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中,唐代的正史有两部,以成书早晚分为《旧唐书》和《新唐书》。
《旧唐书》由五代后晋刘昫主持修撰,这本书的史料多取自唐代国史、实录。
一百五十多年后,北宋欧阳修等重修唐书,即《新唐书》。
新唐书
新旧唐书各有优劣,仅以人物列传事迹而言,《新唐书》比《旧唐书》增加了两千余条。
这样的增加体现了《新唐书》的历史观和价值观。
我们来看增加事迹的几个例子。
杨贵妃是寿王李瑁的妃子,后被唐玄宗纳入后宫宠爱,这是一段不伦之情。
但是《旧唐书》并没有记载这一点。
杨贵妃剧照
《旧唐书·后妃传》是这样记载:
“玄宗杨贵妃,高祖令本,金州刺史。父玄琰,蜀州司户。妃早孤,养于叔父河南府士曹玄璬。开元初,武惠妃特承宠遇,故王皇后废黜。二十四年惠妃薨,帝悼惜久之,后庭数千,无可意者。或奏玄琰女姿色冠代,宜蒙召见。时妃衣道士服,号曰太真。既进见,玄宗大悦。不期岁,礼遇如惠妃。”
《新唐书·后妃传》则记载道:
“玄宗贵妃杨氏,隋梁郡通守汪四世孙。徙籍蒲州,遂为永乐人。幼孤,养叔父家。始为寿王妃。开元二十四年,武惠妃薨,后廷无当帝意者。或言妃姿质天挺,宜充掖廷,遂召内禁中,异之,即为自出妃意者,丐籍女官,号“太真”,更为寿王聘韦昭训女,而太真得幸。”
新旧唐书在杨贵妃初始资料的记载上,最大的区别就是点出了杨贵妃是唐玄宗的儿媳身份。
《旧唐书》
《旧唐书》为何不书杨贵妃本是寿王妃一事呢?一般的看法是《旧唐书》多取自实录,“盖国史旧文,故有隐讳也。”
《新唐书》增加这个事迹,揭露唐代帝王的“污点”,以警示后世。
类似的事情在《太宗诸子传》也有发生。
《旧唐书》在《太宗诸子传·曹王明》传记载的中规中矩,而《新唐书》在传中增加了曹王明母亲的情况。
“曹王明,母本巢王妃,帝宠之,欲立为后,魏徵谏曰:‘陛下不可以辰赢自累。’乃止。”
这一句增加就记载了唐太宗娶了弟媳妇的丑事,反应“太宗开国之初内行有缺”,让后人知道唐代后宫的荒唐。
二、《新唐书》增加李林甫“偃月堂”、“立仗马”事李林甫是著名的大奸臣,《旧唐书》记载了李林甫不学无术的一些琐事。
“自无学术,仅能秉笔,有才名于时者尤忌之。而郭慎微、苑咸文士之阘茸者,代为题尺。林甫典选部时,选人严迥判语有用‘杕杜’二字者,林甫不识‘杕’字,谓吏部侍郎韦陟曰:‘此云杖杜,何也?’陟俯首不敢言。太常少卿姜度,林甫舅子,度妻诞子,林甫手书庆之曰:‘闻有弄獐之庆。’客视之掩口。”
剧照
《新唐书》则体现了鲜明的忠奸史观,直接把李林甫打入《奸臣传》中,传记中也删掉了“杖杜”“弄獐”,而是增加了“偃月堂”、“立仗马”事来突出他的奸。
“林甫有堂如偃月,号月堂。每欲排构大臣,即居之,思所以中伤者。若喜而出,即其家碎矣。”
“林甫居相位凡十九年,固宠市权,蔽欺天子耳目,谏官皆持禄养资,无敢正言者。补阙杜璡再上书言政事,斥为下邽令。因以语动其馀曰:‘明主在上,群臣将顺不暇,亦何所论?君等独不见立仗马乎,终日无声,而饫三品刍豆;一鸣,则黜之矣。后虽欲不鸣,得乎?’由是谏争路绝。”
增加了“偃月堂”、“立仗马”这样体现李林甫的“老奸稔恶”的事迹,读者立刻就能感受到李林甫的奸诈专权,很多史论家都认为这一删一增“可谓得要矣”。
出于类似目的的增加在奸相卢杞、大宦官仇士良、酷吏来俊臣等人传记中都有体现。
欧阳修要通过这些的“增恶”来突出他们的罪行,将他们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既然有“增恶”,也就有“扬善”的写法。
狄仁杰
如《狄仁杰传》,增加了狄仁杰劝说武则天不立侄子武三思而立儿子庐陵王的两件事,
会后欲以武三思为太子,以问宰相,众莫敢对。仁杰曰:“臣观天人未厌唐德。比匈奴犯边,陛下使梁王三思募勇士於市,逾月不及千人。庐陵王代之,不浃日,辄五万。今欲继统,非庐陵王莫可。”后怒,罢议。久之,召谓曰:“朕数梦双陆不胜,何也?”于是,仁杰与王方庆俱在,二人同辞对曰:“双陆不胜,无子也。天其意者以儆陛下乎!且太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危矣。文皇帝身蹈锋镝,勤劳而有天下,传之子孙。先帝寝疾,诏陛下监国。陛下掩神器而取之,十有余年,又欲以三思为后。且姑侄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庐陵王,则千秋万岁后常享宗庙;三思立,庙不祔姑。”后感悟,即日遣徐彦伯迎庐陵王於房州。
这两件事是《旧唐书》没有记载的,《新唐书》补充增加以突出“仁杰之忠于唐”。
此外《姚崇传》、《宋璟传》、《段秀实传》等贤相忠臣传记都增加了一些值得称道的事迹。
《新唐书》是宋仁宗时期由欧阳修、宋祁、吕夏卿、梅尧臣等知名文史大家编纂的官方正史,成书之后便取代了《旧唐书》,“布书于天下”。而《旧唐书》则不再刊印流传,很少有人再读。到明嘉靖时期浙江人闻人诠征借到民间所藏的《旧唐书》,《旧唐书》才得以重新刊行。
《新唐书》取代《旧唐书》成为宋元明清的正统唐史,主要得益于它的价值观的塑造。
欧阳修
《旧唐书》多采自“国史旧文,故有隐讳”,而《新唐书》除了体例、文采上的完善优化外,更带有鲜明“忠奸顺逆”的褒贬观,以使“使明君贤臣、隽功伟烈与夫昏虐贼乱、祸根罪首”皆得“暴其善恶”。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旧唐书》采自实录,更多的是用唐代人的价值观书写唐史,而《新唐书》则是以宋代人的价值观书写唐史。
如此一来,那些新增的事迹就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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