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江湖事江湖了
落雷山下,一架马车正在悄然离开。
红衣的女子依然抱着那具魁梧的身躯,眼神漠然地望着马车离开,紫衣的妩媚女子也眉头紧锁,脸上满是肃*之气。
“昌离死在了雷门弟子的手中,对于他最好的报复,莫过于*掉整个雷门吧。”一个带着几分寒意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一身黑色长袍,戴着银制面具的暗河大家长站在她们身后,上前搂住了二人的肩膀。
苏红息脸颊终于还是滑下了泪水,苏紫衣的肩膀也开始抽搐。
“*手不应该因为死了同伴而哭,昌离一生*过几百人,可自己却只死了一次。怎么算都是赚的。”大家长轻轻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别哭。就把苏昌离葬在这里吧。”
可苏红息和苏紫衣却依然忍不住地落泪,苏红息哽咽道:“我想把昌离带回暗河。”
“落雷山下有条无生河,你把昌离丢进河里。河流会带他回家的,就算身体回不到暗河,他的灵魂也会寻到回家的路。”大家长沉声道。
“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苏紫衣擦掉了眼泪,恶狠狠地说。
“那好。那就*光雷家堡,*光雪月城,*光整个天启城。*到全天下,只剩下我们苏氏一家吧。”大家长收回了自己的手,眼神冰冷。
苏红息和苏紫衣止住了哭泣,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诧。
“你们只听到我是大家长,可是大家长曾经也是三家子弟啊。我姓苏,本名苏昌河,是昌离的哥哥。”大家长转过身,重新往山上行去,声音依然听不出太大的情绪,“所以我的愤怒,比你们都要深啊。”
“既然这样,就让暗河的怒火,燃遍整个北离吧。”
离去的马车之中,萧崇正和萧景瑕相对而坐,玄同默默地坐在一边,手伸出窗外,一只信鸽从远处飞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景瑕,你这一次太冒险了。”萧崇终于开口了,语气却依然温和。
“皇兄。”萧景瑕垂头不语,“是景瑕冲动了,恳请皇兄原谅。”
萧崇摇了摇头:“我并不怪你,只是虽然知道你是为了助我登上皇位。但是我希望的是,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天,你能站在我的身边。到时候我会封你为平天王,整个天下都会传颂你的名字,你将会是北离建国以来最伟大的王爷,与天同齐,与我同肩!”
萧景瑕抬起头,望向萧崇,眼神炙热,而萧崇的眼睛虽然被一层厚厚的白布缠着,可那个瞬间,他能感觉到他的皇兄也同样郑重地望着自己。
“景瑕定不辜负皇兄所望。”萧景瑕沉声道。
萧崇笑道:“我们本是兄弟,景瑕你不要总是这么严肃。”
萧景瑕挠了挠头:“皇兄,不是景瑕严肃,是皇兄说话总是那么严肃啊。”
萧崇笑了笑,问身边的玄同:“玄同,信上写了什么?”玄同此时刚刚阅读过那张纸条,正准备收起来,萧崇虽然目盲,却像是能看清他的动作一般,恰好在这个时候问他。
玄同急忙答道:“陛下出访西域结束,已经踏上了归途。我们得立刻上路了,必须在陛下回天启之前赶回去。”
“此时陛下西访,兰月侯监国,整个天启,除了我一直装病不出以外,其他的几位皇子可有什么异动?”萧崇问道。
“没有,其他几位皇子上朝的照例上朝,喝酒的照例喝酒,游猎的照例游猎。除了赤王萧羽,他也称病不出,足足有一个多月了。”玄同答道。
“赤王萧羽,那个诗酒王爷吗?他每日花天酒地,我看是真的病了吧。”萧景瑕不屑地笑道。
“萧崇,不要小看赤王。”萧崇摇头道。
“怎么?皇子中虽然就你们二人被封王了,但是皇兄是凭着自身的才识,那萧羽又凭什么?还不是仗着自己的母亲受父皇的宠爱,可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和这个诗酒王爷,天启城里的人又何尝看得起他过?”萧景瑕皱着眉头说道。
“有些事情,不要光靠表面。赤王萧羽,是很可怕的敌人。”萧崇沉声道,“而且有一句话,你说错了。被封王的皇子不止我们二人,你忘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永安王。”萧景瑕心中一惊,“可他的身份,我们已经告诉了暗河。皇兄,你说暗河会*了他吗?还是,他们会另有打算?”
“不会。他和雷门那少年一同*了暗河苏家的人,他们便结下了死仇。暗河的确是个重利的组织,但是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妥协的,毕竟那些事情能将整个暗河联合起来的关键。大家长对他们动了*心,我可以确认。”萧崇手轻轻地敲着椅子。
“大家长,那个男人……”萧景瑕忽然感觉背脊骨有些微微的发凉。
“很可怕的男人。”萧崇叹了口气,“与这样的魔鬼结下了盟约,也不知道是件幸事,还是不幸。对了,玄同,师父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怒剑仙前辈原本要去唐门会见唐老太爷,但是唐门传来的消息,却是怒剑仙前辈没有如期赴约,至今依然行踪不明。”玄同答道。
萧崇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师父总是这样随心所欲,算了。若有他出手,事情必然万无一失,但是他不在,唐门与暗河联手,又是这般出其不意,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再等山上那一场大战之后,雪月城三位城主一个失踪了,一个死了,只剩下了一个,无双城这枚棋子也该动了。”
“他们真的能*死雪月剑仙吗?”萧景瑕问道。
“唐门三老,暗河两位家主,再加上那个魔鬼一样的大家长。就算是雪月剑仙怕也是没有半点生机,除了有神仙来救。”萧崇呼了一口气,忽然郑重地说道,“玄同,我们现在回天启!马不停蹄,要比陛下早七日到!”
“为何?”萧景瑕不解。
“你永远不要以为自己能掌控父皇的行踪,他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敏锐。届时,他一定会突然驾临天启,他不会等待我们,他要知道,自己不在天启的时候,这座城池和这个国家,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萧崇朗声道,“回天启,至于江湖事,就交给江湖来了吧!”
132 起剑撼昆仑
那下了许久的小雨终于微微开始停歇了,苏暮雨微微仰头,手轻轻旋转着伞柄,将那些残留的水珠散落在了地上。
滴答滴答,水珠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苏暮雨放下伞,神色淡漠。
坐在亭子里的谢七刀笑道:“你和李寒衣也算是曾经并肩作战过,如今拔剑相向,就算是你,滋味也不好受吧。”
苏暮雨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喃喃道:“蓟庭萧瑟故人稀,何处登高且送归。”
谢七刀拿起身边的酒壶,仰头猛地喝了一口后,将酒壶中剩下的酒倒在了刀身之上,他幽幽地接了下去:“今日暂同芳菊酒,明朝应作断蓬飞。”酒水洒在刀身之上,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谢七刀提起长刀,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长亭之外。
“愿我死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好刀好剑相送。”谢七刀已经是个老人了,但他握刀时暴涨的肌肉,还有那凶劣的眼神,却依然像是一个年轻的魔鬼。
位列五大剑仙之雪月剑仙,江湖第一城雪月城的二城主,剑冢传人李心月和北离八柱国雷梦*的女儿。每一个头衔都堪称绝厉,但在暗河谢家家主的眼里,她却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暮雨,上一次我让着你们年轻辈,让你先动手了。这一次,该我们老人先来了!”谢七刀猛地扬起长刀,“都说北离用剑,南诀耍刀。是时候让世人看看自己的愚昧了。”
苏暮雨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往后撤了一步。
谢七刀猛地往前踏出,抡起手中长刀,作势就要挥出。
那一袭白衣的李寒衣行至他们面前不过百米处时,终于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铁马冰河。
“既然暗河真要逼雪月城到如此田地。”
“那么,就请君,赴死吧!”
李寒衣抬剑,剑上寒气暴涨。
一剑撼昆仑!
整个山腰处瞬间寒风呼啸,那一处小小的凉亭瞬间染上了一层冰霜,同时摇摇欲坠,几乎就要崩塌下来。
“好一柄铁马冰河!”谢七刀抡起长刀猛地击向李寒衣的剑。
谢七刀之所以名七刀,只因*人,最多只用七刀。七刀之后,面前之人,便成亡魂。
他使出了第一刀,与李寒衣长剑相撞。刀身颤抖,李寒衣退三步,他退了六步。
他再挥出第二刀,刀势暴涨,将李寒衣击退三步,他持刀伫立,寸步不移。
他横劈而下第三刀,刀势霸绝,李寒衣也出一剑,声势如铁马踏破荒原,刀剑相碰,身后凉亭瞬间坍塌。
苏暮雨默默地行到了一边,手指轻轻地在伞柄上触碰着,皱着眉头看着二人的对决,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谢七刀终于挥了自己的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
三刀连出,气势如排山倒海,瞬间就将李寒衣逼至绝境。然而,凭临绝境,才能俯瞰昆仑!李寒衣曾在昆仑上一剑斩断盖天云层,使得千年雪山得见阳光,她的剑,本就是在绝境之时,才是最强!
再起一剑,撼昆仑!
叮的一声。
铁马冰河与谢七刀的长刀相撞,谢七刀只感觉整个人在瞬间沉浸在了寒冷之中,有一股寒气从刀身传递到刀柄,从刀柄直接侵袭到他的身子之中。他感觉整只手都麻木了,只得拔刀,猛退,退出了十步之外。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勉力保证手中的刀不脱手而出。谢七刀却只是洒脱了笑了笑:“我好像只剩下最后一刀了,如果这一刀之后,你还不死,我就要改名字了。”
“你不必改名字。”李寒衣冷声道,“因为你今天就死了。”
“雪月剑仙李寒衣,你似乎有些太狂妄了。”谢七刀冷笑,手猛地一颤,手掌之上腾出一股热气,他的手慢慢地恢复了知觉,他将刀用力握紧,“我还有一刀,我的最后一刀,名*神。”
“谢叔。”苏暮雨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挡住了李寒衣的去路。
谢七刀叹了口气,收起了刀:“很久没这样酣畅淋漓的大战了,一时间想起了自己少年的时候,竟也想与人拼个胜负。”
“*手没有胜负,只有生死。”苏暮雨轻声说道。
“让一个后生在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丢人。”谢七刀将刀插进了面前的土中,忽然闭目凝神。这是修习拳术刀法的谢家独有的心法,名“敛势”。他此刻将开始积蓄自己浑身的气力,直到拔刀的那一刻。
如鬼神亲临!
“执伞鬼。”李寒衣冷冷地望着苏暮雨。
苏暮雨垂头:“二城主。”
“你依然还是那个老样子,别人总说我是个性子凉薄的人,但是你才是吧。有时候我也真的很好,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是一个这般没有感情的人呢?”李寒衣望着苏暮雨说道。
苏暮雨低头看着脚下的水洼,忽然摇了摇头:“当年一起并肩的感情我自然记得。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如果说当年暗河派人与中原武林一同抵御魔教是正确的决定的话,如今做出的决定真是愚蠢。”李寒衣皱紧了眉头,“苏昌河那个家伙,一定是疯了,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野心总有一天会毁了他自己。”
三个身影在此时也落在了李寒衣的身后,黑巾蒙面,眼神中透露着几分阴戾。
“暗河,还有唐门。这样的联手,真是少见。”李寒衣冷笑。
“你已经看出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唐门三老,唐隐,唐裂,唐月落。除了唐太老爷外,唐门老一辈仅剩下的三个老人,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也是可惜。”李寒衣轻叹了一声。
那三个老人摘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一头灰白的头发,为首的老人唐隐冷笑道:“李寒衣,你这话说得未免狂妄了。”
“狂妄?”李寒衣提剑,朗声笑道,“不过是区区暗河两位家主,唐门三位长老。”
“*了便是!”
133 剑仙之剑天上来
天下五位剑仙,孤剑仙最神秘,佩剑“九歌”,因为该剑从来未曾出鞘,故没有位列天下十大名剑之中。儒剑仙最为洒脱,佩剑“万卷”,名字是自己取的,剑是自己不知道从何处买来的,自然也不曾有天下十大名剑的美誉。道剑仙最配那一个“仙”字,青城山修道三十年,拿的剑是青霄,天下名剑位列第六,含道家至理,是道家第一剑。怒剑仙则最为霸道,佩剑是王霸之剑“破军”,天下名剑排名第五。而李寒衣所配的剑,则是百年前昆仑剑仙的佩剑――铁马冰河,天下名剑位列第三。
百年前,天下间也只有那一名昆仑剑仙,最后据说在昆仑山上乘大鸟希有飞天而去。但这毕竟只是传说,并没有人亲眼见到那一幕,只是传说剑仙的佩剑留了下来,封在他的剑阵之中。而李寒衣便是突破了那绝世剑阵,斩断了百年冰封的雪山,取走了这柄绝世之剑。,光论佩剑而言,李寒衣位列五大剑仙之首。
而在五位剑仙之中,孤剑仙寸步不离孤城慕凉,道剑仙三十年不下青城山一步,儒剑仙藏于市井,神秘莫测,而怒剑仙又称魔剑仙,在世人眼里,更是魔头而非剑仙。只有雪月剑仙李寒衣的剑,最常为世人所见,但世人所见,李寒衣的剑从未败过。
“剑起!”李寒衣怒喝一声,铁马冰河猛地飞起,她也纵身一跃,握住剑柄,对着唐门三老当头砍下。
唐门中人向来不擅于近身之战,立刻急退,但是剑仙之剑气势凌厉,竟让他们瞬间有退无可退的感觉。好在,一柄剑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或者说,是一柄伞。
那柄油纸伞与铁马冰河剑相撞,在瞬间伞身崩裂,整把油纸伞像是一朵花一般的炸裂开来,十七柄利刃喷散而出,妖冶、美丽,而危险。
“十八剑阵?”李寒衣冷笑一声,一剑斩下。
苏暮雨眉头微皱,左手猛地一收,十七柄刚刚喷洒而出的利刃瞬间聚合在了他的面前,组成了一柄利剑组成的盾牌,堪堪挡住了李寒衣的一剑。苏暮雨被击得猛地坠落下去,他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手中持着那柄原是伞柄的细剑长虹,其他十七柄利刃洒落下来,零零落落地插在了他的身边。
唐门三老猛地散开,手中无一例外地轻轻一动。
阎王帖,龙须针,朱颜泪。
三道唐门顶尖暗器飞向李寒衣。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李寒衣轻轻一跃,面前灰巾微微飞扬,若有若无地隐现出那张绝世的面庞,“这一剑名八月飞雪,人间至寒之剑,是我所创。”
一剑既出,风雪枯萎。像是瞬间让这个世界陷入了冰寒之中,那三枚飞速极快的暗器在这样的寒气之下慢慢减慢了速度,最后竟被冰冻在了空中,李寒衣轻轻挥动着手中的之剑,将他们敲落在地。
“这……这怎么可能。”唐门长老唐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人世间竟会有这样的剑法?”
“这是剑仙之剑,自从天上而来。”李寒衣提剑轻舞,四周寒气凛冽,是那般风华绝代。
苏暮雨猛地卷剑而起,十七柄利刃对着李寒衣飞袭而去,自己也同时纵身一跃。飞剑凌厉,倾洒之时,恍若暮雨。细剑长虹,必*之时,一击夺魂。这就是苏暮雨的剑,没有李寒衣那般的天地变色,便依然很美,那是一种精巧*人术的技艺之美!
李寒衣忽然转身,将剑高高抬起,白衣飞扬,恍若仙人临世。只是与适才眼中冰霜飞扬不同,这一次的李寒衣,眼中似有暖光。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扬起的灰巾下,是李寒衣微微扬起的嘴角,她目光温柔,语气竟是难有的轻柔,“此剑名为春风来,人间至暖之剑,是那个人所创的。”
“好剑,的确是天上之剑。”苏暮雨点头,手中剑势却依然不停。
他只是一柄凡人刃,却要对上仙人剑。
只可惜凡人刃只有*心,仙人剑却偏偏多情。
两剑相撞,苏暮雨被李寒衣的铁马冰河猛地压了下去,他神色不动,左手一甩,十七柄利刃再度拔地而起,冲着二人同时袭去。
竟是同归于尽之势。
“我还没有与他再次相见,我还不能死!”李寒衣朗声喝道,猛地撤剑,一脚将苏暮雨冲着那十七柄利刃踢去。
苏暮雨左手再度一甩,十七柄利刃忽然变幻了方向,从他的身边擦过,他在空中一个转身,一脚将其中的一柄剑对着李寒衣踢了过去。
李寒衣正欲躲,却发现三道暗器忽然袭来。
这一次是三道一模一样的暗器。唐门绝世暗器――佛怒唐莲。复瓣莲,一花散落花瓣二十一朵,三枚佛怒唐莲,一共六十三朵花瓣,对着李寒衣急袭而去。
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谢七刀在此时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眼中有精光散出,他一把握住了插在面前的长刀,纵身闪到了李寒衣的身后。
“你是剑仙之剑天上来,而我这,恰好是*神之刀!”谢七刀抬起长刀,猛地挥下,这一刀之势,更胜之前六刀连出之势。*神之名并非虚言,谢七刀的这一刀,同样堪称绝世!
苏暮雨的必*之剑,唐门三老的佛怒唐莲,再加上谢七刀的那*神一刀!这已是一个死阵,死得不能再死的阵!
如果他们要*的人不是李寒衣的话。
可那偏偏就是李寒衣,未尝一败的剑仙――李寒衣!
李寒衣的山水剑境有三,第一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第二重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第三重见山仍是山,见水仍是水。李寒衣在苍山之顶练剑多年,早已踏入那山水剑境的第三重。只是三重之上,仍有天道之剑。
入那一剑,便能入玄游之境。
李寒衣忽然闭目,低声喃喃自语道。
“就让我回忆起,那一年的桃花。
134 一剑桃花来
那一年桃花正好,少女持剑站在墙头,与少年初次相遇。少女一心想要试剑,少年一心想要吃上一个桃子。
相逢就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重逢却是那样的不可预期。
但我却从未忘记你。我记得你的剑,温暖、和煦、在冬天能催得满树桃花盛开。
就让我回忆起你的剑吧。
我叫李寒衣,我持铁马冰河剑,我练的剑术名为止水,但从见你的那一刻,便再也无法做那心如止水。既然练不成那心如止水的天道一剑,那我不知我这多情一剑。
能否入那玄游?
“这……”谢七刀瞪大了眼睛。
他的刀,唐门三老的暗器,苏暮雨的飞刃,忽然像是被放慢了数百倍。他甚至能看到刀边舞起的尘埃,慢慢飞起,缓缓落下。只有李寒衣的剑,依然凛冽而迅速。他想起了那个传说中的境界,凌驾于逍遥天境之外,几乎可达仙人的神游玄境。
世上竟真有人能达如此境界!谢七刀看到李寒衣的剑光袭来,忽然笑了。他一辈子*人无数,也历经险境无数,却第一次这般清晰地闻到死亡的味道。
死前竟有如此好剑送我,不妨这一生了。
李寒衣感觉那挥剑的片刻,自己的神思仿佛瞬间飞散了出去,只觉得自己仿佛翱翔于天地之间,她在天上垂头而望,只见雷无桀一袭人正上马赶路,只见雪月城头站着那个持枪黑衣的司空长风,对着南面的方向仰头饮酒,只见天启城似有虹光掠出,往南方而来,只见一身紫衣,横行南下,一路千军万马不能挡!
“这就是神游玄境吗?还是,我已经死了?”李寒衣的神思在此刻回了过来,她忽然一口鲜血呕出,剑身颤抖。
一切都在瞬间恢复成了原样!
谢七刀大喜,长刀冲着李寒衣的头颅横劈而去。
李寒衣用尽所有力气挥出了那最后一剑!
一剑成舞!
她在原地飞旋,舞剑,有霜气横流,亦有虹光流淌。将那一记飞刃,六十三朵莲花瓣全都打飞了出去,最后迎上那一柄长刀!
刀剑相碰!谢七刀怒喝:“这是我的第七刀!”
“好!”李寒衣朗声应道。
两个身影交错而过。
一道明晃的光闪过上空。
李寒衣落地,将剑插在了面前:“谢家谢七刀,是一柄好刀。”
谢七刀也同时落地,抬起手,手上却是一个空空的刀柄,他微微一笑,刀身在此时落在了他的面前,插进了土中。“技不如人。”谢七刀背对着李寒衣轻轻摇头。
“刚刚那一剑很精彩,只是太可惜了。你几乎只差了一步,就能登上那神游玄境了。人们都说这天下第一不是百里东君,就是洛青阳,可是没想到雪月剑仙面临死境,竟能一剑到此等地步。”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李寒衣转头,看着那个忽然出现在那里的黑袍男子,她皱眉喝道:“苏昌河!”
“李寒衣!”暗河大家长苏昌河嘴角微微上扬,“多年未见了。”
“是啊,很多年不见了。”李寒衣冷冷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看来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很不喜欢我。”苏昌河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不过很巧的是,我也一样。所以,我来*你了。”
李寒衣忽然笑了:“你依然和当年一样,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
苏昌河笑了笑:“是啊。不然以我这样的才能,怎么能坐上大家长的位置呢?”
