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初期,大型的城市聚落首先出现在以镐京为中心的核心统治区附近,它标志着中国城市的萌芽与城市阶层的崛起。为了掠夺必要的人力物力,在冷兵器时代的中国传统战争之中,大部分战争都是围绕着一座城池的攻防战而展开的。因此,如何攻击和防守一座坚固的城池就成为了中国古代将领们的一门必修课,各种大型攻城和守城器械的出现也正是顺应了这一时代潮流。
军者,兵车也——中国古代兵车的兴起与衰落在世界文明步入氏族社会之后,由马匹或者其他畜力拉动的兵车一直以来都是一种具有极高冲击力的作战武器,对于古代简易的城门来说,马匹所带来的冲击力几乎是致命的。除了在攻城方面具有优势之外,兵车上的士兵还可以不断挥舞长矛或者发射弓箭来攻击那些徒步或者手中只有简陋武器的士兵,能够很容易地冲散那些组织纪律性不强的步兵。
从古代金文“军”的造型上,我们能够得出兵车在中国古代战争之中的重要性:从字形上来看,“军”的会意形态即为“用战场形成包围圈”的意思,古代四千人为一“军”,驻营休息时,往往用战场围成营帐防止夜晚敌人的偷袭,由此可见兵车在中国古代军队之中的重要地位。
中国最早的兵车是夏朝薛国人奚仲发明的,虽然也有轩辕黄帝造车之说,但是这种说法却没有相关史料进行作战。关于奚仲,《左传》之中有着详细的记载,描述了奚仲发明兵车的具体情况,为了保持车辆的平衡,奚仲首次采用了两轮马车的独特构造来保持战车的行驶稳定性;而墨家著作《墨子》也曾经提到了奚仲对兵车的卓越贡献:
“左者羿作弓,仔作甲、奚仲作车,巧垂作舟。”
由此可见,奚仲造车的证据在中国历史上是言之凿凿的。
周武王灭商之后,西周的军队又进行了长时间的征战,依靠兵车建立起了广袤的统治区域,此时的兵车已经由双马驱动改为四马驱动,车厢也标准化为一种扁长的长方体,可以同时容纳3位披甲士兵:车厢的中心是马车夫,左边配备一位弓箭手负责远程攻击,而右边则放置一位长戈手用于近战。当时的西周贵族特别喜欢乘坐这种兵车进行狩猎活动和军事行动,到了夜晚降临之后,他们就将兵车向外排成一圈密闭的掩体。为了方便寻找出入口,西周贵族们就将出入口马车的车辕向上竖立作为标记,俗称“辕门”,后来逐渐演变成为军队指挥中枢的代名词。
西周时期,每一辆单独的马车被算作一个作战单位,又被称之为“乘”,在西周分封的诸侯国之中,小国的军力可能只有几百乘,而大国往往有千乘之军。一般来说,兵车上3人之中最重要的位置是马车夫,他负责掌控战车在战场之中的行驶方向,直接决定着车上其他人的生死,如《左传·隐公十一年》之中就记载了一件因为争夺兵车控制权而产生的悲剧事件:
“郑伯将伐许,五月甲辰,授兵于大宫。公孙阏与颍考叔争车,颍考叔挟辀以走,子都拔棘以逐之,及大逵,弗及,子都怒。
秋七月,公会齐侯、郑伯伐许。庚辰,傅于许,颍考叔取郑伯之旗蝥弧以先登。子都自下射之,颠。”
颍考叔凭借自己的力量大,将兵车抢走扬长而去,公孙子都对此怀恨在心,于是趁着颖考叔攻打许国国都的时候,公孙子都从背后放箭,直接导致了这一郑国天才名将的陨落。
而宋国大将华元也是马车夫的受害者之一,只因为他忘记给自己的马车夫羊斟分一杯羊肉羹,第二天羊斟气愤之下直接拉着华元投降了敌军:
“郑伐宋,宋华元、乐吕御之。羊斟为华元御,华元*羊以飨士而不及斟。将战,斟曰:“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御,我为政。”驰入郑师,宋遂败。”(《左传·宣公二年》)
正因为兵车技术在春秋战国时期十分重要,因此各国都大力发展兵车技术,比如说春秋五霸之一的吴国,为了从北方获取兵车制造技术,利用晋国和楚国之间的矛盾,邀请了以巫臣为首的晋国工匠前往吴国传授兵车制造技术,结果数年之后,吴国军队就在楚国的后方崛起,成为新的“千乘之国”,并且一度攻入楚国都城郢。
除了专门用于作战使用的步兵战车之外,春秋各国的军队还研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多功能战车:为了保证每一乘战车的后勤保障,负责修理战车和运输辎重的广车、軘车也加入了“乘”的战略编队之中;为了实现侦查敌情,工匠们发明了“巢车”,使用八轮大车作为基础支架,使用绞盘将一个有着瞭望窗的木板房升到顶端,以便于观察敌军的阵势。
