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升级为全球战“疫”,截至当前,英国新冠肺炎确诊病例达14579人,死亡759人,是全球疫情最严重的10个国家之一,昨天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也被确诊。
英国作为一个拥有一千五百多年诗歌传统的国家,诗句和箴言早已融入他们的血液,本期我们一起来回顾从中古时期的乔叟到当代的20位诗人的诗歌,为英国人民祈福!
1 乔 叟
杰弗雷·乔叟(1343-1400年10月25日),英国小说家、诗人。主要作品有小说集《坎特伯雷故事集》。乔叟出生于伦敦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受过大学教育,熟悉法语和意大利语。1357年开始出入宫廷,后常出访欧洲,在意大利接触到了但丁、薄伽丘等人的作品.这影响了他后来的文学创作。乔叟于1400年在伦敦去世,葬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诗人之角"。
鸟儿回旋曲
来吧,夏天,用你柔和的阳光
对风雪交加的天气发动攻击,
赶得又长又黑的夜就此逃避!
圣瓦伦丁河啊,小鸟在为你歌唱,
你戴着花冠坐在高高的云里:
来吧,夏天,用你柔和的阳光
对风雪交加的天气发动攻击。
那些鸟儿有理由不时地欢唱,
因为它们在树丛里找到伴侣。
啊,它们醒时唱得多幸福甜蜜:
来吧,夏天,柔和的阳光
对风雪交加的天气发动攻击,
赶得又长又黑的夜就此逃避!
2 莎士比亚
威廉·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1564年4月26日-1616年4月23日),华人社会常尊称为莎翁,清末民初鲁迅在《摩罗诗力说》(1908年2月)称莎翁为“狭斯丕尔”,是英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戏剧家,也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最伟大的作家,全世界最卓越的文学家之一。
热闹场结束了(普洛佩斯罗台词)
热闹场结束了。我们的这些演员,
我有话在先,原都是一些精灵,
现在都隐去了,变空无所有,
正像这一场幻象的虚无飘渺,
高耸入云的楼台、辉煌的宫阙、
庄严的庙宇、浩茫的大地本身、
地面的一切,也就会云散烟消,
也会像这个空洞的洋洋大观,
不留一丝的痕迹。我们就是
梦幻所用的材料,一场睡梦
环抱了短促的人生。
卞之琳 译
3 蒲 柏
亚历山大·蒲柏(ALEXANDER POPE,1688年5月22日 - 1744年5月30日)是18世纪英国最伟大的诗人。蒲柏的诗多用"英雄双韵体"。他的许多词句写得工整、精练、富有哲理性,有些诗行几乎成为格言。
人论(选段)
道理(书翰之一,289—294行)
整个自然都是艺术,不过你不领悟;
一切偶然都是规定,只是你没看清;
一切不协,是你不理解的和谐;
一切局部的祸,乃是全体的福。
高傲可鄙,只因它不近情理。
凡存在的都合理,这就是清楚的道理。
王佐良 译
4 弥尔顿
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1608年12月9日~1674年11月8日)英国诗人、政论家,民主斗士,英国文学史上伟大的六大诗人之一。代表作品有长诗《失乐园》《复乐园》和《力士参孙》。
致西里克・斯金纳
西里克,三年来我这眼睛全失了神,
它尽管外表上没有斑点,没有污垢,
被剥夺了光,已忘掉了看。一年到头
这废眼珠里再没出现过日月星辰,
再没出现过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
可我只坚定、忍耐、向前行。没有抗议,
没有反对上帝的手或苍天的旨意,
也绝对没有让我的希望减少半分,
心,退缩一寸。什么在支持我,你要何?
良心!朋友,意识到:是为了捍卫自由
我才用力过度而永远失去了它们!