“你以为我已经精疲力竭了,但是你信不信,我还有一剑之力。这一剑之后,我会死,但你也活不了?”李寒衣缓缓说道。
苏昌河猛地一步踏了过来,黑袍飞扬,怒喝道:“那也不妨一试!”他对着李寒衣一掌推出!
“剑起!”李寒衣怒喝。
白衣在瞬间染成了红色,那在和苏暮雨、唐门三老、谢七刀缠斗中留下的小伤口在瞬间崩裂了,鲜血喷涌而出。原本通体如白玉的铁马冰河剑竟也在瞬间染成了红色,透露出一股可怖的力量,它一个飞旋落在了李寒衣的面前,李寒衣握住它,一剑刺出。
苏昌河一掌打来,李寒衣的剑猛地一滞!
再一剑,李寒衣持剑猛退,双手颤抖不止!
再一剑,李寒衣的整个身子都被击了出去,铁马冰河剑脱手而出,随着她一同飞了出去。
“就这样了。”李寒衣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死吧!”苏昌河提掌怒喝。
“止!”有一声从三里之外传来。
“止!”那一声似乎已在百丈之内。
“止!”三声之后,分明已在咫尺之间。
苏昌河大惊,一柄红色木剑忽然破空而出,木剑之外,桃花飞扬,美到不可方物,却又凶戾到可敬可怖。
那一剑之势,竟隐隐更在李寒衣那最后的一剑成舞之上,几达天道!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挥出这样的一剑?木剑之后,是一身飞扬的紫衣道袍,苏昌离对上了那人的眼神,那人平静地看着自己,但眼神深处分明是暗潮汹涌。
“大家长!”苏暮雨一反往常的淡然,忽然惊喝道。
苏昌河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收掌,急退!他就说*性再强,也不敢直触那一剑之锋芒。
那人见苏昌河已退,也不欲再追,收起木剑,一个转身,向前纵身一跃,一把抱住了那正要摔落在地的李寒衣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铁马冰河剑落地,插在了他们的身边,身边桃花乱舞,仿佛是那人间温暖四月天,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时候。
灰巾在此刻再度滑落,露出了那一张绝世的容颜。
一切都仿佛是注定,纷飞的桃花,滑落的面巾,你和我的,再次相遇。
穿着紫色道袍的俊朗男子伸手轻轻抹去了李寒衣嘴角的血迹,声音和煦而温柔:“小仙女,我很想你。”
“我一直在想我们的重逢是如何的。”
“我从青城山而来,路上遇到了一片桃树林,我想,我们的重逢应该要有桃花,便携来了这满林桃花瓣。你可还满意?”
“不满意也没有办法,我下了山,就回不去了。”
“小仙女,我们走吧。”
135 剑仙一怒
李寒衣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当年还是一个坐在桃花树下苦苦等待着吃桃子的少年,如今却已经成了一缕轻须,面目俊朗的男子,唯一不变是那湖水般清澈的眼神,和那一声满是温柔的“小仙女”。
“已经不小啦。”李寒衣脸微微一红,说完后她就愣住了,十余年再次重逢之后,怎么也没想到说的第一句竟然是这样的。以前想的可能是震怒地骂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或者是打一巴掌,然后自己转身潇洒离去,可竟然是这么一句带着羞涩,又有点娇嗔意味的“已经不小啦”,可偏偏又是那么的合时宜,那么的有味道。
是啊,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不是少年了。当年的小仙女也已经三十多岁了。
“是啊,是大仙女了。比当年要,更美了。”紫袍道士轻声说道。
李寒衣问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没有下山?”
紫袍道士叹了口气,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因为我一生只有一次下山的机会。”
苏昌河立身,望着那个紫衣道袍,携一柄桃木剑而来的道士,沉声道:“道剑仙赵玉真?”
唐门三老相视一眼,心头都是一震。早就在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的青城山掌教赵玉真,自从出生时被吕素真带上青城山后,三十余年未曾下山,期间凭借着和李寒衣两次交手不落下风,以及后来的一剑斩断雷门第一少年高手雷云鹤一臂,及在魔教东征之时,一人一剑拦在青城山下,逼得魔教大军绕道百里而过,最后虽不入江湖,却成就江湖五大剑仙之“道剑仙”之名。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真的下山而来了,而且还从青城山一路南下,到了落雷山!
谁也不知道两大剑仙联手会是怎样的威势,毕竟从来不曾有人见过这样的场景。
但那赵玉真却并不理会苏昌河的呼唤,只是依然抱着李寒衣,垂头低声说道:“大仙女,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不要再叫我仙女了,我有名字,叫李寒衣。”李寒衣听到那别别扭扭的“大仙女”三个字,微微有些无奈。
“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我们换一个名字吧。”赵玉真忽然说道。
李寒衣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接了下去:“叫什么?”
“桃花吧。”赵玉真温柔地一笑。
“怎么这么艳俗?”李寒衣皱了皱眉头,“李桃花?”
“放在别人身上是艳俗,放在你身上,却可称风华绝代。”赵玉真笑道。
李寒衣叹了口气,也不再纠缠:“你说什么就什么吧。”
忽然间,狂风大作。那些散落在地的桃花,被大风瞬间撕裂成了碎片,狂舞在风中。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划过山林,发出了鬼啸一般凄厉的声音。
赵玉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小仙女,等我把这些讨厌的人都赶走,再说接下来的事吧。”
“怎么又叫小仙女了?”李寒衣诧异道。
“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赵玉真轻轻把李寒衣放在了地上,笑道,“十六年后再见,一切依然恍如当初。小仙女大了又如何,在我心里还是小仙女。”说完后,他转过身,望向那边眼神阴戾的苏昌河。
“小心。此人不好对付。”李寒衣小心提醒道。
“有我不好对付吗?”赵玉真轻唤一声,“桃花。”
那柄红色的桃木剑应声而起,轻柔地落在了他的手上,赵玉真望向苏昌河,一身紫衣道袍在风中飘扬,如仙人降世,只是眉间却微有怒色:“是你们把寒衣打成这样的?”
苏昌河望着他手中的剑,说道:“素闻青城山历任掌教的佩剑为青霄剑,在天下名剑中位列第六,出剑时上有符咒若隐若现,是含道家至理之剑,一直盼求一剑。只是没想到,赵掌教初次下剑,竟配的是一柄桃木剑。”
“世人愚昧,只知青霄剑位列天下第六,又是青城山镇山之剑,必要强过我这柄桃花剑。可是谁又知道,我这柄桃木剑,内含当年被毁的玄阳剑剑胚,九九为玄,你可听过玄阳剑?”赵玉真望着苏昌河,傲然道。
苏暮雨率先开口了:“人间至情至暖之剑。当年昆仑剑仙有两柄佩剑,一柄铁马冰河,人间至冷,一柄玄阳,人间至暖。”
“是的。人间至冷,人间至暖,我的桃花剑,和小仙女的铁马冰河,本就是一对。”赵玉真笑了笑,“好了,刚才的话我再问一遍,是你们把小仙女打伤的吗?”
“是。”苏暮雨答得简洁明了。
“好,那就怪不得我了。”赵玉真轻轻点头,“我这人很少动手,一动手就让人缺胳膊少腿,你们可小心了。”
苏暮雨轻轻一挥手,十七柄在面前布下了锋利剑阵,剑身银光闪耀,透着锋利的光芒。
谢七刀叹了口气,慢慢走上前:“打一个剑仙就已经折了我一柄刀了,再打一个,就只能用拳了。不过*了几十年的人,没有今天这一场架打得过瘾。”
唐门三老也都握住了手中的暗器,适才诛*李寒衣的战阵之中,他们已经用出了佛怒唐莲,那是他们的最强*器了,唐隐手中还握着他们的最后底牌,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唐隐并不想使用。
苏昌河却依然不言不语,但是那鬼啸般的山风却越来越凄厉,他抬起掌,有一股黑气在他身体周围流转,似是鬼使临世。
“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赵玉真不屑地一笑,忽然举起桃花剑,怒吼一声,“滚!”
忽然有狮声狂吼,一个有三人之高的狮子幻影浮现在了赵玉真的身后,冲天咆哮着,整个落雷山为之震动,瞬间压过了那凄厉的山风鬼啸。
道家至法太乙狮子诀,第九重!
那个狮子咆哮之后,猛地一跃而起,跨过赵玉真,冲着苏昌河等人狂奔而去。
“小仙女,这些人打伤你,我就帮你把他们打得他妈妈都不认识!”赵玉真随即提着桃花剑,跟着那只狮子一同狂奔而去。
136 雪月孤人
雪月城。
此时唯一还坐镇在雪月城中的城主之一司空长风站在城头,望着西南方,微微皱着眉头。
“一个去寻什么仙山了,一个去看故人了,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孤孤单单地留在这里。连女儿都去找汉子了。”司空长风叹了口气,仰头喝了一口酒。
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总是那么一杆枪,一壶酒,一匹马,边赶路边喝酒,累了醉了就随便找棵树下躺着,美美的睡上一觉。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自然潇洒,虽然没有明天,但似乎也并不期待什么明天。直到某一天,遇到了那个白衣御马的少年,对着自己伸出了手。
“你想去一座城看一看吗?”
“那是世界上最大的城,有着最美的女人,最大的赌场,最好喝的酒,和最快的马。”
“那座城叫天启。”
当时的司空长风一手拄着枪杆,枪杆上挂着一个摇摇晃晃的酒壶,他没有听清少年后面所说的话,只是听到了那一句“最美的女人”后就猛地点头:“去!去!去!”
“一醉误终生啊。”司空长风仰头又喝了一口。
“又在这里感叹什么呢?”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司空长风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一身白衣的美貌女子正缓步走了上来,白衣飞扬,上面那个大大的“赌”字格外耀眼。
“落霞,你徒弟也走了吧。来来来,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喝一杯。”司空长风甩了甩脑袋,对着尹落霞将酒壶丢了过去。
尹落霞一把接过了酒壶,却没有喝,只是笑道:“我没有了那个惹人烦的徒弟,倒是自在的多呢。跟你可不一样。”
“唉。”司空长风叹了口气,“东君好酒,你好赌,寒衣一心只有臭道士。都有所求,我求什么呢?”
“你好色啊。当年整个江湖谁不知道。”尹落霞不怀好意地笑道。
“是啊,我好色。”司空长风仰头看天,目光忽然变得有些空灵,“只是人间绝色已逝,便也就无处可好了。”
“还想着千落的娘亲呢?”尹落霞拿着酒壶走到了司空长风的身边,顺着司空长风的目光望去,仰头轻轻地喝了一口酒。
司空长风笑了笑:“当年我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潇潇洒洒来了天启,便也打算干干净净离开天启。可她却骑死了十六匹马,追了我整整一千里,最后一剑把我从马上打了下来。然后转身就走了。”
“然后你又追了一千里,追回了天启。你的这个故事,茶楼里都说烂了啦。”尹落霞偷笑。
司空长风拿过尹落霞手中的酒壶,又喝了一口酒,忽然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是我老了么,最近总会觉得要失去些什么了?”
“什么意思?”
“就好像。”司空长风伸出手,“那些曾经在身边的人,都会一个个地离开了……”
尹落霞的神色终于也变得严肃起来:“现在还是没有大城主的消息吗?”
“没有。最后有人见到他的时候,是在碎风港,他坐上了一艘驶向离海的大船,但那艘大船没有回来。我想,他真的可能去那海外仙山了,去寻求的那一昧最后的酒引。”司空长风皱着眉头。
“那海外仙山上,真的有神仙?”尹落霞沉吟道。
“或许是神仙吧。”司空长风意味深长地说道。
“其实我一直想问,大城主心中究竟藏着怎样的往事,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地想要酿那孟婆汤?”尹落霞问道。
“大师兄年轻时一剑*死了一个女子,可那个女子,偏偏是他最爱的人。”司空长风晃了晃酒壶,酒壶已经空了,他笑了笑,将酒壶一扔,挂在了枪杆之上。
“大城主也是痴情的人。”尹落霞缓缓说道。
“那你呢?”司空长风微微挑眉,“据说宋燕回已经把城主之位传给他的徒弟无双了。没有了那城主之位的拖累,你们之间,或许……”
“别开玩笑了。”尹落霞没有理会他,“宋燕回传出城主之位,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据说无双城接待了一位贵客,贵客的身份尊贵的很。”
“什么贵客,还不是被雪月城拒绝在城外,才去他们那儿的。”司空长风神色不变。
“但是有一位贵客刚刚传信来,已经在来雪月城的路上了,这位贵客你可拒绝不了。毕竟人家的女儿还在我们这儿呢。哦不对,似乎还没有通知他就把他女儿放出去了?”尹落霞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叶啸鹰。”司空长风扶额,“真是个烦人的贵客。”
“对了,我刚刚从城外逛了一圈回来,我发现茶楼里的人都在传言的一件事。虽然不知真假,但我觉得,你需要知道一下。”尹落霞忽然说道。
“茶楼里那些信口胡说的传闻也有值得我听的吗?是又有哪里出了位新科剑仙,还是哪个魔头又出山一人*一个门派了?”司空长风耸了耸肩。
“是说有一个人,下山了。”尹落霞故意说得很隐晦。
司空长风却立刻明了了,只是瞬间神色大变,忽然喝道:“道剑仙赵玉真!他下山了!他为何下山了!他怎的下山了!”
尹落霞不明白司空长风为何如此激动,惑道:“大概是怕寒衣和雷轰再次相见,威胁到自己了吧,终于忍不住下山了?”
司空长风却猛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世上除了青城山上的几位天师外,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是少有的几个知道赵玉真不能下山的理由的人,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就提着一杆枪去青城山为自己的师姐出头了。只是,这赵玉真竟然下山了。
“赵玉真下山,去了哪里?”司空长风问道。
“传言中赵玉真一路南下,途中千军万马不能挡。”尹落霞答道。
司空长风手紧紧地握住了枪杆,望着前方,忧虑地说道:“寒衣莫非遇到了危险?”
137 雷门雷轰
江南霹雳堂。
雷家堡。
雷家堡是一处很大的堡垒,最前方是三处正堂,乃迎接宾客所用。正堂之后是三堂正部,分烈火堂,门内研习火药之处,铁山堂,门内弟子修炼拳法内功之地,以及执掌雷门奖惩的戒律堂。三堂之后是一大片宅院,住着雷门中最得意的本家弟子,而围绕着中央那处巨大的本家宅院,四周还有星星落落的小屋子,与庄严华美的本家宅院不同,那些小屋子平矮普通,里面住着的是雷门的分家弟子。
雷门的分家弟子同样有机会得到本堂的教诲,甚至在近十几年里出现过许多个惊才绝艳的人。比如当年与剑冢传人李心月共称“剑心有梦,睡梦*人”的雷梦*,比如当年和本家雷云鹤并称为雷门少年一辈两大高手的雷轰。只是这两个人,一个后来位列北离八柱国之一,统领北离中军,官拜大将军,却违背了雷门“不入军伍”的祖训而被家族除名。另一个更是摒弃雷门“封刀挂剑”的宗旨,打了一把*怖剑出来,练剑练得痴迷,几乎成就了半个剑仙之名,却又莫名其妙地回到雷门,十几年闭关不出。两个人的名字在雷门都成为了禁忌,这让本就式微的分家弟子这几年更加抬不起头来了,但年轻一辈的分家弟子们有他们心中的希望。那个一袭红衣的少年,就是他们心中这一辈的雷梦*或者雷轰。
“只是,无桀哥哥这一去都大半年了,怎么还没有回来?”一个穿着旧布灰衣的少年坐在石凳上,晃着双脚懊恼地想着。
“我这几天在本堂学拳的时候,听师兄们讲,无桀哥哥好像去了那雪月城。”一个看上去年轻略大一点的少年接话道。
“雪月城?那不是江湖第一城吗?连我们雷家堡都只是雪月城联盟里的一支罢了。无桀哥哥只说自己去游历一番,没想到竟然是去了雪月城。”一个扎着羊角辫,透着一股精灵劲的少女眼睛一亮。
“不仅去了那雪月城,而且据说无桀哥哥一步登上了那登天阁十六层,并且还在第十五层的时候遇到了……”年长少年忽然住了嘴,没有往下说。
“遇到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灰衣少年急道。
“对啊,你快说啊!”少女拽了拽他的衣袖。
“雷云鹤。”年长少年压低了嗓子。这个名字,那些本家弟子都不敢轻易说出口,他更是只能拼命压低声音。
“雷云鹤!”灰衣少年惊呼道,“不是说他早就死了吗!”
“你小声点。”年长少年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警惕地往周围看了一下,却发现一个穿着白裘的人出现在了长街的尽头。
如今已是夏末秋初,天气依然还有着夏天的余热,他们三个仍然还穿着薄薄的单衣,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却穿着毛裘。那是一件白虎皮做成的毛裘,珍贵异常,在冬日里本是御寒的上品,可是在此时此刻,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男子很瘦削,整个人缩在虎裘之中,眼眶深凹,一边走一边轻轻咳嗽着,整个人身上仿佛都透着森森的寒气。
三人互视了一眼,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虽然这个人装扮很怪,相貌很怪,但是在他们眼里却一点也不怪。当年雷家堡在抵挡魔教入侵之时,有一雷门弟子与魔教幽冰长老对掌三次后将其击毙,因此声名大振,却同时落下了一身无法根治的寒毒。这个人名雷千虎,雷家堡如今的主人。
“大……大当家的!”他们勉力发出了这几个字。
雷千虎也不看他们,轻轻拢了拢袖子,从他们身边走过,推门进了边上的一处小院落。
院落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正中央有一个小秋千,正兀自晃动着。而院落的尽头,有一处长椅,有一个一袭灰色长袍的中年人正躺在那里,捧着一本静静地看着。
“每次来都在看,有什么好看的。中难道就有你想求的绝世剑术?”雷千虎的声音低沉喑哑,像是撕裂一般的可怖。
“儒剑仙看了几十年的,然后随手递出一剑,便成剑仙。怎的就能说中无剑术?”那灰袍男子的声音却很是温柔,满是儒雅之气。
“如果不是从小就认识你,还真以为你成了个勤学苦读的好学生。”雷千虎走到了灰袍男子的身边,在旁边的石凳上了坐了下来。
“怎么今天大当家的有空来看我?”灰袍男子将放下,问道。
“来和你说几件你很关心的事情。”雷千虎缓缓说道。
“我很关心的事情?我只关心怎么练出那绝世一剑,压过那青城山臭道士一头。”灰袍男子撇撇嘴。
“相信我,我要说的这几件事,你一定很关心。”雷千虎呼了一口寒气,“第一件事,你的徒弟几个月前闯进了登天阁,找到了那躲在雪月城里的雷云鹤,并且还助他再入逍遥天境,重回江湖。我本来是不信,可是不久前,青城山那边又传来消息。雷云鹤又上山独战赵玉真,这一次打了个平手,算是挽回了当年的尊严。”
“那厮终于肯现身了?”灰袍男子挑了一下眉毛,“然后呢,他要回来和你抢掌门之位了?”
“如果他想,那自然最好。”雷千虎右手握拳,放在唇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我这身子,也不知还能撑几个春秋。”
“放心,有我的医术在,你死不了。雷云鹤那小子对掌门之位也不感兴趣,他若真当了掌门,雷家堡也算是完了。”灰袍男子笑了笑,“说起来,我那徒弟怎么样了?”
“你徒弟最近离开雪月城了,大抵是要回雷家堡了。”雷千虎说道。
“有良心,知道回来看看他师父了。”灰袍男子点头。
“他离开雪月城后,有一个人后脚也离开了。”
“谁?”
“雪月剑仙李寒衣。”
“什么?”灰袍男子从长椅上跳了下来,大惊道,“也来雷家堡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雷千虎幽幽地说道。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灰袍男子无奈道。
“因为不久前整个江湖都在传,赵玉真下山了。虽然青城山对此缄默不语,但是那城下三千铁骑被击得人仰马翻却是有人亲眼所睹的。”
灰袍男子愣在了那里:“赵玉真,他也下山了?”
“是的。连道剑仙都下山了,你那要压剑仙一头的绝世剑术,却是练得怎么样了?”
灰袍男子却似乎走了神,望着远处,许久之后喃喃道:“莫非这一次,我依然还是晚了?”
