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途倚伏都无定,尘网牵缠卒未休。
祸福回还车转毂,荣枯反覆手藏钩。
暴风雨来临之前,天空中总要卷积着滚滚乌云。1965年晚春时节,哈尔滨却总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一点也看不出暴风雨来临的迹象。五一劳动节过后,桃花盛开,丁香含苞欲放,满城暗香浮动。
春色盎然,万物滋长,静谧有序。大方里上空,鸽群结队飞翔,盘旋回转,不时发出悦耳动听的哨音。聆听这种美妙的声音,瞬间让袁克夫心情愉快起来。几声尖利的口哨打破了这个静谧氛围,盘腿照镜的丫头放下手中的小镜子,挪到炕沿,下地,穿上那双一只露着窟窿的布鞋往门口迎去,回头对袁克夫说,喏,这不都回来了么。
伴随一阵响亮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嚷嚷着,来到了门口。
“小山东子,这回你得劲儿了吧!”,人未到声先到,随后,穿着旧军装上衣,里面是蓝色挎兰背心的金三金四哥俩跟着道外十道街的王明远走了进来,中等身材体格健壮的金三说话中气十足。
金四手里拎着几条鲤子鱼,顺手给了倚在门口迎接的姑娘。小姑娘这会儿挺麻利,接过鱼,拿了一个破桶和剪子蹲在地上就开始收拾。
“大哥,你来了。”,袁克夫打了个招呼,仍有点懵,到现在他仍不知是几点,王明远是1961年通过钱吉泰在“省评”认识的,在一起待过一阵,关系不错。有王明远就得有“魏得罗”,落在后面魏得罗没进屋,顺手从车座子里掏出一团棉纱,蘸了桶里的水,在门口认真的擦那辆自行车。那是一台铮明瓦亮全新的“孔雀”车,他边擦边按车铃,头也不抬的说,山东,你挺这铃声,多脆声,我给你“警报”及时吧。
身形干瘦的“魏得罗”叫魏俊林,道外的职业“荷包”,和“滕浦”,“二眼儿”,“死伴随”沙博瑞是“一把”,他和袁克夫说话时向着正收拾鱼的姑娘眨了一下眼。
“他太得劲儿了!睡到现在刚醒。”,那丫头瞪了魏俊林一眼,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把收拾完的鱼摔进桶里一拧身进厨房开始生火。
“我告诉你山东,这哥俩太坏,鸟儿悄的想进屋抓你现行。”,魏俊林被崩了一身水,一本正经地说。
“金三”卷了一个“蛤蟆头”叼在嘴角,脱了外衣,走到屋外,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含糊不清的说,操,不管咋的我还给山东子找个“小拉儿”〈那时指不正经的女人〉,让咱兄弟出出火,你到好,连块儿猪肉都没整来。
“你寻思猪肉跟人似的那,你用嘴忽悠几句就跟你走,”,魏俊林一把把金三的“蛤蟆头”抢了过来叼在嘴上,“猪肉往那一趴,你没票,你能带走?我上哪整肉票去,谁上班,兜里还揣着肉票啊。”
魏俊林专门在7线公交车上扒窃,这辆让他爱不释手的新自行车就是在车上掏到一个科长的工作证,里面夹着一张“工业卷”,才买到手的。
袁克夫逐渐明白了过来了,刚才炕上的姑娘是这几个大哥给自己安排的“见面礼”,怕自己这两年教养憋坏了,让自己败败火。也真难为了他们一翻心意了,他看那姑娘在门口和魏俊林眉来眼去的,便笑着说,谢谢几位大哥一片好心了,刚才光顾着睡觉了,兄弟刚回来还是有点适应不了。我也受不了,万一哪天她成为你们谁的媳妇儿,我得叫嫂子,那都成啥事了。
不大功夫,“金四”打回了酒,鱼也炖好了,几个人在炕上摆好了桌开始吃喝,那姑娘叫艳萍,也是“大方里”的,欲走还留。直到金三招呼她上桌,她带着些许腼腆,瞅着炖的那锅喷香扑鼻的鱼犹豫不定,。
魏俊林一把将她拽到身边,说,让你吃,你就在这吃,这鱼也是我找人弄的,跟我客气啥。
“你们可少喝点,别,别一喝完酒就……就没完没了的祸害人”,艳萍有些耽心的瞅着“金三”哥俩说着,扭捏着上了桌。
“金三”哈哈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肆无忌惮的说,操,少喝能行么,酒能生精,一分酒力一分活儿。
袁克夫笑了,他清楚,这个艳萍和他们都有关系。“大方里”挺乱,在那住的人没有几个有工作的,就是有,一个人工资养一大家子人,往往也特别艰难。每天,人们想得最多的问题就是怎样能吃上下一顿饭,至于人生将如何度过的道理,那就不是在肚子饿得整日轰鸣时该想的事了。
