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践行“道”

怎样践行“道”

首页角色扮演道执于行更新时间:2024-08-03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黄元汉,很高兴和大家一起,继续学习《道德经》,今天是第三讲。在进入今天的新内容之前,我们回顾一下上一讲,我们学习了些什么。在上一讲,我们讨论了“道”是什么,它有什么性质,“德”又是什么,“道”和“德”是什么关系。我们认为,老子在论述“道”的之前,首先组织了论述“道”的支持系统。通过多章的论述,老子阐明,“道”是一切万物演化的根本力量,“道”的位格是“无”,“道”超越一切,甚至超越了“无”的位格本身,“道”就是不断地超越。“道”超越于极端,使得事物不断地流变,时间上不断地前进,空间上不停地拓展,“道”的运作在于把事物推向自己的反面、总是使事物处在循环当中、总是在事物内部构架相互斥离的力量、总是使事物扩展格局境界,道发挥作用的方式是存在于万物之中而包容万物。“道”空虚能容、伸缩灵应、充满生机。“道”可以体悟,但难以明说。“德”是基于“道”的名位体系,它标定了可达到“道”的具体坐标。今天我们来讨论本期讲座的第三个话题:怎样践行“道”。

一、惟道是从,惟迤是畏

“道”既然遍及于每一时处,内存于每一物体,则也存在于我身我心。那么,我就可以求“道”悟“道”。通过前面的讲座我们知道,“道”是一切事物的超绝存在,所谓超绝,就是超越相对世界。人类的一切问题,都来自于世界的相对性,一切问题的超脱与解决,都在绝对世界或彼岸世界。在精神与行为上,对于我们的身心来说,“道”唯一能实现的,是绝对的幸福,或者说终极的幸福,对于一切系统来说,“道”唯一能做到的是深根固柢、长生久视。在做法上,一切都按照终极幸福或长生久视来做,就是追寻终极,以彼岸为依归来进行此岸的生活。彼岸这个词,是借用于佛家。彼岸思想,是东西方共通的,意在超越眼下的格局,追寻终极依归的思想。

我们先从个人的角度进行剖析。什么叫做绝对的幸福?绝对的,就是无条件的。什么是无条件的幸福呢?在这里,我们有必要给大家介绍一下《庄子·逍遥游》的寓言。

北方深海里有鱼,叫鲲,它化而为鸟,叫作鹏。鹏很大只,它的背,不知几千里。大鹏奋力而飞,它的双翼如垂悬天际的云。这大鸟,等待大海涨潮起风,以便迁徙到南方。大鹏飞翔时,拍击水面三千里,搏击双翼扶风摇摆九万里,它一个呼吸,要用六个月的时间。

有麻雀看到大鹏,感觉好累,麻雀说:“它这么费事是要干嘛?你看我,飞的时候用跳的就可以了,我也不用飞那么高,最高也不过十来米就够了,盘旋在高草和矮草之间。我这也是飞翔的最高境界啊。大鹏是在搞什么,有必要吗?”麻雀这种幸福,就是一种自满的幸福,它的条件是,狭隘而封闭的眼光和孤陋寡闻的见识。

宋国有个人,叫宋荣子,这个人的精神境界有点特别。全世界的人赞誉他,都不能催他奋进,全世界的人非议他,都不能使他沮丧。宋荣子很能安定在自己不受别人的评价影响的状态。宋荣子的境界比麻雀要高,宋荣子幸福的条件是,自己能安定在不在乎世俗的荣辱状态上,可以说是一种比麻雀眼界要宽阔,但同样封闭的精神世界。

郑国的列子,会飞,御风飞行,轻盈美妙,十五天后才会返回地面。列子的境界就像我们周围的一些专业的匠人或艺术家,这些人,对于一门技艺有极其深刻的造诣,他在那门技艺当中,能找到畅快感。虽然生活的其它方面,他们可能糟糕得一塌糊涂,但一回到他的领域里,他马上满血复活,生龙活虎。这也包括拥有一个人、拥有一个家庭、拥有一个学术成果的幸福,你在外面再苦再累,一回到你的世界,一看到他,你就生机勃勃。这是我们一般人很理所当然的幸福。可是,这种幸福仍然可以失去。就像列子,虽然可以不用走路,但他飞行还是得靠风,得靠风,就还是需要条件的。

