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地球的四维生物,选择了盲文作为官方文字(上)| 科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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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传奇手游钢镚妖杀超变单职业更新时间:2024-10-05

12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题是「破局与新生」。

11月的最后一周,为大家带来中篇小说《掺墨牛奶》连载!

洛 | 现居福建,电影爱好者。作品追求故事性。《远道而来的火》发表于“不存在科幻”公众号。

掺墨牛奶(上)

全文约12800字,预计阅读时间25分钟

一、入侵

程明镜不得不收拾下心情,去参加母亲的葬礼。

他戴着墨镜,在姨妈的搀扶下,跟随着妈妈出殡的仪仗队。路上,乐队奏丧,唢呐*,铙钹颤抖,锣鼓哭泣。送殡的亲戚邻友在附和着哭丧。程明镜也想哭,他后悔前些天眼泪流太多了,真到妈妈的葬礼反而没存货了。

突然,程明镜踩到前面人的鞋后跟。他刚想说话,却发觉人们的哭丧声渐散,奏曲的节奏渐乱,连整支仪仗队都停了下来。程明镜的周围变得寂静而诡异,好似凝固。

“怎么了?”程明镜赶紧摇摇身旁的姨妈。

没有应答。

这时一女子尖叫,尖叫是导火索,一呼百应,空气中充斥着数人惊恐的叫喊,霎时间,四下混沌,众人脚步凌乱不堪,急于奔走。

“说话呀!”程明镜催促姨妈。

“快跑!”姨妈拽着程明镜的手臂。

“喂,等下,我妈怎么办?”程明镜抗拒姨妈的拉拽。结果姨妈见拉不动程明镜,竟撒手自己跑了。

程明镜一个人立于混乱中心。

什么可怕的东西要来了?我该怎么办?妈妈!他本能地抱头,蹲下,发抖。

一分钟,两分钟,好几分钟过后,什么也没发生。没有异响异味异物。程明镜生气了,他搞不懂其他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开这种玩笑。他重新站起,挥舞着手大叫着,妄图把人们呼唤回来。

母亲的死,是程明镜不想回忆却又总是闪回的噩梦。

“近日,行星接连消失,三天前是土星,而在昨天,木星又在夜空消失近八分钟才重新出现……据悉,木星附近观测到可疑的白色不明飞行物……”收音机里的人说。

晚风习习,程明镜伸手摸索着把收音机给关了。他接着在桌上摸到锥子,把它穿过写字板的孔隙,扎进硬纸板,退出、移位、扎入……锥子在他的手中有了活力,经过次次穿刺,纸片上留下一块块规矩的点阵。

这是程明镜书写的盲文。他习惯写下日记,再用指尖抚摸阅读,作消遣。

“管他是星星还是月亮,消失了最好。”程明镜在硬纸板上记录盲文,“还有那些抽象的颜色,那些我从未触摸过,难以分辨的动植物,我统统讨厌,可是妈妈还是要求我背下它们的名字。妈妈也很讨厌,生我时没给我健全的视力。这句话待会记得划掉,我不想让妈妈看到。话说回来,妈妈今晚怎么还没回来,我突然很想喝牛奶,等她回来叫她热杯牛奶给我。记得小时候,每天晚上妈妈都会热一杯牛奶叫我喝,她说,喝牛奶长身体。也不知道从哪天起,这个习惯停了,可能是她觉得我已经长大了,没必要再喝了。说到牛奶,我又记起另一件事,有次,我在书上读到,肚子有墨的人才华横溢。那时我以为,牛奶和墨水是一类东西,二者的区别只是,喝牛奶强身健体,喝墨水助长才智。于是,忘记是从哪,我搞来一小瓶墨水。我发现,墨水很刺鼻,难以下咽,于是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在牛奶里滴入少量墨水,奶香盖住墨水那难闻的味道。掺墨牛奶。”

锥子急停,程明镜听到细响,来自妈妈的房间,似有人在轻手轻脚地翻箱倒柜。妈妈回来了?程明镜马上否定这种可能,因为前门安了铃铛,她回来程明镜肯定会听到铃铛响。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家里遭贼了。

窗开着,晚风在往屋里灌,程明镜这才想起,妈妈出门前叮嘱过他,家里透完气记得把窗户关好。很显然,程明镜把这茬事给忘了。此刻,程明镜捏着那把锥子,手心沁出汗,牙齿打颤。自幼失明使他胆小怕事。

程明镜的家不大,分两层,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有两间卧室,分别是他和他妈妈的。一层到二层的楼梯上,每个台阶都铺了防滑布垫。

“贼搜完妈妈的卧室,肯定要来我这个房间,到时可就糟糕了,我干脆趴桌上装睡,或者躲起来,对,躲床底下比较稳妥!”程明镜暗暗盘算。

可惜想法跟不上变化,他听到陌生人的窃窃脚步,已从房间内移步到外边走廊,那人正朝他的房间走来!

