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辱身为国肝胆见

第三章 辱身为国肝胆见

首页角色扮演剑道圣君更新时间:2024-05-02
第三章 辱身为国肝胆见 第三章 辱身为国肝胆见

1.被迫忍辱

滂沱的大雨已下了几天几夜。浙江水骤涨,海水进逼倒灌,山洪暴发,通往会稽山的大小道路被洪水冲没,山水激涌而下,将会稽山围成一座孤岛。洪水之外有吴军围困,在会稽山顶端喘息的越国残兵又冷又饿,好在有险可守,吴军短时间内还攻不上来。

吴军主帅伍子胥在山下气定神闲,他让两万多水军围而不攻,只扼守水道和木鱼池,一是谨防越军从水上逃走,二是掐断他们干净的水源。但伍子胥哪里知道,会稽山上的甘泉四季不竭,清甜可口,仅靠泉水就可以支撑月余。没办法强攻,伍子胥只好硬着头皮跟越军继续耗下去,哪怕他的士兵也同样在吃苦。

吴军没有一点撤退的意思,勾践一筹莫展,只得向随他逃到山上的残余将士、避难百姓发出号令:“父老兄弟、与我同姓之人、仍能战斗的官兵们,有能为我出谋划策、设计退敌者,我将与他同掌国政。”

文种认为勾践此举无异于临渴掘井、腹饥种粮,于是进前说道:“作为国君,太平之时,就要注重发掘和培养谋臣战将,以备战时所用。好比蓑衣,平时置备,看似无用,一到雨天,可就用得着它啦。大王到这紧迫之时才寻求谋臣,岂不是太晚了吗?”

战败之前,文种这番话必然会让勾践大怒,甚至会招来*身之祸,但这时勾践却怒不起来。文种自从石买被*后,便接替了石买的职位,成为太宰、执政大夫,只是如今国家将亡,根本无政可执。

勾践憋着一肚子火,可是他毕竟理屈。他召集几位重臣入洞内商议退敌之策:“大局既已无可挽回,那就不必议论之前的事了。孤只问眼下该当如何?”他开门见山地说。

文种奏道:“臣有一计,斗胆说与大王。既然吴王夫差妄图灭亡我越国,我们可做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与吴军决战到底,不活一兵一卒,那样越国就真的不存在了;二是向吴国请降求和。虽说让吴王放下仇怨和谈非常困难,几无可能,但我们至少可努力争取一下。这肯定会给大王带来屈辱,给越国百姓造成苦难,但要保全越国,别无他法。”

/从两度奇相到东方商圣:范蠡传第三章辱身为国肝胆见/请降求和?这个众位大臣都心知肚明的方案终于被文种说出来了,勾践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在这一刻仍然感到锥心刺骨之痛。他不曾预想,一场战争竟让他面临亡国之危,事情败坏到如此境地,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鲁莽和冒进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范蠡看着勾践惨白的脸也很痛心,但此时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只好劝慰勾践:“大王,臣听说懂得盈而不溢这个道理的人,上天会帮助他;能扶正倾危使国家安定的人,人民会拥护他;行事节制的人,大地会厚待他。依臣之见,这三条大王都具备了,想必上天不会让越国就这样灭亡。大王先以谦卑的姿态向夫差送上厚礼,如果他还不答应,那就把自己当物品一样献给他。只要大王能活下去,就总有重振越国的那一天。”

勾践紧锁双眉,默不作声。他看上去很疲惫,瘦削的脸庞轮廓分明,洞中昏暗的光线更把他的神色衬得冷峻阴森。他见其他人都不发一语,只好将此事改日再议。

次日,范蠡进到勾践居住的山洞内,正遇见两名士卒押着文种出去,他吃了一惊。范蠡把士卒拦下,要他们放开文种。

勾践阴沉着脸,闷声吼道:“推出去,斩了。”

“大王,这是为何?”范蠡慌张进前问道。

“没想到貌似忠诚的人,竟是叛臣逆子!”勾践的眉头耸起,鹰眼放出光芒,怒指文种。

范蠡瞄了文种一眼,随即明白。他说道:“大王息怒。想必文大夫救国心切,口不择言了。但如今危难之际,更需要良臣出智出谋,还望大王给他一个将功抵罪的机会。”

“危难之际?正是因为危难之际,孤才不能轻易宽恕他。”

“臣斗胆问问为何?”

“为何?你知道他给孤出的什么主意?他竟然,竟然让孤去给夫差匹夫做奴仆!”

“大王,恕臣直言,臣与文种大夫的想法一致。如若有罪,臣甘愿领罪。”

勾践逼视范蠡:“你敢再说一遍?!”

“大王,臣以为,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这一条路救越国。乞降于吴能活下来,活下来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范蠡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勾践拔剑刺向范蠡,被挣脱开的文种冲上来死死拦住。“大王息怒,范蠡大夫不可*,您*臣一人就够了!”文种跪...

范蠡面不改色,直视着勾践。勾践在范蠡的注视下渐渐恢复了理智,缓缓收剑,说道:“你们都是父王托孤之臣,孤暂不*你们。都走吧,下山降吴去吧。凭文种、范蠡的名声,夫差一定会重用你们,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他挥挥手中的王者之剑,又指着周围的侍从,说道,“你,你们,还有谁要投降,都跟着走吧。最后哪怕就剩孤一人,也要跟夫差匹夫拼个死活。夫差不是孤的对手!不是!”他嚷着,愤怒地走出洞去。

文种与范蠡等人商议后决定,还是让范蠡再去劝谏越王。过了一会儿,范蠡来到另一岩洞内,只见勾践夫人季爰搂着十来岁的王子鼫与,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上躺着两名宫女的尸体,勾践踏过尸体,逼向夫人。

季爰悲声道:“大王还是乞降吧,妾之生死不足为惜,但大王你得活下来……还有鼫儿,也要活着……”勾践斥道:“住嘴!我放过鼫儿,夫差匹夫会放过他吗?他是王子,与国共存亡是他的使命!”

勾践伸手去夺王子鼫与,季爰拼死抵抗,泣求道:“大王三思啊,请先*了妾吧。”勾践割下襟带,递与季爰,“若你不忍心看见他死,那就先走吧。”他赐夫人自尽。

鼫与死死拽住母亲的衣裙,哀泣不已:“母后!母后!”季爰喊:“孩子,母后先走了,你要听父王话……”鼫与不顾一切地说:“母后,不要!让父王先*孩儿吧。”

鼫与夺过襟带,反身搂住季爰,将自己后身暴露给勾践。“父王,孩儿甘愿为国一死,请父王动手吧。”娘儿俩抱在一起,全身不停颤抖着,闭上眼睛。勾践缓缓举剑,奋力挥剑而下。

这时,范蠡箭步上前,牢牢抓住勾践的手腕。“万万不可啊,大王!”勾践骂道:“又是你这竖子!”

范蠡直言道:“大王,王者之剑岂能如此滥用?”说话的同时,他向王后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王子躲避,季爰愣了一下,随即拽着鼫与跑出了岩洞。

勾践愤恨地说:“他们躲过孤的一剑,能躲得过吴人的千万把剑吗?难道你要他们受尽夫差匹夫的侮辱再死吗?天要亡越,谁能躲得过?”

范蠡松开勾践的手,劝道:“大王,既已战败,侮辱在所难免,但事在人为。是死是生,全看大王定夺。”勾践道:“事已至此,生路何在?”范蠡劝道:“忍辱则能生。此事须看大王的决心、忍心有多大。”

勾践道:“你虽为楚人,但来我越国是为了帮孤富民强国、成就霸业的。你怎能叫孤忍辱偷生!”他挥剑向范蠡砍来,范蠡不躲不闪,但剑只砍到石头上,溅起一股火花。

范蠡又说道:“大王忍辱不是为了自己偷生,而是为了越国重生,臣现在想的只是大王,正如大王只想着国家存亡。”

勾践冷笑道:“这就是你送孤的王者之剑吗?连个人也*不死!”他转移了话题。

“大王,王者之剑不是用来*人的。它是一把没有开锋的剑,是指挥千军万马、显示王权与王者之气的剑,是用以供奉宗庙、安定社稷、上决浮云、下绝地纪之剑。”范蠡的眼神与越王对视。

勾践收回宝剑,说:“孤若不死,就能保越国不灭吗?”