那终极的幸福是什么样的呢?那就是超绝性,一方面终极幸福不在于世俗的任何领域,而单纯只是领悟层面的,或说灵魂层面的幸福;另一方面,这种幸福是无条件的,不需要任何东西支持。庄子把这种幸福叫“逍遥”,老子把这种幸福叫“超然”。上面我们说,灵魂层面的幸福,当中的灵魂,并不是指可以离开身体飘走的那个东西,而是指内心最深处、最柔软、最纯真的灵性。过往有这样一句话“狠斗私字一闪念,灵魂深处闹革命”,我们可以改为“终极幸福一闪念,灵魂深处生喜悦”,这种幸福,是心甘情愿地愉悦自己的灵魂,是从心中开出一朵花来,此花永不凋谢的那种美妙,这是真正的安心。为了理解上的方便,下面我们就用灵魂来代替“道”进行讲解。

怎样获得这种幸福呢?老子在《道德经·第二十一章》说:“惟道是从”意思是说,只有无条件、绝对的幸福本身是唯一可以做的。也就是说,其它一切的重要性都在这个之下。我们用极端的例子来说明,如果职场的发展妨碍了灵魂的愉悦,放弃这个发展;如果赚钱妨碍了灵魂的愉悦,放弃这笔钱财;如果孝养父母妨碍了灵魂的愉悦,放弃孝养父母;如果教育孩子妨碍了灵魂的愉悦,放弃孩子的教育;如果活着妨碍了灵魂的愉悦,放弃活着。当然了,上面的说法,是站在争斗的角度上说的,其实,如果职场的发展妨碍了灵魂的愉悦,那就把灵魂的愉悦融入职场;如果赚钱妨碍了灵魂的愉悦,那就只赚能够愉悦灵魂的钱;如果孝养父母、教育孩子妨碍了灵魂的愉悦,那就和父母、孩子一起安放灵魂,获得终极的幸福。可以说,老子认为,除了灵魂的愉悦之外,人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从各种影响灵魂的愉悦的事情当中挣脱出来,恢复到灵魂的愉悦上,这就是“修道”,让灵魂的愉悦充满身心,充满生命的全程的人,可称为“道人”。

“道”既然存在于一切时处,就不会和一切事物冲突,我们要做的是,一方面坚定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内生这种幸福,另一方面,在时时处处,都不离开这个幸福。具体做法是,把一切行为和对象都赋予彼岸的涵义。你努力工作是为了灵魂的幸福,你待人接物是为了灵魂的幸福,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灵魂的幸福。

在《道德经·第五十三章》老子又说:“惟迤是畏。”迤,是斜路,就是指一切掩盖“道”,干扰灵魂幸福的东西,都畏惧、禁绝。老子说:“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意思是说,灵魂的幸福很容易达到,而人们却总是各种狭隘的幸福,喜欢争斗赢对方,喜欢自己是对的,喜欢高高在上,喜欢被阿谀奉承等等,我们看一个有代表性的篇章。

《道德经·第二十四章》:“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老子说,企、跨、自见、自是、自伐、自矜这些,对于灵魂的幸福来说,就好像是吃多了还要撑,多长了一个手指一样无用。万物都讨厌这种没有实际好处的做法,因此有“道”之人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自见自是者,往往要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会见缝插针地抓住机会就对人家说教,装大师给别人开示一下;或者对人极其蔑视,言语轻慢,享受把别人踩在脚下的快感。当然地,他往往会自圆其说:“他确实是这样我才说,我是为他好”。

自伐自矜者,认为自己达不到自己设定的品性标准,于是自己鞭策自己,然后努力上进,把自己套进“我应该”的套子里,对于不达他标准的人,没有做到他心里认为的“他应该”,他都认为罪恶的,心中充满恨意,*气腾腾,心里给周围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判死刑。

老子一口气,说了四个“自”字。“自”就是自己,毫无疑问,老子提示我们,我们的自我的关注往往太敏感了。别人说句话,他在想,哎呀,他是不是在说我,他是不是看不起我。别人说句话,他又想,哈哈,他还得靠我,他比我差远了,他又想,这个该死的,完全不理解我……

“惟道是从,惟迤是畏”虽然表述上看似只是原则而已,但我们不能只把它当作原则看待,而是把它当作发心的秘诀,它所要告诉我们的是:时时处处,每一闪念都愉悦自己的灵魂。

二、后外其身,燕处超然

《道德经·第七章》:“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天长地久”形容的是天地获得存在资源之后的结果。天地是有妈妈的,天地的生存资源来自于它的妈妈,或者说,天地是有根的,它的根一直源源不断地为它供给着可持续存在的资源。老子形容这个状态为“不自生”。