公元前575年,晋国和楚国、郑国联军爆发了“鄢陵之战”,这是春秋晋楚争霸战的重要战役。在战前,楚共王在晋国叛将伯州犁的陪伴下登上“巢车”观察晋国的阵势,询问了他很多问题,并且伯州犁将晋国亲兵的位置指给了楚王。
另一方面,晋厉公也在楚国旧臣苗贲皇的指引下从“巢车”上观察楚国军队的列阵情况,苗贲皇趁机向晋厉公进谏说:“依臣对楚国的了解,他们最精锐的部队只会布置在中央保护楚王,其余部队的战斗力简直不堪一击。只要我们使用一部分军队牵制楚国的左右两翼,再集中兵力攻打楚王的中军,楚国军队就会土崩瓦解。”于是晋厉公采用苗贲皇的方法,最终取得了鄢陵之战的胜利。
然而到了战国时期,随着军队平民化的普及以及步兵方阵地位的确立,铁质武器被大规模装备于普通士兵之中,方阵中密集的金属兵器以及弓弩箭矢大大抵消了步兵战车的优势;而另一方面,步兵方阵的灵活性和指挥性也远优于战车部队,因此专门用于作战的步兵战车就逐步退出了战场,到秦汉之后只作为一般的运输车辆和后勤辎重车辆使用。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中国古代攻城器械尽管普通的步兵战车止步于秦汉时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车”这一械具从此就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上销声匿迹了。为了适应大规模攻城战的需要,秦汉以后的能工巧匠们发明了各种用于攻城的器械,它们是大型兵车的进一步延伸和发展。按照它们对城墙的破坏区域来说,有专门用于破坏城门的“火车”、“冲车”,也有专门用于破拆城墙的“木牛车”、“搭车”,甚至还有直接将士兵们送上城墙的“井阑”、“临冲”。
对于守城者来说,城门可谓是防守战之中最为薄弱的地点,并且中国古代大城市还有多门并设的习惯,都市越大所修的城门也就越多,这就导致守城方需要在多个城门驻守同等数量的士兵,而攻城者只需要集中一点,就能够轻易突破城门的防御。一开始的城门使用厚重的木头制成,可燃性很强,因此攻城者们就使用“火车”对木制城门进行强攻。
所谓“火车”说穿了就是一种装满了易燃物品的车辆,在攻城的时候攻城方往往将燃烧着大火的大型战车推向守城方的城门,希望燃烧的火苗能够破坏敌方的木制大门。不过问题在于,守城者也不是傻子,他们自然会泼水来救火,为了让“火车”难以被水浇灭,攻城方改进了“火车”的燃料,使用动物或者植物油脂作为易燃材料的来源,这样根据浮力定律,一旦守城方泼水救火,油料就会带着火势四处蔓延,从而更加容易烧坏城门。
如果火攻不能对城门奏效的话,那么攻城方就只能使用“冲车”强行撞毁城门。“冲车”又名“攻城车”,它主要依靠车辆之中攻城锤的动能来冲击对方的城门,但是攻城车本身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相对于其他器械来说,攻城车本身往往并不具备*伤敌军的能力,这就需要攻城方派出大量的兵力对攻城车进行保护。
为了防备守城方的破坏,古代的攻城车尽管都是木质,但是外面却需要蒙上兽皮或者铁皮,还要事先浇上泥浆,一方面可以加强锤头的冲击力,另一方面也可以防备守军火箭对攻城车的损伤;攻城车的主要武器是悬挂在车头的粗大圆木,这根圆木的前端通常被做成羊角状,使用时由数十位士兵猛力抓住攻城锤之后向前推出,以强大的惯性来破坏城门的组织结构或者门闩。
除了破坏城门之外,攻城者也往往通过突破城墙的方式来取得对城市的控制权,其中最实用的方式就是通过挖掘地道和城墙,使守城方的城墙轰然倒塌,为了掩护工兵作业,一种名为“木牛车”的掩护装置在秦汉时期的攻城战争中被经常使用,它的构造也较为简单:将简易的木屋安装车轮之后,上面使用兽皮或者泥浆做成防火层以防备守军的火攻和箭矢攻击,然后让数十位带着专业挖掘工具的士兵躲在木屋之下抵近城墙,就能够安全进行土工作业,或者挖掘地道绕过城墙攻击守城者,或者直接在城墙上挖出大洞。
另一种名为“搭车”的攻城器械则不需要人力对城墙进行直接攻击,而是利用杠杆原理将摆锤的重力势能直接作用于城墙之上。“搭车”的造型酷似于古代的一种名叫“鹘”的嘴部,因此又被称之为“饿鹘车”,使用修长的杠杆前部作为发力装置,使用时由数十人拉动“鹘”尾部的杠杆一端,利用摆锤原理摆动锤头,从而对城墙造成极大的冲击力。
而第三种攻城方法——将攻城士兵直接送上城头,尽管简单易用,但是它的危险系数和难度相比于前两种攻城方法来说也是最大的,而“临冲”之中的“临车”(又称“吕公车”)和“井阑”就是两种能够载人的大型攻城车。