我这神圣的使命现已传遍了全欧。
这认识会带我——若无更好的带路人——
走过人世的舞台,瞎,但知足而悠游。
陈维杭 译
5 约翰・邓恩
约翰·邓恩(John Donne,1572年1月22日-1631年3月31日), 十七世纪英国玄学派诗人、教士,被T·S艾略特特别推崇,于其中布罗茨基和这位久远年代的异国诗人,曾在欧洲大陆游历,也曾是宫廷中潇洒倜傥、前途无量的绅士。
别离辞:节哀
正如德高人逝世很安然,
对灵魂轻轻的说一声走,
悲恸的朋友们聚在旁边,
有的说断气了,有的说没有。
让我们化了,一声也不作,
泪浪也不翻,叹风也不兴;
那是亵渎我们的欢乐——
要是对俗人讲我们的爱情。
地动会带来灾害和惊恐,
人们估计它干什么,要怎样,
可是那些天体的震动,
虽然大得多,什么也不伤。
世俗的男女彼此的相好
(他们的灵魂是官能)就最忌
别离,因为那就会取消
组成爱恋的那一套东西。
我们被爱情提炼得纯净,
自己都不知道存什么念头
互相在心灵上得到了保证,
再不愁碰不到眼睛、嘴和手。
两个灵魂打成了一片,
虽说我得走,却并不变成
破裂,而只是向外伸延,
象金子打到薄薄的一层。
就还算两个吧,两个却这样
和一副两脚规情况相同;
你的灵魂说定脚,并不象
移动,另一脚一移,它也动。
虽然它一直说坐在中心,
可是另一个去天涯海角,
它就侧了身,倾听八垠;
那一个一回家,它马上挺腰。
你对我就会这样子,我一生
象另外那一脚,得侧身打转;
你坚定,我的圆圈才会准,
我才会终结在开始的地点。
卞之琳 译
6 布莱克
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英国第一位重要的浪漫主义诗人、版画家,英国文学史上最重要的伟大诗人之一,虔诚的基督教徒。主要诗作有诗集《纯真之歌》、《经验之歌》等。早期作品简洁明快,中后期作品趋向玄妙深沉,充满神秘色彩。他一生中与妻子相依为命,以绘画和雕版的劳酬过着简单平静的创作生活。后来诗人叶芝等人重编了他的诗集,人们才惊讶于他的虔诚与深刻。接着是他的书信和笔记的陆续发表,他的神启式的伟大画作也逐渐被世人所认知,于是诗人与画家布莱克在艺术界的崇高地位从此确立无疑。
欢笑歌
青青的树林笑出了欢乐的声音,
汩汩的流水笑出了酒涡的细纹,
轻风就用了我们的说笑来欢笑,
青青的山头就用它满山的鸟叫。
青草地一片青翠,笑得真清脆,
欢笑的蝈蝈儿不会在热闹里打瞌睡,
我们的小玛丽、小苏珊、还有爱米莉,
张开了可爱的小嘴儿歌唱着“哈、哈、嘻!”
枝头上穿插着欢笑、欢跳的彩鸟,
树荫里我们摆一桌子核桃和樱桃,
快来吧,来生活,来作乐,来跟我一起,
一块儿歌唱可爱的合唱调“哈、哈、嘻!”
