哥大的哥伦比亚实地导游Natalia Margarita的陪同下,开始了我的搜索。
树懒
生物学家Tinka Plese说,人们其实对树懒有很多误解。她说,人们总是认为它们缓慢而呆板,而这种误解使人们有一种新奇感,于是很想养一只树懒作为宠物。Plese是Fundación AIUNAU的负责人,这是一家位于麦德林附近的救助机构,主要救助从偷猎者手中没收的树懒、发现的孤儿或从宠物交易中解救的树懒。自1996年以来,该机构已经帮助至少300只树懒恢复健康并将它们放归野外。
20岁的Yilber Morales在他Altos de Polonia的家中,将捕获的小树懒放入一个盒子中。Morales一家都以在该镇附近的公路上偷猎和出售野生动物为生,该镇是哥伦比亚度假者前往大西洋海岸的繁忙交通动脉。
Morales用手机的手电筒检查这只小树懒,这只树懒是在前一天应一个买家的要求捕获的。12月到2月通常是最繁忙的月份,他和他的朋友们可以卖出至少30只树懒。"Morales说:"我真的很想金盆洗手,但为了养活母亲和九个兄弟姐妹,我别无选择。"
有两种树懒,都是宠物贸易的目标。三趾树懒比二趾树懒更温和,需求量也更大,因为二趾树懒可能会 "狂暴、愤怒",Plese说。为了更好地拿捏树懒,偷猎者经常拔掉它们的牙齿,剪掉它们的长指甲--有时更加粗暴——切断它们的指尖。
树懒有独特的生活方式:在中美洲和南美洲的热带雨林的树冠上生活、进食、睡眠、交配和抚养幼崽。举例来说,伞树宽而圆的花簇状叶子是树懒饮食的重要组成部分。专家表示,它们是脆弱的生物,很难从被从树顶上的家园拉下来、关在笼子里、喂错食物的创伤中恢复过来。
Plese说:"它们都是非常饥饿、口渴、疲惫和沮丧地来到她的树懒庇护所。"每有一只来到这儿的间隔里,就有三只死亡。有时它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平静地死去。"
Plese说,在2000年代中期,被解救或移交给AIUNAU基金会的树懒数量开始激增。偷猎者在25号公路沿线 "用腰包出售树懒婴儿",该公路是从麦德林向北进入科尔多瓦树懒之乡的交通枢纽。该地区生物多样性丰富,靠近中美洲,且能通往进入海洋,故而成为了偷猎野生动物的枢纽。偷猎野生动物是哥伦比亚的非法交易行业中的重要部分,此外,人口和毒品贩运也极其猖獗。
调查
Amaury Javier Tovar Ortega是哥伦比亚总检察长办公室的一名刑事调查员,他的办公桌上有一个树懒毛绒玩具,电脑屏幕上有一张Isaac Bedoya的照片。在他位于科尔多瓦省北部的Sincelejo的办公室里,Tovar 告诉我,与他同龄,他们都是50岁。
Isaac Bedoya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在贩卖树懒——据Tovar 估计数量大约有1万只——就在他的家乡Colomboy。2013年,经过长达数月的调查,Tovar 逮捕了他。两年后,Bedoya被判处软禁,但他很快又开始继续在公路上贩卖树懒。
Tovar 记得第一次看到路边有树懒出售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当时他去Colomboy看望他的姑姑,Colomboy是点缀在科尔多瓦肥沃农田上的许多小镇之一,位于锡努河的山谷地带。锡努河蜿蜒穿过青翠的草原和热带森林,流入加勒比海。据信,该地区生活着哥伦比亚最密集的树懒种群之一。
穿越Colomboy的这条高速公路,将哥伦比亚中部的波哥大、麦德林与北部的著名海滨城市巴兰基亚和卡塔赫纳连接起来。Tovar 说,购买树懒的哥伦比亚人绝大多数是一时冲动的公路旅行度假者,一个树懒宝宝费用在30至200美元不等。
Tovar 回忆说:"路上会有八到十个人,每人抱着一到两只树懒。他说他对动物和自然有一种迷恋,但 "卖树懒的人当时并没有太困扰我,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是一种犯罪。" 在大学里,他学习农业,然后去为一家爬行动物皮商工作,负责确保出口的商品符合国际野生动物贸易法规。90年代中期,他在一个树懒研究项目中工作,观察野生树懒的行为和饮食习惯。
科尔多瓦省蒙特里亚外的一条公路上有一个破旧的标志,教育司机保护野生动物,包括树懒、猴子和乌龟。科尔多瓦长期以来一直是哥伦比亚非法树懒贸易的中心。