范蠡道:“大王若在,越国不在也在。从前商汤被桀囚在夏台,文王被纣囚在羑里,晋文公重耳亡命翟国,齐桓公小白逃到莒国,但他们最终不都成就了霸业吗?臣来越国,就是为了帮助大王成就霸业。”

勾践稍微平息了怒气,问:“孤若是降了,能保夫差匹夫不对孤先辱后*吗?”

范蠡直言:“臣不知。”

勾践又问:“列祖列宗面前,孤该如何交代?”

范蠡又答:“臣不知。”

勾践余怒未消,但心中隐忧万千,又问:“越国倘若侥幸不灭,何时才有望复兴?”

范蠡依然回答:“臣也不知。”

勾践很不耐烦,怒问:“作为国师、掌兵大夫,你到底知道什么?”

范蠡淡定作答:“承蒙大王不弃,臣本一介布衣,今日忝居高位,本应为大王尽到臣之职责,是臣无能。现在越国已入绝境,除了大王,其他人都无法突破此绝境。”

“你的职责应该带兵去打败吴国,你却每每劝孤降给手下败将?为何?为何?”勾践质问范蠡。

范蠡不疾不徐地回道:“臣来越国是助大王谋取霸业,所以臣要做的,就是时时提醒您像霸主一样谋划。”

“如今还奢谈什么霸业!”勾践的语气中满是怨气,“孤现在只想做个寻常百姓,能保妻子平安,这点愿望,你能帮孤实现吗?”

范蠡回道:“可惜大王不是寻常百姓,王命是上天和先祖赋予的,这谁也替代不了您。大王若一战而死,虽然痛苦,但却不难。大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堪称英雄。可不知大王想过没有,您一死之后,天下从此再无越国,大王英灵升天,又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大禹王千年不绝的祭享,又该由谁接继?臣不能保证大王不受侮辱,但臣能与大王共赴苦难,誓死保卫大王平安,如此他日才能打败吴国,一雪国耻,成就霸业!”

“打败吴国?‘他日’是哪一天?大夫口口声声说霸业、霸业,现在却要孤跪倒在夫差面前,乞求他给一条生路。堂堂越国之君,如此做了,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还有何颜面再见我的子民?”勾践的语气不知不觉已经缓和了很多。

“阴极必阳,屈得越紧,伸得越强,这正是霸王之道。”

勾践不语,方才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冷峻。范蠡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躬身而退。

一连两天,勾践不吃不喝,不睡不语,侍卫送去的食物和水,一直未动,也没人敢上前劝他,打扰他。等他终于想通,走出洞外,发现阳光依然耀眼,草木依旧葱茏,世间万物并没有因为他的一败涂地而有任何改变。他叹息一声,看向洞口的两个侍卫:“请范蠡大夫来见。”

范蠡来时,勾践已经修整了面容,稍稍恢复了昔日的神采。他用两天时间复盘自省,亲手“*死”了那个浮躁自大、浅薄无知的自己,把所有的绝望、不甘和挣扎都埋在心底,只留下一线重振越国的希望。

范蠡见到勾践脸上再现了沉着又坚毅的神情,心中释然,同时又有几分佩服。

“孤思索良久,觉得没有人能说服吴王,大夫看派谁为使者去见吴王比较合适?”勾践直奔主题,不再诉苦,也不再自怨自艾。范蠡答道:“文种大夫能屈能伸,能言善辩,若派他去,定不辱使命。”

终于,勾践决定派文种去向吴王求和,文种接受了这一特殊使命。他下山来到夫差面前,跪地而行,叩头三拜,言道:“东海亡国之臣勾践派遣陪臣文种大胆请求吴国大王,越国本是向吴国纳贡的属国,吴国大王用鞭子驱使它即可,根本不值得屈尊您亲自来征讨。勾践愿献上越国所有的宝器,他自己愿做您的奴仆,王妃愿做您的贱妾丫鬟,亲自服侍吴国大王。”

夫差一听这话,十分受用。正待答应,忽听伍子胥上前劝阻。伍子胥本来计划*掉勾践后完全占领越国领土,今见夫差掉以轻心,欲给越国一线生机,连忙劝谏:“大王,千万不可赦免勾践,吴、越两代结仇,两国不能共存于天下,现在诛灭越国,这是上天把越赐予吴国,您马上就拥有整个越国了,还怕得不到宝器、美女吗?”

夫差摆摆手,说道:“相国过虑了。越国已名存实亡,我要把勾践当奴仆,想怎么驱使他就怎么驱使,何必把他逼上绝路,毁掉越国宝物再与我吴国拼命?那样岂不是人财两空了吗?”

伍子胥见吴王不听,命人将先王灵牌供于座案,行礼后退到另一侧站好。见此,其他臣僚一起随吴王垂首肃立。伍子胥高声宣示:“夫差,你忘了勾践*父之仇吗?”夫差立即回道:“夫差不敢忘!”

伍子胥这一举动让夫差猛醒,他转身冷眼盯了文种片刻,说道:“文大夫,回去告诉勾践,孤不接受他的乞降,让他提头来见吧。还有,他要是再不知羞耻地派人来求,来一个,孤*一个!”

文种回来将夫差的话转告勾践,勾践听后,绝望之余反倒有一丝轻松,淡淡地说道:“如此也好,那就拼个鱼死网破。”范蠡明白勾践的心情,对勾践来说,战死比偷生要好过得多。他从另一个角度解读道:“照文大夫所言,吴王夫差并不是一个坚持主见的人,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文种听到范蠡所言,忽然想起一人,忙对勾践说道:“大王,有一人或许可用。吴国的太宰伯嚭贪财好色,吴王很信任他。我们先用宝器和美女贿赂之,让他代我们说服夫差,去跟伍子胥唱对台戏,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伯嚭,楚国名门之后,左尹伯郄宛之子。因其父受费无忌和鄢将师的陷害,被楚国令尹囊瓦灭满门。走投无路之下逃到吴国,靠伍子胥引荐投靠了吴王阖闾,后因在伐楚之战立有大功而被擢升。夫差继位后,又擢升他为太宰。此人博闻强记,熟悉历史,好卖弄知识见闻,又善于阿谀奉承,颇得吴王夫差的欢心,能在很多重大问题上左右夫差的决策。

勾践听了介绍后同意文种的提议,于是挑选了八个美女和一箱珠宝,由文种暗中送给伯嚭。伯嚭虽然因伍子胥引荐入吴,却与伍子胥截然不同。同样家族受戮,他却没有伍子胥那样刻骨的仇恨,只想要荣华富贵。如今随着权位上升,他对财货的贪求、对年轻美貌女子的馋涎,也逐渐膨胀起来。当文种将一箱闪光夺目的宝器堆在他面前,再把八位花枝招展的美女唤上堂来,伯嚭脸上顿时溢满了痴迷、淫邪的喜色。文种看他如此,暗暗放下心来,此事已有了九成把握。

伯嚭察觉到自己贪婪之色过于明显,有些尴尬,连忙从美女身上收回目光,干咳一声说道:“文种大夫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想收买我?等到我吴国大军把越国彻底消灭之后,你们越国的所有东西不就都是我们的了?你想用些微礼品救下越国,是小瞧我还是小瞧你们越国?”

文种看伯嚭在惺惺作态,微微一笑,故意说道:“看来,太宰大人不太想接受我们的礼物啊。这些礼物,对太宰大人来讲不算什么,但对越国来说却是忍痛割爱啊。我越国诚意在此,您真忍心让我把它拿回去吗?”