“叮铃”,前门的铃铛清脆地响起,程明镜这才长舒一口气,他知道妈妈回来了,他无需畏缩,于是大喊:“妈!二楼有贼,快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从楼下袭往二楼,刚才还在走廊的入侵者顿时方寸大乱。“嘿!谁啊!”妈妈洪亮的声音已经来到二楼,“还想跑!”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接着是咚咚咚的几声闷响,有个重物沿着楼梯一路滚下去,整个楼房都随之震颤。

程明镜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本能地避开屋里的陈设,朝外冲去。他听闻那贼人的逃窜声,脚步缩回了妈妈的房间,渐远,很快便听不到。

到了走廊,贼他是不敢追了,转而急切呼叫妈妈,应答他的,只有那常人难以察觉的血腥味。一时间,恐慌噎住了程明镜,他再也发不出声音。那丝血腥味像是锋利的鱼钩,钩住程明镜的鼻孔,扯着他的身体向楼下走去。他一步一步挪向下,这楼梯仿若变得摇摇欲坠,他揪紧扶手,每下一节台阶,瘆人的血腥味便更重一筹。

“妈,你在哪?”在底层,程明镜声音颤抖地挤出了这几个字。他跪在地上摸索,很快就摸到了一只手。这只手他再熟悉不过,他赶忙顺着手臂向上摸索。最终,他触到了妈妈的脸庞。他颤颤巍巍地将食指探到妈妈的鼻翼之下,可指头上的那寸肌肤感觉不到任何生的气息。程明镜*着将母亲的头颅揽入怀里,黏稠温热的液体从母亲的后脑勺渗出,浸湿程明镜整条右臂。

这儿,正是血腥味的源头。

那晚的事只是个意外,周墨坚信。是他从窗户爬进去偷东西,被那个阿姨发现,情急之下推了她。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从楼梯摔下去顶多是摔断骨头。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要待在出租屋内避几天风头。

这间出租屋内住着周墨周云兄妹二人。正泡奶粉的是周墨,躺床上的是周云。屋内,小音箱放着歌。

周云十四岁,是个异常消瘦的女孩,两年前,她不幸患上了闭锁综合征,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疾病,而她的症状又恰恰是最为严重的,她意识清醒但全身瘫痪,除了咿呀,她能动的只剩那双眼眸。在花开的年纪却患上凋零的恶疾,周墨每每想到妹妹所受的苦难,便觉得心痛不已。

周墨一直悉心照料妹妹,他为了给周云解闷,每早出门前,会用小音箱播放音乐,每晚回来后,会陪周云看电视,或是读小说给她听。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普照,屋内亮堂堂。周墨没出门,二人卧在床上看电视。周墨捏着遥控换着台,切到法制栏目,周墨心一紧,忙切走,还做贼心虚地问妹妹:“想看啥?”

窗外阳光突变黯淡,周墨以为要下雷阵雨,于是打开灯。电视切到青春偶像剧,周云哼哼一声,眨两下眼,周墨会意,放下遥控,二人看剧。

屋内更黑,仅剩电视发着跳动的冷冷荧光。

灯坏了?周墨疑惑地抬头望,谁知天花板上黑黝黝一片,电灯泡早已不见踪影!那黑暗像是沉重的盖板,朝床上的兄妹二人压来。周墨顾不得思考,扭身护住妹妹的脑袋,他大声惊呼,盖过周云*。二人紧闭双眼,窗外传来碰撞的巨响。

待到二人再睁开眼时,黑暗一去不留痕。他俩心有余悸。

“没事吧?不舒服咱就去医院。”周墨慰问妹妹。周云眨两下眼,表示没事。周墨才发觉天又大亮,便去关灯。他听见楼道里的邻居在议论,隔壁的小孩在哭闹。他来到窗边,发现街上的车子发生严重的连环追尾,刚刚的巨响应该便是车辆碰撞发出的。

“奇怪…”周墨趴在窗前喃喃自语。

警长陆臻对程明镜的印象尤为深刻。

程明镜母亲被*那晚的后半夜,程明镜录完口供,陆臻让程明镜将手搭在他肩上,他带着这位盲人出警局。

二人向外走,陆臻回头打量身后这位面容憔悴、无精打采的盲人,不由轻叹声气,他安慰程明镜:“节哀顺变,给我们点时间,凶手一定会被绳之以法。对了,为了采集更多证据,你家作为案发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了,你可能要去亲戚朋友家住上一段时间,有可靠的人吗?”

程明镜耷拉着脑袋不说话,陆臻只能作罢。二人行至警局大厅。程明镜突然拍停陆臻,郑重其事道:“警长,我能摸下你的手吗?我能摸手记人,以后还得多拜托您。”

程明镜伸手,等待陆臻。陆臻没多想,就将手搭在程明镜掌上。程明镜如获至宝般双手并用一寸寸仔细地摸着,记忆着那只手特有的形状和纹路。

程明镜的面色突变狰狞,右手死死控制住陆臻的手腕,左手则迅猛地向陆臻腰间扫去。眨眼工夫,他已揪住挂在陆臻腰间的枪套。陆臻大感不妙,又极快冷静,作出回击,一记迅捷鞭腿把程明镜扫倒,后立马上前将程明镜压制在地。

被压在地上的程明镜哭喊着:“让我死吧!警官!把枪给我吧!”