“天地”其实为“有”,“有”是从“无”中出生,湮灭后又复归于“无”。《道德经·第六章》说:“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指出,天地根植于“玄牝”。“玄牝”即是“道”、“无”,它的属性之一是“不死”,所以,只有“无”才是永恒的,“有”的长久,只是暂时的。所以,长久与否,取决于是否有“无”。那么,趋近于“无”,则才有了“长生久视”的可能,否则,没得聊。“不自生”也就是趋近于“无”。

“不自生”是由谁而生呢?《道德经·第二章》揭秘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有从无中生,难从易中生,长从短中生,高从下中生,音从声中生,前从后中生,反之,说无从有中生等等,也成立。那么,不管站在任何角度,此一角度的所有,都是从彼端角度生出来的。既然彼是此的根基、母体、源头,那么,跳出此端的角度,维护彼端,进而维护整体,就是维护此端的母体,就能为此端源源不断地供给能量。这就是“不自生”的奥秘。其中的关键,是跳出自我视角的约束,突破小系统的桎梏,升华到上层,立足更大格局,获得回头俯瞰能力,这就是后文的“后其身”、“外其身”和“无私”。

“不自生”是《道德经》落实“道”的重要法门。《道德经·第二十二章》说:“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老子意思是,不囿于自己狭窄的角度,放开心量,获得了全方位的视野,这叫明;不硬撑自己是对的,接纳各种不同的意见,这才贴合了真实;不自夸自诩,认同他人的贡献,才会真的得到推崇;不自高自大,推崇了别人,才会真的受到敬仰。因此,“不自生,故能长生。”

天地“不自生”,“圣人”效法天地,同样“不自生”。在人类社会,“圣人”是和民众互欲而生的,也就是说“圣人”来自民众的推崇和认可,“圣人”的根基在民众,而不是“圣人”的名声和实利,因此“圣人”不但不能只霸占着管理者的位置,反而必须忘记这些名声和实利。“圣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维护老百姓,政令上,站在老百姓的后面,利益上,不与百姓争利,站在老百姓的外面。同样,老百姓也会维护整体而把管理者推到前面,从而确保了管理者的名位。这就是“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道德经·第三十四章》申论说:“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道德经·第六十六章》又再重申并更明确地说:“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

突破狭小眼界,超越自身界限,才能突破结构造成的禁锢,这就是“无私”,突破和超越,才能在更广阔的天地里遨游,才能回头俯瞰式地总揽与整合自身小系统的生存资源,这就是“成其私”。注意,“成其私”是首先成全了别人,更成全了整个系统,在此基础上,才说得上成全自己。其中的关键是“无私”,老子在《道德经·第十九章》再次告诫说:“少私寡欲”。“无私”老子又称之为“自爱”,在跨越大半部经典之后,老子在《道德经·第七十二章》说:“圣人……自爱不自贵。”

这是积极昂扬、充满生机、春意盎然的姿态。“无私”广泛适用于各种场合。例如,你成全了你的顾客,才能做好你卖家的角色,买卖才能长久;你成全了观众,才是做好了你演员的角色,戏才能演下去;你成全了学生,才做好了你老师的角色,才能持续教学;你成全了老公,才算做好了老婆的角色,婚姻才能走得下去;你成全了身体的适度,才做好了养生的工作,健康才有得保障。

但人类社会的麻烦在于,人们通常会打着“我是为了你好”的名义行事,却夹杂了大量的“自见、自是、自伐、自矜”,典型的就是父母对孩子的批评,明明是自己的情绪没整理好,或者沉浸在不切实际的期望中,却要求孩子做到这个做到那个,还打着爱的名义,把孩子围剿的无处可逃,逼迫他只能走上同样的精神困顿之中。同样的,你批评别人不是为了建设他人而只是因为别人与你不同,你愤怒于别人不是他真的做错了而只是他没有符合你的期待,你点评别人不是为了中肯评价而只是为了彰显你水平高,你询问别人问题不是为了调查研究只是想听到赞许,你嘘寒问暖不是关怀别人的疾苦而只是为了别人兜里的钱,你尽力付出不是为了弥补别人的不足只是为你满足自己付出的心理,你奋力劳作不是别人懒惰做不好而只是满足你自己的存在感……世俗生活,最容易树着“无私”的牌坊,干着“有私”的勾当,自己欺骗自己,把面子的“无私”误认成了里子也“无私”了,还不知道里子其实很不“无私”,老子也很无奈。

