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告知要嫁人,木兰整天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全然没有读书习武的热情了。
木兰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年龄了就该成亲了,只是自己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于此。
北魏太平真君四年(443),四月二十三。
这天,是择婿的日子,花弧要在这一天决定自己未来的女婿人选。花穆氏已将宅院装饰一新,打扫地一尘不染。
清晨,木兰照例在后院中发呆,只见费小虎爬上墙头,轻声对着木兰喊道:“木兰姐!”
木兰回头一看,却见小虎十分滑稽的表情,笑道:“怎么了,小虎?”
“木兰姐,我听我阿爷说,今天你阿爷要给你定夫婿,你知道吗?”
木兰顿了顿,说:“知道。”随后又尽自发呆了起来。
“木兰姐,木兰姐”,小虎知道木兰的心思,着急地说道:“要不咱们出去转转,看有没有好的,要没有就使坏,把这帮人撵走?”
“好”。木兰快速起身,跑回里屋换了身窄衣,随小虎翻墙而去。
“木兰姐,给!”小虎想得十分周到,他特意给木兰准备了男人穿的礼服,具体地说,就是袴褶,东汉时期这东西是人们私下穿的,而现在人们已经当礼服穿了。
“今天啊,你就是公子,我是你的书童。”小虎得意地说。
“好!”
木兰和小虎绕到了自家大门口,门前早已车水马龙。房前一大批人懒散的等在路旁,身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大礼盒。他们穿着整齐划一的衣服,簇拥着一个年纪轻轻、高挑秀雅的公子哥。那容貌颇有些风流才子的味道。
那公子的衣服是大红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的花纹,好像今天就要成亲似的。
“木兰姐,他叫罗浮,是五里外罗坞主的儿子。”小虎早已把底细打听好了。
正说话间,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一个人骑马飞奔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大帮随从。
这人一看也是公子哥的摸样,他也穿着红段子长袍,袍内露出镂空木槿花的镶边,仿佛是来接亲一般。
“这个就是曹县令家的公子,上次叫人打小黑他们的就是他。”
小虎边说边气愤地握紧了拳头要上前去,木兰赶忙拽住了他,说:“别急,小虎,早晚有一天要收拾他,你忘了今天来干嘛了?”
曹力祥没有下马,而是环视着周围的人,好像一个勒马的将军,不可一世地立在那里。待一切看完了,才在仆人的搀扶下笨拙地下马。
这时,他后面的随从们已经跑步跟了上来,手挑肩扛着各式各样的大礼盒,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呦,曹公子,幸会幸会!”罗浮笑脸相迎了上去。
“原来是罗公子,失敬失敬!”曹力祥连忙拱手,道:“难道,罗公子也是来提亲的?”
“曹公子不也一样嘛”,罗浮脸上露出了登天的自信,接着大笑着说说道:“听说这花家长女可是彪悍的紧呐,小心曹公子吃不消哈!”
“有劳罗公子,小爷我就喜欢那彪悍的,我比她还彪悍呢!”说着,眉眼向上一挑,自顾自地咧嘴笑了起来。
这时候,花家宅院门前已经聚集了好多人,有来看热闹的,也有来提亲的。只是看见有两位阔绰的公子哥,都不好意思上前了。
正待罗浮和曹力祥谈话间,一个书生悄悄走到了近前,道:“敢问此处可是花家府邸?”
二人回头一看,只见面前出现了一个样貌文弱的青年,此人着装朴素,纶巾束发,倒是颇有些读书人的稚气。
曹力祥不屑地说:“嗯,正是此处,知道我们是干嘛的吗?”
“知道,您二位是来此提亲的。”
“既如此,你又是来干什么的?莫不是也提亲不成?”曹力祥刚说完,身后的随从都大笑了起来。
然而面前的这位书生却丝毫不乱,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嘲笑他的人。
一时间,花家宅院门前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木兰也睁大了眼睛,望向了这个沉着自若的人。
“在下不才,无功名利禄,无黄金菲薄,只愿与花家长女结下秦晋之好,平安此生,心愿足矣。”书生顿了顿,接着说:“在下素闻花弧大人乃我虞城骄子,随陛下征战四方,斩敌无数,今日特来拜见,即便提亲不成,能见上此君,也不枉白来这一遭。”
木兰见此人出口不凡,早已是倾心良久,自己本就是读书人出身,见了书生不免喜欢。于是忙上前去,拱手作揖,道:“敢问足下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书生忙回礼,道:“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平字。”
“好名字”,木兰说道。
“好什么好呀”,曹力祥两眼朝天、得意洋洋地上前说道:“平平庸庸,做不了官。”
“哦?”木兰上下打量着曹力祥,道:“原来是曹公子,出身官宦世家,名门高姓,据说祖上和曹魏太武帝曹孟德好像还有些血缘?”
“正是正是!”曹力祥高兴地急忙拱手。
木兰拱起双手,夸张地“作揖”道:“哦,那就难怪了,那次你我二人能同时在京城崔浩崔大人府上相遇,想来真是三生有幸!”