卞之琳 译
7 华兹华斯
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年),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曾当上桂冠诗人。其诗歌理论动摇了英国古典主义诗学的统治,有力地推动了英国诗歌的革新和浪漫主义运动的发展。他是文艺复兴运动以来最重要的英语诗人之一 ,其诗句"朴素生活,高尚思考(plain living and high thinking)"被作为牛津大学基布尔学院的格言 。
“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
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
高高地飘游在山谷之上,
突然我看见一大片鲜花,
是金色的水仙遍地开放,
它们开在湖畔,开在树下,
它们随风嬉舞,随风波荡。
它们密集如银河的星星,
象群星在闪烁一片晶莹;
它们沿着海湾向前伸展,
通往远方仿佛无穷无尽;
一眼看去就有千朵万朵,
万花摇首舞得多么高兴。
粼粼湖波也在近旁欢跳,
却不如这水仙舞得轻俏;
诗人遇见这快乐的旅伴,
又怎能不感到欣喜雀跃;
我久久凝视——却未领悟
这景象所给我的精神至宝。
后来多少次我郁郁独卧,
感到百无聊赖心灵空漠;
这景象便在脑海中闪现,
多少次安慰过我的寂寞;
我的心又随水仙跳起舞来,
我的心又重新充满了欢乐。
顾子欣 译
8 柯勒律治
柯勒律治,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湖畔派诗人之一。出生于牧师家庭,父母早亡。曾在剑桥大学攻读古典文学。柯勒律治深受启蒙主义思想影响,曾写了《巴士底狱的陷落》等诗篇歌颂法国革命。1795年结识华兹华斯后迁居湖区潜心于诗歌创作。主要作品有《老水手谣》《忽必烈汗》等。
忽必烈汗(节选)
忽必烈汗在上都曾经
下令造一座堂皇的安乐殿堂:
这地方有圣河亚佛流奔,
穿过深不可测的洞门,
直流入不见阳光的海洋。
有方圆五英里肥沃的土壤,
四周给围上楼塔和城墙:
那里有花园,蜿蜒的溪河在其间闪耀,
园里树枝上鲜花盛开,一片芬芳;
这里有森林,跟山峦同样古老,
围住了洒满阳光的一块块青青草场。
但是,啊!那深沉而奇异的巨壑
沿青山斜裂,横过伞盖的柏树!
野蛮的地方,既神圣而又着了魔——
好象有女人在衰落的月色里出没,
为她的魔鬼情郎而凄声嚎哭!
巨壑下,不绝的喧嚣在沸腾汹涌,
似乎这土地正喘息在快速而强烈的悸动中,
从这巨壑里,不时迸出股猛烈的地泉;
在它那时断时续的涌迸之间,
巨大的石块飞跃着象反跳的冰雹,
或者象打稻人连枷下一撮撮新稻;
从这些舞蹈的岩石中,时时刻刻
迸发出那条神圣的溪河。
迷乱地移动着,蜿蜒了五英里地方,
那神圣的溪河流过了峡谷和森林,
于是到达了深不可测的洞门,
在喧嚣中沉入了没有生命的海洋;
从那喧嚣中忽必烈远远地听到
祖先的喊声预言着战争的凶兆!
屠岸 译
9 拜 伦
乔治·戈登·拜伦(George Gordon Byron,1788-1824),是英国19世纪初期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代表作品有《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唐璜》等,并在他的诗歌里塑造了一批"拜伦式英雄"。他不仅是一位伟大的诗人,还是一个为理想战斗一生的勇士,积极而勇敢地投身革命--参加了希腊民族解放运动,并成为*之一。
在巴比伦的河边我们坐下来哭泣
一
在巴比伦的河边我们坐下来
悲痛地哭泣,我们想到那一天
我们的敌人如何在屠*叫喊中,
焚毁了撒冷的高耸的神殿:
而你们,呵,她凄凉的女儿!
你们都号哭着四散逃散。
二
当我们忧郁地坐在河边
看着脚下的河水自由地奔流,
他们命令我们歌唱;呵,绝不!
我们绝不在这事情上低头!
宁可让这只右手永远枯瘦,
但我们的圣琴绝不为异族弹奏!
三
我把那竖琴悬挂在柳梢头,
噢,撒冷!它的歌声该是自由的;
想到你的光荣丧尽的那一刻,
却把你的这遗物留在我这里:
呵,我绝不使它优美的音调
和暴虐者的声音混在一起!