《道德经·第二十六章》:“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高明的人,无时无地不沉浸在灵魂的幸福之中,这就是“终日行不离辎重”,虽然会有享受、荣誉,但也安于超然之境。

这里,老子虽然只说了“有荣观”而“燕处超然”,但其实,即便是在争斗环境中,同样需要“不离辎重”,不忘记你唯一的事情就是愉悦你的灵魂,而“燕处超然”。生活里,诸多的紧张、争吵、竞争会让我们焦头烂额,这好像很难超然。但是,“超然”却是唯一的出路。

当别人跟你吵架,你回嘴和他对骂。这时,你马上陷入了丧失“道”或者丧失灵魂的幸福,虽然可能你骂回去把对方骂赢了,但你一定消耗了灵魂的力量,身心上会有难以恢复的疲惫感。可是,如果你能够内心平静地,不起波澜地悄然让它过去,则你就赚回了心力,你会觉得心灵获得自由。从争执的角度看,这样回避争执,是输掉了。然而,这并不是输掉了,这是规避了灵魂的消耗,长养了心力,避免了愤怒带来的痛苦。也许你会想,这样很难,根本不可能,如果你这样想,那是因为你没有在生活的微细处用功。

哪里是微细处,自己的内心就是微细处。通常,不是别人骂我们,而是我们常常心怀愤怒。所有的愤怒,都来源于你“企、跨”,“企”是踮起脚,“跨”是迈大步,都不是正常的行动状态,指代偏离事实的期待,也就是你没有承认或接受事实真相,就你会生气。例如,你回家,他没有按时做好饭,你生气。你认为是因为对方没有做好他应该的事情而生气,可是,在你的心理运作上,是你没有接受家里没有饭吃这个事实生气。再如,亲戚家的熊孩子给你家弄得乱七八糟,你生气,你认为是因为亲戚没管教好他的孩子而生气,可是在心理运作上,是你没有接受家里被弄乱的事实而生气。我在这里并不是说,你要无原则地允许各种糟糕的事情发生,而是指,你的心理运作,在习惯上,会把各种不是扔给对方,认为对方是错的,而自己则永远是对的,可能你还会更进一步,蛮横地强词夺理。这样,就陷入对错是非,永远无法理清的纠缠之中,连“道”本身的状态都是“混而为一”,是是非非又怎么能讲得清楚,无非是要把对方打倒,获得我赢了的感觉状态罢了。赢了吵架赢了面子,却输了灵魂的力量。庄子形容这种情况是:用尽力奔跑的速度来消灭自己的灵魂。

所以,一定要学会“燕处超然”,不要沉浸于情绪当中,当你发现自己有情绪的时候,你要想: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实没有看到,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仅仅是个事实,而我并没有接受它。一切回复到事实真相本身,而不是附加主观情绪,即所谓“修真”。

《道德经·第七十一章》:“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老子说,承认自己的认知是有限的,这是“上”,不承认自己没有接受事实,这是“病”,这就会导致情绪。有情绪不要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要把情绪当作需要解决的状况对待,认真地检视自己是不是有“他应该”而“他却没”这样的想法,认真地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不接受、不承认的事实,这就会“不病”。在日常生活中,真诚地做,从微细的地方做起,慢慢恢复心力,这是真正的“燕处超然”。

三、处无为事,行不言教

“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是老子专门对管理者说的。内容在第二章和第三章,我们把它连在一起看。

老子说:“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弗去。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高明的管理是“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典型的“无为之事”是“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四项,典型的“行不言之教”是“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这三项,而这些,又都统称为“无为”。