袁克夫刚才已经饿的头昏眼花,他这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多,加上头一天晚上也没吃东西,等于一天没吃饭。人在饥饿之时对一切都毫无兴趣,什么理想抱负拼搏奋斗,都是空谈。此时,那令人胃口大开的一锅鱼,一盆洗的水灵灵的黄瓜,香菜,辣椒卷在干豆腐里蘸着黄豆大酱,摆在炕桌上,就是实打实的人生最高境界。袁克夫连吃几口鱼,,肚子里雷鸣般的叫声被压制住了。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一股热流奔腾而下,让他的胃火烧火燎后,又从鼻腔燃烧到双眼,瞬间使他热泪盈眶,他端着酒杯表达了对几位哥们儿的谢意。
肚子里都有了底,开始喝上了酒,话题自然就唠到袁克夫不在哈尔滨的这两年社会上发生的事。艳萍喝了几口酒,脸上泛起一层红昏,增添了几分动人,她一双丹凤眼总似有意无意的停留在魏俊林脸上,脉脉含情。袁克夫看见了她的眼神,不禁想到了郎招娣,这个时而深情款款,时而发起怒来杏眼圆睁的女子一直杳无音信,也不知她过得怎么样,也不知何时郎招娣就悄声无息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袁克夫提到了郎招娣,自然就提到她家住的新发屯,提到新发屯,“金三”最有发言权,他的对象家就住在那。“金三”愁眉苦脸的说,“新发屯”还不如“大方里”,“大方里”好歹靠着一条铁路,还有那么大的一个滨江站,人来人往的。新发屯啥也不靠更完犊子,那的賊就得往“秋林”走。南岗特严,去年“新发屯”判了十多个人,就在今年“五一节”前,又有几个判刑的。南岗有名的一个“女荷包”赵颖也判刑了,还有个“大娟子”,因为一百多块钱被抓后想下乡都不行,直接判刑。
平日不善言谈的王明远酒入愁肠接过话茬说,南岗严,哪都不松快,道外也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各个大院都抱把,抱得死死的,只有一个院里住的的和同一个条街上的人才能在家门口“啃地皮”,外人来了谁也不好使。“大海”也不像以前那样有人惯着他了,永华,建国,他们不能到各处随便拿活,谁还老鸡巴让他吃票。
提到“大海”,袁克夫想到很多,他在去“少管”教养前,从没想到自己的未来。那时在学校,敏感的他常能感觉到老师和同学看自己形如异类的眼神,这些鄙夷的目光让处于青春期的袁克夫更为叛逆。他不断的策划着恶作剧,又常和校里校外的人打架,这些行为的确违背了学生守则里规定一个学生应该做的事。但袁克夫骨子里是个感恩图报之人,如果当时老师能稍微多一点耐心多一点温暖,他必定会对那份恩情百倍回报,社会上未尝不会多一个有益之人。上行下效,老师的粗暴冷漠,也带来了同学们的歧视和排斥,让他在学校抬不起头来,度日如年。脱离学校来到社会上后,他感受到了社会上的各种人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快乐,虽然接触的都是人所不齿的所谓流氓歹徒,但和这些人在一起总是嬉笑怒骂轻松随意。他觉得这些人倒要比那些外表堂而皇之的伪善之徒强太多,那些都是表面上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一肚子男盗女娼,在权利和利益面前,不顾廉耻唯利是图的人。
刚脱离学校的袁克夫尚属少年,没有什么理想世界观,他放任自适就是寻求温饱追求快乐。那时,他最大的爱好是听书看书,从“岳飞传”,“杨家将”中,让他知道忠君爱国,每每看到书中将士保家卫国血洒疆场,都能让他热血沸腾,他渴望成为一名战士,成为一名英雄能流芳百世。从“大八义”,“七侠五义”,“水浒传”中,袁克夫又向往那些行侠仗义的侠客,一诺千金,为朋友两肋插刀。在学校倍受冷落,使他在社会上更为珍惜结交的朋友,对所有朋友无不慷慨大方豪爽仗义。
王明远的话,袁克夫并没有当回事,他觉得离开哈尔滨只有短短两年多,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王明远的怨气来自他的眼光和胸怀不够开阔。