查良铮 译
10 雪 莱
珀西·比希·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公元1792年8月4日-公元1822年7月8日),英国著名作家、浪漫主义诗人,被认为是历史上最出色的英语诗人之一。英国浪漫主义民主诗人、第一位社会主义诗人、小说家、哲学家、散文随笔和政论作家、改革家、柏拉图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
无 常
我们象遮蔽午夜之月的云彩;
它一刻不停地奔跑,闪耀,颤栗,
向黑暗放出灿烂的光辉!——但很快
夜幕合拢了,它就永远隐去;
又象被忘却的琴,不调和的弦
每次拨弄都发出不同的音响,
在那纤弱的乐器上,每次重弹,
情调和音节都不会和前次一样。
我们睡下:一场梦能毒戕安息;
我们起来:游思又会玷污白天;
我们感觉,思索,想象,笑或哭泣,
无论抱住悲伤,或者摔脱忧烦:
终归是一样!——因为呵,在这世间,
无论是喜悦或悲伤都会溜走:
我们的明日从不再象昨天,
唉,除了“无常”,一切都不肯停留。
1814年
查良铮 译
11 济 慈
约翰·济慈(John·Keats,1795年10月31日-1821年2月23日),出生于18世纪末年的伦敦,杰出的英国诗人作家之一,浪漫派的主要成员。济慈才华横溢,与雪莱、拜伦齐名。他善于运用描写手法创作诗歌,将多种情感与自然完美结合,从生活中寻找创作的影子。他的诗篇能带给人们身临其境的感受。他去世时年仅25岁,可他遗下的诗篇誉满人间,他的诗被认为完美体现了西方浪漫主义诗歌特色,济慈被人们推崇为欧洲浪漫主义运动的杰出代表。
夜 莺 颂
我的心在痛,困顿和麻木
刺进了感官,有如饮过毒鸠,
又象是刚刚把鸦片吞服,
于是向着列斯忘川下沉:
并不是我嫉妒你的好运,
而是你的快乐使我太欢欣——
因为在林间嘹亮的天地里,
你呵,轻翅的仙灵,
你躲进山毛榉的葱绿和荫影,
放开歌喉,歌唱着夏季。
哎,要是有一口酒!那冷藏
在地下多年的清醇饮料,
一尝就令人想起绿色之邦,
想起花神,恋歌,阳光和舞蹈!
要是有一杯南国的温暖
充满了鲜红的灵感之泉,
杯沿明灭着珍珠的泡沫,
给嘴唇染上紫斑;
哦,我要一饮而离开尘寰,
和你同去幽暗的林中隐没:
远远地、远远隐没,让我忘掉
你在树叶间从不知道的一切,
忘记这疲劳、热病、和焦躁,
这使人对坐而悲叹的世界;
在这里,青春苍白、消瘦、死亡,
而“瘫痪”有几根白发在摇摆;
在这里,稍一思索就充满了
忧伤和灰色的绝望,
而“美”保持不住明眸的光彩,
新生的爱情活不到明天就枯凋。
去吧!去吧!我要朝你飞去,
不用和酒神坐文豹的车驾,
我要展开诗歌底无形羽翼,
尽管这头脑已经困顿、疲乏;
去了!呵,我已经和你同往!
夜这般温柔,月后正登上宝座,
周围是侍卫她的一群星星;
但这儿却不甚明亮,
除了有一线天光,被微风带过,
葱绿的幽暗,和苔藓的曲径。
我看不出是哪种花草在脚旁,
什么清香的花挂在树枝上;
在温馨的幽暗里,我只能猜想
这个时令该把哪种芬芳
赋予这果树,林莽,和草丛,
这白枳花,和田野的玫瑰,
这绿叶堆中易谢的紫罗兰,
还有五月中旬的娇宠,
这缀满了露酒的麝香蔷薇,
它成了夏夜蚊蚋的嗡萦的港湾。
我在黑暗里倾听:呵,多少次
我几乎爱上了静谧的死亡,
我在诗思里用尽了好的言辞,
求他把我的一息散入空茫;
而现在,哦,死更是多么富丽:
在午夜里溘然魂离人间,
当你正倾泻着你的心怀
发出这般的狂喜!
你仍将歌唱,但我却不再听见——
你的葬歌只能唱给泥草一块。
永生的鸟呵,你不会死去!