“什么?曹公子拜见过崔大人?”罗浮急忙探着身子上前询问,看得曹力祥热泪盈眶。
说来惭愧,北魏一朝乃是鲜卑人所创,汉人混得好的实在不多。能有的就那么几个,也都成了汉人们的楷模。所以一听到拜见过崔浩,罗浮激动不已。
此时的曹力祥已经是笑成一朵花儿了,他哪里见过什么崔浩,更没有什么祖宗和曹操有血缘,只是见来人奉承,自己也想在众人面前威风一下罢了。
然而智力只有启蒙私塾水平的曹力祥挤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花木兰后面还话里有话。
“只不过可惜呀,拜见完崔大人后我就回家了,可曹公子你因为逛窑子被官府抓了去!”木兰摊开双手,撅着嘴无奈地说道。
“哈哈哈哈……”
一时间花家大门前像是炸开了锅,笑声此起彼伏,笑得众人前俯后仰,所有人都快笑瘫了。
曹力祥自知羞愧,连忙无奈地往后躲。罗浮看出了原委,默不作声地笑了几下后,上前对木兰说道:“看这位公子眉清目秀、才思敏捷,不知来此何为?”
小虎一看这人就是穷酸气,急忙道:“我家公子是路过此地,特地过来瞧瞧热闹!”
罗浮瞪大了眼睛,吼道:“放肆,我和公子说话,岂有你个下人说话的份?”
小虎正要发作,被木兰拦了下来。
木兰上前道:“实不相瞒,在下本来是出游路过此地,既然见如此多的豪杰羡赏花家长女,不禁也想一争高低了。”
“呵,看来罗某又遇到一个情敌!既如此,不如开诚布公。其实罗某与花家长女才是天生地造的一对!”罗浮道。
“哦?想必罗公子见过花家长女?她叫什么?芳龄几何啊?”木兰追问道。
“这…噢,当时太过匆忙,我们只是花前月下闲聊了几句,只见天色已晚,各自离去。离别时,花家小姐对罗某还恋恋不舍呢!”罗浮说完,便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
木兰不禁抿了抿嘴,差点笑出声来,道:“那罗公子艳福不浅啊!”
“正是,正是!”笑到嘴边的罗浮紧忙收起了笑意,郑重其事地对木兰说道:“那这位公子还敢与在下抢吗?”
木兰正要说话间,只听花家大门“吱”一声打开了。花弧刚才听到门口笑作一团,不知是何事,不如打开院门,招呼大家进来。
“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我花家择婿,多谢诸位垂爱。大家快请进吧。”花弧拱手作揖,随即邀请大家进门。
书生上官平急忙走到木兰近前,道:“方才多谢公子解围,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木兰拱手道:“何足挂齿,大家都进去了,我们也赶紧进去吧!”
上官平右手一摆,道:“公子请!”
“请!”
众人进至花家庭院,见庭院宽敞干净,各式花卉装饰左右,令人美不胜收。
上官平环顾四周,刚才帮自己解围的公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正待这时,花弧已经站在了庭院北侧、正堂门口,说道:
“今日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垂爱,让在下能于此择贤选婿,不胜感激!小女木兰生性顽皮,文雅不足,还望各位见谅!自告知择婿,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我虞城青年才俊尽收眼底,令花弧眼界大开,甚为欣赏啊!但小女只有一个,贤婿也只能有一个,究竟花落谁家,还是让小女自己出来选吧!”
话音刚落,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朝正堂看去。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清丽女子从内室走到了正堂门前,端正的举止掩饰不住那天生丽质的面庞,足以倾国倾城。此女子着高腰襦裙,高贵典雅,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似身在云烟雾中,傲然而立,恍若天女下凡,令人不敢直视。
木兰的举止令在场的所有人刮目相看,连风流倜傥的曹力祥和罗浮也没有见过如此集涵养、美貌于一身的少女。
木兰缓缓地走到罗浮面前,眼睛直视着他,这倒让罗浮羞愧了起来。木兰平静地对罗浮说:“罗公子,我们曾经花前月下吗?我还对你恋恋不舍?”
“啊?没有啊,我哪有这等机会?”罗浮在众人面前极为尴尬,仿佛他是个大姑娘。
再定睛一看,罗浮差点没气晕过去,这不是刚才花家大门前的那位眉目清秀的“公子”吗?于是罗浮来不及多想,生怕再丢人现眼,赶紧呼唤随从们悻悻地离开了花家宅院。
曹力祥一看不妙,他也认出了花家长女就是在门口令自己颜面尽失的那位“公子”,也赶紧脚底抹油,开溜了。
木兰旋即走至上官平近前,说道:“上官公子,我知道你极富才华,学贯古今,你我作对一副如何?”
上官平不敢直视木兰,只是羞涩地低下了头,静静地对木兰拱手行礼:“请姑娘示下。”
“好”,木兰略一沉思,道:“天上明月万里共!”
上官平略加思索,说道:“人间胜景四时同!”
细细品味这副对联,很有意境:“天上”对“人间”,“明”修饰“月”,“胜”修饰“景”,“万里”配“四时”,“共”与“同”相成。真是妙极妙极!
“真是好对!”木兰赞不绝口道。
“姑娘过奖了!晚生不才,不敢…”
“上官公子,不妨到后院一叙!”木兰摆手,招呼上官平道。
至此,众乡亲看出了端倪,连声向花弧道贺,花弧心中暗喜,忙招呼各位乡亲落座闲聊,不一会儿,各自散去。
四月二十三的择婿活动就到此结束了,结果如下:
上官平,胜出!
曹力祥、罗浮,败北!
木兰再一次昂起了头,成功地找到了心怡的儿郎。但上天似乎不会让她如此顺利地成长,在把一个重大使命交给她之前,是会用尽各种办法去历练她的!
百炼成钢,能坚持到最后的,才会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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