伯嚭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文种见火候已到,慷慨而言:“太宰大人明鉴,我越民爱国且刚烈坚毅,是*不怕的越国人。如果吴王真要彻底灭绝越国,我越之军民势必以死抗争,我们五千将士还能与吴军决一死战!再有,即使越国彻底战败,我们也会把全国女子尽数*掉,把所有财产送给楚国,让楚国为我们报仇雪恨。而你们吴国,一点好处也别想得到!”伯嚭悚然一惊。

文种见状,立即改用亲切诚恳的语气继续说道:“我想太宰大人已经掂量过了,最终的结果无非是吴国付出更大代价后,仅仅占领越国土地而已。您更是可能一无所得。反之,如果答应越王求和,吴王既可主宰越国,得到越国的一切,还可以在诸侯国中赢得仁德的好名声,可谓名利双收。表面上,我们越国是归顺于吴王,而实际上,越国的财富都将任您予取予求,您又何乐而不为呢?”

伯嚭经不住这巨大的诱惑,思虑再三,终于接受了文种的请求,随他一起去劝说吴王夫差。

文种进到吴王宫殿,便长跪不起,对夫差说:“再次请求大王赦免亡国之臣勾践的罪过。越王愿献出他所有的宝器,成为吴国的子民。如果不幸得不到赦免,越王只好*了妻妾子女,毁了宝器,带领士兵与大王拼死一战,这对吴国又有什么好处呢?”

夫差嘲笑说:“勾践不是想称霸诸侯吗?不是手握纯钧剑扬言要踏平吴国吗?如此不可一世,今日怎么会乞降?只怕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吧?”

文种回道:“大王清楚越国的实力,实话说,越国已无兵可缓。”夫差追问:“勾践不是很有血性吗,他怎会认输?孤不信。”文种跪伏拜求:“罪臣受命而来,不敢有半句虚言。大王,越国确实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只待大王一声令下,越王立马率群臣来降。”

伯嚭乘机在一旁劝道:“大王,越国既然已经顺服称臣,勾践也愿投降,不如就免了他的死罪吧。自古以来,双方交战不*降将,何况勾践是越国国君。”吴王一言不发,但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准备答应越国和谈之请。

伍子胥听闻文种又来见夫差,紧急从军营赶来劝谏:“大王,从前有过氏先灭了斟灌氏,又攻打斟寻氏,灭了夏后氏的首领——相。相的妻子后缗*在身,逃到了有仍国,在那里生下少康。少康长大后做了有仍国的牧正。有过氏听说相唯一的儿子少康活在世上,即刻派人到有仍国暗*少康。少康逃到有虞国,有虞氏感念夏朝的恩德,把两个女儿嫁给少康,并把纶邑封给少康,使他拥有十里田地和一族民众。后来他逐渐召集夏人的后裔,重建夏朝体制,逐渐强大。他还用计谋打败了有过氏,重新恢复了夏朝统治。如今吴国不如有过氏强大,而勾践却远远超过了少康,而且还有文种、范蠡这些良臣倾力辅助,如果不趁这个机会除掉勾践,覆灭越国,将来必成祸害。”

夫差看了看伯嚭,伯嚭立刻心领神会,说道:“大王,相国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不过既然勾践愿意称臣,何不将他带回吴国,文种、范蠡也一并带回,那时大王想怎样处置他都行。这样既能将越国收入我吴国治下,又不用跟越人拼命,岂非一举两得?”

夫差跟伯嚭的想法基本一致,便答应文种,越国要献上所有的宝器和财物,尤其是欧冶子炼的五把宝剑。其次,勾践及夫人、文种、范蠡等人要去吴国为质。如若答应,吴国便赦免越国,罢兵回吴。

文种对夫差说:“大王的旨意我一定如实转达,我想越王也会同意的。只是这样一来,越国无人主政,便会生内乱,大王能否同意原越国大臣中留下一人主持国政,以后也好向吴国纳贡。”吴王夫差本来就志骄气傲,不把越国放在眼里,再一想,留人主持越国国政,对吴有利,于是随口应允了。

接着,太宰伯嚭又站出来,加以论证说明。夫差不顾伍子胥的强烈反对,当即答应与越王签订正式协议,接着便下令将大部分围困会稽山的吴军撤离而去。

2.伴君事吴

越国在覆亡的最后时刻抓住了一线生机。和谈的最终结果是,越国浙江以西的土地全部划归吴国,勾践夫妇及越主要大臣入吴为奴,浙东越民每年向吴纳贡。这就是说,越国作为一个国家依然存在,但丧失了大片土地,不再有实权的君主,而完全变成了吴的附属国。

勾践原本想脱离吴国的控制,没想到一番折腾后,梦想没有实现,反倒丢了大片国土,自己也沦为阶下之囚。一国之君可以兴国,也可以亡国,他作为国君,一举一动太轻率了。

范蠡看勾践一副愧疚自责的表情,安慰他说:“大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保住性命,越国总有翻身的那一天。”

勾践面对越国的山河,沉痛地说:“孤和一班大臣皆为牢囚,命悬吴人之手,能不能生还祖国还是未知之数,想要翻身,谈何容易!”他本想让范蠡留下来治理国政,范蠡却说:“论带兵打仗,文大夫不如臣,若论安抚国家、亲附百姓,臣不如文大夫。况且,臣比文大夫年轻,还是臣伴您去吴国为质吧。”

勾践看着范蠡,心想去吴国是一条凶险艰苦之路,受到的侮辱和嘲笑难以想象,范蠡却主动选择这条路,勾践喟叹一声:“孤小看先生了。”

就这样,勾践带着妻子,和范蠡、诸稽郢等一班大臣被吴军押解回吴国为人质。

戏剧家曹禺在《胆剑篇》中曾这样描述:公元前493年某日黎明,在越国会稽郊外,乌云盖野,一线阳光照着江里停泊的吴国战舰船只。远处不时有*声、哭声传来。火光烧红了半边天——吴国的占领军正在放火,把来不及掠去的稻子烧在田里。钱塘江畔,越王勾践身穿素服,长发披肩,在大禹庙里辞别祖宗。沉重的钟声、磬声一阵阵响着。吴国甲士守在门前,他们是太宰伯嚭率领的吴军,负责押送勾践等人去吴国。庙内庄严肃穆的气氛压得越国君臣喘不过气来,庙外却十分吵闹,成群结队吴国军士正兴高采烈地搬运越国的宝器。他们是胜利者,也是征服者,喜悦理所当然。

会稽山北麓的码头上,泊着几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满载了从越国各地搜刮的金银珠宝。另有几艘大船上装的是献给吴王夫差和太宰伯嚭的百名越国美女,美女们有的正在失神,有的正在垂泪,就要离开故乡和亲人了,她们心如刀绞。

这么多美女聚在一起,在吴国人眼中,是那么赏心悦目,而在越国人眼里,却是世界上最令人羞惭的耻辱。置身悲戚的离国之恨中,季爰哀痛万分,故土难离啊!她发不平之声,作《鸟鹊歌》:

彼飞鸟兮鸢鸟,已回翔兮翕苏。

心在专兮素虾,何居食兮江湖。

徊复翔兮游飏,去复返兮于乎。

始事君兮去家,终我命兮君都。

终来遇兮何辜,离我国兮去吴。

妻衣褐兮为婢,夫去冕兮为奴。

岁遥遥兮难极,冤悲痛兮心恻。

肠千结兮服膺,于乎哀兮忘食。

愿我身兮如鸟,身翱翔兮矫翼。

去我国兮心摇,情愤惋兮谁识。

勾践一行人数日后到达吴都姑苏城,被带入吴国宫中。勾践满面污垢,衣衫褴褛,看到夫差便行跪拜礼,一边叩头,一边谢恩说:“东海役臣勾践自不量力,冒犯君上之威严,有罪吴国,也有罪于越民,本该万死,幸得君上宽恕得以苟活。今番前来只为谢恩,甘愿为奴,侍奉君上于脚下。罪臣只望以后同样的灾难不再降临吴越百姓身上,愿君上仁慈的光辉普照,让吴越百姓得到安宁。唯有如此,才能减轻罪臣之过……勾践谨叩首。”

勾践极度谦卑的言辞引起了所有人的同情,夫差轻蔑地看着伏在自己脚下的勾践,为保全性命放弃君王的尊严,实在活得窝囊。他差点忘了此人就是他的*父仇人,当初的滔天恨意如今因勾践的这一跪都消失不见了。只是恨意暂退,他心里又生起几分戏弄之心,他和勾践的账还没有完。

伍子胥看勾践如此做小伏低,而夫差又沉默,实在忍不住,只见他目如流火,声若雷霆,怒斥道:“昔勾践生山海之外,诚恐擒获之难,现在他就在你面前,只需大王轻轻一挥手中之剑,即可永绝后患,万不可轻易放过。”

夫差悄声对伍子胥说:“孤听说诛*投降的人,将会祸及三代。孤并非不忍*勾践,只是害怕上天追究罪过!”