这便是陆臻与程明镜不愉快的第一次见面。

今天是陆臻妻子的忌日,他手捧花,拎果篮,来到山头上的公墓。陆臻刚在碑前站定,还没开口叙旧,奇怪的阴影便越过他的头顶,爬上墓碑。

乌云?陆臻抬头后望。

身后的情形令他错愕。如同墨汁的物质,自地平线升起,像海啸般迅猛且声势浩大,席卷蓝天,现已盖住半片天,连高天上的云彩都不放过。地上的阴影,正是这暗潮所带来的。压迫感冲击着陆臻的眼球,他虽畏惧,但视线依旧好奇地跟着那黑色的浪头,很快,光明被粗暴地挤压成一条缝,浪头接触到另一头的地平线,整个世界彻底陷入漆黑。

陆臻掏出手机照明,却瞥见手机封面推送的新闻,他立马联想到,最近常有耳闻的行星消失的怪象,和那白色不明飞行物。陆臻没有细想,他用着手机的灯光探照四周,并谨慎地蹲到妻子的墓碑旁,稍整呼吸,很快他发现,远方亮起了数个零星的黄光,那是山下城区居民楼里发出的灯光。他蹲在原地没妄动。

三分钟后,陆臻突感大亮,光明刺得他的眼睛流泪,渡过短暂的适应期,世界终于又回到他眼中。他环视四周,大为震撼,那一望无际的如同墨汁的黑暗,像海水退潮般褪去,不断向下沉。陆臻的身体自上到下逐渐显现,树木纷纷露出,鸟儿从黑潮中飞出。黑潮表面光滑且平静,看似浓重实则轻盈,黑潮的下沉运动畅通无阻,任何物体突破其表面都不会引起波动。

陆臻所处的山头地势较高,他望向处在低洼处的城区方向,楼房像长在黑土上的春笋,高楼先冒尖,接着越来越多的楼房显露,直至黑潮褪去,彻底沉入地下,城市全貌才暴露出来。

活动四肢,检查身体,陆臻没觉异样,那黑潮好像只是幻象,没有重量。

葬礼草草结束,妈妈像垃圾一样被丢进火化炉。程明镜如丧家之犬回到姨妈家。他把自己锁在满是霉味儿的房里。

他一坐下,便开始书写:“妈妈,我好想你呀!你为什么要死?我那时怎么没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你走了,我怎么办?我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动力?让那群人戏弄我?怠慢我?(此处纸板上被锥子划过一道长如刀伤的痕。)母亲!你为什么不是重伤?哪怕残疾?为什么死?我讨厌你!母亲!我恨你弃我而不顾!(后续的纸板被锥子凿得千疮百孔。)”

泄完愤的程明镜活死人般,无力地伏在桌上,他的心疼痛得扭成一团。姨妈家没有专用于书写的盲文写字板和塑料锥子,他现在用的纸板是包装箱上撕下的瓦楞纸板,用的锥子是修鞋用的铁锥。

铁锥的锥头够锋利,程明镜用手摆弄着这把锥子。他深吸一口带满灰尘的空气,猛然立身,肘桌,握紧锥子,锥尖对准了他那灰蒙蒙的眼球,蓄势待发,欲将锥子刺穿那无用的眼睛,顺带*死他那多余的命。

程明镜像条发癫的狗,为赴死做最后的嚎叫。

二、学徒

黑潮降临,有人伤亡。或是因突然失明而导致的车祸,或是因猛地惊吓而引发的心脏病,还有声称末日降临而自裁的蠢货。值得注意的是,众多伤亡事件中,没有一人是遭到那黑潮直接伤害,所有的受害者都是被这黑暗异象所间接伤害。

多台卫星传回的数十张照片,向世人演示了事件的全过程。一颗如放大版白色台球的不明飞行物,以违背物理常识的运动方式和难以置信的运动速度,来到地球附近,并悬停于南极大气层之外,经过估算,这颗白球的半径约有120千米,离海平面的高度约为1100千米。如此大的体积,质量绝对不小,可令人费解的是,地球并没有表现出受到白球引力的影响的迹象。南极科考站也传回仰视天空的图像,偌大洁白的球状物压在云层之上。

白球很快就有新的动作,球面朝向地球的一处,吐出一个小黑球,在卫星照片上,这个小黑球只占了一个像素点,肉眼难察觉,而在南极科考站的视角,那颗黑球在纯白的背景下格外扎眼,黑球像颗炸弹,朝着地球扑来。