在科尔多瓦郁郁葱葱的土地上控制野生动物的贩运十分复杂困难。大部分森林地区是树懒的家园,却在哥伦比亚最大的贩毒集团Clan del Golfo的掌控之下。偷猎者经常与部族成员达成协议,允许他们在集团垄断的地区活动。
Tovar说,就在那时,他 “了解到母树懒在婴儿被抱走时是如何哭喊的”,他说。“我开始致力于起诉这些罪行。我想保护树懒。”
2004年,他决定换一份职业。他在苏克雷的一所学院学习了为期两年的技术调查和犯罪学课程,并在2008年加入总检察长办公室,成为一名调查员。
到90年代中期,Bedoya已经成为Tovar在往返Colomboy的路上熟悉的面孔。Tovar说,Bedoya会先接近一辆车,当他竖起大拇指作为信号时,同伙会抓起藏在路边挖的洞里的树懒,把它们举起来供买家赏玩。
“Bedoya俨然一个集团头目,”Tovar说。 在我们谈话的时候,Bedoya的照片一直在电脑屏幕上亮着——脸颊狭长,眼睛乌黑,充满挑衅,皮肤上闪烁着汗水。
Tovar的视线从Bedoya的照片落到他在2012年初至2013年4月长达一年的调查中积累的文件上——他的目的是抓住这个他多年来仔细观察的人。
Tovar说,Bedoya容易愤怒、不信任他人、教育程度低,但 "他经营着一个高度组织化的犯罪企业。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盗猎集团。他们做大部分生意都是在11月至4月期间——那是树懒分娩的季节。Tovar说,这些人在地图上标出了他们发现雌性树懒即将分娩的地点。
Tovar说,从1985年到2015年,他看到Bedoya出售树懒的次数超过200次。他估计,Bedoya和他的团伙在一年中的6个月里每天卖出3只树懒,在12月至2月期间,每天卖出多达10只,在30年里,总计约有1万只。
Tovar和几名警官花了几个月时间躲在科隆博伊25号公路周围的灌木丛中,拍摄Bedoya和他的同伙出售树懒的过程。2013年4月3日,他们采取了行动。
在一辆皮卡车上,Tovar和一名冒充他妻子的女警官慢慢靠近Bedoya。在后面,总检察长办公室的四名官员躲在箱子里。其他15名警官在周围的山上等待。Tovar和他的搭档在Bedoya身边停下,女警官假装要买一只小树懒。Bedoya要价37美元,Tovar将价格谈成了25美元。
Bedoya离开路边,带着两只小树懒回来。当Tovar假装伸手去拿钱包时,他的手从打开的车窗里探了出来,并敲了敲车的侧面。这是向他的同事发出的行动信号。
当警察冲进来时,Tovar逮捕了Bedoya,指控他非法使用可再生自然资源。
哥伦比亚法律禁止未经授权捕获、拥有、出口、使用和销售可再生自然资源,这一类资源包括野生动物。违反者将被判处5年至11年以上的监禁。
2015年1月,当Bedoya在等待审判时,当地警察再次抓到他贩卖树懒。据Tovar说,他们放了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无权干涉。Tovar说:“如果你非常关心,也许就会发生改变。但如果你不关心,什么都不会发生。”
四个月后,一名联邦法官就2013年的原始指控判处Bedoya五年零四个月的软禁。Bedoya的律师达成了认罪协议,从而获得了较轻的处罚,并撤销了另一项破坏环境的指控。
判处刑罚是一回事,执行刑罚却是另一回事。Tovar说,到2017年,Bedoya已经重获自由,并且又开始卖树懒。负责监督哥伦比亚囚犯和监狱的国家监狱研究所(INPEC)没有回应国家地理杂志的多次置评请求。
Tovar说,2017年的一天,Bedoya发现了一辆驶来的警车,当他飞速逃跑时被一辆卡车擦伤了。Tovar说,事故发生后的几个月内,Bedoya又开始在路上卖树懒。他没有再被逮捕。
“Isaac对贩卖树懒上了瘾,"Tovar说。“我知道他不会停止......这些是非常贫穷的地区。卖掉一只树懒,够他活10天。”
树懒母亲
找到Bedoya是个艰难的挑战。似乎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Tovar和检察官William Orlando Jacquiel说,他可能已经提前解除了软禁。只有哥伦比亚国家感化和监狱局(INPEC)才知道。在2013年的起诉书中,Bedoya的家庭地址为科隆博伊的 "埃尔卡门社区广场的一侧",该镇约有4000人。他的案件的后续记录没有提供更多细节。
Paula Villada在麦德林的Fundación AIUNAU工作了10多年,她和创始人Tinka Plese一起在那里照顾获救的树懒。Villada坦率地谈到她在照顾被虐待的树懒的十年中所目睹的恐怖,她说:“我有信仰,但我对人性不再有信心。”