伍子胥正要反驳,一旁的伯嚭担心吴王心生悔意,立刻上前对夫差进言:“大王是亘古未有的圣君。勾践不过是网中之鱼,能掀起什么风浪?反之,如果*死他,越国百姓群起反击、蛮性难服,弄得我们永无宁日。他自愿为奴,大王让他干什么他就必须干什么,此等羞辱比*了他更有趣。希望大王大可以答应勾践的要求,派他去做奴隶的差事。”

伍子胥气得面如土色,心里暗骂伯嚭:“你这个小人,先王临终的时候,嘱托你与老臣辅佐新王,让吴国立于不败之地。你竟如此怂恿君王,可是要误国误民啊。”他对夫差说道:“一言可兴邦,一言也可误国。大王可要仔细分辨,万不可做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话已说尽,老臣向大王告退。”说完,狠狠瞪了伯嚭一眼,拂袖而去。

伯嚭冷冷一笑,对夫差说道:“伍相国当着大王发这样大的脾气,越发倚势犯上了。他常对人说,大王从前能够立为储君,全赖他伍相国一个人。”

“伍相国此言不谬,确是他协助孤让先王立孤做储君!何须你在此地啰唆!”夫差虽训斥了伯嚭,心里却也隐藏着对伍子胥的不悦,他感觉伍子胥像一片乌云,时刻罩在他的头上,他成天把先王挂在嘴边,而把自己当小孩子……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超越他的父亲,让吴国称霸中原。

此时的夫差豪情万丈,正在为逐鹿中原作筹谋,并初试锋芒。他大败越国后,又率军北上,攻打弱小的陈国,一举攻下三座城池。夫差为了实现他的最终目标,暂且留着勾践一条命。他觉得让勾践给他当奴役,生不如死,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夫差安排给勾践的第一件差事就是让他长跪在海涌山下阖闾的陵前谢罪。夫差告祭阖闾:“父王,儿终于为您报仇了,以后儿让他们日夜为您守灵。您想让他们干什么请托梦告诉儿子,儿子一定照办。”

夫差规定勾践他们以后每日在阖闾墓前跪拜,早晚跪拜一次,打扫墓地一次。他让人在陵墓旁建了几座低矮石屋,让勾践等人蜷身住在石屋里,并令公孙雄派兵把守监督。由此,勾践夫妇和范蠡三人正式开始为奴生涯。勾践负责铡草喂马,其妻季爰拾柴做饭,范蠡打扫庭院。夫差凡有出行,必唤勾践为其在前牵马引路,引得吴人尽来观看。勾践夫妇和范蠡衣衫褴褛,恭顺服帖,如此日子,一过数月,毫无怨言。

到了祭奠大禹王的日子,越王勾践和夫人偷空来到禹王殿。吴、越两国皆以禹王为始祖,百姓每年都要举行祭奠禹王的活动。离阖闾墓不远处也有一座禹王殿,是姑苏城内百姓祭祀之所。勾践挤入人群,伏地跪在禹王像前喃喃自语:“禹王爷,不孝二十世孙勾践泣祭,后辈不肖,因妄开战端,致使祖上开创的基业毁于一旦,只落得自己入吴为奴、夫人为婢的可悲下场,三万余壮士仅剩五千活命……”

正当勾践祈祷赎罪之时,忽听一群吴兵冲进禹王殿,嚷道:“擅自逃离,该罚。”然后两人快速架起勾践,将他推到一位老者面前,勾践挣扎中抬头一看,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伍子胥。

“伍……伍……伍相国,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夫妻不是甘愿为奴去伺候吴王吗?老夫成全你们,来呀,将越夫人带进来。”

“大王……”随着一声尖叫,越夫人季爰被人推搡着进入禹王殿。“夫人……”勾践急忙扶住季爰。

伍子胥冷峻地凝视勾践夫妇,等到他仔细审视季爰后,不由哈哈大笑,那笑声震得停在禹王殿屋檐的鸟儿扑棱棱惊起高飞。

伍子胥笑过后对着季爰厉声说:“芈季爰,原来是你,公主别来无恙啊!”

越夫人季爰稳住情绪,淡淡说道:“伍相国,托你的福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很意外?”

伍子胥握着宝剑踱了几步,顿住道:“不!老夫早料定你还活着,却不料在这里见到你。你我本该同病相怜,没想到你竟去帮助越国。”

季爰本姓芈,她的父亲子平是楚平王的三哥,后来在王权之争中被楚平王设计诛*。而楚平王也是伍子胥的*父仇人,故伍子胥有“同病相怜”一说。

季爰接口道:“我与你虽同病,但不相怜。楚国是你父母之邦,纵然平王有天大的不是,找平王报仇就是了。你怎能引狼入室,助纣为虐,残害母国父老乡亲。两国交兵,与女人何干,你身为楚臣为何要唆使吴国君臣对楚女奸淫施暴?复仇与百姓何干,你为何要大开*戒?你伍子胥手上沾了多少楚人鲜血,又戕害了多少越人性命,你自己心里清楚。对你这种暴虐成性心胸狭隘之人,楚越臣民恨不得食肉寝皮!”

听到这里,伍子胥目眦皆张,厉声喝道:“贱人,如此不识抬举,还妄想寝老夫之皮,食老夫之肉,老夫今日就将你活活烧死,看你又奈我何!”说完,立刻下令,“来呀,就在庙门口堆上干柴,老夫要活活烧死这贱人!”

几个士卒欲动手,勾践护着季爰,对伍子胥道:“伍相国英名盖世,何必与区区一个女子论短长?勾践已经臣服,归附吴王便是归附相国。倘若伍相国无故*吾妻,此举是大不智也是大不义啊。”

伍子胥冷笑道:“勾践,你表面谦恭,内藏豺狼之心,别人看不出,老夫却不会被你蒙骗。虽说吴王受人蛊惑准你投靠,但你当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老夫今天就要替我王斩草除根!先*你,然后再*这个贱人!”说罢,拔剑向勾践刺去。

勾践一看不好,本能地从腰间拔剑,但无剑可用。这时,一个人影冲过来,虎步上前,一只如同铁箍般的大手抓住了伍子胥的手腕。只听“当啷”一声,伍子胥手中的剑落到地上。

“相国大人,罪臣范蠡救主心切,多有冒犯,请相国恕罪。”

伍子胥愣了一会儿,问道:“你就是范蠡?”

