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电影节那些火热的片子都陆续出资源了。
拍沉重题材的不少,如去年的《凭空而来》、《圣鹿之死》甚至是《每分钟120击》。
炫技的导演也不在少数,像是前段时间讲过的《你从未在此》和《好时光》。
《好时光》
拍得飞的也不是没有,比如外星人侵略地球题材的《散步的侵略者》以及科幻题材的《如何在派对上搭讪女孩?》
《派对搭讪秘诀》
但能把沉重题材拍得整个飞起来,又格外炫技的,大概还真就是这一部了——
《木星之卫》
Jupiter holdja影片当时在戛纳首映,口碑不佳,中国场刊评价稍好,但也呈现两极分化趋势。
许多人不喜欢的点在于——
飞是飞了,技是炫了,但都无法掩盖剧作的空洞无力和四不像。
许多喜欢的人则认为——
本片绝不像他们所说的毫无深度,现实与超现实主义极致的融合是作者风格化的体现。
剧本绝非像同届的哈内克和法提赫·阿金那样严丝合缝,论及政治题材也不能和同届戛纳的哪一位大师比深度,但它依然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
在许多电影节上,《木星之卫》也火爆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
导演凯内尔·穆德卢佐是匈牙利人。
在2004年以短片入选戛纳之后,此后他的每一部长片都入围了戛纳,是名副其实的戛纳嫡系。
他电影最大的特点,一定是那些惊世骇俗的设定。
在《乔安娜》中,史上著名的圣女贞德在他手里成为了性女贞德,用性治病。
还采用了实验歌剧的方式,大胆地挑战了观众的道德底线。
《弗兰肯斯坦计划》则是对著名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大胆的二次解读和现代诠释,并延续了他在前作《三角洲》中的伦理探讨。
勇夺一种关注大奖的《白色上帝》则更加惊世骇俗,导演不仅直接让狗占领了布达佩斯,还告诉我们其实上帝也没什么了不起——
God倒过来写就是Dog嘛。
从导演的前作序列不难看出,他一以贯之的主题有两个:一个是宗教(政治),一个是伦理。
他先用一个惊人的概念震住你,然后再缓缓道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怎么做。
《木星之卫》的设定也相当惊人,我敢说你从没看过。
影片里也出现了天选之子,在片中他被称为上帝派来的天使,或者说他就是上帝力量的象征。
而你猜这位天使是谁?——
是一个难民。
当时这个概念一出,我就被震住了,什么人才能想出这样的设定?
把象征着一切纯洁、高尚、美好的上帝,放置到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难民身上。
上一次看到类似的概念,是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里,书中博爱、高尚和宽恕一切的耶稣基督来到人间,却被周遭的每个人嫌恶地斥为“白痴”。
《木星之卫》则刚好相反,被驱赶和围捕的难民雅利安,在被警察射*的一瞬间失重飞天,从此被视为上帝赋予其能量的天选之子。
好吧,我知道你们会觉得这个设定有点扯。
但别急,导演对难民男孩“飞”的能力设定绝不只是一时的脑袋发热。
这其实是一个关于“失重”的故事。
影片开头就开宗明义——
木星有一颗卫星,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木卫二,它被命名称为“欧罗巴”,木卫二不是一颗死星,有可能孕育新生命。
欧罗巴是这颗卫星的名字,同时也是欧洲(Europe)的名字。
在这段片头,导演已经透露出,他要讲的正是欧洲,是欧洲的现实和未来,并且是通过一种类似于科幻的形式。
欧洲目前面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一定避免不了这两个:难民和恐怖袭击。
影片开头就展示了一段难民溃逃的长镜头。
男孩脱离难民群一路从树林里跑出,期间摄影机一直跟拍,直到他被警察用枪击中,倒下。
就在他倒下的一刻,神迹显现。
先是他的血液开始逆反重力地上升,再是他整个人开始失重地悬浮于空中。
此时镜头跟随着男孩漂浮,开始了360度的旋转。
男孩升空,展开双臂,宛若漂浮于天空的天神。
片中有多处对男孩“升空”能力的展现。
但请注意,雅利安的“升空”状态并非完全处于自控状态下,而是“失控”,更多像是一种失去了重力的漂浮感。
男孩有时候也会在施展能力时失控倒地。
影片采取了许多一镜到底的拍摄方式,同拥有超能力的男孩一起在空中漂浮、旋转。
镜头的旋转使构图呈现出一种违背了自然规律的诡异感。
这种诡异感,来自于失衡,来自于常规秩序的被打乱。
在当代社会,难民无疑被视为欧洲社会秩序的扰乱者。
从难民到恐怖袭击,再到抨击声潮造成社会秩序紊乱,各种问题接踵而来,难民问题如同欧洲的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准备爆发。
上帝则被视为绝对理性的终极存在,被视为秩序本身。
影片将上帝之力投注在一个难民身上,让他同时是秩序的破坏者,又成为秩序本身,这显然是一个反思。
让我们重新思考,难民对欧洲社会究竟意味着什么。
影片的另一个别名叫“多余的人”,表意也可见一斑。
难民被欧洲社会、甚至是世界视为“多余的人”,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无所依靠,精神世界里也仍然无所依托。
而导演将上帝放置在难民身上,何尝不是让我们重新思考上帝的存在?