138 绝世道剑仙
道家有神名东极青华大帝,民间称之为太乙天尊,天尊座下有一只身具九头的狮子,名九灵元圣,据传太乙天尊可以将业果与地狱业力的象征血湖化为莲池,座下九头狮子一声吼,能够打开九幽地狱的大门,也就是地狱的最深层。而这太乙九狮诀则便是道家至上秘法,能够请下九灵元圣之力,道法稍浅之人,起手便有狮吼,到小有所成之时,能出狮子幻象。至于赵玉真这起手便有巨狮临世,道法几乎已通天道。
谢七刀皱紧眉头,沉吟道:“慕家研习秘法几十年,可在这青城山正统道法面前,却怎么看都少了几分气势啊。”
苏暮雨摇头:“赵玉真道法剑术均是百年来青城山第一,你只见道法,却更要防剑术。”
言语间赵玉真已经提剑*到了他们的面前,那狮子幻象冲着谢七刀猛地扑下。谢七刀挥拳立挡,他没有了手中长刀,只得以拳做刀,挥出是拳,用的却仍是刀法。一拳挥去,与那狮子幻象相撞,却听狮吼咆哮,震动了整座落雷山。谢七刀被逼得急退,怒吼道:“牲畜!”却见那大家长忽然出现,手中黑影闪耀,一掌贴在了那狮子幻象额前。
幻象瞬间消散。
而另一边,赵玉真已经提着桃花剑与苏暮雨对决了几十招,他看到了暗河大家长伸出的那一掌,微微皱眉,低吟道:“阎魔掌?”他略一迟疑,就见苏暮雨那十七柄利刃又冲着自己扑了过来,赵玉真提剑一格,整个人向上刚刚跃起,他笑道:“你的剑很好。你是暗河执伞鬼?我从未下山,却也听过你的名字。”
“我的不是剑。”苏暮雨跟着跃起,“是凶器。”
“不是剑是凶器,也是一种说法。”赵玉真点点头,手中桃花剑轻挥,上面一道虹光闪过,将那正欲一同逼向前的大家长、谢七刀连同苏暮雨一起逼了回去。
赵玉真落地,轻叹了一口气:“不好对付啊。”
另一边谢七刀已经满头大汗,苏暮雨持剑的手微微有些颤动,他们二人在刚才与李寒衣的大战中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气力,立刻又对上道剑仙赵玉真,即便是暗河的家主,也有些疲乏了。只有大家长似乎还未使出全力,他眼光微微瞥向那唐门三老。唐隐、唐烈、唐月落三人适才并未出手,虽然刚刚对付李寒衣的时候,他们已经用出了最强的佛怒唐莲,但是以唐门人的一贯秉性,他们必定还有保留,只是不到最后一刻,指望不上他们三个人协助了。
“天下素来认为五大剑仙中孤剑仙剑术第一,只因他一人居一城的气魄天下无双。但是我却一直认为,道剑仙的剑才是天下第一。”大家长忽然说道,“今日有幸得见,定当全力以赴。”
“我的剑是不是天下第一不重要。”赵玉真笑了笑,“毕竟我的剑并不轻易所拔。”
但是一拔,就要那天崩地裂!
赵玉真忽然朝剑朝天一指,右手对着桃木剑猛地一挥,只见那桃木剑忽然化成数十柄,他对着苏暮雨笑道:“你有十八柄利剑,已是天下一绝,我有桃木剑三十六柄,你看如何?”
苏暮雨皱眉,斥道:“虚妄!”
赵玉真依然面不改色,道:“佛家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那道家是如何说的?”苏暮雨问道。
“凡所有相,除了小仙女外,都是虚妄。”赵玉真眉毛一挑,“是我说的。”
“我就是道!”赵玉真忽然猛地将手一挥,那三十六柄剑冲着众人当头压下,却也不击向他们,只是将他们重重围住。
“这是?”大家长眉头紧皱。
赵玉真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放到了唇边,忽斥道:“无量剑阵,起!”
忽然间,那空中忽然又出现无数桃木剑,铺天盖地,遮天蔽日!赵玉真一跃而起,踏上其中一柄桃木剑之上,俯视众人,真如那仙人临世。
“不过是道家障眼法,还以为真唬得了我们?”谢七刀怒道。
“这是道法,亦是剑术。”大家长开口了,“一个人的确不可能瞬间变出那么多兵器来,但是它们却也不是虚妄,它们不是剑。”
“是剑气。”苏暮雨接道。
“剑去!”赵玉真暴喝道。
那铺天盖地的桃木剑冲着众人猛袭而去。
暗河大家长,暗河苏家家主,暗河谢家家主,唐门唐隐,唐烈,唐月落。这六人每一个人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都可称一等高手。可在此刻赵玉真的无量剑阵下,却弱小的,如同蝼蚁!
李寒衣躺在一边,望着踏剑临在空中的赵玉真,竟有些痴了。
当年她一剑为闭关养伤的赵玉真挡去*怖剑大有所成的雷轰,并且在得知雷轰的爱意之后,对着他使出了一剑。正是适才自己用出的人间至暖一剑――春风来,她说什么时候雷轰能使出这般绝世的一剑后,才有资格找她。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就让雷轰画地为牢这么多年,此次下山,一是为了见雷轰一面,了解一下他的病势并也为当年自己所说的话道歉,劝解一下雷轰。毕竟,当年她看到的是赵玉真的剑,爱上的却是赵玉真的人。而赵玉真,就是她此行下山的另一个目的,她原本打算辗转雷家堡后,就立刻前往青城山。她等了十多年了,不想等了,是下山还是不下山,总得有一个答案。可没想到,这个答案,在她面临生死之际的时候,终于来到了。
他们相见不多,一共三次。
每一次,都是这般绝世!
三百里外,仍有一白袍道人正在狂奔,那道人须发皆白,却依然面如冠玉,在平原之上奔袭之快,仿佛仙人御风般神采飞扬。他望向南面,见到那远处霞光飞扬,剑气汹涌,竟微微皱起眉头。
“日中则移,月盈即亏,物极必反 盛极而衰。”
“莫非这一次,我真的来晚了?”
139 一剑入神游
“一成一败,谓之一劫,自此天地已前,则有无量劫矣。”赵玉真踩着脚下桃木剑,俯视着众人,像是在对他们进行审判。
“你有十柄剑,我便断十柄。你有百柄剑,我就断百柄。你有千柄剑,我也让你千柄尽断!”谢七刀怒喝,浑身肌肉在瞬间暴胀!他已经是个老人了,是暗河上一辈中唯一还健在的家长,但是他此刻的血液却是滚热的。他疯狂地挥着手中的拳,将那一柄柄桃木剑击断在了眼前,但是赵玉真剑气如潮,仍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细微的伤痕。
苏暮雨目光森冷,他重现了暗河失传多年的十八剑阵,以一人之力御十八柄利剑,已经达到了剑术技艺的巅峰。可是在赵玉真的无量剑阵下,他才终于了解到,什么才是真正剑仙境的剑术。他快速地甩动着手中的刀丝,将赵玉真的桃木剑一柄柄地挡在外面,可那剑却似乎无穷无尽,永无休止。
“大家长。”苏暮雨沉声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大家长伸出右手,挡在自己的面前,手中黑潮涌动,那些桃木剑在临近这片黑潮之时,就瞬间消折断裂,摔落在了地上,他点点了头:“无量剑阵归根结底是赵玉真的剑气之阵,破了赵玉真脚下那柄桃花剑,阵也就破了。”
唐隐等三位唐门长老不善近战,在赵玉真无量剑阵的压迫下已经非常吃力,唐隐犹豫了后说道:“还请大家长为我们寻到一丝破绽。”
大家长挑了挑眉毛:“你们有办法?”
唐隐点点头:“定不会让大家长失望。”
“好。”大家长点了点头,望向赵玉真,“那就让我为这位道剑仙铺上一条死路,毕竟我当年在暗河的代号可是――送葬师!”
赵玉真忽然猛地一踩脚下桃花剑,冲着众人袭来。他想起当年师父吕素真同自己说过,无量劫就是他的劫。是命中注定的大难,灾厄。要想渡劫,要么在青城山潜心修道,日后跨过此劫成仙飞升,或者便是强破此劫。用手中之剑!
大家长也在此时一跃而起,手中黑光暴涨,似有黑炎在手中燃烧。
“人间至邪掌法,阎魔掌!”赵玉真怒喝。
“我有阎罗殿一堂,恭请道剑仙入殿!”大家长也暴喝道。
剑掌相交。
赵玉真心中一寒,他手握人间至暖之剑玄阳剑坯打造出的桃花剑,身负至阳道法大龙象力。却在瞬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
而大家长却觉得整个人都要在瞬间燃烧起来了,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地涌动着,仿佛瞬间就要喷涌而出。
无量剑阵在此时终于有了瞬间的停滞。
唐隐终于伸出了他的手,拿出了他最后的暗器。
这件暗器是唐门百年前的第一工匠师唐柳师所铸,以他毕生之力,当年一共打造出了九件。但是这道暗器是不可重置的,用了就是用了,再也没有第二件。唐门也再也没有一位匠师能够重现这枚暗器。百年来,唐门只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过它,但时至今日,它也只剩下了最后三件。一件在唐老太爷手中,一件在唐门外房执掌者唐煌手中,而还有一件,藏在唐门兵器库中,这一次唐隐带了出来。
暴雨梨花针,内含二十七枚银针,唐门最精巧的暗器,甚至一个根本不会武功的人,也能用它来*死一个绝顶高手。更何况,是唐门长老唐隐射出!
“这就是,暴雨梨花针?”苏暮雨看着唐隐轻轻地按下了那个盒子,心中没来由的一冷。
二十七根银针,刹那间射出,上面闪耀着银色而危险的光。
可是唐隐对准的,却不是正与暗河大家长对阵的赵玉真。
而是已经负伤,坐在那里观战的李寒衣。
李寒衣一愣,二十七根银针已到眼前,她猛地提起真气,却感觉浑身一阵刺痛,半步也移动不了。
赵玉真猛地回头,怒喝道:“小仙女!”
“你来不及了!”大家长冷笑道。
“不!”赵玉真冲着李寒衣的房间递出一剑。
那个瞬间,仿佛整个时空都停滞了,那原本急速袭去的梨花针速度像是被放慢了十倍,二十倍,三十倍!众人几乎都能看到梨花针在空中慢慢地一圈一圈的旋转着,唐隐不敢置信,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种可怕的场景,在李寒衣适才递出的一剑极为相似,只是赵玉真的这一剑,更完整,也更可怕。连暗河大家长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竟然真的可以,一剑入神游?
赵玉真手中桃花剑上的红光扫过,他持剑挡在了李寒衣的面前,将那一整片的梨花针都一剑斩了回去。
唐隐,唐烈,唐月落。
这三位活了六十多年的唐门遗老生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根极小的针从他的眼前划过。下一秒后,三个人额间忽然喷出一道血泉。
死了吗?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个念头,随后三个人就往后倒了下去。
另一边,大家长手轻轻挥下,将手里拦住的一排细针洒在了地上。
“暴雨梨花针一共二十七枚细针。”苏暮雨轻声道。
“三根赐给了唐门三老,剩下我拦下了二十三跟,还有一根。”大家长幽幽地说。
谢七刀猛地朝前方望去,喝道:“李寒衣还是中了一根!”
“*了他们。”大家长看到了刚才那一剑入神游之威,但是他也相信,那样的剑术,在短时间内用出第二剑并不可能。
三个人猛地向前跃去。
赵玉真忽然转手,左手将昏迷过去的李寒衣拦腰抱起,右手提起桃木剑,目光凛冽,也向着暗河那三人奔去。他一手抱人,一手持剑,再度挥出了那一剑。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人间至暖之剑――春风来。
只是一剑。
谢七刀肩膀上猛地鲜血狂涌。
苏暮雨手中利刃寸寸折断,裂成数十块碎片,散落在了地上。
大家长以掌对剑,一掌之后,连退三十二步。
赵玉真以最后一剑之势,伤谢七刀,败苏暮雨,退暗河大家长!
他却也一口鲜血吐出,但脚下步伐却不减,抱着李寒衣,掠过三人,朝前猛地跃去。
140 夺魂一针
平原之上,一袭紫衣正携着一身白衣飞速地向前奔袭着。李寒衣感觉身上的真气正在一点点地泄去,最后那枚梨花针钻进了她的身体里,封住了她的气门。赵玉真将手按在她的背上,不断地将真气输进李寒衣的体内,可李寒衣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比赵玉真清楚自己身体正在发生的变化:“没用的,已经晚了。”
“不晚,不会晚的。”赵玉真声音有些嘶哑,“我带你去找大夫!”
“傻子,什么样的大夫能治好这样的伤势。”李寒衣苦笑了一下。
“药王谷!我带你去药王谷!辛百草一定可以治好你!”赵玉真猛地想到,立刻运气向前狂奔而去。
“傻子,你三十年没下山了,又哪里知道药王谷在哪里。”李寒衣心想真是个傻道士,过了十几年当了掌教,还是个傻道士。但是这句话刚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落雷山上,苏暮雨和谢七刀静默地站在大家长的身上,望着山下那个狂奔离去的身影。谢七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家长,现在要追上去,兴许还来得及。”
大家长沉吟道:“刚才赵玉真那神游一剑是强行使出,我能感觉出那一剑对他的反噬也极强。若此行能一举除掉两位剑仙自然是再好不过。”
“那,追?”谢七刀的眼神中流露出一道狠光,他的肩膀正在不停地流血,但是血的味道却更激发了他的*性。
大家长转过身,轻轻叹了口气:“怕是追不了了。”
他们的身后,一个手持拂尘的白袍道士正站在那里,道士似乎很老了,须发都已经白透了,又好像还很年轻,眼睛清澈而明亮。道士微微地笑着,轻轻地摆着拂尘。
道士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的神情似乎还很和善,但是却挡在那里,没有挪开半步的意思。
“真有趣,一个道剑仙下山了,一个老神仙踏出天启了。”大家长冷冷地说道。
白袍老道一摆拂尘,眼前立刻出现了一条几十丈长的沟壑:“请大家长莫过此鸿。”
大家长退了一步:“当今国师有令,自然不敢不从。”
那真实身份为北离国当朝国师,钦天监监正的齐天尘欣然接受了这份恭维,点点头:“谢大家长。”
“我们走。”大家长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山的另一路出头走去。
谢七刀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在传说中已经几乎神仙的老道士后,也跟了上去。只有苏暮雨难得地对齐天尘露出了几分恭敬的神情,甚至微微侧了侧身,对其行了个礼后才转身离去。
“久违了。”齐天尘也微微侧身,还了一个礼后慢慢转过身,看着那个已经快要看不见的身影后,喃喃道,“真的来晚了吗?”
落桑城。
这是一座小城,离落雷山不过百里。一个穿着紫衣的道士抱着一个白袍的绝色女子在街上匆忙地行走着,道士很怪,逢人便问:“可知药王谷在何处?”
当然这座小城里的人不可能知道药王谷在何处,便只能对他频频摇头。只是有好心人见他神色焦急,告诉他,在城东湘南茶楼最近住着一位厉害的正在云游的大夫,似乎医术高超,各种疑难杂症,在他手上都能药到病除。
“就算他治不好这姑娘的病,但是至少是个大夫,或许知道药王谷在什么地方。”好心人这么和他说着。
话音刚落,赵玉真就瞬间从他身边掠过,一步就踏到了长街尽头。那好心人揉了揉眼睛,已经有些呆了:“这已经是个神仙了,还要找什么大夫啊?”
“大夫在哪?”赵玉真一步踏进了湘南茶楼,怒吼了一声。
众人惊诧地抬起头,甚至有几个文人雅士因为这一声惊扰了这茶楼的宁静,而露出了一丝不愠之色。
“大夫在哪?”赵玉真继续怒吼了一声,这一声,让整座茶楼都颤了一颤,小二手中端着的茶壶摇晃了几下后摔在了地上,正拿着茶杯准备小饮的茶客手中的茶杯也在瞬间崩裂了。小二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了窗边,拍了拍那正躺在凳子上用这一本盖着自己的脸,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生的肩膀:“谢先生,这位道长是不是来找你的。”
生将脸上的拿开,打了个哈欠,说道:“什么道长啊,这一声怒吼当真是真气十足。也不知是要治病,还是要*人呢?”
“你就是大夫?”那个原本还在远处的声音已经晃到了他们的面前,小二立刻爬了起来,逃也似地离开了。
生皱了皱眉头,望着赵玉真,愣了一下后说道:“道剑仙?”
赵玉真被喊出名号也是一愣,只是看了看生的装扮,又看了看那放在他身边的那个巨大的箱,迟疑地问道:“儒剑仙?”
“你怎么下山了?还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儒剑仙谢宣和赵玉真是初次见面,但两个人都在片刻都认出了彼此,但谢宣没来得及和传说中这位和自己齐名的剑仙寒暄几句,就被他怀里的姑娘吸引了。
谢宣曾在做客雪月城百花会的时候说过,雪月城有两个美人,但从来不来百花会,其中一个嗜赌如命,另一个又脾气太差。那个脾气太差的姑娘,他只有幸在年轻时见过一面,只是那一面后,那姑娘的容颜就刻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无法忘却。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那绝色,一点都没有消失啊。
谢宣只是愣了片刻,就立刻站了起来,惊呼道:“李寒衣?”
赵玉真急忙点头:“先生可能救她?”
谢宣伸手一把搭住了李寒衣的脉搏,眉头紧皱:“唐门,暴雨梨花针?”
“是!我拦下了26根,但是有一根还是没有拦下。”
“最后那根梨花针封住了她的气门,如今她的真气正在不断外泄,不出半个时辰,就神仙难救了。随我回屋,必须立刻将那根梨花针逼出来!”
141 十针锁魂
儒剑仙谢宣本是一位儒生,但读破万卷,悟尽天下事后一步踏入了儒圣境界,提笔可成,持剑为剑仙,而拿起药箱,同样也是天下一绝。当年大将军叶啸鹰幼女叶若依降生之时,被太医府确诊为先天心脉不全,活不过十日,叶啸鹰便邀请了天下名医赴京,其中有药王传人司空长风、钦天监监正齐天尘,亦有儒剑仙谢宣。
赵玉真虽然三十余年未曾下山,但也听闻过谢宣的事迹,所以得知对方的身份后,他心里终于燃起了最后一丝希望。
谢宣将李寒衣带进屋中后将她放到了凳子上,随即在拿出一块白发,缠住了自己的双眼,并且也递了一块给赵玉真:“戴上!”
“为何?”赵玉真不解。
“一会儿我要给李寒衣行针,不得不脱去她的衣衫。但若是她醒来发觉我看了她的身子,怕是五大剑仙只能剩下四个了。雪月剑仙的剑术不一定是五大剑仙中最高的,但脾气一定是最大的。戴上吧。”谢宣幽幽地说道。
赵玉真摇头:“不戴!”
谢宣一愣,赵玉真依然一本正经:“不戴,小仙女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不戴!”
谢宣像是看一个白痴般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真是疯了。”但是救人要紧,他并没有功夫和赵玉真纠缠,立刻蒙上了眼睛,左手微微一颤,一根银针便握在了他的手中,他猛地一弹,银针划过李寒衣的衣带,竟带着那一袭白衣飞了出去,稳稳地钉在了墙上。白衣飘飞,露出了下面洁净无瑕的肌肤,赵玉真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
“如果还想娶你这未过门的媳妇的话,就别分心。”谢宣小心地提醒他,双手一挥,十根银针握在了他的手中。
“一针鸠尾!”
“二针神阙!”
“三针七海,四针关元,五针中极,六针曲骨,七针期门,八针章门,九针商曲,十针膺窗!”谢宣十针瞬间皆出,已是满头大汗,“我用这十针封住她十处大穴,她的真气会逼得那根梨花针游走到檀中穴,我需要用你的真气把它引出来。”
“檀中穴?”赵玉真一愣。
“是的,檀中穴,那个位置常人不能乱碰,但你既然自称是李寒衣的夫君,也就没有问题了。”谢宣那刺出的十根银针虽插入了李寒衣的体内,却依然蠢蠢欲动,他双掌推出,隔空用真气强自将他们压下,心中暗惊,迟疑道,“暴雨梨花针虽然厉害,但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威力,是谁将李寒衣伤得这么深?”
“是暗河的人,我到的时候,那个用阎魔掌的男人先击伤了小仙女。”赵玉真答道。
“苏昌河?”谢宣皱眉道,“他又入世了?”
此时,李寒衣低低*了一下,谢宣回过神来,冲着赵玉真说道:“从她的檀中穴将银针引出来!快!”
檀中穴,最早见于《灵枢・根结》篇:“厥阴根于大敦,结于玉英,络于膻中”。膻中为心之外围,代心行令,居于胸膜之中。此穴在胸,居两乳之间,心包膜所在之处,故名。赵玉真缓缓地将手推了出去,按在了仅穿一身亵衣的李寒衣的双乳之间。
李寒衣丰盈的双乳随着她重重的喘息在亵衣之下此起彼伏,赵玉真的手微微颤抖,他修道三十年,虽在年少时见李寒衣而一见倾心,但这么多年的清心寡欲也不是假的,此刻却觉得那颗原本平稳安然的心跳动的异常之快。
“定心!”谢宣怒喝一声。
赵玉真手猛地用力,凝下心来,暴喝一声:“起!”
青城山道法之绝,大龙象力!
那十根银针猛地颤动起来,一道很明显的气影从李寒衣的腿部迅速地往上游动着,只在瞬间就游动到了赵玉真的掌下。
谢宣感受到了银针的变化,不由地感叹:“这就是青城山的大龙象力,果然不愧天下第一道法的名号。”
“引!”赵玉真猛地一提,最后那根梨花针被他立刻就引出了一半,但就在此时,赵玉真却感觉脑海里忽然一阵晕眩,真气在瞬间崩泄下去,那根梨花针再度退了回去,赵玉真立刻再度强行运起真气,稳住了那根梨花针。但感觉心中气海翻涌,仿佛整个人都要炸裂开来。
“你受伤了?”谢宣感受到了这突然的变化,问道。
“小伤,不足挂齿!”赵玉真暴喝一声,一身紫衣道袍无风自扬,他右手猛地一挥,那根细到几乎透明的梨花针被他一把引了出来,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昏迷许久的李寒衣在此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神思却也渐渐恢复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好险。”赵玉真看着手中银针,长呼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到李寒衣慢慢睁开的眼睛,喜道,“你醒了?”