范蠡单膝跪地,说道:“是,罪臣乃越国大夫,虽为相国手下败将,但若相国要加害越王,罪臣不惜以性命相陪,五步之内,恐相国的性命也难保。”

伍子胥不怒反笑道:“早听说你有经天纬地之才,没想到还有如此英雄气概,果然名不虚传,你并非老夫手下败将。”他指着勾践说,“这个狂妄无知、刚愎自大的家伙才是老夫的手下败将。老夫听说你的才干胜过孙武子,可惜咱们没有在战场上一较高低的机会了。”

范蠡目光内敛,不动声色地说:“相国大人,你不必失望,肯定会有这一天的。”

伍子胥看一眼勾践,眼里精光一闪,对范蠡说道:“有老夫在一日,便不会有那一天,除非你改换门庭……”说完朗笑而去。

勾践惊出一身冷汗,心里不是滋味,然而头脑却更加清楚:现今越国最大的敌人应该是伍子胥,不除掉他,越国绝无复国希望。

以后的日子,勾践每天剁切草料、喂养马匹、担水、除粪,季爰则每天洒扫、做饭、洗衣、织布,夫妇二人没有一刻露出恼怒怨恨的表情。吴王每次驾车出游,跑在马前的勾践总被吴国的老百姓指指点点:“这就是被咱们大王打败的那个越王勾践了,瞧瞧,什么越王啊,生来就是当奴才的!”“是啊是啊,长颈鸟喙,不是福相。”“听说勾践为了活命,把老婆都送给大王当妾了,嘻嘻……”“真有此事?他怎么那么缺德绝义哪!”

勾践一路听着不敢吭声,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若说心中有恨,他最恨的就是他自己。

一日,天尚未亮,勾践和范蠡提着风灯一前一后来到马厩,他们将风灯挂在栅栏的两边,然后用马槽里的水洗脸。他们来此近三个月,已经学会了养马。

“范大夫,孤连累你过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苦了你。”勾践洗罢脸,转身对范蠡说。

“大王,不必多虑,与君共患难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职责,臣是自愿的。”

“唉,一国之君沦落为他国之奴,恐怕孤是亘古第一人了。”勾践惭愧而无奈。

范蠡说:“臣虽生在楚国,但既已投身越国,就是越国之民,为了将来重振我越国雄威,眼下君臣忍辱都算不得什么。”

勾践苦笑,却神情坚定:“范大夫此言甚合孤的心意,为了越国,你我必须忍辱。”

一日,夫差想到勾践,特意过来查视。看见勾践的夫人季爰虽然穿着粗衣麻布,却优雅从容,尽显大家之气,忽然动了歪心思,对勾践说:“你不是说把越王妃献给孤为妾吗?今日此诺便可兑现。”

勾践闻言心惊肉跳,血气上涌,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季爰听见后连忙跪下叩首哀求,夫差见状更感快意。

勾践听着季爰的乞求,沉默不语,却青筋暴起,他一把制止了季爰,低声说道:“莫求了,都是徒劳。”

季爰回看了勾践一眼,坚定地说道:“季爰是大王的妻子,不是那朝三暮四之人,此番若不是洁身无染地活着回来,就是尸身被抬回来。”

勾践听了好一阵心酸,一个男人竟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枉活于人世。夫差见他们难舍难离,让人将季爰强行拉上车。勾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夫差带着他的夫人扬长而去,这一刻比夫椒大败更让他心痛,比他跪在夫差面前乞和更觉侮辱。

范蠡和其他人都无计可施,他们只能站在远处,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勾践走到范蠡近旁绝望地说:“范大夫,如果孤就这样死在这里,所有的屈辱都没有了意义,世人会认为,孤是贪生怕死的昏君、小人。”

范蠡迟疑了半天,躬身施礼,诚恳地说道:“大王,夫差此举意在践踏您的自尊、消磨您的锐气、观察您的反应,只要您继续忍耐,让夫差彻底放下戒心,终有恢复自由的一天。”

勾践听后,心中稍感安慰,决心继续忍耐。他依然像往日一样在石室养马。季爰常被夫差的马车于中午接进宫去,到晚上再送回来。夫差故意以这种方式羞辱、激怒勾践。

勾践咬牙忍辱,范蠡却在一旁看得明白:一国之君热衷于这种捉弄人的把戏,除了心智不成熟外,还预示着某种危险。

就在勾践忍无可忍时,送季爰进宫的马匹生病了,不吃草料不喝水。看守勾践夫妇的头目公孙雄把勾践叫去大骂一通:“勾践,你真是狗胆包天,这匹马是大王最心爱的坐骑,比你可贵重得多!我问你,你到底给它喂了什么草料,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勾践不答,只能怒目而视。他知道这公孙雄只是找借口折磨自己。果然公孙雄令人把勾践鞭打一顿,将他关进另一间石屋,一个月不许他与夫人待在一起。不过凡事有利有弊,从此吴王不再每日接季爰进宫,勾践反而安心不少。

此后不久,夫差突然心血来潮,想骑马散心。勾践牵来一匹良马,趴倒在地上,以身作上马石之用。夫差一脚踏上勾践的背脊,翻身上马。一夹马肚,朝山下奔去。勾践手执马鞭,紧紧跟在夫差后面,一路狂奔。季爰看着勾践狼狈的样子,痛哭不已。

这一晚,江南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给吴国披上了洁白的素衫。大地凝寒,看押的吴兵都缩在木屋中烤火,勾践凝神静听,似乎听到了雪花飘落的声音。

“大王,快来看,好大的雪花。”马厩里的勾践听季爰低声地唤自己。好在这天勾践的屋门没被锁住,他走过来,拉住夫人的手,惨笑着说:“是啊,瑞雪兆丰年,可不知越国怎样了?”

范蠡还在给马喂夜草,见勾践出来,立即迎过来,说道:“大王此番受累受辱,可还一直惦记着越国,是越国之福。臣坚信只要大王壮志不堕,越国总有重振的一天。现在国内有文种主持政务,大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是啊,孤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国内有文种大夫,身边有先生您。”

范蠡说:“大王不必客气,其实,臣与文大夫都誓死效忠越国,大王落到这步田地,是臣没有尽到本分。”

越王想起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一脸愧色道:“今日的越王已成阶下之囚,你等是楚人,倘若舍孤而去,孤也不会怨艾的。”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季爰一眼

季爰闻言道:“这里没有楚人,只有越人,范大夫是越国的臣仆,妾是越国的王后,一切都是为越国的强盛,为大王的霸业。”

勾践苦笑着说道:“说得好!”

范蠡道:“眼下我们得想法子减短苦难的日子,尽快返回越国。”

“范大夫是不是有什么妙计?”勾践看范蠡笃定的神色,似乎有了把握。“暂时还没有。不过,请大王相信,时机就快到了。”范蠡坚定地说道。

三人这番交心,不仅增添了挽救危局和战胜苦难的力量,更坚定了各自迎接美好未来的信心。

3.婉拒夫差

凛冽的寒风在屋外号叫,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伍子胥紧掩了所有门窗,烛光仍然摇曳不止,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他穿着缯袍,铜炭盆里也烧着红红的炭火,但身上仍然感觉冷,那是骨子里的寒意。老了,毕竟老了。当年血气方刚,体壮如牛,何曾怕过这滴水成冰的天气?如今,落木萧萧,他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心之忧矣,自诒伊戚。”不知为何,伍子胥脑袋里突然浮现出《诗经》的这两句诗来。没错,眼下已是这种令人担忧的局面。夫差近佞臣,远谏臣,对越王勾践这样的心腹大患视若无睹,却要任性赌气,与齐、晋两国争夺霸主地位。怪只怪当初自己没有好好教导他,以致他的野心随着吴越大战如野草般疯长。

夫差对勾践夫妇及范蠡等人的卑躬表现十分满意,加上伯嚭几次收到越国送来的财宝、美女后,又贿赂了大将军公孙雄,两人经常在夫差面前为勾践及越国美言,因此,吴军对勾践夫妇和范蠡的看管越来越松。范蠡有时被夫差、伯嚭叫去闲谈,甚至一起饮酒,纵论天下大势。夫差对范蠡的才能很是赏识,似有拉拢收买之意。但范蠡机警,每谈及此,便只顾饮酒或顾而言他,谈阴阳、山水、剑道,总之把话题岔开。夫差也不勉强,反而给了他更多自由。