“无为之事”之“万物作焉而不辞”。“万物作”是具体事务,自然界,“万物并作”,社会里,资源流转,是自然发生的,不需要外力干预。《道德经·第三十二章》揭示说:“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意思是,老百姓没有要求,政府也没有政令,但天地的雨水本身就是均匀的。这种自然状态,《道德经·第五十七章》进一步阐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自化是自我觉知、自正是自我规范、自富是自致富足、自朴是任运自然。可见,只要管理者不横加干涉、破坏,“道”的力量自然发生。“辞”本义是诉讼时的言辞,在这里引申为干涉、破坏。“万物作”具体而繁琐,有着“道”在背后运行。作为管理者,不要插手、干预,既管不过来,也没有任何必要;一旦插手,反而是在和“道”对抗,破坏生机,摧毁平衡。例如,身体消化食物,靠本能运行,肠道自然蠕动,脾胃自然运化,不需意志的干扰,而过度的情绪,反而会影响消化功能。所以,老子在《道德经·第六十三章》谆谆告诫说:“事无事,味无味。”奉劝人们把管理推向无为,去除繁杂事务,以平淡为享受。

“无为之事”之“生而不有”。“生”就是生有,就是《道德经·第三十二章》所说的“始制有名”,也就是创建政府管理天下,创建规则管理公司,创建练习管理身心,创建生命延续生命。不要占有政府、占有公司,等等。所创建的,也必然要符合“道”整体运作的规律,既然整体运作,就不属于个人;就连运营者、创制者本人,也只是整体中的一个元素而已。整体不可能附属于局部。就连你的孩子都不属于你,你只是把它带到这个世上的因缘,跟他关系比较密切而已。

“无为之事”之“为而不恃”。“为”就是要做事情,它的方法是“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包括此条在内的,当下正在举例的这些情形。本节的“为”,狭义上,是指,在其位,要谋其政,不能赖在位子上,无所作为;广义是指,通过运营,使局部配合整体,以达到整体的健康长存。在这里,我们要提请各位注意,《道德经·第四十九章》说:“圣人在天下,怵怵,为天下,浑其心。”这里的“为”应读wèi,“为天下”,并非执掌之意,而是讲述圣人面对天下时的正确心态。

“无为之事”之“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弗去”。《说文解字》说:“功,以劳定国也”。通过“为”,天下安定,民生健旺,“长生久视”,这是圣人之功。此功不可“居”。“居”,占据之义。一旦占据,即是执于一端,即是扼*生机,板结资源。“弗居”,管理者的行为就会限定在配合整体,推动活性上,这样做,天下越来越安定,民生越来越健旺。只有尽力做功而“弗居”,这一系列所“为”才会不白费。

“不言之教”之“不尚贤”。“尚贤”是管理者常用的方法之一。这种方法后世也一直在用。比如说,汉朝的举孝廉、隋唐开始的科举制,现在的各种考试考核,都是尚贤。在商业领域尚贤也很常用,例如,充会员有优惠,一段时间内小量白送产品,把客人锁定;会员还有各种等级,分级别给予好处,让人们去够取。

在管理端,“尚贤”的本质是管理者控制之下的等级体系,这个方法应用之初,也许是为了行政健康。但这个体系天然的具有资源集中的作用,会把好处都向管理者聚拢。例如,游戏公司收玩家的钱,商家锁定客户,管理者获得天下英才。管理者拿出一些奖赏给争相表现贤良的人,又加剧资源集中的趋势,这就会使资源板结。对商家来说,这无可厚非,但对整个社会来讲,这种使资源固化的系统操作,会破坏整个社会的自然流转和平衡,具有最大面积和力度的破坏力。

从民众的角度看,“尚贤”是通过个人奋力表现博取资源的通道,这种奋力通常是很蛮横的,或许要打败竞争者,或者是要用力表演。如果你生活在战国时期的秦国,你需要拼了命冲在战场的前面,割取更多的耳朵以获得更大的军功。举孝廉是汉朝的一种人才选拔方法,据说,汉朝有人为了表现孝心,竟然逼死父亲,好让他结庐守孝。

“争”就是抢夺。民争的最高级形式是和管理者争,推翻管理者。“尚贤”是一个大圈套,处在“尚贤-争”的漩涡里,不管是管理者,还是民众,谁也逃不了。因此,从一开始,就在源头上“不欲见贤”,禁绝“尚贤”的套路,长治久安还尚有可期。