李寒衣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发现自己身上仅穿着亵衣,脸色立刻涨得通红,眼神中满是震怒之色,立刻抬起一脚,将赵玉真整个人踢飞了出去。她怒吼一声:“我*了你!”只是这一声刚骂完,便立刻又晕了过去。
那眼前蒙着白布的谢宣轻叹了一声,一跃到了墙边,拿过了那钉在墙上的白袍,将它披在了李寒衣的身上后摘去了眼前的白布:“就说了你会被打死,你还不信。什么未过门的媳妇,青城山的臭道士就会吹牛。”只是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响起一人落地的声音。谢宣大惊,右手一挥,拔出了那藏在箱之中的一柄长剑,剑身修长娟秀,透露着一股儒雅之气。
谢宣握住手中长剑,没有犹豫,对着门口用力一挥,整道门扉都在瞬间被劈裂,但是尘埃散去,站在门口的那人却安然无恙。一身白袍的老道士轻轻地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笑道:“一柄万卷,行遍万里路。谢道友,多年未见了。”
谢宣立刻收起长剑,对着门口的老道士微微鞠躬,脸上满是恭敬:“国师。”
142 桃花树下桃花仙
落桑城。
湘南茶楼。
茶楼的庭院之中栽着一棵桃树,如今已是六月天,桃花早已凋零,上面挂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桃子,鲜艳欲滴。身着紫衣的俊朗道士懒散地走在庭院之中,伸手摘下一颗大桃子,使劲地嗅了嗅,随即莞尔一笑:“当年一直没吃到的桃子,没想到在这儿吃到了。”
道士面目俊朗而白净,腰间松散地挎着一把桃木剑,紫衣道袍无风自扬,一声说不出的仙风道骨。原本想进入庭院之中的那些人看到道士后都有些说不出的自惭形秽,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道士窃窃私语。
“现在看来,倒有几分传说中的道剑仙模样了。”谢宣站在厢房之上,打开窗户望向庭院中的赵玉真,浅笑道。
国师齐天尘却面色沉稳,望着赵玉真微微皱着眉头。
“话说国师为何会出天启?众人皆知赵玉真三十年没有下过青城山,我却知道,国师大概也有三十年未出天启城了。”谢宣忽然问道。
“我与故人有一个约定。”齐天尘答道。
“故人?谁?”谢宣不解。
“青城山上任掌教,吕素真。”齐天尘缓缓说道。
谢宣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那如今,是否约成了呢?”
齐天尘轻甩拂尘,只是摇头,并没有回答。
庭院里的赵玉真用力地咬了一口桃子,汁水流淌下来,他满足地仰起头,轻声道:“好甜。”随即又低低喃喃自语:“不知道当年如果真能吃到那桃子,会不会有那么甜?”赵玉真随即左手轻轻一甩,那柄名为桃花的木剑飞了出去,围着桃树绕了一圈后,数十个硕大的桃子纷纷掉落下来。赵玉真手指轻轻一弹,一股紫色的真气散出,将那些巨大的桃子一个一个地打了出去,落到了那些站在庭院外驻足的人们。
有孩童拿到桃子后惊喜地喊道:“神仙叔叔!”
更有成人见此状真以为是仙人临世,激动地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谢宣和齐天尘也都拿到了一颗桃子。谢宣拿到鼻子边使劲嗅了嗅,随即用力地咬了一大口。齐天尘望着手中的桃子,依旧沉思不语。
“国师在想什么?”谢宣问道。
“在想,枯木如何逢春,春去如何秋来。”齐天尘幽幽地说道。
赵玉真吃完了手中的桃子,收回了那柄桃花剑,忽然走到了那棵桃花树边,伸手轻轻握住了树干。只见,整棵桃花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换着,那原本碧绿的叶子忽然变得枯黄,随即一片一片地掉落在了地上,最后整个桃花树都变得光秃秃的,仿佛身临寒冬。只是,在人们犹然惊疑的时候,那棵桃花树却又长出了新的叶子,翠绿晶莹。那翠绿的叶子边,慢慢地开出了一朵朵的花蕊,那花蕊慢慢地展开着,最后终于变成了一片灿若朝霞的桃花。
“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赵玉真轻声念道,眼神中满是回忆之色,“我初见这桃花纷飞的日子时,还是一个少年。”他转过身,望向厢房之上。
谢宣扭头往身边一看,只见那原本在床上养息的李寒衣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不复刚才的凶蛮,眼神中尽是温柔,她垂头,也望着赵玉真。
十余年的等待,仿佛只是刹那,弹指芳华。
“小仙女。”赵玉真手轻轻一扬,满树桃花瞬间纷落,他手指一挥,那些桃花瓣在他手中凝聚着,最后竟慢慢变成了一件衣衫的模样,“我为你做了一件天下独一无二的嫁衣。”
“做我的娘子可好。”赵玉真微微垂首,羞涩而儒雅。
李寒衣轻轻一跃,从厢房的窗户上跳了下去。
是真的跳了下去,没有用一点点的轻功,因为她想要赵玉真接住她。
赵玉真一笑,手轻轻一甩,那些桃花瓣散落开来,腾空飞起,接住了一跃而下的李寒衣,将她稳稳地带到了地上,桃花瓣围着她轻轻飞扬着,变成了一件真的――花的嫁衫。
“真好看。”赵玉真笑道。
“因为遇见你,所以好看。”李寒衣轻轻答道。
厢房之上的谢宣听到此话大惊,他与李寒衣也算相识十几年了,却做梦也想不到这样的话会从她的口里说出来。他惊讶地望着那个原本他以为是在吹牛的臭道士,不由地感慨道:“原来这道士,不是骗我的啊……”
赵玉真轻轻挽过李寒衣的手,带着她慢慢地走到了桃花树边,忽然对着桃花树跪了下来。
“都说结婚要跪拜高堂,我一生未见过父母,是师父将我养大。师父葬在青城山,在东面。”
“我双亲葬在剑冢剑心崖,亦在东面。”李寒衣说道。
两人轻轻垂头跪拜。
“早知道就早几年下山了,我的一生,从未像此刻这般快活过。”赵玉真转头望向李寒衣,温柔地一笑。
李寒衣心中却微微一惊,只因赵玉真握着自己的手,忽然失去了力道。
那些围观着的人们原本已经因为这绝世场景而惊呆了,可人群中却忽然发生了一声惊呼。
只见那一刻原本就算花落纷飞却依然繁茂的桃花树,却在瞬间枯黄败落,整棵树都失去了生气,只剩下那围绕着李寒衣的桃花花瓣依然轻轻飞扬着。
谢宣惊诧地望向齐天尘,齐天尘却似乎早已预料一般,轻轻叹了口气。
赵玉真一剑入神游,*了唐门三老,伤了谢七刀,胜了苏暮雨,击退了苏昌河,可是那绝世一剑的反噬之力却远比想象中可怕,再加上那强行引出梨花针时又用尽了最后的大龙象力,在齐天尘见到赵玉真的时候,他已经油尽灯枯,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了。当年他曾答应吕素真有朝一日助赵玉真渡劫,所以这一次为了他而走出天启城,只可惜最后还是晚来了一步。
“命中注定无量劫,无可破。”齐天尘轻轻摇头。
赵玉真依然对着李寒衣笑着,只是笑容却欲显疲倦:“成仙得道又如何,这一生,不枉这一遭走过了。”
“赵玉真,你怎么了!”李寒衣一把扶住了几乎摔倒在地上的赵玉真。
赵玉真伸手,轻抚着李寒衣的脸颊:“小仙女,我要死了。”
“不过死前,你已经成了我的妻子。”
“这一生,你不能再嫁给别人啦。”
“桃花帘外开依旧, 帘中人比桃花秀。小仙女,很高兴,这一生能遇见你。”
“再见了。”
桃花败落,西风狂舞。
李寒衣抱住了那缓缓闭上双眼的赵玉真,朝天怒吼:“不!”
天雷忽降,直击那李寒衣。
“不可!”谢宣拔出那柄万卷,试图阻止那九天落雷。
却依然晚了一步。
雷落,落在李寒衣之身。
满头青丝瞬间变成紫发,一柄桃花剑,一柄铁马冰河,剑鸣不止。
李寒衣怀中赵玉真尸首已化为尘埃,她微微仰头,眼神中闪过一抹紫色。谢宣心中一惊,与同样目露惊诧的齐天尘相视一眼,确定了彼此心中的答案。
李寒衣,成魔了。
143 青城山入世
青城山。
数十个道士围坐在山顶,面朝西南方向。
四位青城山老祖宗坐在最前,飞轩随侍左侧,李凡松提剑站右侧。其余青城山弟子排列在后,皆是食指中指并拢,放在额间,所配桃木剑悬空于上面,凝神观想,直望西南。
这是青城山祖传几百年的望龙之阵,非倾尽本门高手之力,不能成。此时若有心怀不轨者上山寻事,这些入阵不得脱的道士根本没有抵抗之力,一人毁掉青城山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风险极大,但是代掌门殷长松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忽然,那插在鞘中,供奉在三清祖师殿中的青霄剑猛地脱鞘而出,直冲那西南而去!
“剑止!”如今青城山辈分最高的殷长松猛地站了起来,怒喝一声。
望龙之阵终于收阵,道士们纷纷睁开眼睛,悬在空中的桃木剑纷纷落了下来。李凡松和飞轩也睁开了眼睛,却已是泪流满面。
“求仁得仁,亦当含笑九泉。”已经目盲多年的老天师罗三承轻轻叹了口气。
殷长松站在那里,双手用尽全力才止住了那柄祖传镇山之剑青霄,他似在对剑说话:“此事已经无力回天,还望节哀。”
那剑猛地嘶鸣起来,带着一种悲凉,细细聆听,竟像是这柄剑在哭泣,但终于去势不再那么强烈,殷长松手微微一挥,青霄剑慢慢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我们本是道门中人,只求结发受长生,不理人间纷扰事。但是这件事,不行。”殷长松忽然抬起青霄剑,道袍飞扬,威严镇山,“青城山众弟子听令!”
“弟子在!”无论是山顶上的数十名精锐,还是此刻在乾坤殿前守候着的全山数百名弟子同时高声应道。
“青城山,誓报此仇!”殷长松高声喝道!
“誓报此仇!”全山怒喝。
殷长松收剑走到已经泣不成声的李凡松和飞轩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四个老头子枉称什么天师,可也只能在这里摆个什么破阵,帮不上玉真什么忙。若真要报此仇,还要靠你们二人。打起精神来!”
李凡松擦了一把眼泪,猛地点头。
飞轩忽然朝天怒喝一声,竟惊得那满山禽兽暴走!
“青城山以后,就靠你们二人啦。”殷长松将青霄剑插在了他们面前,转身离去。
提着一柄巨剑正在山路之中狂奔的剑客忽然停下了脚步,遥望南面,眉头微皱。手中那柄破军之剑猛地开始震鸣,五大剑仙之一的怒剑仙颜战天低声惑道:“破军为何忽然震鸣?”
那被追了一路,一身仙气白衣已经染上不少尘埃的无心和尚和冥侯察觉到身后那股霸道的剑气忽然消散无踪,也是一脸惊诧,回头望到颜战天竟忽然拿着剑发呆,无心和尚喃喃道:“这魔头又弄什么名堂?算了,不管了,冥侯,我们继续逃!”
西部荒凉之地。
一片延绵百里的沙漠。
沙漠之中却有一城,傲然而立。孤独而寂凉。
此城便名慕凉,天下四城之一。
它本是镇守皇城西面的要城,但因气候变幻,西域诸国南迁,朝廷重选毕罗城为边境要城,慕凉城位于孤漠之中,已是人去城空。但是那名曾救先帝数次的洛青阳在离天启之时,却偏偏选择了这座城池,并在此地修习剑术。十余年间,几乎有百位高手来此挑战,洛青阳却剑不出鞘便轻易胜之,江湖称孤剑仙。慕凉城也由此一人之力列天下四城之一,称孤城。
而此时,在城头之上,便站着那位一身灰袍的绝世剑仙,正面朝东南面,手中提着那柄长无比的佩剑――九歌。他得此剑后从未拔剑,对决只用剑鞘,故剑心冢并未将此剑列入十大名剑之中。但是没有人会怀疑此剑若出,威势不会在任何一柄名剑之下。
只是,那值得洛青阳拔出九歌剑的人,似乎又少了一个。
落雷山畔。
一架马车正在急速地离开。
“经此一役,与雪月城结下冤仇,又和从来不理世事的青城山结下死仇,真的值得吗?”坐在马车中调理内息的苏暮雨忽然说道。
“暮雨!”谢七刀一惊,开口制止他。在他的印象里,苏暮雨从来都是一个坚定的命令执行者,从来都不会对大家长的决判提出意见。
“无论是雪月城,还是青城山。很快都会不存在了。”大家长依然闭目养息,缓缓答道。
落桑城。
湘南茶楼。
那忽然青丝变紫发的李寒衣右手持至寒剑铁马冰河,左手持至暖剑桃花,悬于空中,眼神凶戾,紫发飞扬,嘴里喃喃似乎有声音传出。
谢宣仔细辩听,才终于听出了那充满*意的三个字。
苏昌河。
李寒衣持剑,一步跃出了茶楼。
“李寒衣已经走火入魔,失了神智,若她此去寻觅暗河,怕是有无辜之士会遭殃。而且苏昌河此人阴险狡黠,李寒衣此时的状态,随时可能暴毙而亡!”齐天尘沉声道。
谢宣没有片刻犹豫,立刻背起那箱,一跃追了出去。
齐天尘也正欲跟上,却见一只飞鸟忽然落下,停在了他的指尖。他一愣,摘下了鸟上绑着的信筒,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速回天启。”
官道上。
四人四马也正在狂奔着赶路。
正是那萧瑟,雷无桀,唐莲以及叶若依。在唐莲和落明轩的劝说下,司空千落终于还是跟着落明轩先行返回雪月城了。而其他四人则正快马奔赴雷家堡,唐门已经叛出雪月城,但是雷家堡却并不知道,如果接下来的英雄宴,唐门如约前往的话,那么很可能其中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只是,雷无桀忽然立马!马猛地嘶鸣起来,雷无桀勒紧马绳,遥望西面,眉头紧皱。
“怎么了?”萧瑟停下马,问他。
“不知道。”雷无桀摇了摇头,只是捂住了微微有些发疼的胸口,“只是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和难过。”
144 少女心性
山间小路。
一个看上去像是一只刺猬一样的剑客慢悠悠地骑着马行着路。背上挂着三柄剑,腰间挂着两柄剑,另有两柄匕首藏在腿边,这七柄剑分别是重剑无望,轻剑别离,长剑凤凰,双剑句芒、劫尘,三尺剑般若、一目,乃是剑心冢老冢主李素王新铸的七柄剑,赠给了正在参研仙人六博局的落明轩。可是得剑之后的落明轩却没有半点开心,只因回城的路上他多了一个同伴――
司空千落。
要说雪月城有什么人能让落明轩害怕的话,那么只有三个人,一个自然是自己的师父尹落霞,尹落霞是个很讲道理的师父,落明轩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和自己赌上一场,只不过两个人之间的赌局,落明轩一次都没有赢过罢了。
另一个是唐莲,唐莲身为雪月城大师兄,从来都奖罚分明,万事按照规律行事,比踪迹难觅的大城主百里东君,一心练剑的二城主李寒衣,以及洒脱温和的三城主司空长风都更像是城主一点,落明轩对谁都嬉皮笑脸,对着唐莲就束手无策了。而剩下的那一个,无疑就是司空千落了。三位城主中只有司空长风有这么个女儿,所以说司空千落是被整个雪月城宠爱着长大了。不论是三位城主,还是城里的那些长老,都是把她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所以司空千落就慢慢长成了雪月城一霸,爱好就是拿着一根长枪到处抽人。在遇见萧瑟之前,城里这一辈的弟子都是被抽大的,其中自然包括落明轩。
落明轩急着回雪月城传信,本应快马加鞭,但是偏偏那个他需要“押”着回城的司空千落一副要走不走的样子,慢悠悠地挥着马鞭,不像是赶路,倒像是出来散心的。
“师姐,要不我们还是走快些吧……”落明轩小声说道。
司空千落猛地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听师姐的,都听师姐的!”落明轩立刻点头哈腰。
司空千落转过头,轻轻地踢了下马肚子,那匹马才勉勉强强地往前跑了几步,司空千落喃喃地说道:“明轩,你说那叶若依和萧瑟是什么关系?”
“这个嘛……”落明轩想了想,说道,“那就得看萧瑟是什么身份了,叶若依是大将军之女。萧瑟说他们相遇在天启,我猜测他们就是在将军府见面的。但是看他流落江湖,应该不是什么天启贵族子弟,估摸着应该是将军府的兵士啥的,也可能是什么管家的儿子,所以十几年前就和叶若依见过。”
“将军府士兵?管家的儿子?”司空千落愣了一下。
“你别看那萧瑟总装出一副清冷贵气的模样,其实啊我看他那小气劲,一定是穷苦人家出来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萧瑟账算得那么清,以前一定很穷!”落明轩说得斩钉截铁,但他其实都是信口胡诌,他只是看司空千落成天和萧瑟对着干,必然是讨厌对方,这赶紧说些贬低萧瑟的话来迎合一下。谁知,得到的回应只是司空千落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该是青梅竹马吧。”司空千落自顾自地说着,冷不丁又冒出了一句,“那你觉得,我和叶若依,谁更漂亮些?”
落明轩心想这回答可关乎着自己能否顺利带司空千落回城,斟酌了好一番才回答:“叶姑娘身子虚弱,自带一种病态之美。这种美历朝历代都很为一些读人推崇,但是我们江湖子弟,不好这口,自然喜欢那……”
“那?”司空千落声音一扬。
“那……”落明轩却怎么也不知道接什么了,总不能说喜欢你这般蛮狠霸道的母老虎吧?他越想越急,豆大的汗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最后他重重地一拍大腿,朗声道,“反正就是师姐你美就对了!叶若依那是世俗之美,师姐你是江湖之美,很……很特别的!”
“驾!”司空千落终于不再理他,使劲一挥马鞭,调转马头往回跑去。
“千落师姐!”落明轩想追上去,但被司空千落一枪逼了回来。他急忙立马,最后在原地斟酌了再三后,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报信的任务更紧急一些,叹了口气也用力一甩马鞭,继续朝着雪月城的方向赶过去。大师兄啊,不是我不愿意听你的话,只是你给了两道命令,我只能先把要紧的那道解决了再说!
“怎么着人家就是女子之美,我就是江湖之美了?谁稀罕那江湖之美!”司空千落愤愤不平地骑着马狂奔着,她对叶若依并没有敌意,甚至曾经还挺喜欢这个温温和和的客人,甚至对于她和萧瑟从小相识也不介怀,只是她不明白两个人为何早就相识,但在雪月城中相见了那么多次却一直没有相认,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
司空千落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也意识到关于萧瑟在开雪落山庄前做什么,那一段日子似乎是空白的,只是依稀听他说过自己曾在天启城中。她正想着,忽然望见远处出现了那熟悉的一袭青衣,心中不由得一喜。只是仔细一看,却又觉得有几分古怪,雷无桀等人完全不见踪影,只有那一袭青衣躺在树下,一动不动。
“萧瑟!”司空千落高呼一声,却没有人回应,她又往前进了几步,却看到那躺在地上的一袭青衣上似乎沾染着不少血迹。司空千落一惊,一步从马上跃了下来,提着银月枪急速地往那边掠去,这才终于看清楚了,心中不由地大骇,只见萧瑟浑身浴血,衣衫破碎,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萧瑟,萧瑟!你怎么了!”司空千落急忙俯下身,伸手探了探萧瑟的鼻息,还尚有一丝留存,微微缓了口气,“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萧瑟听到声音后,手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我们中了暗河的埋伏,其他人……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145 千面*机
听到萧瑟的话后,司空千落整个人都愣住了:“全部……全部人都死了?”雪月城年轻一辈最强的高手唐莲,继承天下第四名剑心剑,入了自在地境的雷无桀,还有那大将军之女叶若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了?
“小……小心!”萧瑟勉力抬起手指,对着司空千落身后一指。
“谁!”司空千落猛地转身,提起长枪便朝前刺去,却一枪扑了空,她的面前根本没有人。而此时,躺在地上的萧瑟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萧瑟绝对不会露出的笑容――阴冷邪气。
司空千落转回身:“萧瑟,并没有人啊。”
却见地上那萧瑟忽然起身,一手搭在了司空千落的肩膀上:“的确没有人,只有鬼!”