如此一来,范蠡与留在越国的文种有了联络的机会,两边互通情报,勾践心里也不再惶恐不安。当然,这一切都得暗中进行,神不知鬼不觉。

吴国的冬天很快就过去了,一晃已到柳丝绽黄、桃李含苞的季节。一天,范蠡正在湖边采挖藕尖,一个身着淡紫色裙衫的女孩跑过来,她悄声叫道:“范大夫,先生让我给你送信简来。”

范蠡一看,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她身材颀长,稚嫩的脸上微微现出些妩媚,一双眸子如同林中深潭,幽静而清澈。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难以想起。范蠡洗手上到岸来,接过信一看,方知文种的意思是让这个姑娘名义上给范蠡做女仆,暗中传递情报。范蠡详问,才知她是老将军百里良的女儿,名叫百里宛玉。他才想起自己曾在百里良将军府里见过她一两次,只因当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未曾细加留意。因她曾拜文种为师,故称文大夫为先生。

范蠡沉吟半晌,很是为难,自己身为人质,怎么能有仆从呢?虽然吴王给了不少自由,但毕竟还是奴仆啊。他想去求伯嚭,但伯嚭是个好色之徒,这岂不是把羊往虎口里送吗?那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将军?他对百里宛玉说:“姑娘,你尚不足以承担如此重任,暂且先回去,我再想办法联络文大夫。”

百里宛玉一听,面露不悦地说:“范大夫真是小瞧奴家,奴家已经十五岁了,这次是奴家自己请命而来,奴家与吴国有*父之仇,此仇不能不报。再说,奴家很敬佩范大夫的为人和智慧,父亲生前对奴家说,倘若他战死疆场,就让奴家来投奔范大夫。这事先生是知道的。”

范蠡无奈,只得说:“既然如此,待我想想法子再做决定。”他想来想去,觉得如今之计,只有伍子胥那里最安全。此人虽性格怪僻,但耿介正直,爱惜英雄。像范蠡这样的人,即使是敌手,也能慨然处之。范蠡若主动请求,不怕伍子胥不答应,且她在伍府还可以探听到更多情况。

范蠡主意一定,便领着百里宛玉去见伍子胥。伍相国听说她是由楚国逃难出来的范蠡的外甥女,小小年纪就与楚国结仇,有心投吴,当即答应留在府中做夫人的侍女。他根本没曾想过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姑娘是越国派来的女细作。

百里宛玉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吴国最高官员的府中,除了范蠡善谋外,自然也靠她聪明机智。她在回答伍子胥问话时,竟表现得天衣无缝。而且,她乖巧伶俐,很讨相国夫人喜欢,相国夫人有意留她在身边,她很快便与府中人熟悉了。

就这样,范蠡通过百里宛玉等人组成的情报网把情报送回越国,文种在国内获知越王的情况后,一边继续派人收集奇珍异宝,每逢节日便派人向吴国纳贡,同时一定也会送礼物给伯嚭,又将吴国上下相关的人都打点好,只是不敢向伍子胥行贿;一边在国内安抚百姓,鼓励他们开垦耕地,种植麻桑,织葛缫丝,养鱼煮盐,发展经济。

两年来,勾践夫妇在吴国受尽了种种苦痛折磨,而难能可贵的是,无论在何等艰难的情状下,随侍同来的范蠡对勾践始终不离不弃。夫差也越来越欣赏范蠡,在他意欲进军中原时,再次想以高位招揽范蠡,为己所用。

范蠡又一次被吴国的侍卫带走后,勾践的心里五味杂陈,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阴影,季爰看出了丈夫的忧虑,走上去悄声说:“大王放心吧,范大夫会回来的。”勾践点点头,“孤知道,孤也相信范大夫,只是……”

勾践没再说下去,他知道吴国自孙武离去后,再也没有得力的军事干将,要征伐中原各国,仅靠老帅伍子胥是不成的,况且,伍子胥与吴王的嫌隙越来越大,这从百里宛玉的情报中可以得到旁证。夫差正要寻求一位像孙武那样既懂战略又能行军布阵的军事人才,范蠡无疑是最佳人选。如今范蠡既已在吴国,那么夫差、伍子胥自然要动一番脑筋。

偏殿中,夫差和伍子胥都在,范蠡行了拜见礼刚一落座,夫差稍微寒暄两句就直奔主题:“勾践给我当奴,你何必还跟着他呢?你为楚人,抛弃勾践也算不上背叛。如果你归顺吴国,孤马上就免除你的苦役,同样让你官至掌兵大夫。”

范蠡马上跪倒:“感谢大王的一番美意。但亡国之臣,不敢语政;败军之将,不敢言勇。我是败国之臣,何敢再望富贵?”

“哈哈哈,范大夫,言重了,起来说话!”

范蠡虽衣衫褴褛,垂首称臣,可是两眼炯炯有神,气宇轩昂,身为奴隶却尊严不亡,落魄而不失志气。他恳切说道:“大王,罪臣寡君得罪上国,是臣不能辅君为善,所幸大王不即加诛*,使我君臣相保。臣今既已为奴,就不奢望再有大夫的头衔了。”说罢跪伏在殿下,不肯起来。

“这……伍相国你看……”吴王有些尴尬,侧头看着伍子胥。

伍子胥对伏在地上的范蠡说:“范大夫,你我同是楚人,同乡之谊总归是有的,看在老夫薄面上,起来说话。”

范蠡道:“伍相国此言差矣,你我各为其主,相国何言乡谊二字?”

伍子胥笑道:“范大夫,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越王无道,如今国已灭亡,君臣沦为奴仆,囚于石室,不再是良禽栖身之所。以大夫的文韬武略,他日出将入帅,易如反掌!何必死守旧主,不如弃暗投明,效忠吴王,定会成一代显贵。”

夫差点头微笑着说道:“伍相国说得好啊,孤听说多谋虑的妇人不嫁破亡之家,有名的贤士不去灭绝之国当官,只要你弃越归吴,孤便封你掌兵大夫之职,与相国、太宰共列朝班,将来封妻荫子、前程无量。”

范蠡回道:“以往越王不听从大王号令,与大王兵戎相见,实在是罪孽深重。幸蒙大王鸿恩,君臣得以保全性命,已为万幸,今沦为奴仆,那是罪有应得。我甘愿为大王干些粗笨的活计,而绝不敢辱没吴国的王廷。”

“范大夫,你可要想清楚了,以后不要追悔莫及!”

“罪臣想得很清楚很明白。”

范蠡确实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但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夫差一方面确实欣赏自己,但另一方面是想利用自己来打击勾践,若此时离勾践而去,不仅毁了一个越王,也必会毁了整个越国。

夫差挥手让范蠡退下,感慨道:“贫贱不易心,困厄不移志,如此有德有才之人却不能为我所用,实在可惜!”

伍子胥见夫差一脸惋惜,谏道:“忠义固然可敬,但对越国忠义之人对吴国却是最危险的敌人。大王若不能令范蠡移志,不如趁早*了他,否则后患无穷。”老相国刚才还与范蠡叙乡谊,转眼工夫却又鼓动吴王*之,如此反复,细想却又言之成理。但夫差却对伍子胥的建议极为不满:“老相国要孤无缘无故*掉一个忠义之士,岂不是陷孤于不义?”

伍子胥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将来若吴国亡,必与范蠡有关。既然大王不忍*他,那么,要让范蠡回心转意,最好先*了勾践,没有了越主,看他如何忠义。拿定主意后,伍子胥又对夫差说:“大王爱惜范蠡是忠义之士,不忍*他,老臣可以理解,但不*勾践却是不智。若*了勾践,还怕范蠡不投吴吗?”他一边说,一边两眼紧盯着夫差。

夫差避开了伍子胥灼热的目光。多年来,相国伍子胥的眼神总给他带来莫名的压迫感,而他本能地抗拒这种压迫,另外他对老相国的老生常谈也颇不耐烦:“相国为了此事,已跟孤说过好多回,孤实在听厌了。孤打败越国,同意勾践带着大臣和妻子归附吴国,并自愿为奴,这才使越民的怨愤有所平息。如今越国已虚其府库,尽献财物,越人俯首帖耳,放下仇怨,如果还不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耕作生产,吴国不仅得不到岁贡,还要提防他们反叛,难道老相国不懂此理吗?孤如果用了你的计策,泄愤*了勾践,那对我吴国又有多大的好处呢?孤若如此做,才是最不明智。”

伍子胥听罢,一股无名之火燃烧起来,但他又觉得自己理屈词穷,只得强硬争辩道:“老臣听说,老虎压低身子是准备有所反击,狐狸弯曲身躯则是为了求其所需。越王虚其府库表示他的忠诚,其实是处心积虑在欺骗大王。臣不想有负先王所托,一旦将来某日社稷荒废,宗庙成为荆棘之地,到时候悔之晚矣!”

