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第23届悉尼双年展如期而至,作为澳大利亚最为重要的艺术盛事,自2020年疫情以来,悉尼已经连续成功地举行两届。在今天,策展人应该如何“交付”一个大型国际双年展?是以壮观的视觉震撼观众,还是以最新的艺术创作来审视全球思维,抑或以具有说服力的作品将主题凌驾于其他一切?策展人何塞·罗卡(José Roca)似乎正在试图改变一些传统的双年展模式。罗卡来自哥伦比亚,在过去的两年里,他一直待在悉尼,亲自协调33个不同国家的艺术家在悉尼本地完成作品的创作。本届双年展中,几乎没有作品是通过国际运输抵达悉尼,这种举措一方面绕开了疫情带来的交通困阻,另一方面,策展人重新思考了人类生活的优先次序,低碳环境和生态保护越来越多地成为不同学科的重要课题,本届双年展明确传达了一种对集体行动的呼吁,这种呼吁贯穿于策展人和艺术家引导的叙事中。
> Carolina Caycedo,Thanks for Hosting Us,We Are Healing Our Broken Bodies(视频静帧),2019年
本届主题为拉丁文“Rīvus”(河流),河流作为人类文明起源与发展的重要象征,如档案般记录着生命的诞生和延续,拉近了民族与民族之间的联系,但同时也被视为殖民主义扩张的天然通道,成为了人类贪婪、剥削和暴力的流动战场。双年展涉及诸如全球政治、战争、殖民主义、企业开发和土著的土地主张等主题。无论是光明还是暴虐,河流的文化属性都是人类赋予的,如果河流自身拥有生命和思想,它是否会因哺育了人类而欣慰,因被动成为了助纣为虐者而悲泣,因河水污染而哀恸?七条著名的河流被列为了本次双年展的“参与者”,在每个展览场地的入口,不同的河流向观众叙述着其文化意义和生态灾难。这是一个巧妙的设置,它们将悉尼各地的展览联系了起来,构建起一种去中心化的平等地位。策展人的灵感来自于2016年哥伦比亚Atrato河被赋予了法律的人格和权利,以防止稀缺水资源被不计后果地开采,正如艺术家组合洞穴城市(Cave Urban)的竹子装置作品《流动》,试图证明水的健康流动如血液之于身体健康一样至关重要。在澳洲,原住民也一直认为动物、植物、山川、湖海等非人类实体都是来自远古的活物,那么,河流会就污水问题起诉人类吗?鳗鱼们拥有思想吗?沼泽是用方言说话的神谕吗?海浪是大海的意愿吗?瀑布能拒绝地心引力吗?
> Carolina Caycedo,Serpent River Book(艺术家书),2017年
> 毛利悠子(Yuko Mohri)的《更多(泄露的)变体》(More More (Leaky) Variations)
在与双年展配套的出版物《水的词汇表》中,创造性的水体形象为“河流”建立全新的想象,不断起伏的力量刺激着人们的感官,启示了瞥见河流的新方式。67位(组)艺术家,围绕河流、湿地、咸水和淡水生态系统展开,透过艺术、科学、行动主义、传统知识、水体的关联性,将生态系统视为交织命运的多孔编年史,扩展成相互关联的思想三角洲。梅丽莎·杜宾(Melissa Dubbin)和亚伦·戴维森(AaronDavidson)的作品《海洋中的云》,在算法中模拟了海底水体的热量传递方式,为窗户与港口构建了一种可渗透的联系。类似的,日本艺术家毛利悠子(Yuko Mohri)的《更多(泄露的)变体》(MoreMore (Leaky) Variations)以封闭水系统装置的形式,探索人类设计与自然的联系。这两件作品之间,是古巴艺术家尤安·卡波特(Yoan Capote)的一幅宏大作品《安魂曲》,远看这是一幅用金箔包裹着的壮丽海景画,靠近时会发现,海水表面由数百个“鱼钩”构成,人类对世界海洋的影响正如这些鱼钩和圈套一样险恶。在这里,河流恐怖主义、小溪未来主义、土著科学、多物种正义、水疗愈、鱼类哲学等有趣的议题,从根本上扭转人类对于自然界与自身关系的理解。
> 梅丽莎·杜宾(Melissa Dubbin)和亚伦·戴维森(Aaron Davidson)的作品《海洋中的云》(Delay Lines)