随着那只手搭在了司空千落的肩膀上,司空千落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那只手瞬间游遍了自己的全身,整个人都无法再动弹。那张萧瑟的脸也开始变幻了,一下子变成了唐莲,一下子变成了叶若依,最后变成了一张半面男相半面女相的诡异面孔。
“千面鬼!”司空千落咬牙说出了这三个字。
“是我。”慕婴笑了笑,一掌对着司空千落打去。
司空千落运起浑身真气,勉力将那柄银月枪抬起,一枪挥下:“我乃枪仙司空长风传人,你若以为这等伎俩就能够对付我,也太小看我,太小看雪月城了!”瞬间十丈之内风止,枪头风声呼啸!
“这就是枪仙所传的剑?”慕婴瞳孔微微缩紧,手上寒气暴涨。
司空千落的头却微微有些晕眩,刚刚遭到慕婴那一下偷袭之后,她几乎已经连枪都握不住了,如今她强自运起真气,便已经把所有输赢都搏在了这一枪之上。
“风止!”司空千落将枪刚刚抬起。
“风再起!”司空千落对着慕婴一枪砸下。
“来得好!”慕婴感受到了那一枪之势,选择了避退。司空千落一枪落下,只是砸破了一个空空的皮囊。
傀儡*人术!
金蝉脱壳的慕婴落在了树上,笑道:“小女娃子,莫当我看不出你是强撑着呢,就算是大罗神仙中了我的霜玄掌,一时半会也恢复不过来。你这一枪用完后,可还有气力?”
“用完这一枪。”司空千落抬起头,目光凛冽,竟毫无畏惧,她怒喝道,“还有一枪!”她刚刚那一枪藏了一个心眼,只有虚晃用了一下力,真正的气力却是在这一枪之上!
那原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慕婴大惊,正欲再退,却已来不及,那一枪已经逼到了他的面前!
银月枪,哭断肠。枪仙司空长风所传!
一枪贯穿了慕婴的肩膀,鲜血狂涌。那慕婴却面不改色,硬顶着那一杆长枪,冲到了司空千落的面前,一掌将她打飞了出去。
司空千落在坠落在地之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支令箭,猛地在箭尾一搓,那支箭便朝空直飞而去,在空中炸出了一朵美丽的花。妖冶,夺目,即便在这白日之中,也极为亮眼。雪月城,千城之令!
“看,那是什么?”正在赶路的一行人猛地抬头,看到天上那朵绽放的烟火,叶若依问道。
“千城之令?”唐莲沉吟道,“为什么此处会出现千城之令?附近有雪月城的盟友?”
“是千落师姐?”雷无桀反应过来,“当初她离城的时候,带了千城之令出来,我们还放过一枚。”
萧瑟没有说话,只是立刻调转马头,冲着烟火的方向狂奔而去。
另一边的落明轩也看到了那耀眼的白日焰火,惊呼一声后骂了一声,也立刻调转马头追了回去。
萧瑟赶到的时候,只见那司空千落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衣衫破碎,肩膀处鲜血直涌,已经失去了神智。萧瑟立刻翻身下马,从怀中拿出药瓶,一股脑的倒了三颗蓬莱丹出来,将其喂进了司空千落的嘴里。
唐莲等人也在随后赶到,萧瑟对着唐莲喊道:“帮我把她的血止住!”
唐莲一步向前,伸手在司空千落的肩膀处用力点了几下,总算封住了她的几处脉搏,暂时阻止了血涌。司空千落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你们……你们来了啊。”
“怎么回事?为什么伤成这样?”雷无桀上前问道。
萧瑟仔细看了下司空千落的伤口,和唐莲对视了一眼后,确认了对方的答案后,点了点头:“是枪伤?”
“是被我自己的银月枪伤到的。”司空千落艰难地说道,“中了暗河的埋伏,那千面鬼慕婴使诈,我最后被自己的枪劲所伤。”
“没事,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萧瑟轻声说道。
叶若依忽然问道:“千落姑娘,落明轩人呢?”
“落明轩他……”司空千落悲伤道,“被暗河给*了。”
一声马嘶传来,只见又一人从山坡口奔来,众人抬头望去,那一身插的跟刺猬似的,除了那剑心冢求得七剑的落明轩,还能有谁?
落明轩勒马而立,望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愣了愣,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好啦,是我不对。没拦住千落师姐,但也不用这么看我吧。”
众人心中一惊,猛地转头望去,只见那原本虚弱不堪的司空千落眼中凶光乍现,手微微抬起,正欲对着萧瑟一掌打下。
雷无桀一拳打出。拳未到,气先行,雷门无方拳!那冒牌的司空千落硬接了雷无桀这一拳后猛地向后退去,十几丈后才终于站住了身。
“怎么回事?”落明轩一脸纳闷,“打千落师姐做什么?”
“你可看清了,这是你的千落师姐吗?”唐莲沉声道。
那冒牌的司空千落擦去了嘴角的血迹,露出了一脸阴邪的笑容:“多谢各位的灵丹妙药了,不然这伤势,可得拖上几天了。”
“没有几天了。”萧瑟站起身,冷冷地说道,“你的命,这是最后一天了。”
“是么?”那张司空千落的脸一点点开始融化,露出了那张半男半女的诡异面庞。
“乖乖,这是什么妖怪。”落明轩倒吸一口冷气。
146 踏云一剑
既然暗河千面鬼再现,那么暗河的其他人很可能也已经现身了。苏家苏紫衣,苏红息,以及慕家慕凉月,如果又有新的*手加入,那么就不好对付了。但是唐莲探出气息巡游了一遍,目光盯紧了慕婴身旁的那棵老松树。
“那棵松树中藏着一个人。”唐莲低声道。
雷无桀笑道:“这是想趁我们攻击他的时候偷袭吗?这个千面鬼,只会些偷鸡摸狗的本事。”说罢一步踏出,对着那棵老松树便挥出一掌,树干瞬间炸裂,露出了藏在其中的身影,竟是那司空千落。司空千落明显受了不小的伤,嘴角满是血迹,被绑在树中间,艰难地睁着眼睛望着众人。
慕婴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却被萧瑟出声打断了:“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二是可以不放下武器,但是司空千落必须得死?”
被抢了台词的慕婴为之气结,顿时怒道:“那你倒是选啊。”
“我选。”萧瑟向前踏出一步,“你死!”
踏云步,一步跃至慕婴身前。萧瑟伸手就欲去拉那被绑在树上的司空千落,慕婴面相忽变怒目相,一掌对着萧瑟拍下:“你找死!”
却有一剑袭来!
紧追萧瑟之后,划破长空,一柄修长娟秀的剑――心剑。
慕婴猛退,双掌狂舞,掌剑相交,被一剑逼退十四步。雷无桀紧追上前,握住了心剑,又连刺了十三下!那慕婴连续变换身形,运起那傀儡*人术,却被雷无桀一个又一个地斩落了。
“你这张面皮下藏着多少人脸?你这身长袍下又有多少个傀儡?”雷无桀笑道,“我全给一剑砍了行不行?”
另一边,萧瑟已经将司空千落身边的绳子给解了下来,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慢慢地往回走去。
“如果刚刚你来不及怎么办?我就真的死了?”司空千落小声地说道。
“不会的。”萧瑟面色如水,平静地说道,“我不会来不及,我说要救你,我就能救下你。”
叶若依坐在马上,望着那个缓缓走来的萧瑟,脸上终于露出了她熟悉的神情。是的,这就是她认识的萧瑟,只要他认定的事情,那么他就一定做得到。
萧瑟将司空千落慢慢地扛上了自己的马,司空千落又说道:“我不想回雪月城,我想和你们一起去雷家堡。”
“好,去完雷家堡,我们一同回雪月城。”萧瑟应道。
身旁的唐莲叹了口气:“就这么轻易地答应她了,到时候可有你头疼的。”
萧瑟摇头:“总比现在这样好。”
唐莲皱了皱眉头,忽然暴喝一声:“落明轩!”
“哎,来了!”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只能低头陪笑的落明轩策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大师兄有何吩咐?”
“滚!”唐莲一蹬从马上跃起,跨到了落明轩的身边,一脚将他从马上踢了下去。
摔了个狗吃屎的落明轩慌慌张张从地上爬了起来,无奈那边整个雪月城的掌上明珠一副重伤快死的样子,挨了这一脚后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都不敢看唐莲。
“没听到么!滚!”唐莲挥手欲打。
落明轩急忙一把拉过马绳,翻身上马猛地一挥马鞭,向着雪月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另一边慕婴已经节节败退,他在江湖上的名号比起大剑鬼苏昌离要更加令人感到恐怖,是因为他的千人千面相以及高超的下毒术太难以防备,但是如果是正面相抗的话,他的武艺绝对不如苏昌离。面对三入剑心后在剑道上已经比苏昌离要更胜一筹的雷无桀,慕婴已经无相抗之力。
“这一剑,斩你假冒唐莲师兄骗我!”
“这一剑,斩你伤我千落师姐!”
“这一剑,斩你试图偷袭萧瑟!”
一连斩出三剑,将慕婴逼得章法全无,不得已之下,慕婴忽然猛地双手一扬,一件长袍飞起,又一扬,一件长袍飞起,再一扬,最后一件长袍飞起。三件长袍落下后直立不倒,连同慕婴本身,围成了一个方阵,将雷无桀围在了中间。
“先前我只用了傀儡术,你如今就看看什么是*人术吧!”慕婴眼中寒光乍现,长袍之间瞬间有浓雾喷出。
“是毒阵。”萧瑟沉声道。
唐莲一步迈出,向两人掠去。
慕婴暂时困住了雷无桀,可身后还有号称雪月城年轻一辈第一高手的唐莲,已经受伤的他自然不会恋战,转身就欲逃走,却被唐莲拦住了去路。慕婴一笑,手一伸,一股浓雾对着唐莲喷去。
可唐莲却只是站着,并不躲闪。
慕婴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
“我姓唐。”唐莲缓缓说道,蜀中唐门,号称暗器、毒术冠绝天下。
“我师父复姓百里,他的母亲姓温。”唐莲接着又说道,老字号温家,毒术天下第一,更在唐门之上。
唐莲的言下之意很简单,对我用毒,你一个姓慕的,还没有资格!
另一边,一道寒光闪过,雷无桀已经持剑突破了浓雾,他用剑气硬生生地在自己周围划出了一道屏障,终于得以破毒而出,拦在了慕婴的身后。
“暗河*人从来不会没有理由,你背后定有主顾。”唐莲手轻轻一挥,藏在袖中的指尖刃已经握在了手中,“说出他的身份,你就可以走。”
慕婴忽然笑了,面目变换成了一个正憨笑着的幼童,声音却仍是大人:“就算你们胜过了我,可也莫小看暗河的人。”话音刚落,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再也没有变化过。
“他……死了?”雷无桀惑道。
唐莲伸手过去探了探慕婴的鼻息后点了点头:“应该是自己吞下了藏在齿间的毒药,据说暗河的*手齿间都会藏毒,名‘三吸’。在遭到胁迫的时候,他们就会咬破牙齿,其中的毒药流入口中,三次呼吸之后就会气绝。”
“真是一个可怕的组织。”雷无桀收起剑,从慕婴身边走过。此时,唐莲瞥到,慕婴的手指轻轻微微一动。唐莲瞬间手指一弹,极细极小近乎透明的一根龙须针破空而出,穿透了慕婴的头颅。
“怎么了?”全无察觉的雷无桀困惑地望了一眼唐莲。
唐莲摇了摇头:“没事,我们继续赶路吧。”
147 半入江风半入云
寂静黑夜,一个又圆又亮的月亮挂在夜空之中。
唐门笑尘阁外,一身黑袍的老人坐在台阶前,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烟斗,正在悠悠地抽着烟。他的身后站着唐门如今中年一辈的三位掌事人唐煌、唐玄、唐七*,三个人静静地站在唐老太爷的身后。
许久之后,唐老太爷放下了烟斗,轻轻地在台阶上敲了敲:“看来不会有消息传来了。”那从唐门离开前去与暗河一同诛*李寒衣的唐门三老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传来了,按照之前他们的约定,如若连续七日失去讯息,那么就是此一趟远行,注定是有去无回了。
“只剩我一个人了啊。”唐老太爷举起烟斗,又猛吸了一口,“唐煌,你去做准备,我们也该启程了。”
唐煌等三人顿时应声退下。
唐老太爷慢慢起身,一步一步地往笑尘阁后走去,那里有一座楼阁,是十几年才新建的,那时有一位年轻人在唐门横空崛起,没有任何人怀疑,此人将会成为唐门百年来最具天赋的弟子,所以唐老太爷破例为这个年轻人造了这座楼阁,以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为名。
怜月阁。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唐老太爷已经很老了,不太适合念这样满是少年风流气的诗词了,只是站在阁前,想象着当年那个年轻人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这句诗。
“老爷子。”出人意料的,阁内竟然有声音回应了他。
唐老太爷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缓缓踏步向前,最后坐在了阁外的台阶前,和唐怜月仅仅隔着那道被重重锁链围着的房门。
其实谁都知道,这些锁链困不住唐怜月,那些镇守在四面的唐门弟子也困不住唐怜月。只是如果唐怜月真的破围而出,那么他与唐门的最后一点情谊,也就消失殆尽了。唐怜月自小在唐门中长大,年少时唐门外房门内弟子比试时惊艳唐门,被唐老太爷直接收为弟子,两人的情分不比寻常。
“当初你将唐莲送出唐门,是有意为之的吧。”唐老太爷轻声叹道。
“是。”唐怜月回答的干脆,“当年天启之变时,你将我唤回唐门,最后不能救下琅琊王,是我此生之憾。所以,我希望下一任的玄武使,可以更加纯粹。”
“可是唐莲毕竟是唐门人。”唐老太爷抽了一口烟。
“所以,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抉择了。”唐怜月缓缓说道。
“忽然想和你喝一壶酒了。”唐老太爷将烟放下,轻轻地咳嗽起来。
“老爷子,你已经很老了。”唐怜月忽然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是啊,我很老了。”唐老太爷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幽幽地说道,“老到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阁内的唐怜月愣了一下,阁内的烛火在瞬间摇晃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于平静。两个人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听到唐怜月带着几分叹息的声音:“收手吧,老爷子。”
“回不了头了。”唐老太爷站了起来,他虽然很老了,身形却已经挺拔,他将烟斗挂在了腰间,双手束在身后,“有些路,迈出了步子就不能回头。”
“老爷子。”唐怜月轻声唤道。
“但是,我不能回头,唐门还是能回头。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怜月,希望你顾惜我们的最后那一丝情分。”唐老太爷转身,望着阁内,“我知道你重情义,不喜那些江湖阴谋,我说了十几年也说不过你,也是没有办法。但是就当老爷子求你,若有一日,唐门真遭灭顶之灾,能救唐门的,也只剩下你了。”
阁内沉默了片刻后却有一个声音坚定地回复了他:“怜月定当护唐门周全。”
“好。”唐老太爷再度转身,沉声道,“虽然我们走的路不同,但是我不会后悔当年我说的那句话。”
“你是唐门等了百年才等到的人!”
一架马车从远处奔来,停在了怜月阁的门口,一位年轻的唐门弟子手持马鞭坐在车前。唐老太爷终于不再回头,向着马车慢慢行去。
阁内烛光在瞬间熄灭,那个在年轻时一击惊艳整个唐门,最后带着整个门派的期许踏入皇城天启,却最终在江湖上消失匿迹的唐门骄子唐怜月,向着阁外的方向忽然跪了下来,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师父,恕怜月不孝。”
唐门之外,那辆马车已经飞奔着离门而去。
马车的正中央坐着唐老太爷,正在闭目沉思。唐煌、唐玄和唐七*恭顺地坐在两侧。此行前去雷门英雄宴,各门各派只会派出最精锐的弟子参加,唐煌等三人在唐门已经是执掌高位,在整个江湖上也已经威名赫赫,却依然无法和唐老太爷平起平坐。毕竟在他们这一辈,只有怜月阁内的那个人才有这个资格。
“老爷子,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唐煌沉吟了许久之后,才问道。
“说。”唐老太爷没有睁眼。
“我们唐门虽说也不屑那什么‘名门正派’的名号,可是……”唐煌看老爷子神色不改,才说了下去,“只是和暗河这样的*手组织合作……”
“你这句话问晚了。”唐老太爷轻轻地用手指敲着凳面。
唐煌身后冒出一身冷汗,垂头问道:“请老爷子责罚。”
“责罚就免了。”唐老太爷忽然睁眼,眼神中满是怒意,“只是你要明白,可是一旦你已经迈出了步伐,那么就不能再留有半分的犹豫!”
“你可以怀疑我的决断,这并没有问题。但是,那应该在你踏出唐门之前!”
唐煌立刻就跪了下来,连同那唐玄、唐七*都一同跪了下来:“谢老爷子教诲。”
唐老太爷没有回话,只是缓缓又闭上了眼。
他想起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用尽了身上所有的暗器,只捏着最后那柄破碎的指尖刃,衣衫破裂不堪沾满血迹,却依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倔强地对自己说:“老爷子,你错了!”
是真的错了吧。唐老太爷在心里默念着。
在这驾马车离唐门而去的时候,几十道黑色的身影也从唐门中散出,融入了那寂静的黑夜之中。
148 天启暗涌
天启城。
一顶金色的马车在军队的簇拥下缓慢地进入着皇城,这是一支突如其来的军队,城门都统之前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但他依然带着整个城门兵恭敬地站在两头,恭顺地迎接着这支突如其来的不如百人的军队。
只因他们手中所执的金色仪仗之上,纹着一只巨大的神鸟大风。
神鸟大风,曾是一个世家的家徽,直到后来,成为了整个北离的象征。这个世家,姓萧。所以有资格执掌神鸟大风旗的,只有皇室子弟。
“最近有哪位王爷要来京吗?”城门副都统小声地问道。
城门都统远远地眺望着,忽然神色一边:“应该不是封地王,那领头的军官,可是大内虎贲上尉黎长青?”
副都统仔细看了一眼后惊道:“正是!”
“不可能!”都统摇头道,“前日才接到传令,圣上回京,起码是在七日之后!可是黎长青,可从来不离圣上左右!”
二人交谈间,那虎贲上尉黎长青已经带着整支小队围拥着那架金顶马车缓缓地进城而来了。城门都统只望了一眼,就没丝毫犹豫,率先跪了下来。
“恭迎圣上回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溜儿的城门兵皆将手中长枪放下,成排跪立,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就算认不得黎长青,也认得那百名虎贲郎。每个兵士的肩前都绣着一只虎首,只有护卫明德帝左右的虎贲郎才能拥有这样的徽记,据说当年明德帝就是靠百名贴身兵士才*到那大殿之前的,如今那些兵士都已经老了,自己的子孙接过了那些刀剑,成为了明德帝新的随身兵士。明德帝便赐他们虎甲,封虎贲郎,官位等同于游骑将军。
黎长青顿时立马,目光穿过那些跪拜在地的城门兵士,望着那远处乘马而来之人。
此人一声金衣蟒袍,说不出的华美金贵,面容精致,虽然看得出是一个男子,却相比平常的女子,更要惊艳几分。只是看上去柔弱瘦削的男子,腰间却挂着一柄巨长无比的刀。北离剑,南诀刀。在北离,用刀的人很少,尤其是这男子腰间所配的这几乎要和十岁左右的幼童等身的长刀。
这是一个太过于特别的男人,以至于所有人都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有人叫他金衣侯,因为他金衣蟒袍,贵为王侯。
“兰月侯。”黎长青低声轻道。
但这才是他的称号。兰生幽谷无人识,天子无声转月盘。兰月侯,明德帝亲赐。也是明德帝如今仅剩的留在天启没有外封的兄弟了,当年的十二王子萧月离。兰月侯的身后,并没有太多的随侍贵族,只有几名贴身的兵士谨慎地跟在一旁。兰月侯在整个天启的人缘都非常好,和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争执,但同时,如果真有人要想当街暗*兰月侯,那么他手中的长刀,将会成为这个人的噩梦。
“臣弟恭迎圣上回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兰月侯坐在马上,声音懒洋洋地,似乎并没有半分尊敬。持刀上殿,面圣不拜,北离当朝,只此一人。
那驾马车徐徐向前,穿过了跪拜的城门兵,黎长青带领着百名虎贲郎紧随其后。
“辛苦了。”在马车驶过城门的时候,城门都统听到轿子里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急忙准备大呼“谢圣上”的时候,马车已经驶过,来到了兰月侯的面前。
兰月侯依旧下马不跪,懒洋洋地笑着。天子允你面圣不贵是一回事,你真的不跪又是另外一回事,可是兰月侯偏偏有点恃宠而骄的滋味,所以虽然在天启人缘颇好,但是却被文武大臣们认为性子不够沉稳,难当大用。可就是这个一直被认为难当大用,仅居侯爷之位,未曾封王的兰月侯,在明德帝出使西域的这段时间里,担任监国一职,已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去白王府。”轿子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遵命。”兰月侯调转马头,忽然猛地一甩马鞭,踏街直奔白王府而去,金顶马车紧接其后。这迅雷之势,倒不似是拜访儿子,倒有几分上战场的意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大队就已经赶到了白王府的门口。
白王府的总管颤颤巍巍地跑出来跪下:“不知圣上突然驾临,还望恕罪!”