夫差没有想到,伍子胥只要一逮住这个老话题就死咬不放,他埋怨伍子胥不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眼下,报仇事小,会盟事大。吴国若想在中原称霸,说到底还差些许实力。孤饶勾践一命,只不过不想在关键时期多生事端。如果越民有感念之心,还会助孤北伐中原。此事相国不必再干涉,还是抓紧时间训练军队,为北上逐鹿做准备吧。”

*勾践、收买范蠡本是上上之策,且伍子胥与夫差的目标是一致的,都在为称霸诸侯做铺垫。可夫差却因为厌烦伍子胥,没有把他的逆耳忠言放在心上,此事之后,君臣关系越来越疏远了。

4.尝粪问疾

太湖之夏,烟笼碧水,草木欣荣。一天清晨,吴王夫差心血来潮,破例罢了早朝,带着宠臣伯嚭登游姑苏台。二人登台远眺,晨曦初现,天空澄澈,碧波万顷的太湖在纤云四卷、银河遁隐的时辰悄然苏醒。另外一边,姑苏城内的早市刚刚开张,熙熙攘攘,人群涌动,一派繁华昌盛的景象。

夫差志得意满,兴致勃发,忍不住高声吟道:“大刀弯弓兮擎皇天,跨马扬鞭兮拥江山,车如流水兮马如龙,三吴繁景兮尽眼看……”伯嚭迎合道:“正是正是,大王虎踞三吴,鹰扬一世,天子之下第一,诸侯之上无双……”

夫差对伯嚭的逢迎很是受用,正在陶醉之际,眼波一转,向西南远眺,突然看到和周围景色极不协调的一幕,眉头不由一皱。只见姑苏台下,一个破旧的马厩边,先王墓旁的几间石屋与周围的风景太不相谐。勾践君臣三人衣衫破烂,范蠡喂马,勾践夫妇似在生火煮食。夫差望见勾践、范蠡虽受制于人,依然保持君臣礼节,很受触动。他回头对伯嚭说:“勾践不过是亡国之君,而范蠡乃楚国贤士,两人虽在穷厄之地,却不失君臣之礼,这是为何?”

伯嚭乘机进谏:“大王,您一向是圣人心肠,勾践、范蠡之辈可怜可叹,不如就此放了他们。勾践有感于大王的厚恩,一定会加倍报答;范蠡感念大王恩情,说不定愿意为大王北伐中原出谋划策。再说,吴国要北伐争霸,让他们回越国去征募士卒、粮草支援我军,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夫差随即说:“你让文种多送些来,也是一样的。”

伯嚭说:“我已向文种要求过多次,可他总推说越国无君,民心不稳,产不出更多的粮食,国内还常闹饥荒呢。”

“你想让孤放勾践回去继续当他的越王?”夫差皱着眉头问伯嚭。

“越国已是吴国的附属,大王随意给勾践一个名头,让他在越国为大王效力,规定他每年至少向吴国上供万石粮食、千匹布,做不到就惩罚他,同时禁止他建立军队。这样他既无能力反抗,又能为吴国多做事情,总比待在石屋里喂马强。这就好比给马套上缰绳,去干更多的活。况且,到时如果他完不成任务,大王还是想怎么罚他就怎么罚他。”伯嚭一边察看夫差的脸色,一边小心地说。

夫差有所动心,说道:“太宰言之有理,孤考虑考虑,找个合适的日子放勾践回去吧!”

伍子胥得知后大吃一惊,急忙入宫进谏,说:“从前夏桀囚禁了叛臣商汤而未诛,商纣王囚禁了叛臣周文王而未*,结果夏桀被商汤流放,商纣被文王的儿子逼死。倘今囚禁越王而不诛,必然重蹈夏、商覆辙。”

伯嚭反驳说:“纣、桀都是有名的暴君,相国怎能将他们与贤明的大王相提并论呢?”

但夫差又犹豫起来,说:“相国说得对,不放就不放了吧。假若不放,又该怎么处置他们呢?”伍子胥很干脆地回答了一个字:“*!”夫差沉默,赦免勾践之事便搁置下来。

勾践心里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火星又熄灭了。他心急如焚,与范蠡商议如何行动。范蠡看出夫差心已动摇,又为勾践做了种种设计。

有一次夫差去狩猎,带着勾践和几名士兵去了姑苏城外的锡山一带。夫差骑着一匹黑骢马,在山中射中一头麋鹿,正兴高采烈之际,马走到了山路崩塌的地方,一不小心踩中猎人设下的陷阱,马受惊前腿向后蹶起,夫差坐在受惊的马上,眼看就要被摔下山崖,勾践不顾一切冲上前,用尽力气抓住马的辔头往回牵转,夫差幸免于难。回到吴宫后,夫差叫人把猎获的鹿烤熟,割下一只鹿腿,连同一壶上等好酒赐予勾践。

季爰、范蠡两人坐于石室中,听勾践描述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他们既为越王高兴又为他的举动担忧——若是勾践摔下山崖,越国怎么办?好在他的冒险换来了回报。勾践不惜性命换取夫差的信任,不由心中十分快慰。范蠡也异常开心,他嚼着鹿肉,说:“离开越国两年多了,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今天尝到如此美味,看来老天爷开始怜悯我们了,让大王有了向吴王表现忠诚的机会,博取夫差的信任,我们的归国之期不远啦!”

这是一个好兆头,范蠡对勾践说:“大王,看起来美食只差最后一把火了。只是从卦象来讲,还是吉凶参半。”

勾践心里也明白,自己一日不返越国,就随时都可能有*身之祸。他需要再加一把火,把这顿“夹生饭”做熟。

不久后的一天,勾践得到通知说吴王召见,便提心吊胆入宫等候,谁知等了整整一天,也没见到吴王。勾践沮丧地回到石屋,心里忐忑不安。他让范蠡分析原因,范蠡一时也猜不透,便让百里宛玉侧面打听吴王宫的近况。过了十多天,范蠡满面春风地对勾践说:“恭喜大王,机会终于来了。”根据百里宛玉的情报,相国夫人无意中透露,原来吴王打算明春征伐齐国,但如何处理勾践成为很纠结的事情。召勾践入宫是做最后的试探,召见时夫差将给他派任务,如果他真心实意去做,那就让他自然发展;如果他不乐意或稍有迟疑,就一*了之。不料夫差当日卧病不起,这个计划未能实施。

夫差这一病迁延了三个月,病中他认为“禳灾宜作福事”,尽量避免*戮,所以冥冥之中,勾践又逃过一劫。

这年入秋以来,范蠡每天都在关注吴王的病情,随时为勾践寻找机会。范蠡估算夫差病情即将好转,便向勾践献计,让他去探视夫差,以获得好感。勾践明白范蠡的意思,说:“范大夫,你只管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吴王赦免我们。”

范蠡仰望头顶的苍穹,在心里推算了片刻后对勾践说:“吴王很快就会痊愈,最多不过十天。大王向伯嚭请求去问候吴王的病情,见到他时,顺便取他的粪便尝一尝,并假装观看他的气色,然后当即下拜祝贺,说他很快就会病愈,大王要把病好的时日一并讲给他,等到您的话得到证实后,吴王又怎可能不感激大王的一片忠诚之心呢?”