小黑球下沉到一定高度便悬停,之后竟极速炸开,将四方染上绝对的黑色,眨眼功夫,黑球变成块巨大黑幕,涵盖整片天,一会就把整个南极洲罩住,接着,黑幕漂洋过海,扩散的势头凶横不罢休,不一会,地球便从南到北无死角的被这黑幕包裹住。这颗蓝色星球宛若在宇宙空间中消失。之后的画面更为壮观,黑色向内收缩,最先显露出来的是云层,再是山峦高原,陆地海洋相继从黑色中浮出。最终那些漆黑的物质全部沉入地下,彻底消失,这一切的发生仅仅经过五分钟。

又过了十来分钟,已然变回原样的小黑球从南极大陆的冻土内冒出,回归到那颗巨型白球的内部。

白球沸腾了。南极科考站传回的图像很让人不适,像是某人不小心捅了虫窝,若干白色小球从巨球外壁冒出,密密麻麻,盘旋天际,之后向四面八方急速飞去。卫星照片显示,那些密集的飞行物如同带着疫病的白点,以南极大陆为起点,飞速四散到世界各地。

没多久,白点爬满地球全身,足有几十万之多。可怕的是,白点的分布情况异常规律,陆地多,海洋少;沿海多,内陆少;低洼多,高原少。

经历这一切,地球还像是没事般,仍在自转,白花花的云层依旧悠然飘荡。

周墨抱着锈迹斑斑的铁皮罐子,背对着妹妹,数着里头面额五元十元的,皱巴巴的积蓄。

黑潮都没怎么招周墨,经济情况却让他难堪:“唉…这点钱怎么撑得下去,我天天清汤寡水倒没什么问题,但是周云的营养可不能落下,没有体力她怎么恢复身体,还有她的医药费,还有房租,都是问题哪,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啊。那天晚上我怎么什么东西也没捞到,就逃了,真可惜。唉…也不知道我推的那个阿姨有没有事,肯定没事,肯定…总之再过个几天,想点法子去哪儿捞点钱。”

周云口齿不清地叫唤,周墨暂且将这些烦恼抛之脑后,他微笑着转身面向周云,摇一摇手中铁皮存钱罐,硬币们在铁罐里戏谑地叮当作响,周墨说:“看吧,还有很多钱呢,我拿着都觉得沉。”

周云连眨三下眼,然后把视线移向窗户。周墨立马知道自己会错意,起身去拉开窗帘,暖暖的阳光倾泻到屋里,他问:“你想晒太阳?今天天气很好呀!”

周云又眨了两下眼,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想…出…去…”

“哦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想去看看天上那玩意吧。”周云眨眼一次,表示同意。但周墨又说:“乖啦,下次行吗?天上那个白球看起来很怪。这样吧,我去洗衣服,洗完拿去天台晾,到时候用手机给你拍一张那个球的照片。”

周云没有闹。周墨把储钱罐藏好,又用小音箱播了首周云最喜欢的歌,接着就拎着一大桶肮脏的衣物就出门了。

洗尿布是件费神费力的事,周墨搓了好多遍,手都疼了,才把尿渍搓掉,他把洗好的衣物统统装进塑料衣桶里,领着桶上了天台。

天台上晾着挺多衣服,风一吹,有股淡淡洗衣液味道。头一抬,便能看见悬在天上三颗小型白球摆着三角阵,三者同一高度,互相间距挺远,盘踞于城区上空。周墨也是通过电视知道,这些小白球数量众多,现在就这么挂在世界各地的城市乡村上空,小地方上方就一颗,大城市上会有数十颗,周墨居住的县城不大不小,天上就挂着三颗。这些球就这么悬在天上好几天,蛰伏着,像在蓄谋。

周墨晾好衣服,也不急着下去,而是将天台的门虚掩。他一边注意着门口,一边到晾衣绳边,翻查别人衣裤的口袋。这世上粗心的大有人在。周墨一件件地翻找,这事他常干,走运时找到过湿漉漉的百元大钞,倒霉时连个钢镚儿都没有。最常翻到的,是各种证件,湿透的小包纸巾,小孩玩的游戏卡片,这些小玩意周墨不拿,他只拿值钱的。

忙了半天,毛都没有,有够衰。周墨暗骂一声。他靠在天台的墙沿,掏出布满裂纹的旧手机,朝着天空中的三颗白球咔嚓咔嚓一顿拍。

手机上又推送关于那些白球的新闻视频,周墨点开,是电视台的人坐着直升机,近距离对白球的拍摄画面,可以看得出来,白球表面光滑如玉,找不到一丁点坑洼。主持人解说:“经过专业的测算,不论是南极洲的巨型白球,还是遍布各地的小白球,都像是零重力下的水,呈现绝对标准的球形。小白球说小也不小,正如我们眼前这颗,直径就达到二十米。最新的数据显示,各地的小白球直径不一,从十米到五十米都有,观察发现,人口越密集的地区,该地区上空的白球直径通常会越大。这些球有个共性,就是都悬浮在距离它们当前区域的地面五百米左右高度的天上,它们无视重力浮在空中的原因,至今是个谜。”