“崇儿呢?”兰月侯策马向前,问道。
“王爷病了,现在还在房间里休息。”总管战战兢兢地答道。
兰月侯回头,望着马车。马车内的明德帝沉默了片许后,终于掀开了幕帘,从上面踏了下来。只见明德帝面容刚毅,眼神如刀锋般锐利,眉头微微而皱,举手抬足间均有王者之气,和脂粉味略重的兰月侯截然不同。明德帝一步踏下,众人皆噤口。连一直懒懒地笑着的兰月侯也神色严肃起来了。
“我去看看崇儿。”明德帝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列队!”黎长青低呼一声,所有虎贲郎均向前跑出,散开,在白王府的门口列成两列。这些虎贲郎便负责守在了白王府的门口,而黎长青和兰月侯则随侍明德帝左右,一同进入了白王府。
那脸色有些发白的王府总管匆匆忙忙地跟上准备带路。
兰月侯笑着望向他:“李总管,你怎么身子在发抖啊。”
李总管擦了一把汗,答道:“圣驾亲临,难免会有些激动。”
“得了,跟没见过皇帝似的。”兰月侯不屑地摆摆手,“打小我们就认识你,那个时候见我们怎么没那么害怕?”
“月离。”明德帝低声喊道。
“行,不打趣你了。”兰月侯耸了耸肩。
明德帝忽然停下了脚步,那兰月侯也转过了头,随即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见那个眼前蒙着一块白布,一身白衣素袍,不像是贵胄王子,倒像是白衣生的年轻王爷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149 诗酒王爷
白王萧崇,是明德帝的第二个皇子,因为大皇子的早夭而成为实际上最年长的皇子,性格温和,从小天赋异禀且好学,一直深受明德帝的喜爱。直到少年时忽然的一场重病之后,双目失明,一度卧床不振。直到后来某一日,他终于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再度走进了那一片烈日之中。
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眼前蒙着一块白布,行走于皇宫之中。然而虽然目盲,他却依然胜过绝大多数的皇子,最终也是第一个被封王的皇子。
一袭白衣,处庙堂不染尘埃。
一布障目,不清眼前人却闻天下事。
这是明德帝给萧崇的赐词,从那一日起,二皇子萧崇就成为了白王。
“听说你病了,孤便来看看你。”明德帝轻声道,缓步走向前。
听到声音的萧崇愣了一下,急忙便要跪拜下去。
“免了。”明德帝示意站在萧崇身边的侍童玄同将他扶起来。玄同会意,立刻将准备下跪的萧崇扶了起来。
“崇儿,你染上的是什么病?孤刚回天启,听闻你染上恶疾,所以先来看看你。”明德帝声音平静,听不出具体的情绪。
“回禀父皇,只是风寒,不过先前严重了些,落下了些病根。现在一直在休养。”萧崇垂头答道,“父皇劳心了。”
明德帝点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萧崇的肩膀:“崇儿你身子骨不好,也不必勉强自己,再休养一段时间吧。孤这次出访西域,为你带了一件礼物,呈上来。”
黎长青应声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玉笛,递了过去。明德帝接过玉笛,轻抚笛声,笑道:“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这是当年出使西域的成平君谢牧的洛平笛。孤知道你从小对成平君就很推崇,所以此次出访西域,特地寻来了这支遗失了的笛子。”
“谢父皇。”萧崇接过玉笛,脸上微微露出了几分喜意。
“崇儿好好休息吧,孤先回宫了。”明德帝转身便踱步离开了,黎长青紧随其后,只有兰月侯没有立即动身,只是双手拢在袖中,懒洋洋地笑着望向在一片倾洒的阳光中垂身跪拜的萧崇。
“儿臣恭送父皇。”
“真是个有趣的皇子啊。”兰月侯抛下了一位暧昧不清的话,缓缓地跟了上去。
走出白王府后,兰月侯忽然问道:“皇兄,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赤王府。”明德帝缓缓道。
“好。”兰月侯点头,翻身上马。
与朝野上下一片美誉不同的是,第二个被封王的赤王萧羽可算得上是劣迹斑斑了。从六岁至十三岁,赶走了不下十个老师,功课学业上从来不下苦功,却在十三岁那年写就了本《百花录》,惊动了整个稷下学宫,众王子纷纷求来一阅。当时负责稷下学宫的老夫子李源堂也为之震惊,从学生手中拿了一本过来一看,却差点气掉了半条老命。
名为《百花录》,实际上却是点评天启世家女子容貌的一本册子,还给上榜的女子们都题了诗,排了名。其中的诗句大抵是这般的: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老夫子当即拿着册子,脱掉上衣,负上荆棘,一步一跪前往清平殿。跪到清平殿的时候,老夫子身上已经血迹斑斑。这一场负荆请罪,惊得明德帝亲自从大殿中跑出,亲手将其扶起。李源堂虽然算不得朝中重臣,但也算是一代大儒,明德帝知悉事件起因后勃然大怒,将萧羽关了整整九个月的禁闭。但是这李源堂最终还是辞祭酒之职,离稷下学堂而去,一个年轻的生代替他来做了半年的祭酒。
九个月后,萧羽出禁闭,第一句就是:“吃酒去。”
稷下学宫的新祭酒,年轻的生背着箱站着他的宫殿门口,笑着望向他。
“这位小夫子,也要和我讲道理?”萧羽问道。
“是的。”年轻的生从箱里掏出了一柄剑,一剑就把萧羽打倒在了地上,“讲道理!”
可就是这个不学无术的七王子,却成为了第二个被封王的皇子,名赤王。朝野上下对此仅有一个看法,那就是萧羽的母亲――宣妃。与其他出生名门的妃子不同,宣妃来自江湖,出生低微,明德帝想立其为皇后却始终不得,所以把他对宣妃的愧疚,施还到了萧羽的身上。
“皇兄你猜,萧羽那小子在干嘛?”兰月侯在马上不紧不慢地行着路,幽幽地问道。
“不是说也病了么?”马车里的声音平静地答道。
“皇子中,就他最体弱多病。小时候上学堂生病,现在要上朝堂了,还是生病。”兰月侯勒住了马绳,望着面前的那个牌匾。
赤王府。
“走。”明德帝踏出了马车,向着王府内走去。
兰月侯翻身下马,和黎长青一同跟了上去。
只见王府门口的总管吓得转身就跑,比起上前就下跪的白王府总管可少了一万分的礼数,那总管边跑边喊着:“王爷,王爷!圣上来了。”
“拦住他。”明德帝缓缓说道。
黎长青一步踏出,纵身一跃,已经跨到了那总管的面前,手中长剑一挥,拦在了他的面前:“这么着急就给你家王爷通风报信?面见圣上也不跪,可知是死罪?”
“小的……小的不敢。”总管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走,去看看羽儿现在在干嘛。”明德帝慢慢地从总管身边走过,直往内庭而去。
兰月侯惋惜地拍了拍总管的肩膀:“跟了这么个主子,也是难为你了。”
明德帝走到内庭,只见一声呼啸声传来,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直冲明德帝正面袭来。
“止。”兰月侯轻喝一声,长刀出鞘,银光一闪,瞬间再度归鞘。
羽箭被劈成两段,摔落在了地上。
“不是病了吗?看上去气力还是很足啊。”明德帝抬头,轻斥道。
内庭中央,是一整排整齐的箭靶,明显一群人正在那比试箭法,但其他人都已经吓得跪倒在了地上,只有赤王萧羽一人手里拿着弓,望着明德帝一脸尴尬。
“父……父皇好啊!”
150 庙堂之高
明德帝慢慢地走到萧羽的身边,从他手上拿过了那把羽弓,轻轻掂了掂,道:“听闻你生病了,孤前来看看你。只是一病三月才好,好了之后就能拉开这把二石之弓吗?
“这不是射偏了吗?”萧羽挠了挠头。
“哦?”明德帝右手伸出,黎长青立刻递上了一支羽箭,明德帝接过,立刻将弓拉至盈月状,对准了萧羽的额头。
“父……父皇,儿臣知错了……这三月儿臣并没有病,只是父皇不在……”萧羽急忙跪了下去。
“孤不在,如何?”明德帝朗声道。
“父皇不在,懒得上朝。”萧羽垂头答道。
明德帝转过身,手轻轻一放,那支羽箭顿时破空而出,直接穿透了最中央的那只箭靶的圆心,钉在了屋殿的梁柱之上。
“父皇好箭法啊!”萧羽一边鼓掌一边偷偷站了起来。
“跪下!”明德帝甩掉弓箭,怒喝。
萧羽立刻又跪了下去。
“既然不想上朝,那就别上朝了。今日起你就在屋子里待着。听说我们的赤王在天启城文人才子中声名颇高,明日藏楼龙图阁大学士就会带着十二学士来赤王府,不把《北离朝录》修缮完成,就不用出门了。”明德帝垂首,望着跪在地上的萧羽。
《北离朝录》乃是北离朝的史,只是百年前的战乱中,已经被毁损了大半。龙图阁修缮此已经修了几十年,现在让萧羽负责此事,不修完不能出王府?那岂不是得老死在王府里了?
“父皇……饶命啊!”萧羽带着哭腔喊道。
“月离,我们走。”明德帝转身离去。
看见兰月侯的萧羽急忙一把抱住了兰月侯的大腿:“皇叔,皇叔你替我求求情吧。”
兰月侯一把拔出了腰间的长刀,一把亮的如雪一样的刀。他一刀插在了萧羽的面前,吓得萧羽立刻缩回了手,兰月侯微微一笑:“小侄子,我监国的时候,你一天朝未上,可算是满满的不给面子了。现在来找我求情,是不是晚了一点?”
“皇叔…”萧羽绝望地看着兰月侯。
兰月侯收刀回鞘,快步跟了上去。
“不成器的儿子啊。”明德帝眉头微微皱着。
“是啊,太不成器了。”兰月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连我这个皇叔都想替皇兄打他一顿。”
三人很快就走出了赤王府,明德帝走向马车的时候轻声道:“月离,你也上车。我有事同你说。”
“皇兄又有什么麻烦事要交给我干了?”兰月侯苦笑了一下。
“不算麻烦事。”明德帝摆了摆手,“上来便知。”
兰月侯无奈,只能跟着进了马车。
马车内点着熏香,有着一股安宁祥和的感觉,明德帝走进马车后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也不着急说话。
“皇兄,我们现在是要回宫了吗?”兰月侯问道。
“不,去钦天监,见国师。”明德帝答道。
“国师?”兰月侯愣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皇兄刚说有事情要和我说?”
“是。”明德帝依旧闭着眼睛,双手拢在袖中,吸了吸鼻子,闻了那一口檀香后缓缓道,“此次我前往西域听闻了一件事情。”
“是魔教少主归国之事?”兰月侯想了想,说道。
“这件事情,之前瑾仙已经通报过了,我也与国师商议过了。毕竟是有约在先,如若强留着不走,魔教再掀纷争的可能性更大。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波,走了也就走了。更何况……”明德帝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件事情,皇兄就不要告诉我了,听过了,我也就当没听过。”兰月侯笑了笑。
“但是这次我出访西域,还听到了一些细节,这些瑾仙并没有告诉我。”明德帝又说道。
“哦?或许是掌香监觉得不重要吧。”兰月侯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很重要。”明德帝睁开了眼睛,沉声说道,“和那魔教少主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少年。一个一身红衣,叫雷无桀。”
“雷家堡的人?”兰月侯惊了一下,“雷家堡和魔教有染?”
“说不上什么染,这件事,整个江湖都脱不了关系。只是这个名字,孤很熟。”明德帝缓缓道,“雷无桀。”
“雷无桀?”兰月侯皱眉想了一番后摇了摇头,“未曾听过。”
“这名字是孤取的。”明德帝目光望向前方,似在回忆过往,“天下有道,世上无刀,普天盛世,再无桀骜者。”
“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
兰月侯恍然大悟:“雷将军和李守护使的儿子?”
“是。”明德帝笑了笑,“是个聪慧的孩子,只是很小的时候就被他的父母送出天启了,没想到最终还是回了雷门。”
“那另一人呢?”兰月侯顿时好心大盛。
“另一人,叫萧瑟。”明德帝沉吟道。
“萧瑟?姓萧?”兰月侯又想了半天,“这个名字我还是没听说过啊。”
“孤也是第一次听到。”明德帝说道。
“嗯?”兰月侯忽然觉得马车内的氛围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你替孤跑一趟吧。虽然很早就已经放弃了,但是心里总还留着那一些期盼,就算机会渺茫,也希望可以试一下。”明德帝说出此话的时候,语气不再是先前那般的满是君主之气,反而有些颓唐。
“臣弟明白了。”兰月侯点点头。
“去吧。”明德帝重新闭上了眼睛,手轻轻一挥。
兰月侯起身便欲离开,明德帝再度开口唤住了他:“不管是只见到雷无桀还是另外那人也的确如孤所愿,都替孤说一句。”
“孤有愧。”
“明白了。”兰月侯一步踏出马车,一跃跨上了自己那匹跟着马车缓行着的良驹,一身金衣在日光下份外耀眼,他摸了摸腰间的那柄长刀,笑道,“好像也是多年没进过江湖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马车已经行到了钦天监,一袭白衣道袍,手持拂尘的国师齐天尘正站在门口迎接圣驾。
“还真是神仙,这行路的速度,可真是御风而行,日行千里啊。不像我们,要快马加鞭喽。”兰月侯使劲地一甩马鞭,一袭金衣迎风而去。
151 茶铺相逢
原本萧瑟、雷无桀二人从雪月城出来,若直奔雷家堡而去,行的慢一点,在识路的情况下,大半个月也该到了。但是毕竟和李寒衣立的约是三月,英雄宴也还有三月,雷无桀就和萧瑟绕道北上去了一次青城山,又在返程途中遭遇了多次袭击,被逼入了剑心冢疗伤,后来又在渊止城待了许久。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众人心中不由地焦虑起来了。
“师兄,我们这般行路,还需要几日可以赶到?”叶若依低声问道。
唐莲微微皱眉:“若一路上不再有人阻拦,还需要五日。”
“怎么可能,那群暗河的*手简直就像是黏虫。”雷无奈恼怒道。
他们最近已经遭遇了不下三波来自暗河的袭击,虽然并没有受重伤,但是却不胜其扰,一行人也已是精疲力竭。
“前面有个茶铺,我们先去那里休息吧。”萧瑟看到远处飘着的一面旗帜,上面写着一个“茶”字,便带着众人往那里行去。
“没时间喝茶了,买些干粮立刻赶路吧。”唐莲翻身下马,匆忙道。
“前面的路途还这么长,坐下来喝一杯茶,又能耗得了你多少的时间呢。”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众人心中一愣,不由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灰袍布衣的少年坐在茶铺前,闭着眼睛,说着话,却不望向众人。
“有道理。”萧瑟点点头,“与其急着性子赶路,不如喝杯茶,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公子请坐。”布衣少年点点头,却依旧闭着眼睛,茶铺里的小儿立刻端了茶壶走了上去。
众人心中有惑,但见萧瑟已经入座,彼此对视了一眼后,还是坐了下来。
“他看不见。”叶若依低声对众人说道。
“这位姑娘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个瞎子。”叶若依说得很小声,但还是被少年听到了,不由得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少年似乎有所察觉,继续说道,“因为眼不识物,所以听力过人。不是刻意偷听姑娘说话的。”
“好。”叶若依心生警惕,慢慢地坐了下来。
茶馆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了,司空千落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这样伪装成寻常商贩的暗*,她们这几日也是没少经历了。众人四下望了一圈,茶铺里除了他们,只有一个客人。是个面色清秀的年轻女子,拿着一个长长的包裹,放在桌上,正一口一口地品着茶。
“那是我的朋友,我等了她很多年。她来找我的时候,我的茶铺也该关门了。”布衣少年笑了笑,轻声说道。
那女子却不理她,依旧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喝着茶。
“她听不到?”叶若依问道。
“是,我看不到,她听不到。她是个聋子。”布衣少年用手中寻路的竹竿轻轻地敲着地,“但是不要看着她说话,她听不到,但是看得到。”
“一个会听风辨位,一个能读唇语,都不是普通人啊。”唐莲冷笑道,话语里满是锋芒。
“不知道这茶是不是普通茶。”萧瑟端着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放到了唇边。
“不可。”叶若依惊道,“先试毒。”
“不必了。”萧瑟喝下了一口茶,轻轻吐了吐气,“果然,是云雾双旗。好茶。”
“好茶得配好水,附近有一汪泉,名息牙,只有一牙之眼,一天只出水一壶,有堪比秋莲山莲生泉的水品,好水配好茶,也配懂茶之人。”目盲少年笑道,忽然站起了身。
“许久没喝过这云雾双旗了。”萧瑟轻声说道。
“当年从堂里带出来的,这么多年,早就喝的差不多了,只是想着总有一天要见你,便为你留了一包。”目盲少年说道。
两人这样一言一语,听得众人却有几分茫然,似乎两人早已相识一般。目盲少年往前走着,就快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唐莲忽然暴喝一声:“停住。”
目盲少年微微含笑,驻足不再向前。
要论听风辩位的能力,出生唐门的唐莲可同样精通,他望着那根竹竿,喝道:“这根竹竿里面,藏着什么?”
“藏着什么,为何不亲自来看呢?”目盲少年轻轻一挥竹竿。
唐莲一步踏出,手中指尖刃银光一闪,转瞬逼至少年的面前,少年将竹竿猛的一挥,与唐莲手中利刃相撞,竹竿在瞬间被击得粉碎,露出了藏在下面的事物。
一把长相特的刀,刀身细长优雅,且有略微的弯曲弧度,虽身为刀,却有着如剑一般轻灵的气质。这样的刀在北离很少见,却也并不是出自兴刀的南诀。
“太刀?”唐莲惑道,这是西面的岛国玄瀛武士才会用的长刀,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之前只是听唐怜月提起过罢了。
“好眼力。”布衣少年笑了笑,微微后撤了一步,没有继续向前逼进。
“你叫什么名字?”唐莲问道。
“我无父无母,无姓,单名一个竹字。”布衣少年答道。
“竹?”唐莲皱眉想了一下,却想不出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
那坐在他们边上的女子此时忽然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冲着他们走了过来。
“她叫龙耳。”布衣少年说道,“不用想了,你肯定没有听过我们。但我们却很了解你们。”
“哦?”雷无桀来了好心,“你很了解我们?”
“雷无桀,你父亲姓雷,你母亲姓李。他们都曾是天启城里响当当的人物,只可惜一个死在了战场上,一个为救故人与皇帝决裂,最后负重伤离开天启。我说的可有错?”布衣少年缓缓说道。
雷无桀一愣:“你怎的知道!”
“我还知道你喜欢谁,要我说吗?”布衣少年微微含笑。
“不必了,不必了。”雷无桀连连摆手。
“我知道了。”唐莲收起了指尖刃,*气卸了下来,“你们是百晓堂的人。”
“你猜的没错。”名为“竹”的布衣少年点点头,“我们正是来自百晓堂。”
“我说你。”一直没说话的司空千落终于开口了,却是同那聋女所说,“你一直盯着萧瑟看做什么?”
众人一同望去,才发现那聋女一直望着萧瑟,眼神锐利,锋芒毕露!
“你想做什么?”唐莲和雷无桀*气再起,一同挡在了萧瑟的面前。
152 江湖百晓堂
那聋女忽然张了张嘴,仿佛要开口说话。
一般来说,聋和哑是双生的,如果一个人是聋子,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声音,不知声音为何物,自然发不出声音来。但是世上也的确有过聋子能说话的先例,只是那要那要比常人付出千倍,甚至万倍的努力。
唐莲和雷无桀相视一眼,微微皱眉,虽然那聋女不再向前逼进,名为“竹”的少年也依然微微含笑,但是那聋女的眼神,也太过锐利了。
“好久不见了。”聋女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尖锐而沙哑,乍听之下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唐莲和雷无桀微微愣了一下,转身望向萧瑟,萧瑟点了点头:“放心吧,不是敌人。”唐莲和雷无桀缓了口气,往边上让了让。
谁知那聋女的下一句话却带着几分嘲讽:“你怎么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萧瑟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了?”
“像个废物。”聋女的声音难听,说的话更是不留情面。
竹用手中的太刀敲了敲龙耳的背,示意她看向自己:“龙耳,你无礼了。”语气依然是不缓不慢的,脸上的神情也没有改变。
龙耳神色微微缓了缓,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再开口。
萧瑟笑着摇了摇头:“做个废物有做废物的快乐,我隐脉受损,当不了那绝世高手了,现在是个客栈老板,日子也不坏啊。”
“不提这茬了。堂主曾经下令,百晓堂不能追查你的行踪,所以你的行踪,在无所不知的百晓堂内也是秘密。只是一个月前,堂主忽然传信到堂内,让我们前来助你一臂之力。”竹笑着面向唐莲,“所以几位朋友不必紧张,我们并不是来*你们的。”
“百晓堂向来不插手江湖恩怨,你们为什么帮我们?”唐莲问道。
“因为你们边上这个人。”竹缓缓说道,“是我们堂主唯一的弟子。”
“姬若风?”雷无桀眼睛一亮,“就是那个评定一品四境的姬若风?江湖中最神秘的高手之一,竟然是萧瑟你以前的师父?了不得啊。天下事江湖事,尽是百晓堂之事。难怪萧瑟你什么事情都知道,原来你出身百晓堂?”