“不尚贤”,管理者自己就不会和天下争,社会资源自然流转,民众各得其所,“万物作焉”,生活无忧,故此,民众也无所争。“不争”趋近于道,《道德经·第八章》“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故几于道”。“不争”的人可以达到的境界,老子在《道德经·第二十二章》指示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从这个意义上说,管理者的所作所为,就是要做到“不争”,故此,《道德经·第八十一章》说:“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不言之教”之“不贵难得之货”。如果说,“尚贤”是对人而言,那么,“贵货”则是对物而言的,换言之,“贵货”就是用类似“尚贤”的方法,建立财货的资源控制体系。这个体系,天然地具有筛选财货,选取优质资源,集中于管理者的倾向性,把本来流转而平衡的资源,从民众那里猛烈地抽取,搜刮民脂民膏,使得民众持续地丧失资源,而又没有办法,这是财货“难得”的根本原因。“贵货”是一个管理体系,势必用政令维护,强调其正当性;但是,民众生存得不到保障,只能逾越法令,铤而走险,这是“为盗”的根本原因。

《道德经·第六十四章》:“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欲”是天然的,但高明的管理者,能透彻领悟整体与个体之间关系,也就是透彻领悟自己和天下之间的关系,超越狭隘的眼界,关照整体,谋划长远,找到符合整体长治久安的个体最佳体态,对这种体态的趋向性,就是圣人之欲,它总是能够超越熏心的利欲,这就是“不贵难得之货”的真义,也是“不尚贤”的奥秘。

“不言之教”之“不见可欲”。“欲不欲”落实在实操层面,就是“不见可欲”。所以,“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这是对以上两句的总结。“可欲”的“欲”就是贪欲。“可欲”说明,老子知道,管理者本身也是人,有着人的天然属性,饮食男女,这很正常。因为在上位,所以,管理者经受的诱惑更大,他的贪求心比普通民众更容易被激发,他为抵抗诱惑所付出的努力要更多,但是,即便经受了诱惑,付出了抵抗的努力,都不能展现出来,更不能展现出贪求心了。这是“不见可欲”。

管理者应该如何标定自己的价值观呢?在这里,引述帛本《道德经·第四十九章》说:“圣人恒无心,以百姓心为心。”高明的管理者总是会和老百姓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痛苦民众的痛苦,关心民众的关心。如果只有个人,管理者是永远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的,所以,高明的管理者永远没有主观的想法,故说“恒无心”;只有在整体中,管理和管理者本人才能定位。整体的重要构成是民众。《道德经·三十九章》告诉我们:“高以下为基”,只有通过民众,管理者才能锚定自己的坐标。老子的进一步讲解,在《道德经·第八章》说:“心善渊”,说明管理者的心,要犹如大海一样,把自己放在最低下的位置,才能体会到百姓的苦乐,寻找到全天下百姓公约的价值追求,以作为自己所为的依据,就像百川归海,海纳百川,这是“以百姓心为心”。《道德经·第五十七章》形容这个状态:“我无欲而民自朴。”个人自我的关切消失了,狭小的熏心利欲隐没了,此为我无欲,我“不尚贤、不贵货”,民则也“不争、不盗”,这就是“民自朴”。

所以,圣人治理天下,会肃清自我的贪欲之心,满足长久生存所需,消除蛮横冒进之志,持守柔弱求全之法;惟道是从,使民众安饱,不生起贪欲的冲动,使那些心怀狡诈、设圈下套,搞小聪明的人不敢恣意妄为。做到无为,在天下的全局之中,不彰显自我,融入整体,任由大道自然运作,则天下无不长久平安。

“无为”的内涵是什么呢?《道德经·第四十八章》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在这里,“无为”是通过“损”而达到的,“损”和“道”相关,消减自己的狭隘,“损之又损”,也就是不断地“为道”。“为道”就是“无为”。“道”是一切演化的根本力量,它的运行规律就是“常”,按照“常”来实践,也是称为“常道”。“常道”有两个项目,一者为“可”,一者为“非”,“可”为必要、肯定、生发义,“非”为否定、消灭义,二者亦即是“道可”和“道非”。

老子列举了九种“无为”的外延,包括“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不尚贤、不贵难得之货、不见可欲、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我们从“可”和“非”的思路,分别辨识一下。“万物作焉”为“可”,“辞”为“非”,故说“不辞”;“生”为“可”,“有”为“非”,故说“不有”;“为”为“可”,“恃”为“非”,故说“不恃”;“功成”为“可”,“居”为“非”,故说“弗居”;“尚贤”为“非”,故说“不尚贤”,“民不争”为“可”;“贵难得之货”为“非”,故说“不贵难得之货”,“民不为盗”为“可”;“见可欲”为“非”,故说“不见可欲”,“民心不乱”为“可”;“心”为“非”,“腹”为“可”,故说“虚其心,实其腹”;“志”为“非”,“骨”为“可”,故说“弱其志,强其骨”。