我们在科隆博伊当地警察局开始寻找,这是一栋低矮的小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主公路边的一片尘土飞扬的土地上。Natalia进去询问Bedoya的地址,而Juan和我在车旁等待。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他们竟然不知道他是谁,”我们惊呆了。镇上的警察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臭名昭著的树懒贩子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被软禁多年?一位警官告诉Natalia,看守被软禁的罪犯不是他们的工作;而是国家公共安全研究所的责任。
Tovar说,小城镇的警察是定期轮换的,可能解释了Bedoya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尽管如此,他说,像Bedoya这样备受瞩目的案件,警官们应该知道他是谁。
在镇上,我们在一家小吃店外遇到了一个名叫Joaquín Basillo的年轻人和他的两个朋友。Basillo说他认识Bedoya,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Villada看着一只4个月大的二趾树懒在吃零食。每年,该中心都会收到来自地区野生动物管理局或公众送来的几十只树懒。Plese说,偷猎者有时会把树懒的指甲剪得很厉害,甚至切断它们的手指。有些人拔掉了双趾树懒的牙齿,防止它们攻击人。还有树懒患上营养不良。"Plese说:"有时它们来这里是为了平静地死去。
一只二趾树懒宝宝从Fundación AIUNAU的一个篮子里探出头来。Plese说,这些篮子像一个舒适的避难所,模仿它们母亲的温暖怀抱。二趾树懒不像三趾树懒那样大量贩卖,因为它们可能对人类更具攻击性。"如果说有什么是我真正感到自豪的,"Plese说,"那就是我从来没有被二趾树懒咬过!"
那个人不是已经被软禁了吗?我问。他们笑了。
"手铐、软禁......这都是假新闻,"Basillo说。警棍的电池都很少充电,你也知道哥伦比亚的情况,这两个人开玩笑说。Basillo 补充说,自2016年以来,Bedoya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最后一次听说Bedoya的消息时,Bedoya在科尔多瓦南部的Antioquia。
"你想见见他的母亲吗?"
我们跳上摩托车,向城镇的边缘飞奔。穿过泥泞,经过牛群,我们在一座山的顶点停下,走到山谷中的一个小农舍。
当我们向Bedoya的母亲María Encarnación Guevara拉介绍自己时,一头拴在柱子上的驴子发出叫声,她向我们招手,让我们坐在摆成半圆形的塑料草坪椅上。她很热情,一开始以为我们是政府的人,来跟她谈她一直在等待的养老金支票。Basillo 解释说,我们是记者,是来询问她儿子的情况的。
被解救的二趾树懒在AIUNAU基金会吃苹果片。该组织成立于1996年,为从宠物贸易中解救出来的树懒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模仿它们的自然栖息地--有树枝、悬挂的食物和最少的人类接触。在过去的25年里,Plese已经康复并释放了300多只树懒回到野外。有三倍的树懒没有活下来。
笑容消失了,Encarnación 坐了下来,姿势很僵硬。“我10年前丧偶,”她开始说。“如果没有Isaac,我就无法谋生。”
“三年前,他已经放弃了(卖树懒),现在只是在种地。”我问在哪里,但她没有理会我的问题。
“他不能回家的时候,就会想办法寄钱,”她说。我问她在他被逮捕后有什么感受。“我会因为人们对他的评价而感到非常受伤,”Encarnación 说。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相信,总有一种方法可以不通过犯罪来赚钱。这是神的旨意。”
她停顿了一下,在椅子上向前倾倒,提高了声音:“许多人都在(贩卖树懒)。但他是唯一一个被大众指责的人。”她把头扭向他的朋友。
“你,你,你们,都是这样做的,”她用手指着每个人。“为什么只抓我儿子?”