“百晓堂可装不下这么尊大神,他是堂主亲传的弟子,和百晓堂没有关系。只是毕竟堂主一辈子就这么个弟子,也得替他看好了才是。”竹说道。
“既然你们是百晓堂,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叶若依忽然开口了。
“将军之女?我曾在天启城见过你。”竹微微颔首,一口便道出了叶若依的身份,“不过姑娘未曾见过我。”
“百晓堂擅于隐藏自己的行踪,我没见过你也并不怪。”叶若依点头。
“姑娘想问什么?”竹问道。
“暗河为什么追*我们?”叶若依问得干净利落。
“有个身份尊贵的人拜访了暗河,并且和暗河达成了某种交易,交易里有一部分的内容,就是*了你们。”竹答道。
“我能问那个身份尊贵的人的身份吗?”叶若依接着问道。
“不能。”竹笑着摇头。
“为什么?”
“因为我们和暗河一样,是生意人。你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有它的代价,我们虽然和这位萧兄弟是故交,但是你问的这个问题,代价有点大,我们的情分还没有那么深。”竹缓缓说道。
雷无桀忍不住笑了:“萧瑟,这人说这话的语气跟你还挺像的。”
竹笑道:“这位小兄弟心倒是很大,被人追了一路,还能谈笑风生。”
“苦着一张脸,又不能帮助我们度过难关。”雷无桀洒脱地笑笑。
“少侠说得有理。”竹点点头。
“我还能问一个问题吗?”叶若依又说道。
“只要不像刚刚那个问题那么值钱。”竹答道。
“前面还有几波埋伏着的*手?我们如何能在五日内赶到雷家堡?”叶若依神色严肃。
“前面没有*手了,你们往前一直走,就能赶到雷家堡。”竹说得坚决。
众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难以置信。
“叶姑娘问的其实是我们回答不了的问题,百晓堂说白了只是几个探子,前面有几波*手,这些事情我们是不可能知道的。至于你们如何在五日内赶到雷家堡,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们更是无从得知了。”竹仿佛感受到了众人的困惑,接着说道。
“那你适才又为何说出那番话?”叶若依惑道。
“因为。”竹忽然再度拔出了那柄腰间长刀,“有我们在。你们只管一直往前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可你刚才说,百晓堂只是探子。”叶若依说道。
当竹拔出刀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就已经变了,忽然从那一脸清雅淡漠,变得*气横流,他笑道:“我们一个瞎子,一个聋子,做不了最好的探子,于是就只能兼代着,也做做百晓堂的刀子。”
“这话还挺押韵。”萧瑟耸了耸肩,走向前拍了拍竹的肩膀,无赖般地说道,“那就拜托你们啦。”
“客气。”竹垂首道。
龙耳依旧死死地瞪着萧瑟,眼神中竟是说不出的一股怒意。
“好啦,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很可怜的,不是么?”萧瑟轻声说道,身影已经从龙耳身边飘过,走到了马边,翻身上马,冲着还愣在原地的众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啦!”
虽然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援兵是怎么回事,但并没有时间细究了,唐莲、司空千落、雷无桀立刻跟了上去。
“雷无桀,别忘了拿点干粮走,反正这铺子要关门了。”萧瑟喊道。
雷无桀立刻又转身回去,把那茶铺里的一整笼馒头都包了起来,背着这些馒头走的时候,不好意思地问了一下竹:“竹兄弟,这……要钱吗?”
“不用。”竹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和你的这位萧兄弟,可不一样。”
“明白了。您一看,就是赚大钱的人!”雷无桀对其竖了竖大拇指,立刻背着那一包馒头跑了。
叶若依走在最后,问了竹最后一个问题:“我问的那个你不能答的问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那龙耳率先答道,喑哑的声音一字一顿:“他变回从前的样子。”
竹笑着又说道:“他,重回天启。”
叶若依点点头:“我知道了。”
153 剑仙相逢
寂静的山路上。
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正在急速地奔袭着,自然上那被怒剑仙追了几百里的无心和尚以及冥侯。
“我堂堂魔教宗主,竟被一人一剑追的大气也不敢喘,真是丢人啊。”无心停了下来,终于开始大口的喘气,“不跑了,跑不动了,跑不动了。”
冥侯站住了身,将那块大的像门板一样的刀插在了面前,警惕地看着周围。
“别看了,冥侯。”无心拍了拍冥侯的肩膀,“那家伙就是个怪物,只有他找我们的份,我们是找不到他的。”
“小子,现在才开始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了?”穿着黑色大氅,戴着斗笠,手提巨剑的汉子从山坡上一步一步走了上来,缓缓说道。
“前辈剑术无双,晚辈我纵然是天降才,却也还是差了几年的修炼。”无双故作哀叹状。
“小子,又想搞什么名堂吗?”颜战天按住了破军剑,沉声道。一路上,颜战天有数次机会可以*死无心和冥侯,但这无心却狡猾多变,硬生生的每一次都能够死里逃生。
无心伸手,一只鸽子停在了他的手上,无心莞尔一笑:“我的朋友告诉我,有人会来救我了。”
“哦?什么人。”颜战天抬头,遥遥望着远处。
他在无心说话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息正在逼近他们。
“或许也是位剑仙吧。”无心轻轻一甩手,将那只鸽子重新放飞了出去,之后神色忽然一变,猛地将冥侯往边上一拉,喝道,“退!”
一柄剑划破了他的衣襟,那个无心口中说这来救他的人,偏偏一剑就刺向了他。无心脚下神足通功力运到极致,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剑。但这一剑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红光一闪,又多出了一柄剑。那柄剑,冲着颜战天而去。
颜战天号称怒剑仙,剑势素以霸道著称,自然不屑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举起破军剑轻易地挡住了那柄剑,却感觉到了剑上的威势如排山倒海般而来,一剑就将自己逼退了七步。
剑客止身,颜战天滑出七步后以剑抵地,头上的斗笠裂成了两半,摔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张满是剑痕的脸。
“原来长得这么可怕,难怪天天戴着个斗笠啊。”无心啧啧摇头,“相比而言,这一位姑娘,可真算得上是天人之姿了啊。”
一袭白衣,一柄寒剑,一柄红剑,以及那一头妖冶的紫发,那从天而降的女剑客,的确美艳的令人惊叹。
“李寒衣。”颜战天震惊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雪月剑仙的名字的确能让很多人惊骇,但其中绝对不会包括颜战天。只是这样的李寒衣,颜战天从来没有见过,李寒衣在五大剑仙中,剑法以轻灵飘逸著称,但刚刚那一剑,却分明满是霸气刚猛。
“走火入魔。”颜战天看着李寒衣的那一头紫发,沉声说道。
“的确是走火入魔了。”无心拉着冥侯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当年赵玉真走火入魔,靠着青城山先任掌教吕素真和酒仙百里东君才合手压住。怒剑仙前辈,你要是能一人拿下这李寒衣,估摸着天下第一该是你的了。”
李寒衣抬起头,一双紫色的瞳孔妖媚而危险,她轻轻一挥手,寒剑铁马冰河,暖剑桃花浮在了她的两侧,她望向颜战天,缓缓说道:“颜战天?”
“李寒衣,你来此地作何?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颜战天问道。
“苏昌河在哪里?”李寒衣眼中戾气互涨,两柄剑剑气如潮,蠢蠢欲动。
颜战天握紧了手中的破军剑,微微皱眉:“暗河的苏昌河?你寻他作甚?”
李寒衣一头紫发飞扬,身上*气暴涨:“我要*了他!”
两柄剑瞬间飞出,直冲颜战天而去。颜战天冷哼一声,提剑一挡,破军剑依旧不曾出鞘。虽然李寒衣剑势霸道,他却仍然要寻到那最合适的时机,用出他的那一怒拔剑。
“这几天是怎么了?才见完一个剑仙,又见一个,大家着急出来赶集吗?除了洛青阳那家伙,几乎都见到了。”一个儒雅的声音忽然响起,无心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背着箱,一身白衣沾满了尘土,显得有些狼狈的中年生站在了那里。
“死生?”颜战天被李寒衣的两柄剑逼得连退之下,仍是为那声音一惊,扭头望了过来。
“大魔头!”生笑了笑,回嘴道。
“儒剑仙前辈?”无心反应了过来,问道。
“魔教少主也来了,最近这中原武林可真热闹啊。”儒剑仙谢宣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身份。
“还好还好,既然三位剑仙在此相会,晚辈就不打扰了。现行告辞,还望后会有期。”无心急忙开口作别,一把拉过冥侯,转身就跑。
“哎,就这么走了?”谢宣愣住了。
那颜战天冷哼一声,骂道:“叶鼎天那家伙怎么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怒剑仙前辈倒是有出息,有本事你追过来啊!”远处传来了无心带着笑意的呼喊声。
“臭小子!”颜战天愤怒地拔出了手中的破军之剑。
一怒拔剑!
瞬间将那铁马冰河和桃花二剑击飞了出去,李寒衣一步跃前,握住双剑,又对着颜战天一剑斩了下来。
谢宣一甩手,藏在箱中的那柄万卷飞了出来,拦在了李寒衣的面前。
“颜战天,虽然和你联手这件事很耻辱。但是李寒衣已经入魔了,若单打独斗,我们二人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二人合力,将她的魔性压制下去。就像是当年吕素真和百里东君做的那样。”谢宣说道。
“如何做到?”颜战天被逼得节节败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以他一人之力,的确无法对抗现在的李寒衣。
“我追她的路上一直在找,刚才终于被我找到了。”谢宣一边挥出万卷,帮助颜战天挡住李寒衣的剑势,一边掏出了一本破旧的古,“里说,走火入魔之时,经脉逆流,血气暴涨,功力较之以往尤甚数倍,但却如饮鸠止渴,随时有暴毙之险。破解之法是,先断其意识,止其真气,再……”
“我明白了。”颜战天怒喝一声,打断了正匆忙地翻着的谢宣,“总之一句话。”
“先打晕了再说!”
154 雷门四杰
雷家堡。
一处略有些破败的小院落里,却坐着两个名震天下的人。
一个是现任雷家堡家主,少年时原本默默无名,却在魔教东征之时与魔教长老对掌三次将其击毙的雷千虎。
另一个是少年成名,曾被雷家堡寄予厚望,与当年的雷门少主雷云鹤并称为雷门两大少年高手的雷轰。
虽然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像传说中那么的威风凛凛,雷千虎在这夏日里依然穿着一身厚重的白虎皮裘,面色苍白,一声一声地咳嗽着,不像是个武林世家的家主,倒像是个痨病鬼一般。而雷轰,则一身朴素的灰衣长袍,相貌也是平平,远远比不上面目俊秀,一身紫衣道袍无风自舞恍若仙人临世的赵玉真,就像是个寻常的教先生一般。
而这两个人,现在的心情似乎都不太好。雷轰搭着雷千虎的脉搏,眉头紧皱:“怎么最近寒气蔓延的这么快?上次给你开了几服药,你都有照常服用吗?”
“药从来就没停过,只是撑了十几年,这身子也该撑不住了。”雷云鹤轻轻咳嗽了一下,“我还能活多久?三个月?还是一个月?”
“有我在,你死不了那么快。”雷轰冷哼道。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雷千虎收回了手,拢了拢身上的虎裘,“撑不过这个冬天了。但是我可以死,雷家堡不能倒。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英雄宴,我雷千虎一定要办?”
“为什么?”雷轰愣了一下,雷千虎的确不是那种好热闹,喜排场的人,但这次的英雄宴,他的确尤为看重。
“因为我要让整个江湖知道,我雷千虎虽然要死了,但是雷门却要比现在更加繁盛。因为雷门双子,即将重现江湖。”雷千虎沉声道。
“雷门双子。”雷轰轻声念着这久违的两个字。
“是的,从云鹤踏出雪月城的那天,我就已经派了十三个弟子带着我的信去寻他,这次英雄宴,他一定会回来。但以他的性子,你我都很清楚他一定不会接替门主之位,所以雷家堡的担子,还得你来抗。”雷千虎说道。
“可我是个违背祖训的人,当年没被逐出雷门已经是长老们破例为之了,如何能当这雷门家主之位?”雷轰苦笑了一声。
“规矩是人定的,百年前雷门老祖宗封刀挂剑是表决心,如今我雷门再执刀剑,却也是迈出了那固步自封的一步。”雷千虎顿了顿,轻轻咳嗽了一下,“而且规矩再大,大不过门主,只要我还在位,雷家堡,便由我说了算。这么多年,你画地为牢留在雷门,我知道你一是为了当年和李寒衣的承诺,想悟出那绝世一剑,二其实是为了我的伤势。我心中有愧,活着拖累你,死了还拉着你留在雷门。”
“当年叔父说我们这一辈一门四杰,本该是雷家堡叱咤江湖的时代,可没想到,最后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你一个人的身上。是我们有愧才对。”雷轰摇了摇头。
“你倒也可以跟云鹤商量一下,世上能说服他的人只有你一个。”雷千虎站起了身,“他来做门主,你去你的江湖,找李寒衣。”
“李寒衣当年以剑之名拒绝我,我当时虽然信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傻小子了。她心里没我,就算再见,也只是徒增尴尬,与其一场不该存在的相逢,就不如这般相忘于江湖吧。”雷轰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鹰的终该飞起。”雷千虎双手拢在袖中,慢慢地往门口行去,“当年父亲没说错,雷门这个时代就该叱咤江湖,雷门四杰不全了,但还有雷门双子。”
“我不会放弃的。”雷轰望着雷千虎的背影,沉声道,“我会治好你的。”
雷千虎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仰头看着天。
年轻的时候,雷千虎很羡慕雷云鹤和雷轰,他们似乎是生来的骄子,在门内永远万众瞩目,而自己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跟上他们的步伐。后来两个人行走江湖,最终扬名万里,而雷千虎却依然在雷家堡内苦练拳法,终于最后小有所成,想要和他们二人一同闯荡的时候,一个违背祖训开始练剑,一个被断去一臂消失无踪,还是失去了这个机会。如今三人又将聚首,可也只是如此短暂的时间啊。
叱咤江湖。这也曾是雷千虎少年时的梦想。
贤灵山。
云雾缭绕,仙鹤长鸣。
已经换上一身黄袍的雷云鹤站在山巅,遥望远方。他这一路,上了青城山,与赵玉真大战一场后就开始再游江湖,原本行踪飘渺无痕,却还是被雷门的人找到了。他原本不愿理会,但看过信的内容后,最后还是决定回雷门一趟。
曾经的雷门家主,雷云鹤的父亲曾称赞这一辈的子弟天赋极佳,有雷门四杰的说法。只是成名最早的雷梦*入京为官,被家族所抛弃,最后死在了南诀的战场上,其后成名的雷云鹤和雷轰又接连遭遇变故,离江湖而去,只剩下一个大器晚成的雷千虎继承雷门,偏偏还受了重伤,常年被寒疾所扰。
“可别死了啊。”雷云鹤轻叹了一声。关于雷云鹤的消失,江湖上有很多传言,其中一条就是他其实是被自己的胞弟雷千虎所*的,为的是那雷门家主的位置。可雷云鹤自己心里清楚,雷千虎是怎样的人。那个沉默,善良,勤奋的弟弟,绝不会是窥伺家主之位的人。
“阿离。”雷云鹤轻唤一声,一只仙鹤突破云雾,落在了他的面前。他纵身一跃,跳在了仙鹤的背上。
名为“阿离”的仙鹤长鸣一声,雷云鹤伸手轻轻抚了抚它的脑袋:“阿离,你曾是青城山上仙鹤,那年我重伤下山时,多亏了你相救才能活下来。这些年我身边只有你陪伴着,现在我要回家了,你陪伴着我回去一同看看吧。”
“看一看我长大的地方,那个地方叫雷家堡,江湖上最有名的,英雄辈出的地方!”
155 *机前夜
英雄宴前夜。
整个雷家堡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忙碌地准备着第二日的宴席。一千缸好酒被几十辆马车陆陆续续地运进了雷家堡内。雷家堡的现任总管雷天痕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大声地骂着:“都给我快一点!都给我快一点!耽误了明天的宴席,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天痕。”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唤他。
“哪个叫老子?没看到老子正忙着吗?”人声嘈杂,雷天痕没听清那人的声音,转头就直接骂道。
“辛苦了。”那人笑了笑,拢了拢身上的衣襟。
雷天痕哂然道:“门主,天痕冒昧了。”
“自从我当家之后,雷家堡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吧。”雷千虎走到了雷天痕的身边,轻声道。
“门主不是喜好排场的人。”雷天痕一边说道,一边指着另一边大喊,“那个酒不是放这边的,错了,错了。给我拿到那边去!”
“大家心里其实都是有怨言的吧。天痕,这几天你虽然很辛苦,但我很多年没有看到你这般说话了。”雷千虎缓缓说道。
雷天痕又擦了擦汗,笑道:“我是个管家,虽然平常总抱怨又苦又累,但是也想着操办些大场面才算有些成就。我武功不行,当不了英雄,但成为操办英雄宴的人,也不错。”
“对了,天痕。这几天有雷无桀的消息吗?”雷千虎忽然问道。
雷天痕摇摇头:“你说的是雷轰那弟子吧,原本分家的人是没资格参加这英雄宴的。但既然门主特许,我早已派人出去寻他了,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我知道了。”雷千虎点点头,“明日的客人们都已入庄休息了吗?”
“江南各大世家都明日才来,远道而来的少林寺的大师们,武当山的道长们都已经入庄休息。雪月城三个月前说大弟子唐莲会先回唐门,再过来雷家堡。我估摸着该是和唐门一同来,不过这一次唐门也真给面子,唐老太爷亲自来了。不过雪月城之前的来信里,还说有一位神秘客人也会来。该不会是酒仙百里东君吧?”
“怎么,很想见百里东君?”
“那传说中可以决逐天下第一的酒仙,自然是想见上一见的。”雷天痕挠了挠头,“毕竟我们也算是雪月城的最大盟友之一了,只派一个大弟子来,有些怠慢了吧?”
“神秘客人应该是李寒衣。”雷千虎说道。
“李寒衣?雪月剑仙李寒衣,我还以为不是百里东君,就是枪仙司空长风呢。不是说那李寒衣闭关苍山练剑,几年都不出城一步的吗?”雷天痕愣道。
“怎么,不想要她来?”雷千虎问道。
“这倒也不是……毕竟也是那五大剑仙之一的人物,平日里我们哪见得到。只是……”雷天痕朝着右边的那个方向努了努嘴,“雪月剑仙要真来了,里面那位……”
“这就不劳总管费心了。”雷千虎朗声大笑起来,拍了拍雷天痕的肩膀,就朝院内走去了。
雷天痕愣了一下,他是第一次听到雷千虎这般大笑,在他印象里,这位年轻的门主和上任门主很不一样,雷千虎性格沉默寡言,从来不曾发怒,却也很少有笑容,雷家堡这几年来依然稳坐江南第一世家之位,却也再没有像十年前那样再江湖上掀起一阵风雨。可今日,雷千虎竟忽然大笑,眼神中流露出的光芒,竟让雷天痕为之一振。
“我们雷家堡,重兴之日,可待啊。”
而官道之上,雷无桀、萧瑟、唐莲、司空千落、叶若依正在策马狂奔。自从百晓堂的二人现身之后,暗河的*手们也全都消声觅迹了。
“萧瑟,你的这两位朋友,可真有几分能耐!”雷无桀赞道。
萧瑟皱眉道:“那是因为暗河现在只想拖住我们的步伐,没有派出真正的*手。他们为什么这么想拖住我们,雷家堡里,会发生什么?”
雷无桀心中一紧,也笑不出来了,转头问唐莲:“大师兄,还需要多久能够赶到?”
“还有……”唐莲皱眉思索着。
“不必想了。”叶若依一甩马鞭,一骑当先,“管他还要多久,就这样一路狂奔,昼夜不息,尽我们的可能越快赶到便是了。”
雷无桀愣了一下,也立刻一甩马鞭跟了上去:“叶姑娘说的是!”
萧瑟策马行到唐莲身边,说道:“唐莲,这一次对雷家堡有不轨之心的,除了暗河以外,你认为唐门是否一定会出手?”
“我不知道。”唐莲摇了摇头。
“那如果唐门出手了,你会作何选择?”萧瑟又问道。
“我会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唐莲正色道。
“好。”萧瑟怒喝一声,“驾!”