饥饿的世代无法将你蹂躏;
今夜,我偶然听到的歌曲
曾使古代的帝王和村夫喜悦;
或许这同样的歌也曾激荡
露丝忧郁的心,使她不禁落泪,
站在异邦的谷田里想着家;
就是这声音常常
在失掉了的仙域里引动窗扉:
一个美女望着大海险恶的浪花。
呵,失掉了!这句话好比一声钟
使我猛醒到我站脚的地方!
别了!幻想,这骗人的妖童,
不能老耍弄它盛传的伎俩。
别了!别了!你怨诉的歌声
流过草坪,越过幽静的溪水,
溜上山坡;而此时,它正深深
埋在附近的溪谷中:
噫,这是个幻觉,还是梦寐?
那歌声去了:——我是睡?是醒?
查良铮 译
12 艾略特
托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1888-1965),英国著名现代派诗人和文艺评论家。英国20世纪影响最大的诗人。
眼睛,我曾在最后一刻的泪光中看见你
眼睛,我曾在最后一刻的泪光中看见你
穿越在界限之上
在死亡这畔的梦国里
黄金时代的景象再现
我看到了眼睛,但没有泪水
这是我的苦难
这就是我的苦难
眼睛,我不该再次见到你
目光坚毅的双眼
眼睛,我不该看见你,除非是
在死亡的另一王国的门口
那儿,正如这里
眼睛会持久一些
泪水也会持久一些
并将我们一起当成笑柄
绿豆 译
13 狄兰・托马斯
狄兰·托马斯,人称"疯狂的狄兰",英国作家、诗人,代表作《死亡与出场》、《当我天生的五官都能看见》等。托马斯很早就表现出对于文学的特殊兴趣,中学的时候曾担任学校刊物的主编,并发表了一些诗作。1946年发表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诗集《死亡和出场》,评论界普遍认为他是继奥登以后英国的又一位重要诗人。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虽然智慧的人临终时懂得黑暗有理,
因为他们的话没有进发出闪电,他们
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善良的人,当最后一浪过去,高呼他们脆弱的善行
可能曾会多么光辉地在绿色的海湾里舞蹈,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狂暴的人抓住并歌唱过翱翔的太阳,
懂得,但为时太晚,他们使太阳在途中悲伤,
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严肃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视觉看出
失明的跟睛可以像流星一样闪耀欢欣,
怒斥,恕斥光明的消逝。
您啊,我的父亲.在那悲哀的高处.
现在用您的热泪诅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巫宁坤 译
14 R.S. 托马斯
R.S.托马斯(Ronald Stuart Thomas,1913-2000),威尔士诗坛泰斗,二十世纪最强硬,最纯洁,最持久的抒情诗人之一。
农 村
谈不上街道,房子太少了,
只有一条小道
从唯一的酒店到唯一的铺子,
再不前进,消失在山顶,
山也不高,侵蚀着它的
是多年积累的绿色波涛,
草不断生长,越来越接近
这过去时间的最后据点。
很少发生什么;一条黑狗
在阳光里咬跳蚤就算是
历史大事。倒是有姑娘
挨门走过,她那速度
超过这平淡日子两重尺寸。
那么停住吧,村子,因为围绕着你
慢慢转动着一整个世界,
辽阔而富于意义,不亚于伟大的
