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无关）从技术体系上来看，女子防身术的大部分技术都来自格斗技术，但摒弃了格斗训练中占比最大、耗时最长的身体素质和技术要领训练，单纯地模仿某个技术的完成形态，以实现“速成”。 （ICphoto/图）
近日，21岁湖北女孩晨跑遇害的恶性案件震惊了社会。一些自媒体乘机发力，发布一系列女子防身术的演示、教学视频，甚至挂上“警方通报晨跑女子遇害”一类的话题蹭热点。
在发布于2015年的一项关于学习女子防身术动机的研究中，192名受访女性中，因担心自己在生活中受到*扰和攻击而学习的有179人（89.5%），相信女子防身术“具有较强实用价值的”有188人（97.8%）。也显示出女性关于自身安全的焦虑并非空穴来风。
那么被女性视为“抗暴神技”的女子防身术，其基本原理和实践效果又到底如何呢？众所周知，基于男女身体构造和身体激素水平的差异，在多数情况下，男女性身高、体重、力量上具有较为明显的差距。因此，所有关于女性与男性直接进行身体对抗的解决方案，其核心都是要缩小和抹平这一差异、提高女性的胜率，格斗技术自然成为首选。2019年巴西里约热内卢，一个笨贼用假手枪试图抢劫UFC女子选手Polyana Viana，尽管后者只有52公斤重，但依然在几秒钟内用裸绞制服了劫匪。那么，基于这一逻辑而产生的女子防身术可行吗？否。
不难发现，拳击、泰拳、空手道、柔道和巴西柔术这些格斗技术从未将“女子防身”作为其首要训练目标，而“女子防身术”也从未承认其就是前述的格斗技术，相反，“女子防身术”总是声称其比这些格斗技术更具有针对性、更有效、更致命，最关键在于：更速成。
“速成”是女子防身术显著不同于格斗技术的地方，也是其主要宣传噱头，同时也是吸引潜在客户的重要卖点，因为无论是拳击、泰拳还是空手道、柔道，都不可以“速成”，且无一例外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汗水才能略有小成，而女性练习者要获得足以对抗普通男性的技术优势，需付出比男性练习者多几倍的努力。被视为“以小搏大”“以弱胜强”的巴西柔术，更是因为其技术体系的精细性，需要更加漫长的练习才能形成战力。
这种循序渐进的体系显然与女性基于安全焦虑而产生的迫切愿望不符。同时，对普通女性来说，无论是上班族、家庭主妇还是大学生，都很难进行长期的、有计划的专业格斗训练。Polyana Viana在几秒钟内将劫匪打得面目全非的背后，是十年如一日的职业训练，这对普通女性来说不现实，因此标榜“速成”的女子防身术相比格斗技术，无疑对女性的吸引力更大。
从技术体系上来看，女子防身术的大部分技术都来自格斗技术，但摒弃了格斗训练中占比最大、耗时最长的身体素质和技术要领训练，单纯地模仿某个技术的完成形态，以实现“速成”。
以针对人体双侧颈动脉的绞技“裸绞”为例，女子防身术既不进行上肢、腿部和核心的综合素质训练，也不教授这一技术的前序技术和布置条件，更不讲授这一技术基于的人体解剖结构，只是简单地演示这个动作在成型前后的身体姿态，用这种行为艺术来对抗犯罪分子，其效果可想而知。某种意义上，推销这些技术无异于谋财害命。
女子防身术的另一卖点是其“致命性”。不进行格斗训练所必须的基础素质训练，却敢于声称其“更有效”的主要理由是：绝大多数格斗技术都受到规则限制，而女子防身术是无规则的，不但可以攻击裆、喉、眼、后脑等人体要害，而且可以采取更多样的攻击方式，比如掐、戳乃至撕咬，因此更有可能实现“一招制敌”。这个说法完全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在冲突和袭击中，双方都是不受限制的，主动升级暴力的一方如果不能“一招制敌”，被激怒的对方势必升级报复。而没有经过系统性训练的女性，针对裆、喉、眼这些小目标的一击命中率是不难想象的。撕咬更是一厢情愿的幻想。与大型猫科犬科动物相比，人类的口裂太小、咬合力太弱、牙根太浅，很难造成致命性伤口，反而更容易激怒对方，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因此，所有基于直接身体对抗的“女子防身术”都难逃一个逻辑悖论，能够让女性获得足够自我保护能力的技术，无一例外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那些声称不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的技术，却根本不可能让女性获得自我保护能力。
归根结底，是“女子防身术”的根本逻辑出了问题，对体力相对弱势的女性来说，基于直接对抗的防身思路不现实也不合理，真正的“防身术”是预判和规避风险，是冷静的认识和分析自身所处的处境，是及时的脱险和求助，如果平时还能进行一些体育锻炼（如短跑）和格斗训练，则能在此基础上大大提高脱险的成功概率。简而言之，女子防身的根本逻辑不该也不能是“迎敌、对抗、制敌”，而是“避险、脱险、求助”。
一些人士针对“避险说”反驳，认为“如果一个社会处处是险，那么女性势必避无可避”，这个说法在夸大社会治安问题的同时，也模糊了“低风险区域”和“高风险区域”的界限。避险在任何情况下都是防身的第一要义，正如西西里人总结出的经验之谈：“身上没有带枪时不敢去的地方，身上带枪时也不该去。”
（作者系历史学者、专业格斗人士）
（本文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刘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