> 黛西·金斯伯格(Daisy Ginsberg)的作品《替代品》
在黛西·金斯伯格(Daisy Ginsberg)的作品《替代品》中,科学家们使用数字DNA修复了灭绝的生物,移动的砖块在影像中被塑造成一个活生生的动物。巴勒斯坦艺术家埃米尔·阿卜德(Emil Abboud)则以狼、鸟、狮子、瞪羚和孤独的女性形象结合着口述史、民间故事和神话,展开一系列奇异和忧郁的地区记忆探索。这些混合媒体作品始于2009年,她在故乡巴勒斯坦与社区合作,寻找水源并研究其背后的故事,许多故事反映了性别角色的文化规则,而受折磨的儿童、邪恶的继母、有毒的水井和变形的人,也与世界各地其他文化的民间叙事产生关联。芬兰裔英国艺术家汉娜·图里克基(Hanna Tuulikki)的电影《海豹的亲人》(Seals’skin)讲述了挪威神话中的水妖,在神话里,人类有时会被绑架到水下王国,海豹失去皮肤后会被困在陆地上,她研究这些故事时,深深地理解了这些神话就是沿海地区关于丧亲的寓言。
> 汉娜·图里克基(Hanna Tuulikki)的电影《海豹的亲人》(Seals’skin)-111
> 纳兹哈·梅斯塔维(Naziha Mestaoui)的数字互动装置作品《一拍一树》
1982年,德国艺术家博伊斯发起了城市造林计划,在卡塞尔文献展上种植了7000棵橡树,这是世界上最早、最具标志性的环境艺术作品。1984年的悉尼双年展也曾参与了该种植计划,而本届双年展中,位于新南威尔士州美术馆的两个项目向博伊斯表达了致敬,也标志着这环境艺术的复兴。第一个项目来自英国艺术家二人组Ackroyd和Harvey,他们正在进行着的植树项目灵感便是来自那7000棵橡树,植物萌发、生长和腐烂的过程是与地方生态、全球环境问题结合而表现的,他们还以各种各样的草为环保主义者里尔·马登制作了不朽的“活”肖像。第二个与博伊斯有关的作品是《一拍一树》,这是已故比利时艺术家纳兹哈·梅斯塔维(Naziha Mestaoui)的数字互动装置作品,它邀请游客用舞蹈动作“种植”一棵树,并见证这些树在屏幕中的生长。
> 埃米尔·阿卜德(Emil Abboud)作品《茧》(Cocoon)
>约翰·杰勒德,《叶子的作品》,2020年
跨越时间、文化和自然环境的无缝流动是本届悉尼双年展的缩影,除了正式的展览场地,公共项目和前后嵌入的社区互动也带领着双年展超越物理场域的限制。“艺术为大众(A4C)”作为一个公众参与平台,融合了不同艺术和政治的理念,通过创造交流、相互行动和分享的机会,试图解决人类移徙、边界、流动公民身份以及社会和环境正义有关的突出问题。受悉尼双年展委托,A4C以厄瓜多尔的Vilcabamba河为背景,创作了一部名为《德拉·弗卢米尼斯与地球》的两幕电影,配乐是由数字算法生成。厄瓜多尔是第一个在宪法中承认自然权利的国家,计算机为河流和其他生态系统提供的GPS坐标便是一个独立的“法律人格”,电影聚焦在一个被采掘业严重威胁的河流源头,这一地区对许多土著人民而言具有祖先的意义,通过双年展期间的项目,A4C将世界各地的自然维权人士和社区聚集在一起,为河流争取固有的权利。而在2/3号码头展区,托雷斯海峡组织(Torres Strait)将澳大利亚政府告上了联合国人权委员会,指责其在气候变化问题上无所作为。
>Badger Bates,Save our Ngatji(Rainbow Serpents),2022年
>勒罗伊·纽,Balete,2022年
第23届悉尼双年展并不是一个枯燥的说教式展览,行动主义让它充满了惊奇,充满诗意的对话形式让人身临其境,艺术家、建筑师、设计师、科学家、社区与生物学家们在解决人类各种窘迫问题上正展现着远见和领导力,他们将“河流”这一生态词汇扩展成了一个人类行为与生态环境相互关联的艺术性精神空间,在这个层面上,双年展已经超越了艺术本身,成为了更为广阔的领域得以在此发声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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