这些人没有回应。
“我听说有些人继续这样做,但这不关我的事,” Encarnación说,举起双手。
她站起来,向她的前门走去。我们的谈话结束了。
我沮丧地离开了。我来到科尔多瓦是为了寻找犯罪团伙头目,结果却扑了个空。他如鬼影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年轻的偷猎者
Clan de Golfo是哥伦比亚最大的跨国犯罪组织,也是控制25号公路沿线村庄之间领土的几个准军事组织之一。科尔多瓦的环境警察部门负责人Alexis Mendoza说,该组织的领导层在他们的领域内为偷猎者提供便利,以换取警方或军方行动的密报。
一个两个月大的树懒婴儿在他的围栏里趴在一棵树上。三趾树懒宝宝在哥伦比亚非常受欢迎,在拉丁美洲和美国也很受欢迎。在AIUNAU,幸运儿会在大约一年后被放归森林。“说起康复,”Plese说,“人们认为你只是在喂养小动物。但其实我日日夜夜都在观察他们。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称他们为森林里的孩子。”
“这是互惠互利的,”他说,阻止树懒偷猎者的努力因此变得更加错综复杂。由于只有7名警察在科尔多瓦这23309平方千米的地方巡逻,环境警察部队实际上处于不利地位。
年轻的树懒捕手,比如Yilber Benites和Yarlis Morales,我看到他们在Altos de Polonia户外抓树懒,他们可以非常自信地在不受惩罚的情况下做他们的非法生意。
Sinú and San Jorge Valleys区域自治公司,简称CAR-CVS,是当地主要的环保机构。3月30日,在我陪同Benites和Morales一年多后,CAR-CVS宣布他们已经设立了专门的检查站,来阻断通往Altos de Polonia高速公路上的野生动物走私。该机构的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上都贴出了一张警察在我第一次见到贝尼特的地方执勤的照片。
自从那次会面之后,我试着联系Benites和Morales,却没有成功。我想知道检查站或新冠疫情是否影响了团伙的非法树懒交易活动。Mendoza说,在疫情爆发的最初几个月,由于国内旅行几乎停止,路边野生动物走私活动也有所缓解。但封锁期间,网上贩卖野生动物——尤其是鸟类和海龟——的活动有所增加。然而,2021年初,路边的贩卖活动再次故态复萌。
在CAR-CVS宣布设立检查站的第二天,他们再次发帖称:“继续在Altos de Polonia区进行登记、控制和环境教育活动。”
一些科尔多瓦的居民在帖子上发表了评论。一名男子称这只是作秀,并称他开车经过这一地点,没有看到任何警察。一名女子后来说,她看到有人继续在这条路上出售野生动物。
CAR-CVS没有回应《国家地理》杂志的置评请求。
12月11日,CAR-CVS回到了Altos de Polonia。警察说,居民用石头和其他重物砸他们的货车,砸碎了车窗。CVS的一名发言人告诉当地媒体,此举是对该机构试图控制该镇野生动物走私的报复。
2019年底,当Natalia、Juan和我第一次从远处看到Benites和其他人时,他们四个年轻人,手持棍棒站在路边。低垂的鸣鸟,脚踝绑在树枝上,栖息在树枝顶端。偶尔有一只鸟从绳子上掉下来,悬在空中,其中一个人就会把它绑回去。
烈日炙烤着我们。
我们互相打了个招呼,这次会面是由Natalia的一个联络人的当地朋友预先安排的。他们正要去找他们之前看到的树懒,Benites邀请我们一起去。
“这可以追溯到50年前,”当我们经过村庄走向森林时,Benites谈起树懒交易时说。“我九岁时开始捕捉动物。父亲教我,祖父教他。”
Benites解释说,它们监测成年树懒和*的母树懒的位置,但现在由于农民为种植作物砍伐了许多森林,它们不得不去更远的地方寻找。他说,他们有时也把树懒宝宝放在家里,喂牛奶,直到几个月大才卖掉。
