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生产，艺人出走，为什么你看的古偶剧越来越无聊？

被切开的CP反映着背后制作方欢瑞世纪的意志。比起过去用心经营的剧集，《琉璃》尤其显得更加急不可耐地想要完成对流量的收割。这代表着欢瑞以及一众老牌影视公司的转向——大家都在追求一种更稳定的产出模式。但是对于观众来说，这可能也意味着要面对更加乏味无聊的古偶剧市场。

文 | 张炜铖

编辑 | 楚明

运营 | 肖睿

观众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甜的CP了。在《琉璃》电视剧发布会上，女主角袁冰妍模仿剧中的情节，在男主角成毅凑过来时亲吻了他，演员间这样甜蜜的互动在现下的娱乐圈实属难得一见。这一片段被截取下来在微博上广为传播，热度最大的一条获得了几千的转发，成为整部剧最出圈的一刻。

出人意料的是，这对CP会在剧集刚播完的时候就迎来了BE（Bad Ending）。在《琉璃》大结局后举办的收官云歌会上，观众们抱着看两人再度合体发糖的期待而来，却收获了完全相反的结果。整个活动中，袁冰妍和成毅几乎是零交流。成毅的有意避嫌更是让气氛降到了冰点。主持人问成毅对这对CP的感受，他的回答是，司凤（剧中他的角色名）没了，但我还在。《琉璃》收官云歌会在豆瓣的评分仅有2.5分，最热短评说，知道的是云歌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悼念会。

被切开的CP反映着背后制作方欢瑞世纪的意志。比起过去用心经营的剧集，《琉璃》尤其显得更加急不可耐地想要完成对流量的收割。这代表着欢瑞以及一众老牌头部影视公司的转向——大家都在追求一种更稳定的产出模式。但是对于观众来说，这可能也意味着要面对更加乏味无聊的古偶剧市场

在《琉璃》的宣发里，主打的卖点简直就是仙侠剧的烂梗合集。女主角褚璇玑善良天真，却前世是战神，体内拥有没有开启的神秘力量，就如同花千骨有洪荒之力。禹司凤和褚璇玑轮回里十生十世，实际上就是《三生三世》系列《香蜜沉沉烬如霜》《宸汐缘》里三生三世轮回的升级版，不过可以塞入更多的甜梗和虐梗。褚璇玑“六识”残缺的先天不足，和《香蜜沉沉烬如霜》里锦觅服下陨情丹的情节也如出一辙。

▲ 《香蜜沉沉烬如霜》的大“甜”和大“虐”使其成为了当年的爆款电视剧。图 / 《香蜜沉沉烬如霜》剧照

但这也正说明《琉璃》遵循的其实是国产仙侠剧积累多年后发展出的套路：三界震动都只是恋爱的附属品，最终主人公们要解决的，也还是爱情的归属问题。历劫、轮回等装载着“甜”和“虐”的设置成为了剧情必不可少的元素，仙侠这一背景存在的意义也只是为这场恋爱提供特别之处。

而当袁冰妍在剧集发布会的舞台上亲吻成毅时，她同时也在亲吻一套产出大热仙侠剧的营销发行模式。这一模式包括着花絮、点播、线下活动等等手段，更因为仙侠剧有着相对高的成本回收要求所以强度不小。这反过来要求电视剧的内容必须更加契合观众的取向，“甜”和“虐”必须更加惊人，CP也必须炒得更加卖力。

《琉璃》完整地继承了所有的流程。从27集起，琉璃就开启了每集3元的付费点播，解锁至大结局共需99元。周边方面，官方推出了情人面具项链、金赤鸟项链等结合剧情设计的珠宝。《琉璃》收官云歌会以优酷线上直播的方式进行，观众需要为此支付50元。

CP的打造是整体的营销里最核心的环节。和曾经大热的影视CP相比，袁冰妍和成毅的CP在人设上并没有什么升级，但是由于男女双方几乎没有咖位的顾忌，更出位的互动也快速收获了大批CP粉。

▲ 发布会上，“初遇夫妇”还原剧中的亲吻情节。图 / 网络

遵循仙侠剧最稳妥的制作方式的《琉璃》在暑期档的末尾顺利“小爆”，收获了约150个热搜，主话题阅读量达到63.2亿，豆瓣评分稳定在了7.6分。禹司凤和褚璇玑组成的“初遇夫妇”随着剧的播出热度不断走高，其微博超话拥有了4.5万粉丝。两位演员的真人CP“冰橙汁”超话，更是一度登上微博CP超话榜的第二名。

但这样的做法和前几年欢瑞的策略大相径庭。2013年，作为古偶剧大户的欢瑞推出了“大制作“计划，这一计划和杨幂、唐嫣等8位明星工作室合作，以“大明星、大制作、大格局”为主题，追求的是宏大的制作规模和声势。此后欢瑞推出了顶级IP剧《古剑奇谭》《盗墓笔记》和《青云志》，顺利捧出了李易峰和杨洋，开始了“以剧捧人，以人带剧”的循环。

实际上，眼下欢瑞的求稳，是为难以掩盖的重重问题所迫。看似稳妥的《琉璃》，其实宣告了此前大制作模式的暂时失灵。

对于像欢瑞这样的传统影视公司而言，艺人经纪业务一直是与影视业务捆绑的。但是影视制作若要追求利益最大化，必然要压缩片酬，这与艺人经纪的追求是截然相反的。艺人的利益和公司的利益之间天然就存在冲突，当红艺人的出走是非常常见且不可控的现象。因此公司若过度倚重某几个艺人，就是危机的体现。

