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境/程千帆沈祖棻的成都岁月(上)

蜀境/程千帆沈祖棻的成都岁月(上)

首页动作格斗逝血龙痕更新时间:2024-05-11

晚年的程千帆沈祖棻夫妇。

程千帆沈祖棻伉俪乃“如花美眷”,不意新婚即遭流离之苦。抗战八年,他们与四川结下不解之缘,与成都结下了深刻而细腻的情感。蜀学的奇绝让程千帆刮目相看,蜀人的温情让沈祖棻没齿难忘。沈祖棻(1909——1977)字子苾,别号紫蔓,原籍浙江海盐,生长于苏州。古典文学家,被誉为“现代代李清照”。抗战时流寓华西坝,先在成都金陵大学执教,继往华西协合大学中文系担任讲席。程千帆(1913——2000)名会昌,字千帆,别号闲堂。湖南人。古典文学家。抗战时与夫人沈祖棻一同流寓四川,先后在成都金陵大学,乐山武汉大学执教。

1936年春,南京玄武湖畔,热恋中的程千帆与沈祖棻

琴瑟相谐

流寓巴蜀八年

一九三八年的秋日似乎格外萧瑟,在重庆巴县界石场,入住了一位美丽娴雅的少妇,她的眼帘中看不出喜悦,却含着几多哀愁。这是她第一次入川,在抗战的狼烟烽火之中,不久之前,她不得不与丈夫作新婚之别。“经乱关河生死别,悲笳吹断离情” 带着旅途的风尘,她将内心的不平波澜,化为了八首哀婉的《临江仙》词作:昨夜西风悲乍急,故园霜叶辞枝。琼楼消息至今疑。不逢云外信,空绝月中梯。 转尽轻雷车辙远,天涯独自行迟。临歧心事转凄迷,千山愁日暮,时有鹧鸪啼。

这是该组诗的第一首,在余下七首中,同样的况味也无不流于字词之间,诸如“巴山今夜雨,短烛费新愁” “衫痕新旧泪,柳色短长亭” “镜中残黛绿,梦外故山青” “乔木荒凉烟水隔,杜鹃何苦频啼?”

作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一代女词人沈祖棻。这位江南才女初用笔名绛燕、苏珂写小说、新诗,后转而从古典诗人汪东和吴梅习古典诗词,成为一代词学大家。

沈祖棻与丈夫程千帆是于1937年从南京开始踏上流离之路的,他们于该年的九月一日在安徽屯溪喜结连理。新婚不到半载,日寇进逼,屯溪危急,仓皇之中,又辗转至安庆、武汉、长沙、益阳,在长沙短暂停留时,夫妻俩曾“楚辞共向灯前读,不诵湘君诵国殇” 。1938年5月沈祖棻只身南下四川,程千帆则往在汉口,一年之后的秋天,分别一年的夫妻俩重聚于巴县,旋即又踏上流离之路。上引《临江仙》第一首即是描叙当时境况。之后,他们先后分别执教于巴县的边疆学校、乐山技艺学校、乐山武汉大学、成都金陵大学、四川大学、华西协合大学。1946年8月,俩人离川踏上回乡之路,流寓巴蜀计有八年岁月。

“昔时赵李今程沈” 这是沈尹默对夫妻俩的褒誉,将其比之为赵明诚与李清照。沈祖棻以一部饱蘸着血与泪的《涉江词》将家国之恨发于笔端,叶佳莹评价其为古典旧词的集大成者,而她的丈夫程千帆兼具学者与诗人风范,同样令世人钦慕。

程千帆中年之后遭遇坎坷,学术生命一度中断,晚岁却勃发生机,成为南京大学古典文学研究的领军之人,当代人视之为文史大师。他的《闲堂诗集》,钱钟联评价卓然有陈后山之风。

夫妻二人,一位学者兼诗人,一位诗人兼学者,鸾翱凤翔,琴瑟相谐,在他们相濡以沫四十年的岁月之中,巴山蜀水八年的流寓生涯承载着太多抹不掉的情结。

程千帆沈祖棻程丽则全家福。

警角凄楚

珠泪飘灯人又去

“残剩山河行旅倦,乱离骨肉病愁多” 这是陈寅恪先生在流离之路吟出的啼血之诗,有着同样经历的沈祖棻也有众多的诗篇叙写其中况味。1940年暮春,沈祖棻被检查出腹中生有肿瘤,她与丈夫从雅安赴成都四圣祠医院治疗。某日,程千帆未在身边,时值午夜,医院突然失火,身体孱弱的沈祖棻未即拿上自己的随身衣物,便与惊惧的人们一道“奔命濒危”。待程千帆闻讯从旅舍赶到医院,他遍寻未见妻子的身影,在茫茫夜色之中,一颗心不由忐忑不安。沈祖棻有一首“宴清都”词叙写其事:“迷离梦回珠馆,谁扶病骨,愁认归路” 那时候,当丈夫赶到医院之时,她却强扶病体欲回旅舍,然而却找不到归路了。待天明夫妻重逢,俩人“相见持泣,经达似梦” 这样的境遇,恍若重生一般。那时候程千帆在乐山执教,夫妻俩在短暂相聚之后,程因有要事又不得不离开身患重病的妻子,而当他去到乐山,寄寓在成都一位友人家的沈祖棻却又万般地担心起丈夫来,因为偏僻的乐山城竟遭遇了日寇的轰炸,她笔下的“珠泪飘灯人又去。月冷荒城,警角声凄楚”即是当时忧心之境的写照。

