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州志》扎记（六）

康熙《泽州志》收录诗一百八十余首，当数黄亷一首《古诗》尽显晋城爱文习武尊儒重教的社会风气。诗曰：河东人物气劲豪，泽州学者如牛毛。大家子弟弄文墨，其次亦复跨弓刀。去年较射九百人，五十八人同赐袍。今年落科取进士，落钓连引十三鳌。迩来习俗宜趋善，家家门户争相高。驱儿市上买书读，宁可田间禾不薅。我因行县饱闻见，访问终日忘勤劳。太平父老知此否？语汝圣世今难遭。欲令王命尽知教，先有乡里烝群髦。古云将相本无种，从今着意鞭儿曹。诗文浅是易懂 ，却豪气满篇，古时晉城的家长们，为了使子弟“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不输当今的父母。一首直白如打油诗的诗篇竟使我对晋城的历史产生些许的自豪，这恐怕是作者未曾想到的。至于《艺文》卷中再有多权威的作者，再有多么美妙的诗句，都不如它。下面我从登太行山的十几首诗中，选出几首帝王名家的作品供大家赏读。首推最为人熟悉的魏武帝曹操的诗篇《苦寒行》：北上太行上，艰者何巍巍。羊肠阪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羆对我蹲，虎豹夹路啼。谿谷少人民，雨雪落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我心何拂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道正徘徊。迷惑失故道，薄梦无宿棲。行行人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这里《东山》诗指得是诗经中战士思乡的诗歌。下面是唐玄宗的《登太行》：清跸渡河阳，凝笳上太行。火尤明鸟道，铁骑遶羊肠。白露埋阴壑，丹霞助晓光。涧泉含宿冻，山林带余霜。野老茅为室，樵人薜作裳。宜风问耆文，敦俗劝耕桑。凉德惭光哲，徽猷慕昔皇。不因今展义，何必冒垂堂！再看李白的《北上行》： 北上何所苦？北上缘太行。磴道盘且峻，巉崖凌穷苍。马足蹶侧石，车轮摧高岗。沙尘接幽州，峰火连朔方。*气毒剑戟，严风裂衣裳。奔鲸夹黄沙，凿齿屯河阳。前行舞归日，返顾思旧乡。惨憾冰雪里，悲号绝中肠。尺布不掩体，皮肤裂枯桑。汲水涧谷阻，採薪垅坂长。猛虎又掉尾，总牙皓秋霜。草木不可飡，饿饮零露浆。叹此北上苦，停骖为之伤。何日王道平，开颜覩天光。白居易的《初入太行路》 ：天冷日不光，太行举苍莽。尝闻此中险，今我方独往。马蹄冻且滑，羊肠不可上。光比世路难，犹自平与掌。李贺《七月一日晓入太行山》：一夕遶山秋，香露溘蒙菉。新桥倚云阪，候虫新露朴。洛阳今已远，越衾谁为熟？石气何淒凄，老莎如豆镞。五位大伽的诗文各有千秋大家慢慢品读，我这里情有独钟是几首遊海会寺（龙泉寺）的诗。海会寺位于皇城相府不远的大桥村边。离晋阳高速北留口北边不远。是明朝北方的有名寺院初叫龙泉寺，后改名海会寺。寺院两佛塔耸立十分壮观。塔院内书院在明朝时十分有名 培养出不少举人进士。海会寺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阳城二中所在地。阳城二中是我的母校，爱屋及乌，所以有关海会寺的过去十分关心。这次读《泽州志》《艺文》卷有关海会寺（龙泉寺）的诗篇录如下。先读场时光《过海会》 ： 溪山雨后好，所爱招提滨。远近花为岸，缤纷霞映人。借非云汉岁，讵减武陵春。避地此中可，谁为一问津？作者杨时化，阳城下伏人，万历进士。诗意大意是：溪水和青山雨后最为好看，我特别喜爱临近水的旁边。远近的岸边长满了鲜花，五彩缤纷的霞光照着游人。要不是空间和时间的不同，这里的春光不亚于陶潜笔下的武陵塬。可以隐居此地，有谁还会问起呢？再读唐顺之的《同孟中丞遊龙泉寺》 ：宝地风尘绝，琳宫日月偏。雁来还绕塔，龙去尚留泉。户里天花落，空中梵乐传。远师休禁酒，客醉欲逃禅。唐顺之，江苏武进人，明朝大学问家，抗倭英雄，这是他与泽州的孟春（曾为御史中丞）游海会寺的两首诗中的一首。诗意是：风水宝地隔绝尘世的喧嚣，神仙般宫殿在远离日月的偏僻之地。归来的大雁绕塔飞翔，飞天而去的神龙留下清洌的泉水。在屋内佛祖的说法使天降缤纷的香花，室外的天空飘荡着优雅的佛教音乐 。尊敬的禅师啊，你不要禁止我喝酒吧，喝醉了我就可逃离你的说禅。远师典故好像出自白居易《远师》诗。天花落是佛教的故事。以下是明末张慎言的《龙泉寺独夜听泉》：清泉非一响，高下若相酬。杂以风将暮，兼之竹欲秋。坐令诸相净，灯与一龛幽。耳徃声来处，真如容自求。这个张慎言是明末的名臣，也是海会寺附近的人。为了不事清室，硬可客死南方。诗意是说龙泉寺的泉水高处流下，互相呼应着发叮咚的声音，晚风吹拂着竹林沙沙作响，已知秋天来临。坐在龙泉寺内色相俱空，只有一龛幽幽的灯光作伴，耳往声音来处听去，佛家真实的世界，只能从自身中找得。通篇有佛家的境界与诗意。杨时光又一篇《龙泉纪事》 ： 余友金铭数遊龙泉，取其可蠲烦课静，惜好韻未標，霾响空谷，爰率吾党经始疏瀹，分合隐见，畧尽泉情，时天啟癸亥二之月也。龙泉泉有龙，叹铄会不省。意当兴雨云，祁祁霑旁境。不然媚幽棲，千载俪箕颍。何哉恣狼藉，终古浸荒梗。徒资老圃惰，蹄涔溅弛骋。井渫测吾徒，遊历恆耿耿。顿有张季鹰，蒪鲈归来顷。笑彼买山迂，爱兹欲习静。良朋互经营，攘剔以作屏。发蒙为沼渠，次弟乱流整。贺如泉遂遭，乃当荒翳永。三叹意在昔，浸没聒鼃黽。观妙讵云足，曲折亦已炳。夹波立松筠，中央纷藻荇。文漪画烦滌，清磬宵寐警。得闲即过从，流连为娟靓。诗文太长，内容未释义，只将序文释义如下：我的朋友金铭，好几次去龙泉寺遊玩，为的是那里可以兔除烦恼求得安静。可惜他的诗文没有标识断句，就像雾霾在空谷中回荡朦胧不清。于是和朋友为他开始疏理，使其诗文分合隐现，略表对龙泉的情感。当时是天啟癸亥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