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诩的答案刚说出口，董二千放声大笑。
“大哥！答得好！”
一旁的江武轻笑一声：“这算什么答案。”连江文也摇了摇头。
王诩接着说道：“如果这不算答案，那么请两位书圣告诉我，我是谁？”
自诩饱览群书无所不知的书圣被这突然一问，也是语塞。
“名字也好，称号也罢，无非是外人给的。如您所说，我可以叫王诩，你也可以叫王诩，当您称呼我王诩的时候，王诩就是王诩吗？不，那是你眼中的王诩。也就是你眼中的我，那并不是我。所以，只有我才知道我是谁，我就是我。”
原本这一阵考验的是入阵之人的智慧，“我是谁”这个问题自古就没有标准的答案，而过关与否，全在于书圣的主观判断。
一来，判断入阵之人，是否拥有舍弃一切直视本心的勇气。
二来，判断入阵之人，是否能在抛下一切之后找到明确的自我意识。
可王诩的回答，非但没有形成答案，反而把这个问题，推上另外一个层次。
也就是一个反问，“我”就是我。那么“我”是谁？
普天之下，也许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这第三个问题。如果非要回答，那这个问题所囊括的信息量，已近乎大道。
说到底，云梦四圣，除开那个只懂下棋的棋圣“藤原左为”以外，其他的人都只是停留在“至圣”这个阶段。所谓的“圣”无非是九州之人所封，说难听点，就是“伪圣”。就连太公姜尚和文公姬昌，这几百年过去了，也还停留在这个阶段，久久不能“成圣”，只是境界上的差别，对大道的领悟有多有少。
就连乾州那群整天勘星观宇，研究方向最为直接的阴阳家，也没能弄明白这大道到底是什么。
江文，江武，二人。虽然慧眼已开，却也还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想了，他的这个问题，恐怕九州之内，无人可答。要我说，已经过关了。”董二千见江文，江武沉默不语，直接了当的就把话说了出来。
“可是，我这不是问题，是答案啊？”王诩对董二千所言也是疑惑不解。
“大哥，你这个答案，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个问题了。”
“这可不能算是破阵。”
“那江武，你来答，我很看好你哟。”
“这.........”
“江武，别想了，这关小兄弟已经过了，依照规矩，就送你们去下一关吧。”江文拿出阴符，正准备施法，董二千又蹦了出来。
“等等！按照规矩，破阵之人，能在这万古洞中取一物。”
“董二千！关你什么事！”江武喝道。
“嘿，我就瞧不得你两这小气劲儿。拿来吧。”董二千一把抢过阴符，催动法门。
“王哥，这后面几关，也没这三兄弟什么事儿，你就自个去吧。他们就留在这，我帮你调教调教。进山看见太公，帮我向他老人家问个好！”
王诩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不到片刻，已身在一片竹林之中。
“这可以瞬移而至的阴符也是奇特，见到姜总定要好好请教才是。”王诩思绪刚落，便感觉清风拂面。微风吹起泥土的芳香，吹得整片竹林也跟着唰唰作响。
过后，万籁俱静。
突然，林中的百鸟腾空飞起，王诩只觉得全身一阵酥麻，呆呆的望着天空。古朴淳厚的琴声由远及近在林中不断萦绕回响，绵绵不止。天上的鸟儿也随着乐声而舞，聚而齐升，散而急坠，复起之。又见更高处，隐有一巨禽，尾似虹。有赤橙黄绿青靛紫七色，冠若丹霞，通体斑斓；振翅而鸣，其声如高山，气盖天地，每每鸣叫之时，群鸟禁声，盘桓望之。凤鸣过后，百鸟方才群起而鸣，刹那万千声响，欢喜非常。
乐声再起，凤复鸣，扶摇而直上，百鸟无不跟从。九天之上，又见一凰，尾矩七彩，冠若翠玉，合而吟，其声如江河。一凤一凰舞于九天之上，百鸟围而附之，响彻天地。
忽的，凰声止，急坠而下，幻化于无。顿时，群响毕绝，百鸟归巢。
循声望去，一株千年梧桐，枝叶繁茂，树下有一身影，散发青衣，闭目不语。身旁一琴一瑟，方才那乐声，定然是出自他之手。
“敢问先生可是琴圣？”王诩远远的作了个揖问道。
“好一曲凤求凰，琴瑟和鸣，此般绝技天下罕有！”从竹林小径兀自走出一个人来，鼓掌叫好。此人红袍束冠，身约七尺，仪表堂堂。
“怎的忽然就停了？”来人问道。
“弦.....弦断...弦断了....”青衣人似乎有几分羞涩，支支吾吾的答道，声音小得可怜。
“我说成青衣，好歹你也是个琴圣，断了就断了呗，招呼一声，那些乐行的掌柜不得争先恐后的给你送过来？”
“他们...他们没有....."