周墨又饶有兴趣地搜索白球的相关。对白球的来源,网上众说纷纭,有说是外星人,有说是天文奇观,更有阴谋论者说白球是某超级大国的秘密武器,甚至放出在军事基地内,偷拍重型卡车运输白球的照片,加以佐证。周墨一看便知,这照片是P的。

他又看到许多有趣的视频,例如,某国人蒙着面,举着防空火箭筒,站在高楼上,瞄准天上的白球,活像悍匪。导弹发射,一粒火球冲天,朝着高空中的白球飞去。炮弹炸开,火光四溅,硝烟散去,白球屹然不动,安然无恙。悍匪不服,又射几发,皆是徒劳。还有跳伞跳到白球顶端的胆大者,小白球的顶部,成了他们另类的打卡拍照圣地。甚至还有一帮闲钱多的人在搞行为艺术,用四台直升机各扯着一大块方形薄布的四角,将布拉到天上,盖在白球上,白球像奶糖般被包住,大薄布或是纯色或是花纹,这帮人所到之处,白球就要被裹上这一张大大的糖纸,远看确是一个奇观。

真是又奇又怪呀。周墨感叹着,将视线投向天空,三粒白球在阳光下秀色可餐,似乎舔一口会是甜的。

周墨入迷之际,三颗白球竟同时开始缓缓下降,发生异变,三颗球像是沸腾,周墨大惊。顷刻间,数个团状白色物质从各个白球周身喷射而出,朝着四面八方,向着底下的城市扑来。周墨惊异地发现,那些白东西不是在自由落体,而是在匀速运动!

“邪门了,大生小,小生小小,这些东西没完了!”周墨自说自话,连连后退,可好奇心和震撼感又让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天空中发生的一切。

雨一般的白色物质离地面越来越近,直到其中的一大块无声无息地糊在周墨的脚边,看上去足有几十斤,周墨这才从震惊中回神,他扭身撒开腿就逃,俯身手脚并用,钻过晾晒的排排湿哒哒的衣物,一溜烟就到了天台的门口。他抄起衣桶,正准备下楼避避这白色的雨,但他猛地想起,要是这些白团物质糊在衣服上洗不掉,就麻烦了。于是他没多思索,又拎着桶折身回去,把刚挂好的衣服再收回。

周墨手眼齐用,一边不时地抬头注意落下的白色物质,欲随时闪躲,一边将自家的衣物从绳子上扯下来,胡乱地塞进桶里。就在这时,方才糊在天台地上的那块白东西竟然蠕动起来,这一异动被周墨余光捕获,他吓一跳,视线全然转到这地面的白色物质上。

蠕动的白色在向其中心聚拢,像是在塑形,人头状从中心隆起,是个光头,五官渐显,接着是脖,肩,胸…短短几秒,一滩烂泥竟汇聚升起成一个人形,诡怪的人形边幅粗糙,像融化的冰淇淋。从沉甸甸的胸脯可以判断,白色怪物是在塑形成女性。

白色女人扭头看向周墨,周墨心生恶怯。他丢衣弃桶,没命似的逃回门口,把门锁上,重复地喊着一句脏话,一颠一颠地踏着楼梯逃到楼下。

走廊里,周墨撞见还在扫地的房东阿姨,周墨焦急地喊住她:“阿姨,快回屋里避避,天台上有个怪物,外面估计到处都是怪物!”

房东阿姨非但没听懂周墨的话,反倒是唠唠叨叨地向他催起房租来。周墨见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便要离开,却又被阿姨拉住,说着知道你带着妹妹生活辛苦之类的话。

突然,房东阿姨的嘴停住了,她的视线定格在周墨的脑后。周墨察觉,于是顺着她的目光回望,走廊尽头,楼梯口处,站着个通体白色的女人。此时这个怪物已没有那种融化欲滴的状态,看远远看上去像是瓷做的艺术人体模型,身材凹凸有致,但头上却没有一根毛!这通白的光头女郎竟然在朝着他们走来!

“我不是把门锁了…它怎么进来的…”周墨颤音自语,房东阿姨拽住他的胳膊,一把拉着进了侧边的房间,她眼疾手快,锁上房门。二人惊魂未定,周墨搬来屋里的东西挡住门,阿姨则双手合十,闭眼低声祷告:“菩萨保佑,保佑保佑……”

很快,周墨把屋门挡得严严实实。房东阿姨也祈祷结束,她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打给谁?”周墨问。

“报警呀!”