柏拉图孤寂心灵的任何构想。
15 哈 代
托马斯·哈代,英国诗人、小说家。哈代一生共发表了近20部长篇小说,代表作有《德伯家的苔丝》、《无名的裘德》、《还乡》和《卡斯特桥市长》等。哈代是横跨两个世纪的作家,早期和中期的创作以小说为主,继承和发扬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学传统;晚年以其诗歌开拓了英国20世纪的文学。
朦胧中的画眉
当森林隐入灰蒙蒙的薄雾
我斜倚在一道树篱的门上。
冬日里残存下来的景色
使白天那微弱的眼光孤寂,凄凉。
纠缠的枝藤在天下刻下道道痕迹
象破琴上断下的根根琴弦。
住在周围的人们
都已经围在他们家中的火旁。
大地鲜明的轮廓
仿佛是这个世纪歪斜的尸体,
它的墓地是多云的天空
它的挽词是阵阵清风。
胚芽和诞生的古老的脉搏
已紧紧地收缩、干枯。
大地上的每一颗心灵
似乎都象我一样失去了热情。
突然,从前方光秃秃的树枝上
飞出一个声音
似满腔热情的祷
充满了无限欢欣,
一只年老,瘦小,憔悴的画眉
披一身被风吹乱的羽毛。
已经选定了这种方式
将灵魂投入朦胧的怀抱。
简直没有理由
把这般迷人的欢乐之声
留给远方的,邻近的
人世间的生灵,
以致我认为它那颤抖着的,
幸福的,告别的歌声,
包含着某种神圣的希望。
它知道这希望,而我却没有感知。
曹明伦 译
16 泰德・休斯
泰德·休斯,英国现代派诗人,是二战后英国文坛上涌现出来的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他自1957年因发表诗集《雨中鹰》而一举成名之后,给英国文坛带来一股清新之风。他的诗,打破了传统诗歌平板,陈滞的修辞传统,力主用直白,强烈的语调表现深刻的内在情绪。另一方面,它的诗,与本世纪初兴起的现代主义流派又有本质不同。现代主义那种晦涩难懂的词句,在休斯的诗中是看不到的。但他却吸收了现代主义的内涵。在他的诗中,大量使用意象作为象征,以说明其本人对于某些社会现象的看法,从这一点来看,他又是属于现代派的。
三月的河
眼下这条河是丰盈的,但她的声音低沉,
这是她皇上——大海
微服出行,走过乡乡村村。
如今河水枯了。没有歌声,只有叨叨不绝
的轻轻絮语。
冬天的洪流毁了她
她蹲在脏乱的河岸之间,摆弄她的破烂。
如今她又丰盈了。深沉的合唱。
那是天上干活的高耸的云彩
到海上度假来了。
河水又枯了。一身瘦骨嶙峋
她从漂白了的浮漂物的枯发中向上窥视,河床充塞着枯枝,怪寒伧的。
如今河水又丰盈了,收集了披巾和矿物质。
雨水带来了丰饶,但她拿走了百分之九十
九,
只留下百分之一给田野,让它活下去。
如今她又枯下来了。如今她思念东风成疾。
她在坑坑洼洼里缩成一团。刺眼的阳光使
她头疼。
她的鱼全没了。她颤栗。
如今她又一次丰盈起来。她望着自己的土
地。
一丛毛茛从她的皱折中泼出来,明亮得遮
掩不住。
一条鲑鱼,一只硬银块似的母猪
瞪大眼来瞅她。
袁可嘉 译
17 奥 登
威斯坦·休·奥登(Wystan Hugh Auden,1907——1973),20世纪上半叶最有影响的英美诗人之一。
阿喀琉斯之盾
她从他肩上看过去
寻找葡萄和橄榄、
大理石、秩序井然的城市、
深红色大海上的船帆;
但是,在闪闪发光的金属上
他的双手放下的却是
像铅块一样的天空
和人造的荒凉的空地。
毫无特色的平原,发黑、光秃,
没一片草叶,没有邻居的足迹,
没东西进餐,没地方就坐;
然而在那空寂的荒地
难以理解的众人却在聚集,
百万只眼睛,百万双靴子,
没有表情,列队等待着一个标记。
没人露面的声音从空中飘出,
统计资料表明,有些原因。