国难亦是个人之难,身体贫弱且又漂泊异乡,这让沈祖棻同时怀着了病愁与乡愁,她的一首《西平乐慢》,让人们窥见到她婉丽多情而又哀怨的内心世界:

转毂兵尘,伴愁药里,还叹久客殊乡。薄暮风灯,自怜寒夕,书签不遣流光。甚酒迹衣痕细检,沈醉狂吟顿灭,争如昔日,江南断尽回肠。空念朱颜暗改,明镜里、漫记旧时妆。 戌笳催晚,新烽换岁,怅恨尊前,难觅疏狂。休更忆,吹笙月下、系棹华荫,水阁醅春酒酽,惹梦香浓,歌舞湖山夜未央。无奈凭栏,平芜故国,残照新亭,寂寂江潭,怕说离情,谁教种遍垂杨?

词家的句子让后来人追想她当年心境:病恹恹的身子怎禁得住兵尘中的折腾,薄暮寒夕之中叹流光转逝,叹朱颜暗改,更叹久客他乡。不要回忆承平之日笙歌游宴、长夜未尽的日子,想起来便更惹愁绪,更怕说离别,更恨人、是谁种了那么些撩人幽怨的垂杨?在沈祖棻许多词作中,这些千转百折、柔靡而又纠结的汉字总能在她才思清妙的心中浮现。

年轻时的沈祖棻。

纵有高才

赚悬命之资而已

早在1932年,当日寇狰狞之相像初露,年轻的沈祖棻感时念忧,写下了一首超凡脱俗的《浣溪沙》:

芳草年年纪胜游,江山依旧豁吟眸。鼓鼙声里思悠悠。三月莺花谁作赋?一天风絮独等楼。有斜阳处有哀愁。

这是沈祖棻的出道之作,前辈诗词大家们传阅之后,皆颂其对斜阳意象的把握,从此古典词坛称她为“沈斜阳”,她的词学基调也于此肇定并生长。在四川的流离风咏生涯中,“斜阳”之句亦不时浮现。诸如:“但伤心,无限斜阳,有限江山。”“纵有当时燕,怕江山如此,减了斜阳。”“对河山满眼,斜阳欲暝,伤时泪、如铅水。”可以看出,斜阳是她悲凉心中的斜阳,也是故国大好河山的斜阳。这位“易安之后有斯人” 被朱自清颂为“现代李清照”的卓越词人,她的词作所表现的便远非仅对自己身际的萦怀。她的词,或针贬时弊,或心系家国,或关注国际时政,俨然一部个人心灵史兼“词史” 。

抗战期间,物价飞涨,民生凋敝,作为天府之国的成都虽较其它地区稍好一些,许多教师与公务员也仍然入不敷出,生活艰辛。有一首打油诗调侃道:

教授皮黄包骨头,沟中断瘠待谁收?伤心饱学纍然狗,空腹高谈吹甚牛?今日不为明日计,他生未卜此生休。虚名坐误真君子,馁在其中为稻谋。

此诗中“今日不为明日计,他生未卜此生休”是陈寅恪集苏东坡诗为联用以自嘲过的,沈祖棻在蓉时与陈先生多有交往,一定熟悉。她也曾给学生们念读过另一首调侃公务员的打油诗:“何事不可作,偏为公务员。家贫儿作仆,柴贵饼当餐。两脚奔寒暑,六亲断往还,只缘棺木贵,不敢上西天。”后来许多人误以为这首打油诗是沈祖棻所作,其实她只是在一些场合念读过而已,在她笔端表现的类似题材,其文字濡染不会如此浅俗,当然是另一番笔调了。

那时候成都有一些浅俗媚洋之人莺歌燕舞,浑然忘记祖国之难。时居华西坝的陈寅恪有诗鞭笞此举,他请这些人在轻歌舒缓,香雾弥漫之时不要忘记祖国“却在山河破碎中” 。沈祖棻有一组《减字木兰花》词亦咏类似事件。其词云:

秋灯罢读,伴舞嘉宾人似玉,一曲霓裳,领队谁家窈窕娘?红楼遥指,路上行人知姓氏,细数清流,还有夫婿在上头。

她的丈夫程千帆签注此词说:“写当时教会大学学风之流荡也。时有北平南迁某校之校长夫人,尤工媚外,每率诸女生陪美军军官跳舞,虽为路人指目,不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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