听到这几个字,周墨心一紧,有些结巴道:“没必要吧阿姨,警察现在肯定很忙,再说,您不是都有菩萨保佑了…”

“菩萨肯定要派人来,不然怎么护我们!”房东还是拨通了电话。

周墨没法,往墙边一坐,屁股着地没三秒,猛地跳起,因为他想起,妹妹还在房里,房里的小音箱还在放着歌,门好像挡不住那个怪物,周墨放心不下,越想越放心不下。

他又开始,把抵在门上的物件一件件移开,阿姨则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拉着周墨叫他快住手。

陆臻还在忙着调查程明镜母亲被害一案,有个居民家门安设的监控摄像头,拍到疑似是犯人逃跑时的身影,那个可疑人士黑衣黑裤,行动矫健,面部被口罩遮挡,浑身上下唯一的亮色就是鸭舌帽,由于夜晚的缘故,只能判断这个帽子是白色或卡其色,从监控录像反馈的信息推断,嫌疑人可能是男性,身材消瘦,身高一米七左右,从身手来看像是个年轻人。

于是,陆臻开始在那附近挨家挨户地调查。案件还没进展,一坨坨足有人大的白色物质就从天而降。陆臻刚躲进屋檐没多久,便接到出警任务,说是警局人手不足,天上下来的白色物质化成人形,闯入居民家中,需要他前去保护市民。

陆臻只能放下手头的调查工作,并叫接受调查的其他人躲到屋里,自己则冒着“白雨”冲出去,前往最近的报警点。报警点离陆臻很近,三分钟脚程,所以陆臻决定跑过去。沿路上,那些物质如白面,蠕动着,堆叠起,塑成人形,路上几乎没行人了。陆臻疾跑,躲避,观察,没一会便到了报警的地点。

那是一处老旧居民楼,报警人是个老阿姨,她称白色女妖从天台的门闯进她的房子,现在正在走廊里游荡。陆臻刚进这栋房,房东阿姨便迎了上去,像看到救星般握紧他的手,嘴里滔滔不绝地说着那时候的情况。

“那东西现在在哪?”陆臻问。

“在小周的房里,那个年轻人就是不懂事,明明我和他都躲好了,他非要出门回房间找他妹妹,拦都拦不住。那个女妖精也是怪,别人屋不去,就去他妹妹的屋,小周也闯进去了,现在两个人在那个房间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咱们也不敢过去看。”

“哪个房间?带我过去!”

房东领着陆臻急匆匆地上了楼,并指了指走廊尾巴的一个房间。阿姨躲在陆臻身后,不再敢向前走了。陆臻只身一人,迈着静步,手扶配枪,贴着墙壁,小心地向那个房间逼近。

临近门口,陆臻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他拔出枪,枪口朝上,背贴门边的墙壁。门是虚掩的,房东所说的白色女妖就在里面,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两名租客。房里传出隐约的歌声。

陆臻调整姿态,握紧手枪,他决意速战速决,打个措手不及。

只见他一个迅捷地转身,顺势一脚踹开门,举枪瞄准屋内,大喊不许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了门的阻挡,歌声瞬大数倍。

周墨被这破门行动吓一大跳,他此时正蹲在床上,怀里紧抱着妹妹。而白色的类人怪物就在床边,对陆臻的突袭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挨在小音箱旁,像是在听歌。

陆臻的枪口对着那只怪物,他仔细观察,怪物的身躯看起来富有光泽,似乎很坚硬,但其手脚关节处、脖子处、腰部的光泽稍黯淡,陆臻猜测,这些需要活动的部位会比较柔软。

他勾勾四指,示意周墨周云二人慢慢走出来,周墨会意,抱起妹妹,缓缓下床,步步小心地走向门口,并随时盯着那怪物的动向。就在这时,歌声停了,怪物像是才想起屋里有人,转身面向正偷偷溜走的兄妹二人,伸手抓住周云下垂的手。周墨见状,惊呼一声,抱着妹妹撒腿就往外跑,情急之下,陆臻对准这怪物的腰部,也就是他猜测的柔软部位,开了一枪。

枪声响彻走廊,此刻周墨已抱着妹妹慌忙逃到门外,光头女妖腰部中枪,却没被击退,子弹像是被吞噬,无力地陷进怪物的腰部。短短一秒,腰部复原,子弹被推出,落在白色怪物的手心。陆臻成功引起怪物的注意,也是将他自己置入险地,怪物开始朝着陆臻步进。

“快逃!”陆臻大喊,周墨闻言立马逃到带着妹妹逃到走廊的另一头。陆臻又连开数枪,这次他的子弹打在怪物的全身各处,特别是脑袋和脖子。可谁曾想,飞快的子弹落在类人怪物身上的柔软处时,就像是陷进沼泽,失去威力,击打在它身上的坚硬处时,又会被弹开,只在墙壁或家具上留下可怖的弹孔。更可怕的是,怪物好像没受到数颗子弹的任何推力,它的前进毫无阻碍。