1965年,哈尔滨已经从饥饿中恢复过来。那时,厂矿企业,商店,饭店,影院,旅社,就连街角的一个食杂店均为国有,只要有工作就都领着国家发放的工资,医疗教育住房也不需要花什么钱,除了家里人口特别多的负担重外,人们生活条件都差不多,所以,也就不存在了有什么特殊利益之争。没有了利益之争,那年代社会人的思想行为就相对纯粹了。单靠练跤玩拳,就能出名,在一栋楼,一个院,一个胡同一条街甚至一个区称王称霸。
那年代出名不像日后那样能给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去一个大院打架都不能靠名声起到震慑效果稳操胜算。一次,有名的人物“军长”带人到另一片儿打架,被那一片儿大院里心齐的男女老少打的狼狈不堪抱头鼠窜,从此威名扫地。在道外,很多大院里的人家互相帮衬抱团取暖都变得亲如一家,像“胡子大院”,“王八大院”,“黄家大院”等,混的再有名的人,也不敢进去和人家全院儿的人为敌。不过,有了名气,走在街头巷尾,在众人点评议论下,能有种英雄般的感觉,更为主要的是能吸引那一片最漂亮女人的青睐。有名的并不一定就是地痞流氓,很多拳脚好,摔跤厉害的也出名,像王殿元,张乃刚,叶来洪,钱万利,高岩等,满貴信等。他们平时并不惹事生非,迫不得已打架也是为了打抱不平,教训那些持强凌弱的无赖,这些人往往让那些欺软怕硬地痞流氓畏之如虎。
1965年,哈尔滨的五月,风平浪静。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就在此时,一篇名为“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文章初稿已经在上海酝酿完成,这篇文章不啻一颗重磅炸弹,将在这一年的冬季引发,随后将在全中国掀起滔天巨浪。
不善饮酒的袁克夫已经一杯白酒进肚,烈性的酒精在他全身蔓延渗透,两眼被烧得通红,同时,也激发了他的豪言壮语。他慷慨激昂的说,什么道外道里,明天该怎么干就怎么干,道里的“点子”是不还是“徐独眼”,“赵光腚”,“假高丽”他们,打架也没事,道里也好使,不还有“良子”,“戴瘸子”他们呢吗。
醉意朦胧中,袁克夫真想尽快见到袁连良,“王山东子”王立业他们,可现在身无分文也只能暂且忍住。
酒瓶见了底,几个人意犹未尽,“金四”摸出五块钱,让艳萍再续上两斤酒,艳萍也喝了不少,拎着瓶子晃晃荡荡出了门。“金四”看着她背影,一脸淫笑着对袁克夫说,老弟,你觉得她咋样?
袁克夫想说没兴趣,怕一旁的魏俊林面上不好看。正好喝酒了也浑身没劲,头昏脑胀,就回避了这个问题,连连摆手,说这等事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喘不上气来,呼吸沉重的说,四哥,这个……这个酒也是喝不下了。
“金四”喝了酒,邪劲上来了,淫笑着说,文化公园有舞会,一会儿就去那玩玩,我非要给你小山东子学摸儿上一个。
“文化公园”原来曾是外国人的坟地,在1958年开辟成公园后,也少有人问津。一道之隔便是1953年建校,赫赫有名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简称“哈军工”,开国大将陈庚是首任院长。“文化公园”建成后,成为“哈军工”教师学生们课余时间休闲放松的好去处。“文化公园”建成前,那里树木高大茂盛,野花幽香,景色秀美,众多外国坟墓安置其间,显得神秘莫测,人迹罕至时更是阴森恐怖。公园落成后,“哈军工”师生经常在此举办活动,逐渐给这带来些许人气,每逢旁边的“极乐寺”庙会当天,那的人气达到了一年中的顶峰,也使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那个地方。“哈军工”曾在那举办过多场舞会,跳苏联的集体舞和水兵舞,吸引了周边很多人观看参与,渐渐的,文化公园形成了一个露天舞场。
文化公园就在“大方里”的南侧,“大方里”的人去那,只需爬了一个陡坡就可到达,连十分钟都用不上。附近地痞流氓没事就在那闲逛,逢露天灯光舞场开放,就更有很多人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都聚集在那。
“咋的?有舞会,那块儿活儿好拿呗?”,袁克夫知道那隔三差五就举办舞会,一下来了精神。
“好拿啥呀,好拿,去那的都是干咱这行的,拿谁去啊。”魏俊林看着拿酒进来的艳萍接着说“小四的意思是给你拿个漂亮娘们!”