"也是，寻常的丝弦在你的琴力下，确实撑不住。万古洞应该有，去找那两个老鬼要不就好了？”
“他们....小...小气...你..你来此作甚？”
“嘿，我就不能来找你叙叙旧啊？”
“我看..我看你这样....肯定...肯定不是好事。”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来人撅了下嘴。“我可是在为天下少女做榜样，是关乎到人类繁衍的大事啊！”
“胡..胡说..八道...”
“嘿嘿，怎的不是？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酒香也怕巷子深，如果没有我，世人哪能理解女子真正的美丽之处呢？”
“那边的道友！你说是也不是？别站那儿了，过来帮我们评评理。”
王诩看见那位红袍男子在招呼自己，慢慢走了过去。
“这位道友如何称呼啊？”
“在下讲武堂王诩，字文成，道号玄微子，还未请教先生？”
“请教不敢当，在下散人一个，姓颜，名玗，字如玉。同道中人赠圣，号情圣。”
“久仰久仰，想不到您就是琴圣？那这位先生又如何称呼？”
“他你都不知道？这家伙姓成，名裳，字青衣。乃是大名鼎鼎的琴圣。”
“在下孤陋寡闻，难道琴圣也是两人？”
“哈哈哈”颜如玉笑了笑“道友，所谓音似，字不同。我的情，是谈情说爱的情，你所说的琴，是古琴的琴。”
“闲话不多说，还请道友你评评理，我方才说的是也不是？”
王诩尴尬的笑了笑：“在下认为，女子打扮的漂亮一点总归是好的。”
"看吧，成青衣。这女子啊，就是得打扮。红花儿还需绿叶，如果没有我这个懂得欣赏的人，你让这世间的花儿，给谁看呢？“
“胡..胡说..八道..两个无耻..无耻之徒..”
“道友，你别理他，我们才是同道中人。”颜如玉一把搭住王诩的肩膀，眉毛一挑一挑的，说不出有多猥琐。
“道友，你是讲武堂来的，听说玄女乃是天女下凡，美貌而不可方物，可是真的？”
“在下辈分低微，未曾见过玄女， 对此一无所知，还望先生见谅。”
“那我问你，讲武堂可有好看的女学生？”
“呃，这个，在下也不曾关注过，但是依平日所见，大多都是英气逼人，巾帼不让须眉。”
“哎，罢了，罢了，谁都比不上我的姜柔。”说这话的时候，颜如玉口水都快掉出来了。不过经他一提，王诩这才想起，不知姜柔的婚事如何了。
“道友，我看你天资甚好，不如好生研习情道，将来定有作为。”
“情道？还请先生指教。”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在我看来，却如一个好字”
“好字？”
“嗯，你看这好字，女子女子便是好，还可解为女左而男右，有男有女也为好。男女之间谓之情，所以有情便是好。”
“那，这情道该如何修习呢？”
“嘿嘿，道友这你就算是问对人了。”
“情道，自然就同这好字，离不开男女。我道之人，当遍尝世间情味，酸甜苦涩，各有各的滋味。等你都尝过了，方能不为这红尘所动，为圣者。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来给道友你开窍。”
“咳..”一直沉默不语的成青衣干咳了一声。“道..道友..此来为何。“
这一问，王诩方才想起来，这是在封山大阵之中，刚才那一曲百鸟朝凤，百鸟齐鸣，自己听得忘乎所以，早就忘了原本的目的。现在琴圣就在眼前，不知道这一关又有什么考验？
“在下领讲武堂之令，为天下会人选一事。无意闯阵，还望先生行个方便。”
“好...好的...”