所以,一切的奥秘就存在于《道德经·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四、奉不得已,行持三宝

在生活中追寻终极,在此岸追寻彼岸,在夹缝求生存的状况下追求无条件的幸福,总是会有一些情况使得我们一时心乱,总是会有一些场景难以面对。说是不要对抗,如果我是做律师的,以打官司为生,如果我是打拳击的,比赛为生,如果我要考取某个有众多竞争者的岗位,如果面对小人暗中中伤,那我要怎么办?老子说,这就要用到“不得已”心法。我们看几则经文。

《道德经·第二十九章》:“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老子说,要做掌管天下的事,我看是会受到无法避免的压力。压力来自于,天下的自适应的功能,不能强硬干扰,用强的、来硬的肯定失败。在这里,老子说“不得已”,是指“会受到无法避免的压力”的意思,后世人们根据此意发展出成语“迫不得已”、“逼不得已”、“万不得已”。这是“不得已”的消极意义。

《道德经·第三十章》:“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善者果而已,不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老子说,根据大道来协助管理者的人,不会撺掇着用兵来强迫天下服从。如果非用兵不可,也仅仅止于取胜就停下来了,不会再争强称霸。取胜而不自负,取胜而不自夸,取胜而不自骄,取胜而不得已,取胜而不强横。这里的不得已,当作“充分必要条件”解,也就是取胜所的最少需要量,这是“不得已”的积极意义。

《道德经·第三十一章》:“夫唯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老子说,再好的兵器也是不祥之物,凡是生命从本能上都厌恶凶*之物。有道之人不会总和暴力掺和在一起。君子日常以左侧为贵,用兵时则以右侧为尊,不得已的时候才动用武力,但终究要以恬淡为上。这里,老子进一步解释了“不得已”心法,综合了以上两个意思,那就是“在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以确保能达成结果的最少需要量行事”,总的原则是“恬淡”。

“不得已”其实就是“俭”,节省心力的意思。面对争战,和“不得已”配套的心法还有“慈”和“不敢为天下先”。“慈”也就是为双方的终极幸福着想;“不敢为天下先”也就是处于最下方,承载、包含、容纳全天下,负重致远。

这些心法,老子在《道德经·第六十七章》揭示:“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老子说,我持守三个宝贝心法,“慈、俭、不敢为天下先”,做到“慈”,以双方的终极幸福为出发点就有力量;做到“俭”,节约心力,呵护灵魂的消耗,就有大格局;“不敢为天下先”的“先”,甲骨文形态是,上面是止,下面是人,脚踩在别人头上,在这里当阻碍讲,“不敢为天下先”,就是“善下之”,在天下的下面,担当天下,承载万物,就能成为王者。

举些小例子。例如,吃饭怎么吃,用“不得已”心法吃,保证充分的营养和充足的体力就可以了。喝大酒,大鱼大肉这些,老子的不赞同的,老子提倡“慈”,不因为吃而削伐生命力,提倡“俭”,节约粮食节约消化力,老子提倡“不敢为天下先”,不要阻碍生命力,以健康长寿为考虑。又如,训斥下属,用“不得已”心法训,不要真生气,达到目的就可以了。老子提倡“慈”,为对方职业生命考虑,提倡“俭”,节约双方心力,提倡“不敢为天下先”,这个训斥要为公司大局着想。再如打官司,用“不得已”心法打,打赢就可以了,别附加愤怒或傲慢心,老子提倡“慈”,伸张正义,老子提倡“俭”,节省各方心力,老子提倡“不敢为天下先”,为当事人担当,为行业担当。

以上,就是这一讲要报告的内容。我们主要讲了四点。其一,践行道要“惟道是从,惟迤是畏”,一切以灵魂的愉悦为根本。其二,践行道要“后外其身,燕处超然”,跳出此岸的限制,追寻彼岸的意义而得到安隐快乐。其三,践行道要“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其四,践行道要“奉不得已,行持三宝”。

至此,三讲的《道德经》讲座已经讲完,我们主要从“为什么要讲道”、“道是什么”和“怎样践行道”这三个题目入手,用这些题目作为线索,贯穿《道德经》经文。由于时间仓促,水平有限,讲得不恰当之处,请大家包含,也请作为讨论的资源,促进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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