袁克夫摇头摆手,表示自己不去。
魏俊林转头自作主张的对艳萍说,让她把后买的酒,和剩下的钱都拿走,回家给她爸喝。“金四”怒道,你他妈咋拿别人钱装大方。
魏俊林赔着笑说拿车驮金四去公园,这才拉倒。
艳萍乐呵的回家,王明远去了道外,“金三”留在家中,当晚,没少喝酒的袁克夫仍睡得很香,连日来的疲惫让他连梦都没做。
第二天清早五点半,两年多教养形成的习惯让袁克夫准时醒来。太阳已经升起,阳光明媚,他推门出屋,呼吸清爽的空气,“大方里”四周鸡鸣狗叫夹杂着火车汽笛声阵阵传来,家家户户陆续升起袅袅炊烟,新的一天又將开始,这种浓郁的烟火气息让袁克夫心情特别愉快。他返身进屋,连拉带拽,把尚在沉睡的魏俊林叫醒,从屋里推出自行车,沿着陡坡往烟厂方向而去。
原本,袁克夫忍不住的想去道里袁连良家,等爬上了陡坡,就变卦了,他想自己现在这样就去有点不好,还是忍耐一阵再说。他让魏俊林坐在后面,自己蹬着车子,沿滨江街的下坡飞速滑了下来,到了滨江站的正门,把自行车存好,两个人走进了候车室。候车室里人声嘈杂,乌烟瘴气,东张西望寻觅一圈没发现好目标,执勤民警还警惕的看了他俩一眼。两人就离开了那,取了车子,推着往十六道街走。魏俊林恨恨的说,这个“老母”真他么敬业,昨天晚上在文化公园跳舞,我们走了,他们还赖在那呢,今天这么早就出来干活了。
袁克夫知道他说的是大方里“老母”,问,他在哪呢,我咋没看见。
“山东,你在里面都呆傻了,老母他们一帮就在检票口那头,他还是拿那个花里胡哨的行李卷儿做掩护呢吗。”提到“老母”,魏俊林口气不削一顾,用力从嘴里吐出口粘痰,说“昨晚洋娃娃她们去了,看老母他们那德性,跟群癞皮狗似的缠着她。”
袁克夫推着车子没吱声,他想着下一步去哪。
“我倒是跟洋娃娃约好了,礼拜天中午船坞见面,十二点。”,魏俊林自顾说着话,说到这有几分得意,耸着肩膀,举起双臂摆动,比划了几下朝鲜族舞蹈。
袁克夫充耳不闻,他现在兜里分文未有,整点钱是主要的,他不想让别人看不起,连王立业的家都不好意思去了。
“这点儿,上1线吧,这时候正好。”,袁克夫看街上人来人往,上班时间到了。
魏俊林见袁克夫对自己约上“洋娃娃”的事漠不关心,想借着这事好好吹段牛逼的愿望落了空,觉得没趣儿,就说,那就带上“小七”吧,咱仨一起干。
“小七?徐奉才回来了?”,袁克夫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牡丹江少管所那个“小七”徐奉才,别说这会儿还挺想他的。
“什么徐奉才,不是梁子路么,你咋地了山东!”
袁克夫在街边等了一会儿,魏俊林就把“小七”梁子路驮了过来,以前都认识也不用介绍。三人把自行车存在了十六道街“工人医院”停车棚,就在医院门口站台等1线车。上车前,三人商量好了,在车上随机应变,但不管拿没拿到“活”都在一面街那站下车,坐1找往回返,先不往道里那头去。
三个人在1线车上来回往返了几趟,袁克夫“拿”到了二十几元,挺满意,临近中午,他便提议,去“浴海街”找那的“片儿长”马强,马子福吃顿饭。马家的哥四个“勇猛刚强”全部到位,八个人去十二道街回民饭店美餐一顿,此举也算通知这帮人自己回来了。下午,没上车,“片儿长”都知道咋回事了,就放心大胆开始在红星电影院一带活动了。那几天,红星电影院放映电影“特快列车”,从门口的电影宣传画来看,像是一部惊险战斗电影,实际上是一部讲述在列车上争分夺秒抢救负伤解放军的片子,整部影片一个坏人也没有,不过也拍的惊心动魄。看完电影,“小七”梁子路回家,袁克夫和魏俊林去“工人医院”取车。
“工人医院”依旧是富丽堂皇,整个靖宇街上最漂亮的建筑。曾几何时,它的门前车水马龙,官员政客,富商阔少,太太小姐穿梭其间,这里的前身就是1920年朱在田开的“新世界大酒店”。在那个欧式门廊下,袁克夫一眼看见那儿站着一个白衣黑裤的女人,真是美的令人瞩目,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肌肤若雪,脸映桃红,唇红齿白,眼似秋波,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用花容月貌来形容。袁克夫情不自禁怼了一下魏俊林,啧啧称叹。
魏俊林还记得他早上对自己提到“洋娃娃”时不屑一顾的事,此时也是一哂,说,这不就是丰润街刘美君吗,跑这拉客来了。
袁克夫大为惊讶,问道,你说啥,她也是个“小拉”?