勾践听了范蠡的计策,心中万般不悦。问疾尝粪,这是什么馊主意!但一转念,又觉得有理,能否回越国说不定在此一举。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对范蠡说:“孤侥幸苟活三年,全赖先生的谋略!既然先生如此说,孤就照做,不知吴王痊愈于何日?”

范蠡说:“大王宜午前入宫见吴王,告之到了己巳日那一天,病情定会好转。”

勾践经伯嚭从中斡旋,终于在翌日上午得到恩准,夫差在内宫召见了他。勾践刚拜下去,忽听夫差起身,撩开锦被,对近侍说:“快,快拿便桶来。”

宫人忙将一只樟木带盖的便桶送来,扶吴王坐下。刚坐定,粪便一泻而出。左右宫人用软巾将夫差下身擦净。

勾践心情很复杂,范蠡大夫说的机会近在眼前,可是连吴王的近侍都隐约间面露难色,何况自己要尝。他心一横,对自己说,为了重回越国,只能以尊严相搏。他请求夫差让他品尝其粪便,以探查病情。夫差很诧异,勾践当着夫差和众人的面,将手探入桶内,他仔细查看了粪便颜色,又拨了一些放在口里品尝,随后忙下跪向夫差道贺,说大王的病三日之内即可痊愈。夫差半信半疑,问他如何得知?勾践回答说:“罪臣曾学于医师,夫粪者,谷味也。顺时气生,逆时气死。大王之粪味苦且酸,正是顺时之气,所以知之。”夫差大为感动,连称“仁哉勾践,义哉勾践”。三天后,夫差果真病愈如初。他非常高兴,有感于勾践对自己的忠心,在文台设宴款待勾践君臣,吴国群臣也全被邀请赴宴。

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到石屋,简直乐坏了勾践君臣,看来范蠡所言不差,勾践估计自己很快就可以恢复越王的身份。他已由奴仆转为宾客,意味着他即将灾消难解,重见天日了。勾践、范蠡到场的时候,那些吴国的大臣、将士都客气地称呼勾践为越王,唯有伍子胥一人不满。他本不愿来参加宴会,在家人的劝说下才勉强来此,一看到范蠡和勾践,他就不屑地“哼”了一声,看到吴国臣子对他们的热情,心中更有说不出的厌恶,因而中途离席。

伯嚭见状,乘机对吴王说:“今日入席者都为仁义之士,不仁者逃。相国是刚勇之人,大概是自觉惭愧,无脸入席吧。”夫差点头称是。席间,勾践、范蠡频频举杯,祝贺夫差病愈。夫差大喜,尽醉而归。

第二天,伍子胥一大早就急匆匆闯进宫来,叫起宿醉未醒的吴王夫差,多有不满地说:“昨天大王以客礼待仇人,这是大错特错!勾践这个人阴险得很,表面上对您温顺恭敬,甜言蜜语,内里却是虎狼歹毒之心。现在大王将忠臣的话置之不理,而去听那些小人的谄谀之语,非要执着于妇人之仁,放弃那沥血之仇,实在令人痛心。勾践入臣于吴,原本就是一个大阴谋,他身边的范蠡一直为他设计策划。他们君臣故意做出服帖的样子,欺惑大王,尝大王溲溺更是俘获了大王仁心。但臣不敢辜负先王的信托,所以冒死再谏。一旦社稷成为废墟,宗庙陵夷,后悔晚矣。”伍子胥自顾自地长篇大论,声音凄厉,似乎已看到大祸临头,然而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在夫差看来,更像是诅咒。

夫差冷冷地对他说:“老相国勿复再言,孤意已决。”伍子胥料知此事不可挽回,号啕大哭而退。过了几日,夫差再次设宴赦免勾践等人,并亲自把他们送到城门外。吴国大臣都来送行,只有伍子胥未到。

勾践三人再次跪拜于地,夫差搀起勾践,又拉着他的手送他上车,随后范蠡扬鞭驾车而去。夫差与众臣看着他们远去,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勾践在吴国当奴隶,夫差心里并不轻松,虽然他百般试探、羞辱勾践,可心里并没有真正快活半分。现在心病已除,他觉得像抖落了身上的一个包袱,开始准备下一步的北伐。

范蠡驾着马车很快出了姑苏城东南门,不出半个时辰,就来到了三津渡口边。他老远看到吴国的公孙雄将军带领舰船在前面等候,于是回过头对勾践说:“大王,我们已到渡口,马上要走水路了!”

勾践掀开布帘,一眼见到吴淞江,一艘舰船停泊在岸边,公孙雄立于船头,正等着他们君臣三人。勾践的脸上绽开了欣喜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越国。突然间,从周围的芦苇丛中跳出一帮刺客,穿着黑衣,黑布蒙面,手持利剑对着他们一齐*来。勾践大吃一惊,看到如此多的*手,料想今日性命难保,便想以死相拼,他跳下马车欲与刺客搏斗。勾践本是剑客,从小就对剑情有独钟,但他投降后,宝剑都归了吴国,此刻他徒手空拳,怎能与刺客相搏?“不可,大王!”范蠡大喊一声,纵身一跃,挡在了勾践前面。随即他接过公孙雄抛来的一柄长剑,对准了刺客。

这二十多个刺客把他们团团围住,没有留出一丝空隙,不*开一条血路,恐怕插翅难飞。勾践惊魂未定,头冒冷汗,咬牙切齿骂道:“夫差竟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他装模作样放我回国,暗中却派人守在此地刺*我等。既达到了他的目的,又不被人指责,实在歹毒!”

范蠡观其阵势,冲着他们来的这些刺客高矮胖瘦不等,出招方式也不同于兵士,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是伍子胥。他沉着地对勾践说:“大王细思,吴王如果想*我们,我们早就死了,何必用如此奸诈的方式,这些刺客定是伍子胥派来的。现在能救我们的人只有公孙雄将军,他定然不知道有人在此行刺,如果他出手相助,我们定能逃过此劫。”勾践问:“可是公孙雄将军如何肯帮我们?”

话未说完,范蠡便与*手对打起来,他以一敌二十,数十回合后体力渐感不支。勾践身无长物,只好带着季爰拼命躲避。公孙雄其实已经看出这些*手都是伍相国门下,所以不敢轻易出手。眼见范蠡力不从心,君臣性命难保,这才一跃从船头跳上岸来,与范蠡并肩而战,他的卫队士兵也前来援救。正在殊死搏斗中,只见一艘楼船从江南面疾驶而来。勾践一眼看见船头站着的正是大夫文种,他又惊又喜,忙呼救驾。

文种所带的数十名越兵一拥上岸,冲入阵中与那些黑衣*手厮*起来。片刻,二十多个*手死伤过半,眼见形势对自己不利,为首的头领一声呼哨,丢下八九具尸体,逃遁而去。

公孙雄将军还想前去追*,范蠡制止了:“公孙将军不必追了,这定是相国伍子胥遣派来的,今日你得罪了相国,回去不好交代。越王得以全身而退,全仰仗公孙将军的舍身相救。”

公孙雄受命将他们送回越国,要一直送到浙江北岸,见到文种已驶船前来迎接,于是说道:“范大夫,现在看来在下不必护送你们回越国了,有文种大夫前来迎接,我更加放心回去交差。今日就此作别,后会有期!”

范蠡躬身作了一揖,对公孙雄说:“范蠡代表越国万民感激公孙将军,他日来到越国,必是越国的座上贵宾!”

公孙雄尴尬一笑,执剑于胸前,恭谨地说:“在下只是履行职责而已,我们各为其主,在下不一定如范大夫所言能成为座上宾。”

公孙雄离去后,文种、范蠡护着越王夫妇走水路,日夜兼程。两天后,越王勾践终于渡过浙江,到了北岸,他不禁仰天而叹:“孤遭难三载,谁想到还能生渡此江啊!”

查看全文
大家还看了
也许喜欢
更多游戏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