说出来像这块地方一样干燥、平板;
不愉悦任何人物,不讨论任何事情,
一队接着一队,迎着云雾般的灰尘,
他们齐步走开,忍受着一个信仰:
他们结果必然会在某处遭难。
她从他肩上看过去
寻找宗教仪式上的虔诚、
戴上了花环的白衣姑娘、
奠酒以及别的祭品;
但是,在闪闪发光的金属上
本来应该是祭坛,
可是在他那摇曳的炉火下,
她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有刺的铁丝困住了专横的地方,
烦躁的官员们躺在那儿(说着趣闻),
天气炎热,哨兵们汗流浃背;
一群正派的普通百姓,
从外面观看,既不移步也不出声。
就像三个暗淡的图像,
笔直地绑在钉于地上的木桩。
这个世上的群众和帝王,
都有着分量,而且分量始终一样,
但都躺在别人的手上;他们渺小,
不能期待帮助,也没有人肯来帮忙;
他们敌人想做的一切已经做完;
他们的羞耻无与伦比;失去自尊,
在肉体死亡之前,灵魂就不再生存。
她从他肩上看过去
寻找比赛中的运动队员,
寻找扭动腰肢的男男女女,
甜甜蜜蜜地起舞翩翩,
快速、快速地合着音乐的节奏;
但是,在闪闪发光的盾牌上,
他的双手布置的不是舞厅,
而是布满枯草的田地的荒凉。
一个衣着褴褛的顽童,
在那空地漫无目的地独自闲逛;
一只乌儿从真实的石头上溜之大吉;
两个姑娘遭到强奸,两个少年残*第三,
这就是他看到的公理,他从未听见,
任和世界会信守诺言,
或任何人因别人痛哭而呜咽。
锻造武器的赫准斯托斯,
长着薄嘴唇,离去时蹒蹒跚跚;
胸膛闪闪发光的忒提斯——
灰心丧气地大声哭喊,
责怪上帝迁就她的儿子——
力大无比的阿喀琉斯,
他铁石心肠,残忍地*人,
但他已经无法永生。
18 拉 金
菲利普·拉金(Philip Larkin,1922-1985),英国诗人。1922年8月9日生于考文垂。1943年毕业于牛津大学圣约翰学院。曾先后工作于威灵顿(1943-1946)公共图书馆以及雷斯特(1946-1950)、贝尔法斯特(1950-1955)、赫尔(1955-1985)等大学图书馆。
去教堂
这天,确信里面没有仪式进行,
我走了进去.让大门砰然关拢。
又一个教堂;席垫、座位、石座。
小圣书、为礼拜日摘的花束
已变得枯黄;圣堂上挂着些
铜器什物;整洁的小风琴;
一阵浓密逼人的寂静发着霉味,
天晓得已酿制了多久;无帽可脱,
我摘下自行车夹勉强表表敬意。
我走向前,把圣木盆摸了一圈。
抬头四望,屋顶看上去还挺新——
重刷还是修复过?别人知道我却不晓。
我登上讲经台,诵读了几行
长得吓人的诗行,读出了:
“结束于此”,发觉嗓门比预料大得多。
回声似乎在把我暗笑。退回门后
我捐了六便士,在本上签了名,
心想这地方值不得多停留。
然而我又留下:我常常如此,
总是在最后陷入了这般迷惘,
惊奇着我寻找什么,还惊奇着
一旦教堂完全废弃无用,我仍
该把它们改成什么,也许要长期保留
几座大教堂,在上锁的玻璃柜中展出
教会的文稿、捐款盘、还有圣饼盒,
其余数堂任凭淋雨和放羊,
或许人们会视为不祥物远远躲开?
或许,天黑后,会有狐疑的女人
进来让孩子摸一块特别的石头;
来采摘治癌的草药;或在某个
约定的夜晚,来看亡灵显形?
总会有某种魔力在这儿持续,
在游戏中、猜谜时碰巧得到应验,
但迷信恰似信仰,准会消失无踪。
当不信仰也消失时,还有什么留存?
杂草、荒径、荆棘、残垣、天空,
日复一日难以辩明的形骸,
日复一日难以弄懂的用处。我惊异
谁将是最后一位,来寻觅探访
这昔日的教堂?那敲打、记录着,而正懂得
这十字架楼厢是什么的人们之一?
某个热衷废墟、贪求古董的人?