2017年，欢瑞捧红的唐嫣、杨幂、杨洋已经陆续解约，李易峰的身影也逐渐淡出欢瑞制作的影视剧。欢瑞开始与公司以外的知名艺人合作，并试图用《天下长安》彻底摆脱过度依赖核心艺人的困境。

▲ 李易峰曾经是欢瑞世纪的当家男艺人。图 / 视觉中国

这部剧仅购买电视剧改编权和剧本的所有权利就花了1亿元，还斥资6000万元片酬请来张涵予主演。《天下长安》的定位不再是以欢瑞艺人为主的偶像剧，而是一档由老戏骨们为主的历史正剧。它卖出了5.67亿，原计划在优酷、爱奇艺、腾讯视频同步上线，然后再在CCTV8黄金档播出。

但是在2018年7月15日，《天下长安》被宣布，由于播出版本和上线时间安排，该剧撤档。原本可以带来的转机化为泡影。

2018年欢瑞的营收为13.28亿，同比减少15.23%，净利润3.25亿，同比减少23.09%。在这之中，三位头部艺人实现收入5263万余元，占到了主营收入的20.58%。欢瑞过度依赖核心艺人的困境并没有得到解决。在李易峰离开后的2019年，杨紫接替了他成为欢瑞的顶梁柱，她的收入贡献达到4995万元，占到了年度主营业务收入比例的9.25%。核心艺人仍然是欢瑞不可缺少的收入来源。

同时，欢瑞还冒险尝试过通过周播剧的方式盈利。2017年欢瑞将《大唐荣耀2》《青云志2》等5部电视剧打包出售给安徽卫视和北京卫视，并承包了两家卫视周播剧场的广告招商。但水土不服的周播剧只为欢瑞带来了1.44亿元的净亏损。2015年《花千骨》的播出是周播剧成为一种新型发行手段的标志，可即使是这部剧也没有实现营收平衡。

▲ 2015年，《花千骨》以周播剧的形式播出，双网收视率屡屡破3，但这样的好成绩仍然没有使该剧实现营收平衡。图 / 视觉中国

擅长于制作大IP的欢瑞也必定要面临由IP带来的苦恼。2018年，《盗墓笔记2》为欢瑞实现了营收2.36亿元。但是这一IP已于2019年5月26日到期。2016年欢瑞借壳上市时公布的储备IP里，《十年一品温如言》迟迟没有开拍，《吉祥纹莲花楼》还在剧本阶段。

在失去了大明星、大IP的情况下，欢瑞被迫要调整打法。IP储备里的《听雪楼》由自己旗下艺人秦俊杰、袁冰妍出演，发行渠道只有网播，制作周期短，成本回收快。《琉璃》也是同样的做法，女主角同样由袁冰妍出演，男主换成了另一位欢瑞艺人成毅。

和《听雪楼》的豆瓣4.4分相对比，《琉璃》的成效和反响还算不错。成毅收获了数量不少的粉丝，被推到了台前。

但在现在的欢瑞，成毅已经不太可能成为下一个李易峰了。

冰橙汁夫妇的BE是官方拆CP的结果。CP粉们多半是趁着剧的热播而来，想让他们变成其中某个人更忠实的粉丝，拆掉CP，让演员“独美”是最快捷的办法。在普遍的认知中，成毅虽然在云歌会播出后掉粉5万多，但这只是可以忍受的副作用。留下来的粉丝会因为浅层CP粉的离去真实地感受到“哥哥只有我们了”，从而有着更高的忠诚度。如果制作方此时想要在粉丝身上收获利益，它无疑会大获成功。

在电视剧刚刚落幕就这样做，虽然对粉丝而言很残忍，但是对制作方欢瑞世纪来说，无疑是最快变现的手段。并且成毅的下一部剧《长安诺》已经开播，等待着他的，还有新的营业对象和需求。

▲ 《琉璃》的线下云歌会上，两位主演几乎零互动，“虐”到了不少CP粉。图 / 网络

这样的做法从艺人的角度来看其实是短视的。成毅的潜在商业价值因此大打折扣，从热度尚可的《琉璃》播完之后，他还没有接到任何一个代言。在“磕CP”变成看剧刚需的现在，下一部剧播出时，观众们也会忌惮于他在《琉璃》播出后的表现，从而不敢放心地“入坑”。

但是欢瑞想要的不是下一个李易峰，而是很多个成毅。在李易峰出走前的2018年，欢瑞一口气签下了16位新艺人，这一直被业内认为是要批量培养艺人的信号。所以欢瑞不必过多地考虑演员的未来，成毅对于他们而言，是随时可以替换的。

面对越来越没有耐心的电视剧制作方们，观众们最好的应对方式好像是不要再投入过多的真情实感。但是当剧集的内容制作和营销越来越工业化，越来越知道如何把握观众们的情感，观众们依旧无法抗拒。如果有下一部《琉璃》，它大概率还是会得到自己的市场。

这也正是欢瑞想要看到的，它已经承受不起过去高风险的制作方式，也没有成本去进行创新和尝试，它需要的是短期可见的利益。传统影视公司，如唐人、华策也在面临同样的境况。所以未来当观众们打开视频网站，他们可能只能看到这些充斥着人工糖精和眼泪的流水线生产的古偶剧了。

▲ 图 / 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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