当上帝和难民成为一体,上帝也成为了“多余的人”,而多余人概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信仰的无所依托,甚至是信仰的消逝、爱的消逝。
影片中的男孩雅利安,被赋予了人和神的双重身份。
他在第一幕中“升天”能力的获得,正是因为他的死亡,这与基督向死而生的概念相吻合,同时也是对“受难”概念的引入。
在影片中,秩序被扰乱,包括生死秩序。
男孩在开头被警察枪击致死,却重新复活,并神奇地拥有了飞天能力。
影片后半段,男孩在一次恐怖爆炸袭击中受伤。
前一幕他的尸体刚呈现在观众眼前,后一幕男配角就在天台上发现了受伤但仍活着的他。
而正是在此,在爆炸案的受难之后,雅利安再一次向死而生,最终和男配角完成了相互的救赎,重新建立了一种秩序——
一种互为父子的秩序。
在这里,除了宗教主题,又涉及到了导演前作中常出现的伦理主题了。
电影的男配角,是一名叫斯坦的医生。
相比拥有超能力的男孩,斯坦则完完全全是一个人,欧洲白人。
拥有体面的医生工作,日常酗酒,会和办公室的女医师谈恋爱,大概是欧洲中产阶级的日常写照。
然而,这个医生在一次酗酒后动了一场手术,直接导致病人的死亡,造成严重的医疗事故,成为死者和他自己心里永远迈不过去的坎。
影片以他和难民男孩的一路相处为主线。
起初,医生和男孩之间是一种利用关系。
医生在得知男孩有超能力之后,便开始以“神迹显现”的噱头利用男孩大肆敛财,敛财的目的是为了偿还债务——他对死者父母的良心债。
但当他赚够钱财捧到死者父母面前时,却遭到了冷漠的拒绝。
这一钱财具有强烈的暗示意义——
即使欧洲试图通过难民来帮助自身,也是白费,利用关系本身就是一种不健康的关系。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那场戏来完美传达导演想要表达的意图——
爆炸袭击案过后,医生在天台找到了受伤的男孩。
二人相拥,一个年长,一个年少,宛若父子。
(不要问我这羞耻的台词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而下一刻,医生看见男孩的鞋带掉了,弯下身给他绑鞋带。
此时,男孩在上,医生在下,此前的父子关系被逆转。
与此同时,男孩伸出手放在了医生的头顶。
由此,之前的父子关系被颠覆,雅利安成了父,医生成了子。
难民成为医生的救赎,成为他的救世主。
后来,医生甚至甘愿为男孩牺牲自己。
也以此,他完成了自己的救赎。
影片末尾,对男孩举起手枪的警察默默放下枪,望着远方男孩漂浮在空中的身影,也同样是对之前自己曾*害过他一次的举动的救赎。
片尾的难民男孩,在城市的上空升天、漂浮。
此时,所有经过的车辆里,人们都抬起头举目望向天空。
男孩以自己的行为引领了一种全新的秩序,而这种秩序通过“抬头”这一动作来完成。
人们通常将空间划分为二,一个是我们眼前的视野,一个是背后我们所看不见的视野。
我们太容易只注视着前方地平线的视野,而忽略了背后的、上空的广阔空间。
对眼前之物的执着追求,造成非眼前之物在我们视野中的丧失,在更广阔的层面上说,就造成了信仰的丧失。
影片通过“抬头”的举动,引领着我们望向信仰并走向信仰,以此形成新的秩序。
也正是因为这层表意,尽管在剧作上有诸多不足,有炫技之嫌,仍让我对此片抱有喜爱的情感。
更别提影片那些惊人的长镜头调度有多让人叹为观止、让我喜欢了。
拍追车戏长镜头,突破常规以后方车辆的视角拍摄。
不仅对常规追车戏的审美疲劳,而且根本让人因为十足的临场感激动得难以安坐啊。
多个神乎其技、行云流水的长镜头都让我想大声尖叫,让我非常后悔也非常遗憾没有机会在大银幕观赏这部电影。
片中一段从空中降落的镜头更是让人欣喜至极。
男孩从高楼降落,镜头跟随他的影子从高空落下,经过一层又一层的住户,带来一种俯瞰众生的上帝视角。
当男孩降落到地面时,影子刚好完美地重合到他脚下。
这一刻,便是对“神之降临”的最好诠释。
神落到了地面,是神,也是人。
我始终觉得,导演用那么多酷炫的长镜头当然绝不只是为了炫技。
这些一镜到底的长镜头给了他表意视觉化的完美呈现,也保持了我们在不空时空变换中的完整体验,保持了一种流动的情绪和氛围的完整感。
有人说,当他看完这部电影从影院出来时,不自觉地望向了天空。
我想,这大概是对这部影片最大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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