临车相传是由“吕公”(即姜太公)所发明的,早在先秦时期就有过应用和部署,不过如果从攻城器械历史发展的角度来考虑,真正的“临车”在北宋时期才开始被作为一种大型攻城器械来使用,直到明清时期才得到普及。这种战车通常被设计成为一种高大的移动式塔楼,总共分为五层,每一层都有数十名精锐士兵,他们首先手持弩箭或者其他远程射击类武器对城头的守军进行火力压制,等到临车靠近城墙之后,士兵们通过架设在城墙与临车之间的“天桥”冲上对方城墙和守军展开肉搏战。
和“临车”有着相似功能的“井阑”也是一种大型攻城塔,相传是由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子所发明,后来这项技术传到楚国之后,楚共王拿着墨子的技术去攻打宋国,宋国国君惶恐不已,于是请墨子帮忙。墨子对宋国国君说:“井阑以木而制,易燃,故以火御之。”于是墨子率军对楚军的井阑发射火箭,烧毁了楚国的攻城器械,楚共王的阴谋这才没有得逞。
从构造上来说,“井阑”是一种带有木轮的大型移动箭楼,高度大约在十米左右,站在上面的士兵们可以居高临下使用远程武器扫射守城士兵,它的打击延伸范围很广,区域*伤力很强,因此被广泛的运用于各种攻城战之中,比如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就曾经“以井阑百尺以射城中”(《三国志·裴松之注》),不过缺点在于移动速度较慢,并且对于火攻的抵抗能力较差。
善守者潜于九地之下——中国古代守城器械攻城与守城在中国古代战争历史上是一场“矛与盾”的较量,一座城池的防守能力除了看个人将领的能力以及士兵们的士气之外,守城器械也在城市防御战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上文曾经提到,在城市防御战之中,守城者最难守住的就是城门,一旦城门被突破,大量的攻城士兵涌入城内之后就会和守城方展开巷战,这对于守城一方来说往往是灾难性的后果,因此“刀车”这一守城器械常常被用于守城方对城门的防御工作。
所谓“刀车”实际上就是一种前端装有尖锐刀刃手推两轮车,这种车辆的高度通常和城门一样宽,看上去更像是一道活动城门;而在车辆的前端通常装有数层可拆卸的活动木架,上面固定着锋利的金属刀刃,使得敌军不能轻易突破。在守城战之中,一旦城门被突破,守军就会使用这种镶嵌有刀刃的“刀车”堵塞城门,在刀车的车板上还预置有射击孔,方便守军对冲向刀车的攻城士兵展开猛烈攻击。
不过总体上来说,城门被攻城士兵所突破的情况并不算经常发生,攻守双方竞争最激烈的区域往往还是在城墙附近。相对于攻城者来说,守城士兵往往处于居高临下的优势,为了摧毁攻城者的云梯或者大型攻城装置,守城者们往往以“炮石”、“擂木”进行还击。炮石,又被称之为“抛石”,是使用古代投石车发射出的大型石块,主要依靠石块强大的动能瞬间摧毁敌方的攻城器械和云梯;而“擂木”是从高处抛下的圆形长木,为了增加“擂木”的*伤能力,守城士兵们往往在圆木的周围加装铁钉或者倒刺,丢下去之后攻城士兵们往往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到了明代,人们发明了可以回收“擂木”的绞车,这样抛下城墙的“擂木”在*伤敌军之后还可以再次拉回,极大地提高了械具的再利用能力。
除了最常用的“炮石”、“擂木”之外,中国的守城士兵们还发明了一些虽然没有被广泛使用但却很有意思的守城器具,比如明明代茅元仪的《武备志·军资乘·守》中曾经记载了一种架设在城头的“奈何木”,这种守城器械被架设在城头,上面插满了尖锐的竹签、倒钩以及铁蒺藜,攻城士兵即使借助云梯爬上城头,也对这种守城器械感到无从下手,故而得名“奈何木”。
结束语相对于其他三个大方向来说,中国古代攻城器械和守城器械的发展并不算活跃,很多武器早在设计之初就已经定型。在热兵器没有产生之前,中国攻守城池的大型械具基本已经陷入了停滞不前的阶段,尽管后人进行了诸多改进,但是总体来说,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具体功能上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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