魏俊林表情更是不屑,又一哂,笑道,她咋地,她就不能是个“小拉”啊,她不但是,她还是个最埋汰的“小拉”,谁逮谁干,你不信,我现在就给她领走。
“别,别,可别的了。”,袁克夫不想他的美好感觉被破坏,心想这么高雅漂亮的女人不可能干那种事,她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啊,怎么可能干那种事。等下去,他怕魏俊林说的事真的被证实,赶紧拽着魏俊林取出了自行车,在十六道街副食店买些吃的,回到大方里。
当晚,袁克夫的梦中多次出现了那个女人风情万种的倩影。
随后几天,袁克夫就和魏俊林,“金三”,“金四”,王明远,丁柱,刘铁城,在“1线汽车”,“省评”,红星电影院,这些新开辟的路线上行窃。
到了礼拜天,温度陡然升高,好像突然到了盛夏。魏俊林早就在心里惦记约到“洋娃娃”的事,到了这一天他说什么也别干了,就去江边游泳野餐。他耽心“洋娃娃”爽约,没和大伙儿提这事。
每到夏天,道外“船坞”一带最热闹,那水面开阔,沙滩最细。“船坞”对面还有一片“小树林”,那里不光有众多打扑克,下棋,喝酒的人,还有耍猴的,变魔术的卖艺人,偷着卖各种各样小吃的,投机倒把私下交易的人,卖弄风情的“小拉”也出没其间,五行八作汇集于此应有尽有。
魏俊林和“洋娃娃”约的就是“小树林”,在他卖力张罗下,大伙儿七手八脚把吃喝摆在铺开的毡布上。都是道外人,守家在地的很是方便,王明远借了辆三轮车,从北五道街冷食部拉来几塑料桶鲜生啤酒,丁柱还借了一条舢板船和渔网,众人在“小树林”找了块树荫最浓密的地方安营扎寨。
临近中午,炙热的阳光铺洒在江面把江水暖的差不多时,袁克夫,丁柱,王明远活动身体准备下水游泳。“金四”指着沙滩上一个简陋的木板小屋说,都看好了,离那远点儿,被抓进去可就完了,你们仨那体格子挨收拾也受不了!
袁克夫看“金四”一本正经,就好奇的问是咋回事。
“金四”说,山东,你还没听过“老蒙古”吧,那地方可是个禁区,霸占在那的老娘们可是相当厉害了,你千万别去看她,被她抓住,你就是“日本船”,完〈丸〉了。
“金四”说的这个“老蒙古”,是个卖淫犯,在船坞这待两年了。起初还有主动找她的男人,她也不提价钱,完事后找她的男人兜里有多少钱,都得被她翻走。这女的是个纯蒙古人,一身蛮力,普通三两个人绝不是她的对手。有两次,来了七八个警察才把她制服,不知怎么又把她放了出来,有人说她是精神病,也可能是考虑少数民族政策吧,反正此后都是放任着她,无人敢管。
“老蒙古”占据着船坞的黄金宝地,过往男的看她一眼,她就认为是对自己有意思,拽进屋里就*服,做不做事都得给她钱,常来“小树林”的人都知道她。
袁克夫下水前,特意往小木屋那看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女的,穿着一身油腻的蒙古服装,蹲在门口,方形扁脸颧骨突出,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
江水仍旧挺凉,袁克夫游了一圈就跑了上来,躺在温热的沙滩上。躺了一会儿,丁柱上岸,趴在沙滩上摆了个匍匐前进战士的造型,他瞄着“老蒙古”的那间小木屋,模仿电影中激情澎湃的声音说,袁克夫!我命令你,为了党国的利益,天黑前你必须端掉这个据点,摧毁这个老蒙古。
袁克夫顺势骑在他身上,笑道,我得骑着你这匹马,侦查一下敌人的活动经费藏在哪里,你主动献身把她吸引出来,我把她老巢端了,把经费搞到手。
王明远没和两人说笑,他时刻注意的是小树林那边的情况,他看到,那几个没下水游泳的同伴连船也不划了,已经在那开始喝上了,还来了俩女的,忙跟他俩说,咱别扯犊子了,在扯那些好吃的都进他们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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