它进一步,陆臻退半步,直至弹夹打空,陆臻的背部顶到墙壁,无路可退。女妖伸出左手,五指摊开,掌心似有异样的突起,陆臻没看清,却觉怪物要生擒他,便侧身翻滚。

陆臻又暴退数步,与女妖拉开距离。光头女妖没再逼近,它定在原地,将掌心向着陆臻。陆臻疑惑,但又不敢上前,二者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女妖像是失了兴致,扭头顺着走廊离开。陆臻咬咬牙,决定远远跟着那只白色人儿,想看看它要去哪儿。周墨周云和房东阿姨早已跑得没影。怪物走到街上,像无事发生般继续游荡。陆臻上街,发现隔两三百米,就能看到一只这样的怪物,这些类人怪物均已脱离刚开始那种没塑好形的状态,现在均光头无毛,皆像瓷一般,它们像是用真人模子刻出来般。脸却各不同,体态也不一,有男女老少,胖瘦高矮之别。这景象好似雕像馆里的雕像统统活了。

现在的情况,已远远超出陆臻能控制的范畴,他只能折回那栋老旧的居民楼,给那儿的居民做些安抚工作。

“你们有受伤吗?”陆臻问周墨周云兄妹二人。此时周墨已经将妹妹抱回房里躺好,房东阿姨也跟了过来。

“没事。”周墨摇摇头,他和陆臻说话时语气小心且恭敬。

“没事就好。”

陆臻又简单了解了下刚才事情的原委,以及周墨的家庭状况。他环顾四周,房间的墙壁和家具上,有几个弹孔,是刚刚子弹弹射留下的。地上有顶卡其色的鸭舌帽,陆臻捡起来,帽檐上有个焦黑的孔,也是子弹导致的。

“你们的财产损失,警方会赔偿的。”

“不用不用,你帮我们赶走妖怪,我们怎么敢收你的钱呢。”房东阿姨笑着插话。周墨也是连连附和。

陆臻把鸭舌帽放回桌面,推脱几下。又聊几句,陆臻才离开。

陆臻等人所见的事,在世界各地同时上演。那些白色物质降落时,会自觉地避开人们,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被这些从天而降的怪物砸到过。它们塑造出的人面体态虽各异,但有意思的是,它们始终遵循一项规律,落在亚洲的变成亚洲面孔体型,落在欧洲的就变成欧洲面孔体型。

有许多人称,亲眼看到或是间接了解到,某个白色怪物的面孔和身材,和自己或是自己所认识的人,一模一样。这一奇怪的现象立马引起各国政府的注意,各国人士马上将落于本国的白色怪物的脸随机抽样,与该国的人脸数据库进行比对。比对的结果令所有人惊恐,每一只人形怪物的脸,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同样的人脸与之对应。再深入调查,发现脸颊相同的二者,性别和身材也会一致。也就是说,某个人此时正在家中睡觉,另一个与之一样的白色人形怪物在另一个城市的街上徘徊。

不难得出个结论,这群类人怪物,是一部分人的镜像!

从周墨那离开后,陆臻可一直没闲着。他被那些在城里到处乱跑的白色人儿弄得焦头烂额,一连几天没睡好觉。他一直收到市民的报警,他能做的只是安抚。几天的接触下,他发现这些怪物的奇异特性——面对人时,它们是固态的人形,当它们需要穿过某些狭窄之地时,又会变成流体,像泥鳅般溜进缝隙。这就是为什么怪物能够穿过锁住的门的原因。

即便有过几次接触经历,陆臻面对这些异物时还是会紧张,他对其继续尝试性地开枪射击,子弹依旧无用。

怪物似乎是无敌的,不仅仅陆臻尝试过伤害它们,其他胆大的人,也用过各种方式的攻击它们,可不论是用利器钝器,或是火烤电击,甚至用车撞这些怪物,它们那或坚韧光滑,或软烂如泥的外皮上,连创伤的痕迹都未曾留下,最多只是稍微打乱了白色怪物人的形态而已。被攻击的它们不会生气,只是离开,事实上,这些怪东西出奇的礼貌,它们从未伤人,触碰人们的物品时也总是文质彬彬的。这些天,因白色怪物而进医院的人,病因只有一个——惊吓过度。

陆臻觉得这些类人生物有想与人们交流的倾向,但连他这种胆儿挺大的人都不敢离怪物太近,更何况平民百姓。

程明镜没能死成,他在警局时的那种胆量说没就没,他对铁锥扎进脑袋的疼痛恐惧至极。他想劝自己换种既痛快又不痛苦的死法,劝着劝着,他便这样孤独的、自责的、屈辱的、带着满腔愤怒的苟活下来了。

他发毒誓,必要手刃*害母亲的罪犯。说这种狠话,会让他心里稍微好受点。

房里的霉味怎么也散不去,程明镜让门窗大开。

他的姨妈可被天上降下来的那些类人怪物吓得不轻,于是就收拾行李跑到她儿女那住。临走前还给程明镜买了一堆牛奶和面包,作为程明镜未来一段时间的口粮,还给了他些零钱,并说:“那边没地给你睡,你先委屈下在这边住,过几天我就回来,有事打电话哦。”