或是个圣诞迷,指望在这里找到
长袍绣带、管风琴和没药的气息,
或许他将是个代表我的人,
烦恼而少见寡闻,明知鬼魂的积尘
长期保存着原来只在分割状况下
见到的事物——结婚、生育、死亡,
及其引起的思绪一—或许是为他建的
这只独特的贝壳?虽然我弄不请
这种装备完善的霉臭谷仓值几文,
但它却使我乐意流连在这寂静里;
这是肃穆的地球上一座肃穆的房子,
在它混和的气氛中,我们的一切强制义务
汇合,得到承认,并披上了命运之衣,
而这一切永远不会被人摒弃,
因为永远会有人突然间发现
自己渴望变得更加严肃
他与这种渴望同被这块土地吸引,
他听说在这地方人会变得聪明,
哪怕只因为周围躺着那么多死者。
李力 译
19 卡罗尔・安・达菲
卡罗尔·安·达菲(Carol Ann Duffy,1955—)当代重要的英语女诗人,曼彻斯特大都会大学当代诗歌教授。已经出版6本诗集,获得多种奖项。1985年出版第一本诗集《站立的裸女》,受到普遍赞赏,立刻入围当年的第一本诗集奖;1987年出版《出售曼哈顿》,1990年出版《另一个国度》,1993年出版《卑鄙时刻》获得英国著名的两项诗歌大奖威特布赖德和前进奖,1999年出版《世界之妻》获得美国的佛斯特奖,2002年出版《女性福音书》。
安妮·海瑟薇 *
“我给我妻子之物:我次好的床……”
( 莎士比亚遗嘱)
我们缱绻其上的床是一个不断旋纺的天地,
森林,城堡,火炬之光,断崖之巅,他
潜寻珍珠的海洋。我爱人的话语
是坠落大地的流星雨,化为吻
在这些唇之上;我的身子时而是较柔的韵,
时而是回声,与其和鸣协韵;他的触摸
是动词,在一个名词中央舞蹈。
有些夜里,我梦见他书写我,床是
他作家之手底下的一页稿纸,由
触觉,嗅觉,味觉演出的传奇和戏剧。
我们的客人在另一张床,最好的床上打盹,
流着散文体的口水。我生动欢笑的爱啊——
而今我将他纳于我这寡妇的头棺中
一如他在那张次好的床上将我紧拥。
*安妮·海瑟薇(Anne Hathaway)是莎士比亚的妻子。
陈黎、张芬龄 译
20 西蒙・阿米蒂奇
西蒙·阿米蒂奇(Simon Armitage),英国诗人、翻译家,1963年5月26日生于英国西约克郡,长期在利兹和曼彻斯特任教。西蒙·阿米蒂奇于2019年5月获英国的新任“桂冠诗人”。
死海诗篇
那时我正在轻松地旅行,赤脚
踏在基岩上,穿越面包植物和甘菊
缝合而成的土地。那东西或许是
牛蒡。作为谋生手段,我正驱赶着
一大群山羊,走向洁净的河流,
其中一只脱离羊群,钻进天际线上的
一个山洞。为了把它轰出来,我用
一段棉绷带,编成一根绳索,
或许那是一条毯子,朝着目标投射出
一块石头,里面传出一片喀拉喀拉声——
听那声音就知道,里面有人造的东西。
山洞里,像是一套各式各样的玩具,
站着十几个箱盒,每个都喘着粗气——
带有一点戏剧表演的腔调,也许——
打开时,散发出一阵麝香和花粉的
气味;我穿过凉飕飕的沙土向下搜索,
结果发现了自己亲手创作的诗篇。
可是我饥寒交迫,急需食物和衣物,
又没有口袋收藏,于是我把这批货物
白白地放走了,可是今年春天,我再次
见到了它们,在公开展览,不准触摸,
在红外线和超声波的监控底下,
显然,它们已经变得价值连城。
终于懂得了我早年艺术的价格,
我采取了一些措施,希望把那一切
都藏进心里,牢牢地记住,就像
祈祷,在夜里,一遍又一遍地
念诵着,对着自己,唱出整个作品的
每一页,那些天真的、日常的、
毫不费力的诗句,其中——
这是第一首。
黄福海 译
本期编辑:姜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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