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趣话之一:补天余石的前世今生

红楼趣话之一:补天余石的前世今生

首页角色扮演幻世尘缘更新时间:2024-08-03

《红楼梦》开篇引用女娲补天的神话传说,并杜撰了一块补天余石,说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剩了一块未用。这块石头成了补天工程的余料,被遗弃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凄清零落,自伤自怜,这便是石头的前世。

这块哭泣的石头在全书有何妙用?先看石头的居处。大荒,此处指荒莽空阔的野外。无稽,无可查考。远古的一座山脉、一堵绝壁,石头处身其下,因年代久远,无法确定其方位实迹。大荒、无稽两个名称一下拉开时空的距离,虽属作者编撰,却也合乎情理。

补天余石

脂批说“青埂”谐音“情根”。大荒、无稽与“情根”并相连缀,隐含的意趣:自开天辟地以来,世人便是情根深种,又因彼此缠缚不休、辗转相续,才构成眼前的人间百态、世海万相。《石头记》擅长对“情”的刻摹,亲情、爱情、人情、世情,就象一幅画卷次第展开,意蕴无穷。

石头的心情如此糟糕,自然穷则思变,会抓住机遇改变现状、迈出困境,这便引出它下凡历世的一段故事。因机缘凑巧,石头遇见一僧一道,听闻人间的繁华气象,不禁心生向往,恳求二仙带它下凡,想要亲身游历体验。

二仙开示说:“善哉!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几个意思?一、你向往快乐没有错,但人间所有快乐都很短暂;二、人间没有纯粹的快乐,相应的也有痛苦,二者相伴相生,转换非常迅速。三、世间万事万物没有永恒的性质,都是因缘相续的假象,恰似一场大梦。

僧、道善意提醒石头:你追求的红尘乐趣本质是空,最后了无所得,况且对提升修炼层次没有益处,反而耽误工夫,还不如不去呢。

对于僧、道的开示,甲戌本侧批:“四句乃一部之总纲。”什么叫总纲?就是作品的纲领、纲要,总括全书的核心题旨。我们发现,这些话与《好了歌》的内涵一脉相承,都运用简略通俗的语言,准确阐述了释、道的基本教义,可见作者深受释、道的影响,且感受真切,领悟精当。另外,石头即将开启人间的旅程,这是小说的起点,全书紧要处,此时通过僧、道之口做出关键标识,显然与小说宏旨紧密相关。

一僧一道

石头凡心炙热,一再恳求,二仙知道它远非三言两语能够点化,不如承其所请,让它到尘间历练一番,等到时机成熟再作打算。

于是僧人施展幻术,将巨无霸变成一块美玉,仅有扇坠大小。“扇坠”就是扇柄下端吊着的装饰物,器型小巧。为什么呢?因为它会含在婴儿(神瑛的凡身贾宝玉)的嘴里诞生面世,共同开启一轮奇妙的旅程,这就是石头的今生。

僧人又说,经此一番打扮,随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批语:伏长安都城),诗礼簪缨之族(伏荣国府),花柳繁华地(伏大观园),温柔富贵乡(伏紫芸轩)去安身乐业。”

这便是石头的去处,全是高端场所,未免羡煞旁人。二仙的用意很明显:既然委身凡尘,那么请放心,不会让你平平淡淡虚度时光,而是安排时尚之都、公侯府邸,让你充分体验人间的况味。当然,还免费乘坐一趟过山车,上上下下的享受,保证惊险刺激。

僧、道为什么如此慷慨?原来背后另有隐情。话说仙界有个太虚幻境,住持名叫警幻仙姑,专门司掌人间的风情月债、女怨男痴,如今正在处理一桩风流公案,准备将一干风流情鬼投放到人世,偿还情孽,遣散相思,等到尘缘完毕,再收归原籍了结此案。

这一群风流冤家投胎到人间,必然要上演几部缠绵悱恻的文艺剧,在尝尽情场滋味,感受尘世虚空之后,大多会证悟前缘、重归仙境,而僧、道负责度化众人,客观上成了警幻仙姑的助手。

在僧、道眼里,人间就是幻世,一干情鬼投身为痴男怨女,他们的人生不过是红尘游戏。许多人在造劫历世的过程中,会找不到生命的方向,成了迷路的孩子,而僧、道肩负特殊使命,保证他们不会在世间永远沉沦下去,这是一项超级艰难的任务。

大观园

问题来了:小说为什么要虚构一块补天余石的前世今生?它对作品的文学构建有什么特殊贡献?

首先,追求创作形式的新颖。采用远古神话作为引子,开篇就抓住读者的眼睛,随后借此演绎故事,逐渐引人入胜;其次,巧用神话传说的隐寓。正因当初天崩地陷,才有后来的女娲补天,而“补天”在现实中带有强烈的隐喻。这不由让人联想到某些特殊的历史阶段,比如朝代更迭、外族入侵,国家和社会遭逢危机。天裂才会补天,补天便是救世,而书中恰有一个醒目的关键词──末世,并在前几回反复出现,这值得读者再三品味。

最后,体现文学构思的技巧。这是一块未能补天的石头,它与男主角一道在世间亲历亲闻。很明显,小说采用了双重见证视角,极力营造故事的真实感,这代表着作者心目中的文学写实观。此外,补天余石形体方巨,正可用来编述故事、显示字迹,扣合正文记述的书稿来历。这种奇幻的写法,为一般读者所乐见,更有利于作品的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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