程明镜不在乎这些,他沉默着,摸索着回房。

接下来几天,他都在房里待着,他不想,也没理由出门。他就坐在桌前,没完地、发散地写着自己的想法:

“陆警官把他的电话留给我,说我要是心里难受,就打电话跟他聊天。今天我打给他,问他案子的新进展。他说他在忙怪物的事,我妈妈的案子暂时交给他同事处理。真是无语,我妈妈的命难道没那些怪物更重要?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耐心和友善,但在我看来他和其他人一样,只是觉得我可怜才多分点神来关心我。怜悯的劲儿一过,便不会再把我当回事。自始至终,真正关爱我的只有妈妈。

我因失明而获得帮助,又因失明遭人疏离。从小到大,我鲜有朋友,更未尝过爱情,爸爸对我来说仅仅只是个词语。我渴望,哪怕就只给我一个知心朋友,我都满足,可是这些情感,我却只能通过指尖从书中汲取。我多想象正常人一样活着,而不是被别人说成离开妈妈就一无是处的废人。从前我梦想成为作家,我用盲文写故事,妈妈帮我翻译后再寄出。很奇怪,我的作品在家时,轻飘飘的,像是有生命,可一旦这叠纸出了那扇带着铃铛的门,就会变得比石头还沉,啪唧一声重摔在地上。妈妈鼓励我,但我自知不是这块料,遂放弃,每天除了写点随笔,就再也没有后章。

对了,出事那天晚上,掺墨牛奶的后续还没写完,当时我正想喝了那杯加墨的牛奶,结果被妈妈阻止,我不理解妈妈是怎么发现牛奶掺墨了,明明两种液体的触感都差不多,妈妈说,牛奶白的,墨水黑的,混在一起就是灰的,喝了坏肚子,黑白灰,颜色真是抽象难分辨呀。

是时候该给陆警官再去通电话,之前忘记问他,负责妈妈案子的警察的电话。”

程明镜刚准备放下锥子,扶在桌上的左手突然感觉触到某种光滑的异物,他心一紧,忙缩手,吓得大叫,屁股连着椅子后退好几步。

没人回应他,他好像听到似有似无的异响。他想起,窗户是开着,今天本是有点微风,现在他却感觉不到,一种可能是风停了,另一种可能则很可怕——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风口。

“怎么我一开着窗就有坏东西钻进来?是那个凶手会来报复?这么高的楼层他怎么爬上来的?桌上那滑滑的东西是蛇?我耳朵很灵,为什么有东西进来我没听到一丁点声响?难道是电台里面所说的天降的怪物?”他想不通。此刻他只觉这个房间氛围诡异,后背凉飕飕。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一面掏手机,准备报警,一面小腿紧绷,随时准备逃。

突然间,两只奇怪的手,握住了程明镜的双手,令他汗毛乍起。那手十分光滑,和程明镜桌上所碰到的异物质感相同,有点类似大理石,但却又不像大理石那般冰凉坚硬,那手不冷不热,不软不硬,程明镜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手上的纹理细节。但他能确定的是,那绝不是人的手,而是某种他从未触摸过的奇异材质塑造出的,能灵活运动的假手。入侵他房间的显然是众人口中的类人怪物。恐惧使他头脑空白,方才准备的逃生计划全被搁置,他站在原地浑身发颤,心里不断向死去的妈妈求救。

那诡异的人手轻轻控制程明镜的双手动作。在那双手的引导下,程明镜开始触摸这个类人生物的身体,腰肢、胸膛、肩膀、脖颈、最后是脸颊。怪物的体态在程明镜脑中勾勒,他彻底吓坏了,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个由特殊材质构成的陌生男人!

程明镜的手心又一沉,那个“人”把一张瓦楞纸板放在他手上,有凸点的一面朝着他的手心,程明镜立马意识到,这不正是刚刚他书写的盲文!

接着,程明镜的双手掌心被引导至那类人怪物的胸膛上,一刹那,数点突粒从那陌生男人平滑的胸口上冒出,程明镜吓得想缩手,但又不敢妄动,他怕自己忤逆了这怪物,会有悲惨的下场。他就这样把双手放在满是凸点的光滑胸膛上,度秒如年。

快想想办法呀!程明镜逼着自己几近停转的大脑思考起来。

等等!这些点点,怎么这么熟悉?他开始谨慎地辨别这些凸点。

有规律!是盲文!而且是我刚刚写在纸板上的盲文!它复制了我的盲文?!

程明镜骇然,还没等他从震惊中走出来,类人怪物又有了新动作,一只怪手抓着程明镜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另一只怪手的掌心。

这“男人”的掌心上也有凸点,程明镜知道这是盲文,也确信这个“男人”要向他传递某个信息。他的指尖小心地,轻轻地点在这些突粒上,辨别着这几个盲字。

教…

我…

字…

就这三个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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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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