“嗯？”
“出这片..竹林..就是..下一关..”
“啊？”
“没有什么考验么？”
“没..没有..”
“道友，你也要入山啊？那我们同行吧！成青衣，走了啊，回见。”
王诩愣了一下，这也许是他听到最好的消息。
“不..不好.."待两人走后，成青衣貌似想起了什么“弦..断了..”
“我说王道友，你放着捷径不走，闯阵入山，看来和我一样，是个专走康庄大道的正人君子啊。”
“呵呵，先生谬赞了。”话说回来，谁会放着捷径不走，跑来闯这莫名其妙的阵啊。先是遇见一个小棋圣，然后又被两位书圣刁难，刚才又在琴声那听了一曲，现在又和另一位情圣结伴同行。
总感觉这封山大阵跟闹着玩一样，莫名其妙。
颜如玉一直都在给王诩讲自己曾经那些风流韵事，谓之开窍。王诩也只能含含糊糊的回应，二人就这样在竹林当中越走越深。
“我说王道友，你真的见过姜柔？”
“确是见过，当时还一同在阳周城外结伴出游。”
“啊！不公平啊！”颜如玉抱着头大喊一声“你居然和我的女神有同车之谊，啊！”
“不行，道友你得告诉我姜柔到底长啥样？”
“难道先生你并未见过姜柔？那怎么又是你的女神了？”
“道友你有所不知，我确实见过姜柔，不过那只是一个背影。那是在一个下雨天..”颜如玉开始回想他第一次见到姜柔的场景。
“我，坐在一个路边的茶棚里喝茶，灰色的天空就犹如我当时忧郁的心情，世间女子那么多，怎么就没有一个能让我真正心动的呢？忽然，一道黄色的身影从我身旁走过，带着那让人难以自拔的栀子花香。她轻轻的走过，正如她轻轻的来，她轻轻的招手，只留给我一个轻轻的背影，她轻轻的拾起果子轻轻的还给了卖菜的老人。”
王诩“..........”
“她打的油纸伞，我现在还记得。上面绘着荷塘月色，正如她那轻轻的步伐一样步出莲花，而我，就如同那塘中的小鱼，终于找到了栖身之所。那一刻，我感觉到，我恋爱了。她就是我的女神，只有她，她就是我的道。”
“于是我历尽千辛万苦，寻遍万水千山，终于得知，她就是姜柔，我的女神。”
“然后呢？”王诩问道。
“然后正如道友所见，我就踏上了这入山的康庄大道。只是至今还未得见。”
“为何？”
“道友你有所不知，前面的那位画圣是个老顽固，无聊得紧。就让我看画，那些画哪有美女好看啊。想我自诩审美能力一流，到了他那里就都成了小儿科，说我不懂什么是真的美，过不去啊！”
“那前辈你和成青衣前辈？”
“要说这也奇怪，我每次入山，都会到曲径谷，一来二去和他也熟了。他弹琴，我鼓瑟，倒也算是成了知己。”
“琴瑟和鸣，凤凰于飞。这百鸟朝凤曲称得上是千古一绝。”说到这里，王诩不自觉的闭目回想，那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久久未曾散去。
“那当然，九州之乱过后凤凰涅槃，百鸟争相贺喜，成青衣的先人，听得凤鸣作此一曲，又取岐山凤栖的梧桐作为琴身，凤尾长翎为琴弦。只可惜喽，凤凰难寻，现在只能用天蚕丝弦代替。不过还好，依旧能镇得住这林中神兽。”
“等等！这林中有神兽！？”
“对呀。我听成青衣说过，林中有一上古神禽，名曰重明鸟。传闻此鸟乃是玄女赠与姜家太公的神物，双目四瞳，力大无穷，驱虎吞狼。只食琼玉，喜好音律，用来看家护院再适合不过了。要不是成青衣的百鸟朝凤，任谁也没法穿过这片竹林，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也没真的见过.....”
“那我刚才听琴圣前辈说弦断了，那岂不是....”
“啊，弦断了再找一根呗....等等....不会真的有鸟吧.....”
两人突然感觉一阵寒意，犹如凤吟般的啼叫划破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