Benites说,他和Morales以及他的两个朋友一起工作。仅在12月和1月,他们就卖出20到30只树懒,每只树懒大约能赚100到200美元,四人分成。
“我们卖动物是出于需要,”Benites说。对于Altos de Polonia的孩子来说,“完成高中学业,就可以了。”政府无视我们。”他说他们的选择很有限,要么在邻近的农场工作,赚的钱勉强够维持生活,要么偷猎和贩卖动物。
Morales说,过去,CAR-CVS曾试图通过举办讲习班来帮助社区的人们,教他们如何制作和销售编织碗等手工艺品,条件是他们在参与该项目时停止贩卖动物。他说,这些年轻人尝试过,但他们必须自己购买基本物料,并到波哥大的市场上购买,等到社区成员均摊收益时,就觉得很不值得了。
当我们走着的时候,他们突然眼尖地发现一棵树上有一只成年雄树懒,而我却没看到。“我们可能没有学位,但我们关于动物的知识很丰富,”Benites说。“有时候,我们比CAR-CVS的人知识更丰富。为什么他们不带我们去和他们一起工作?”
在离那棵树大约100多米的地方,他们看到了在伞树上的母树懒,带着他们认为太小而带不走的婴儿。
猫头鹰
我最后一次见到Benites,是在蒙特利亚的一个购物中心美食广场,距离他的家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他说他想多谈谈,所以他在去麦德林的路上绕了个弯,他正要去那里卖一只偷猎的猫头鹰。那儿有个中间人,说有个客户想要这只鸟做宠物。
他把猫头鹰藏在某个地方,然后坐下来交谈。Benites说,高中毕业后,他去了当地的一所技术学院接受培训,成为一名医疗技术人员。这是一份稳定的工作,薪水还不错。但是学费大约是每月80美元。“我就是靠卖动物赚钱的,”他说。
从Benites10岁起,家里钱就特别紧张。那时,他的父亲——一名开出租车和卖动物的人,有一天去上班,就再也没有回家。他的尸体没有找到,Benites认为是武装组织*害了他。“当时有很多人失踪,”他说。照顾母亲、六个兄弟和三个姐妹的重担逐渐越落在Benites的肩上。
他曾试着继续上学。但他付不起学费,只好退学了,开始全职偷猎。
这让我想起了环境警察Mendoza曾说过的话:科尔多瓦农村的许多村民很穷,但他们并不都靠贩卖野生动物发财。Benites走上这条路,是绝望的产物,加上个人悲剧和他自己的选择。
我想让Benites明白,这篇报道的发表可能会让他处于危险之中。他说他知道,然后哭了起来。我也是。“我真的想停下来,不再干这种勾当”他流着泪说,“但我别无选择。”我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坐上出租车,Benites去接他的猫头鹰,然后乘公共汽车去麦德林。
这就是贩卖树懒的“卡特尔”(偷猎集团)。这不是什么复杂的、相互关联的犯罪集团,而只是出于最基本的供求关系:游客想要树懒宝宝,而绝望的年轻人将它们捕猎贩卖以维持生计。
路边买卖加起来就是个市场。难以捉摸的Bedoya在过去30年里贩卖了一万只树懒——大约每月贩卖28只。代表“新一代奋斗者”的Benites和Morales表示,他们在旺季的月度销量与此相差不多。Benites说,这仅仅够勉强维持生存。“如果我照这样下去卖动物,其实是活不下去了。我们赚的钱只够换点吃的。”
当我问Benites和他在Altos de Polonia的朋友们是否知道我在哪里可以找到Bedoya时,他们的回答是空白的微笑。而后表示,他们真的不认识他。
(译者:张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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