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父后的这四年里，我感到往日坚如钢铁的男儿心日渐柔软，书生气虽然少了，性情也变得更加刚毅，但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却也越发容易被触动、被牵扯，是否这就算是所谓的铁汉柔情？转战省城工作已有三个年头，家人都还留在延平生活，我一直坚持并已习惯了每周末往返的“两城一家”生活。又逢周末，这次提前买好回家的车票由于工作原因而被生生错过，只能逼着自己快马加鞭赶任务，终于追上了福州开往延平的末班高铁。顶着一路狂奔留下的满头汗珠捡一个靠窗的位置默默坐下，听着耳机中传来许飞略带沙哑嗓音的《父亲写的散文诗》的歌声，我望着窗外飞驰的模糊夜景出神，一时竟泪眼婆娑起来……
女儿一周三开始，我便不再每天陪伴她左右，从她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步入校园，三年来，我两鬓早生的华发诉说着流年的易逝。自女儿在妻子腹中还只有一粒豌豆大小开始，我便为她写成长日记，渐已垒成一摞的4本日记本化作我心路的一程，不知日后当女儿读起我这位老父亲曾经用生命写给她的絮语时，是否也会“泪流不止”呢？
每周末怀着思念与歉疚回到家时，为我开门的总是守候已久的女儿。见到她如笋竹般一周一个模样的成长变化，我的心里交织着喜和忧。女儿时常关于“爸爸你为什么不和妈妈一样在延平工作？”的提问总是让我没法回答——同样的问题我曾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斗室里追问过自己——为了实现人生理想？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还是只是因为当初的一时冲动？无论对错，迈出的脚步如今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去了。为此，我总卸不下心生的愧疚，也为她日渐独立和不断掌握的新技能而深感快慰。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将老成许飞歌声里的那“一个影子”“一张旧报纸”，甚至还会老成墙上的一张黑白相片，我不禁借古人之叹抒一己之怀——“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刚过去的中秋国庆假期，丈母娘得知妻子怀上二胎的喜讯，专程从外地赶来探视，回想起岳母大人的上一次“光临寒舍”已是四年多前女儿初生之时。虽然心知岳母难得一顾，但却苦于假期加班等事务缠身，在岳母来延的5天时间里，除了分别陪着登了一次玉屏山与九峰山外，我竟没能好好地坐下来陪她老人家款款地泡上一壶茶以慰风尘，想来不免惭愧。“推人及己”，我深爱的女儿正一天天长大，终有一日她也将嫁为人妇，如果哪天我想她了，且还不识趣地突然造访，而她和日后的丈夫若也对我无暇待见的话，我这内心柔软的寸境会被撕扯得多么生疼啊。
列车在古田站短暂停靠后，向着前方更加深邃的夜色进发。高铁行经的沿线人烟稀少，不像乘坐普快列车那样，可以看到居民屋顶升腾的炊烟，偶而还能听见人家屋里传出的伴着温情的夫妻拌嘴以及对孩子透着关爱的喝斥……但归心似箭的我，经不起普快近三个小时“哐哧哐哧”的漫长蹉跎，所以三年来我也极少乘坐所偏爱的普快列车。
窗外深不可测的夜色在列车的“射程”外无尽地蔓延铺展，一轮秋月拼命散发出的微弱银光，给我漂泊的心以淡泊和宁静……
“列车前方到站是——延平。”一声广播提示旅途的短暂终结，我背上已伴我行走多年的行囊汇入人潮走出车厢，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进夜的怀抱，朝着家的方向奔走……
作者：□张德平
来源：闽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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