“快快快,把这些酒都给我放好了。放好了,大家就回去休息。明天可别给我们雷家堡丢人!”雷天痕大声呼喊着。
“得了!”那些年轻的弟子们笑着应道。
“四一,洛桥。今天你们两个辛苦些,负责守夜。”雷天痕指着两个年轻弟子说道。
那两名弟子急忙点头:“是。”
之后雷天痕和其他弟子就都离开了,只剩下那守夜的两名弟子守在院落门口,防止有人进入。但是,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一些客人们正在悄悄潜入。
一只一只极小的红色蜘蛛正慢慢地从院子外面潜入,在这黑夜之中,根本无法看清它们的行踪。它们小心翼翼地爬到了酒坛边,嘴巴微微一张,一滴透明的小水珠就这样滴入了酒坛之中。
无色无味,就连用毒天下第一的岭南温家都没有察觉的,仙霞露。
无法让人致死,可是只要一滴,功力顷刻尽散,两个时辰动弹不得。
距离雷家堡不远的一处山坡上,一身黑色长裙,满是风韵的女子站在那里。她的身后,是几个着装相同的妖艳女子,她们将手微微张开,长裙飞扬,那些细小的蜘蛛正源源不断地从她们的裙下往外爬去。
暗河慕家,慕雨墨。
156 英雄赴宴
第二日午时。
英雄宴。
作为江湖上一年一度的盛会,每一年都会由一家风头正劲的门派召开,天下群雄聚集于此,有大事时商讨大事,无大事时便喝酒痛饮,交流一些武学心得,或者私下结个盟,做个交易。也会有一些门派之间的恩怨,会放到英雄宴上调解,这时候主持英雄宴的门派就会做为调解人出来解决这些事情。
但是这都只是指往年的英雄宴。
往年的英雄宴,召开的门派虽然在江湖上算得上风头正劲,但是没有一个能和雷家堡相抗衡。因为像雷家堡这样的世家,树大招风,威名大,树敌却也多,并不适合做为英雄宴的主角。但是这一次,一向行事低调的雷千虎却从江南段家手中将此次的英雄宴给拿了过来。
那曾放出豪言道“江南风流气,我段氏独占八分”的段家家主段飞虹看到雷家家主亲自来拜访,可是一点都没有风流气地带着全庄子上下去迎接了,并且在第二日就立刻传令整个江湖,这一年的英雄宴,改由江南霹雳堂雷家堡召开。
这个变动,也就意味着天下四城之一的武城无双城以及它聚集的一方势力不会参加今年的英雄宴了,虽然无双城与雷家堡并无过节,但这么多年,无双城一直和雪月城争夺着江湖第一城的地位,雷家堡作为雪月城最大的盟友,它们自然不会露面。所以这一年的英雄宴,虽然背后的主人是名震天下的雷家堡,但是客人却要少上了一小半。但这都是意料之中的,江湖人意料不到的是,唐门会来吗?
雪月城有三个江湖上威风凛凛的世家盟友,蜀中唐门,岭南“老字号”温家,以及江南霹雳堂雷家。同为盟友,唐门理应到场。
但是唐门和雷家堡却是百年世仇,上推几十年,唐门和雷家堡有过血战,双方都死了不下百人。再推个几十年,唐门现任老太爷和雷家堡现任家主还死战多次,最后同归于尽。若不是上一次魔教东征,两家被迫联手,最后在雪月城的调和后,暂时放下了恩怨。但是就算不再见面就拔刀,但也没到能坐下来好好喝酒的地步。
所以,前来赴宴的客人们心中都有一个好,唐门究竟会不会来?会派谁来?
“江南段家家主段飞虹携门下弟子赴宴!请落座!”雷天痕站在门口朗声高喊着。
一身洁净长袍,一缕清须,的确一身风流气息的段飞虹带着长子段宣易和一众弟子走到大厅门口,对着站在门口的雷千虎抱拳道:“雷兄。”
“段兄。”雷千虎弯腰点了点头。
“少林寺长老圆惠大师携门下弟子赴宴!请落座!”雷天痕接着喊道,虽然无双城一系的江湖门派不会来,但是像少林寺、武当派这样往年不会参加英雄宴的武林宿老却也派了门人前来,也算是给足了雷家堡的面子。
“武当派大弟子俞行舟携门下弟子赴宴!请落座!”
“仙霞派长老揽月尊者携门下弟子赴宴!请落座!”
“剑灵宗宗主于长风携门下弟子赴宴!请落座!”
“绘月阁阁主司马陆尘携门下弟子赴宴!请落座!”
雷天痕一声一声地喊着,连着喊了数十次,整个厅内楼下楼上已经坐满了人,只剩下主桌上还留有几个空位了。但是那几个空位的主人却迟迟还没有到来,雷天痕望了望雷千虎,雷千虎轻声道:“再等等。”
直到一个倒骑毛驴的少年慢慢地行了过来,那毛驴的蹄子慢悠悠地一下一下踢在石板路上,份外的清晰。
厅内的客人们也都噤了声,探出头来看这个怪的客人。
“这位是……”雷天痕号称识人无数,却也认不出这年轻人的来历。
年轻人忽然在驴上转了身,笑嘻嘻地望向雷千虎,喊道:“虎爷,多年不见了啊。”
雷千虎笑了笑:“没大没小。”
“门主,这位是……”雷天痕惑道。
“在下岭南老字号温家温良,我们老爷子说了,温家都是老毒物,出门见客怕英雄宴上的人都不敢吃菜了,所以往年从不赴宴。今年没办法,是虎爷办宴席,温家不敢不来,我是个小毒物,毒术不够精良,还请大家放心吃喝。”温良朗声道。
厅内的客人们闻言也都大笑起来,雷天痕也笑道:“老字号温家温良赴宴。请落座!”
“这位叔,客气了。”温良从毛驴上跳了下来,对着雷天痕轻声道,“我这毛驴驮了我两个月才走到这儿,也是累坏了,请叔好身照顾,别让里面英雄们的好马们给欺负了。”
雷天痕心道这年轻人真是有意思,点了点头笑着答应了。
“虎爷……”温良又转过头,对着雷千虎说道。
“赶紧给我滚进去。”雷千虎扭过头,懒得搭理他。
“得嘞!”温良一步跨进了大厅之内,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主桌之上。
门口此生又传来两声马嘶,只见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勒马而立。他们背上负着长剑,一个性格豪爽些,冲着雷千虎他们望来,另一个则显得有些害羞,一直垂着头。
“这,又是谁……”雷天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望向雷千虎。
雷千虎愣了一下:“这两位,我倒也从未见过。”
“剑心冢护剑师何去!”一个声音豪迈无比。
“何从。”另一个声音却是怯怯的。
“特来赴宴!”
“剑心冢!”厅内群雄皆是大惊,这向来不问世事的剑心冢怎么会来参加英雄宴?
“雷家堡的面子,有这么大?”厅内有人小声道。
“据说现在的剑心冢还是由先任冢主李素王老爷子掌管,以那老爷子的性格,也会派人赴英雄宴?”
剑心冢先祖曾铸天下第四名剑“心剑”,还健在的老冢主李素王也铸出了天下名剑排名第七的动千山,继承剑心诀的李心月更是靠着一剑直逼天子之威而名震天下。外表看起来只是铸剑的剑心冢,在江湖人心中的地位,可并不低于寻常世家。
“我们老爷子说,我们剑心冢地方不好找,收不到请帖也是正常。但毕竟是亲家一场,这宴席不来不行。所以我们兄弟二人,特来赴宴!”何去朗声道。
雷梦*和李心月结成眷侣,自然是天下皆知。但是,雷梦*可是雷家堡除了名的弟子啊。这亲家二字……雷千虎敢接吗?
雷千虎清了清嗓子:“剑心冢护剑师何去、何从前来赴宴!亲家上门,喜不自禁,落,上座!”
157 世仇相会
何去何从二人翻身下马,上前冲着雷千虎抱拳道:“雷堡主,久仰。”
“二位幸会,不知李老爷子最近身体可好。”雷千虎笑道。
“老爷子身子尚好,但路途过远,终不能亲自前来,还请雷堡主莫怪。”何去上前说道。
“不妨。李老爷子派你们二位前来,雷某已经荣幸之至,还请里面落座。”雷千虎说道。
何从倒是四处打量了一眼,低声道:“怎么没看见小冢主?”
雷千虎听到了,问道:“小兄弟是在寻人吗?”
何去替弟弟答道:“噢,老冢主上次和他的外孙一别之后,甚是想念,但是……”
在一边的雷天痕听了之后一头雾水:“李老爷子的外孙……是谁?”
知晓其中细节的雷千虎惑道:“无桀,他与李素王老爷子见过了?”
“是的,他们曾被暗河追*,入剑心冢躲避过一阵子。”何去答道,但没有提及雷无桀已经继承心剑的事情。
“暗河。”雷千虎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无桀还没有回雷家堡。”
“莫非……”何去心中一紧,沉吟道。
“二位还是先进厅内落座,我前几日已经派出门下弟子出去寻他,至今没有消息传来。想必是在路上耽搁了,不会有事。”雷千虎说道。
何去何从两兄弟相视一眼,虽然心中仍有忧虑,但毕竟宴席之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抱了抱拳便走进了厅内。上前迎客的雷门弟子将他们带到了主桌上,那原本孤独一人的温良笑着对着他们打招呼:“二位剑心冢的少侠好。”
“幸会?不知这位少侠是?”何去回礼道。
“在下温良,来自岭南老字号温家。”温良彬彬有礼地答道。
“温家……幸会幸会。”何去哂笑着拉着何从坐在了温良的正对面,他们二人自小在剑心冢长大,对于江湖人情世故懂的不多,但江湖传说还是听过一些的。其中行走江湖的几个要领他们也是记得的,其中一条就是――
不要坐在温家人的旁边!
温良挠了挠头:“嘴上说着幸会,可身体却也太诚实了吧?”
雷千虎依然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
雷天痕望着天上的烈日,忧道:“再不来,怕是过了吉时了。”
名单上的客人,还有两派没有来。唐门,雪月城。
“我看这唐门,摆明了是不给雷家堡面子,这压根儿不打算来了。”厅内有人窃窃私语道。
“我看未必有这么简单,这雪月城不是也还未到吗?没准儿是串通好的,如今的雪月城大弟子就是出生唐门,或许压根儿唐门已经说服了雪月城,打算将雷家堡排离出去了。”有人说道。
“那温家的人怎么还来了?”边上有人问他。
“你也不看温家派了个谁来。你听说过这人吗?”那人不屑道。
温良却听到了,转身饶有趣味地望着那个人:“你没听说过我?”
那人被温良的眼神吓了一跳,却仍然硬声道:“没有。”
“那当然,我从没在江湖上走过,你怎可能听说过我。”温良笑了笑,长袖挥了挥,一只红色的蝎子爬在了他的手指之上,“小花,走,去让这位兄台认识认识我。”
“三尾毒蝎!”有人惊呼道。
三尾毒蝎,一针毙命。
那人用手指着温良,双手颤抖:“你……你要在雷家堡*人。”
“那可未必,我这小花可乖得很,它会听我的话乖乖跟着你。等你走出了这雷家堡,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安安心心躺下准备睡觉的时候,它再咬上你这么一口。”温良笑着望着那人,“然后……”
“有人来了!”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众人急忙仰头望出去,温良也收起了那红蝎子,饶有趣味地望着外面。
只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持马鞭的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下了马车,恭恭敬敬地候在一边。
有人拉开了马车的帷幕,从马车之上走了下来,约莫三十余岁,身形修长。
“唐煌?”有人认了出来。
“唐门外房执掌师范唐煌?唐门派出了这么有分量的人?除了几位老爷子,现在唐门地位最高的,就属唐煌了吧?”有人惊叹道。
“看来,唐门还是不敢怠慢雷家堡啊。”
谁知唐煌之后,又下来了两个人。
“这两人是……”有人问道。
“一个是唐门用毒第一人唐玄,一个是唐门“天轧”手套的传人唐七*,都是外房如今的掌教师范。”温良幽幽地说道,“和他们相比,温家只派出我一个,的确是有些怠慢了啊。”
唐门这一辈最杰出的三个人,同时现身雷家堡英雄宴,这对于原本是世仇的他们,无异于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但是这三人下车之后,却只是侧身站着,并没有向前和雷千虎打招呼的意思。
“哦?莫非马车中还有人?”温良转着手中的酒杯,沉吟道。
“难道唐门三老中也有人来了?”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雷千虎忽然抬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马车之前,却也不与唐煌几人打招呼,只是抬首,望着马车。
马车里有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千虎,等我吃完了这袋烟,就下来。”
“不妨。”雷千虎笑了笑,就那么恭恭敬敬地站在那烈日炎炎之下,就这么静静地等了整整一袋烟的时间。
终于,马车的帷幕再度被掀开,一身黑袍,身形高大的老人现身在了众人眼前。
如今的江湖,是雪月城、无双城两分天下,五大剑仙纵横江湖,少年英雄人才辈出。但是依然有一些人,是雪月城城主百里东君,孤剑仙洛青阳见到之后,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前辈的。
剑心冢李素王算得上一个。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这个老人,自然也算得上一个。
唐门,唐老太爷。
“千虎,久等了。”唐老太爷笑着将手中的烟杆递给了那赶马车的少年。
“老太爷亲临,登上一天一夜不是不妨的。”雷千虎答道。
“好。可比你爹要有礼貌的多了。”唐老太爷朗声长笑,也不再多言语,直接走过雷千虎身边,带着唐煌三人往内厅行去。
雷天痕反应过来,急忙大呼:“唐门唐老太爷,携唐门外房师范唐煌,唐玄,唐七*,赴宴!”
唐门来的每一个人,都值得报上完整的名号。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宴啊。”有人感慨道。
158 温家温良
“堡主,怎么雪月城的人还没有到?马上就过吉时了,这到也没关系。”雷天痕望着远处,依然没有身影再出现,“只是里面的客人等得可能也太久了。”
“再等一炷香的时间吧。”雷千虎轻声说道。
“好。”雷天痕应道。
唐老太爷带着唐煌、唐玄、唐七*等人进入大厅后,整个大厅一片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位名满天下的唐老太爷。唐老太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慢慢地走着,走过少林寺那一桌的时候,还微微侧首:“圆惠大师。”
那在少林寺中身为长老,辈分极高的圆惠大师却依然要比唐老太爷矮上一头,急忙恭恭敬敬地还礼:“阿弥陀佛。唐老前辈多年未见,依然这般神采奕奕。”
“托大师的福。”唐老太爷也不多言,走过几步就在主座上坐了下来,其余三人都在唐老太爷身边坐了下来。
然而桌上却有两柄长剑振鸣不断。
唐煌微微皱起眉头,望向对面那两个年轻人。
唐老太爷却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道:“雷堡主的面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剑心冢竟也派人来了。”
“唐老前辈好。”那甚少开口的何从一把按住了那柄不断振鸣的长剑,“不是晚辈二人无礼,只是这剑……”
“我知道的,剑心冢的剑,号称有剑心,通灵性。”唐老太爷放下茶杯,手轻轻往下压了压,“不妨。”
两柄剑顿时安静了下来。
何去擦了擦额前的汗:“真是怪了。”
“不怪,老太爷落座时,特意表露*气,试探你们二人,如今探出了来历,自然也就不必再显露神通了。”一直在旁边笑着围观的温良开口说道。
“何人,此等无礼!”唐玄对其怒目而视。
“在下温良。”温良抱拳答道。
“老字号温家的人,你是谁的弟子?”唐玄冷冷地问道。
“区区不才,说出了怕有辱师父盛名。”温良摇头。
“让你说就说,哪来这么多废话。”唐老太爷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新茶,“喝杯茶,好好说。”
“对,好好说。”唐玄接过了唐老太爷的茶,递给了温良。
温良急忙恭恭敬敬地接过了这杯茶,一饮而尽:“唐老太爷的茶,不敢不喝。”
“你也不怕烫着嘴。”唐玄冷哼道。
“怎么能烫着嘴,刚刚老太爷那杯茶里,唐玄兄可滴上了一滴冰清水,常人要喝了,可不是血液凝结而死了?”温良笑嘻嘻地说着。
唐玄被看穿后却也不恼,望着温良说道:“眼力倒是不弱,胆子也挺大。说吧,你师父是谁,可别到时候被人说我欺负晚辈。”
“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算晚辈。”温良挠了挠头,“我的师父年纪也挺大了。他叫――”
“温壶酒。”
温壶酒,这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名,若认真的说出来,难免引起别人的嘲笑。哪有人会叫“温壶酒”呢?但是刚刚喧闹起来的大厅却又再度安静了下去,谁也不会想笑,就像刚刚唐老太爷踏入时那般安静。因为这个名字,很可怕。
这个名字是那个人自己取的,那人年轻时说“温壶酒,闯个江湖”,然后就任性地给自己改了名字。
如今这个人老了,老到大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了,名字却依然没有改,话却变成了“温壶酒,看个夕阳西落”。
他年轻时号称毒步天下,后来回到温家,身份地位一涨再涨,最后终于成为了那岭南温家的第一人。
温家家主,温壶酒。
论辈分,的确不低唐老太爷半分。
连唐老太爷脸上都流露出了几分好:“你就是那老毒物这几年新收的徒弟?”
“在下温良,温家人称‘小毒物’。幸会幸会。”温良一脸自豪,抱拳道。
唐玄脸色阴沉:“怎么,这一次走出温家,想在江湖上打响名号?”
“没错。”温良轻轻拿起茶壶,也缓缓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唐玄,“若能赢了唐门用毒第二的唐玄,估计这第一炮,打得应该是震天响了。”
“唐门第二?”唐玄手轻轻地敲着桌子,幽幽地问道。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温良故意扭头吟道,“唐门用毒第一,自然是怜月兄啊。”
“放肆!”唐玄怒道。
“闭嘴。”唐老太爷忽然开口,却不知是对唐玄说的,还是对温良说的。
但两个人都很安静地闭了嘴,只有温良伸手轻轻指了一下那个茶杯,对唐玄挑了挑眉。
唐玄愤怒地伸手,准备去拿那茶杯,却被一个人抢先将那酒杯拿走了。
“谁!”唐玄转过头,只见一身虎裘的雷千虎拿着那个茶杯,轻轻摇晃着,望着温良:“里面放了什么?”
“虎爷你可千万别喝。”温良伸手阻拦道,“千万不能喝!”
“什么见血封喉的毒?毒死了我,你这扬名江湖的速度不是更快?”雷千虎将茶杯放到了嘴边。
温良终于按捺不住,说了出来:“里面压根儿没放毒,就是掏了点耳屎进去……”
满堂鸦雀无声。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雷千虎脸色都微微有些挂不住了,尴尬地把举起的杯子放了下来。管家雷天痕立刻上前,悄悄把那个杯子给接了过去。
坐在那里的唐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碍于雷千虎的面子没有发作。
恶作剧被揭穿的温良扭过头,不敢看雷千虎,装作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
“千虎,雪月城还没有派人来吗?”唐老太爷打破了这场上的尴尬,开口问道。
雷千虎摇头:“之前司空城主说大弟子唐莲会前来赴宴,但之前会先回一趟唐门。我原以为你们会一同前来的。”
“本该一起的,但是唐莲临时有事,先行离开了,我还以为他已经提前到了。”唐老太爷答道,“可能路上耽搁了吧。客人们也等久了,不妨先开席吧。”
雷千虎点点头,坐了下来。
那刚将酒杯处理掉的雷天痕和雷千虎对视了一眼后点了点头,朗声道:
“开宴!”
159 雷门盾牌阵
“快到了!此行过去不过五里,就是雷门!”雷无桀望着远处大声喝道。
他们一行人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都已经颇为狼狈,但是眼看雷门就在眼前,众人心中难免升起一股豪气。
“希望还来得及。”叶若依低声道。
但是两个人忽然拦在了他们面前,一个穿着一身黑衣,面目俊秀,手执一把油纸伞缓缓而至,像是那温文尔雅的世家郎君。而另一人,已经是个老人了,可却依然有着一身健硕的筋肉,手里拿着一柄宽背刀,像是地狱里来的恶煞。
“又是暗河?”雷无桀勒马而立。
“的确是暗河,但这次的可不一样。”唐莲和萧瑟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虑。
“暗河苏家家主,苏暮雨,代号‘执伞鬼’。在任苏家家主之前是暗河大家长的影子护卫‘傀’,十二年前代表暗河与中原武林合手对抗魔教。暗河谢家家主谢七刀,代号‘索命鬼’,是几年前暗河的内乱中仅存下来的老一辈家主。”萧瑟缓缓说道。
“嘿。我们的面子这么大,暗河的家长都赶来*我们?”雷无桀挠了挠头,“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说真的,你的确该受宠若惊。若是半年前那刚入雪月城的你,怕是执伞鬼的三剑你都接不下。”萧瑟冷哼道。
“那现在呢?”雷无桀右手一挥,心剑顿时出鞘。
“最多不过百剑。”萧瑟斩钉截铁地说道。
谢七刀望着雷无桀手中的剑,幽幽地说道:“天下名剑第四的心剑,他就是雷无桀了,*了你苏家苏昌离的人。他交给你了,其他人就交给我吧。”
苏暮雨默然不语,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前。
雷无桀、唐莲、司空千落都在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就连叶若依都开始凝神聚气。
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暮雨停住了脚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匹人马共计八人正朝这边狂奔而来,这八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背上却无一例外地背着八个巨大的盾牌。
“雷门八骏?”雷无桀惑道。
那八人同时勒马而立,为首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带着一顶满是尘土的毡帽,他将毡帽拿下来,使劲吹了吹后望了一眼雷无桀,笑道:“山穷水复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哈,无桀师弟好久不见啊。”
雷无桀也笑了笑:“惊步师兄还是这样出口成章啊。”
司空千落纳闷地对唐莲:“师兄?山穷水复疑无路是和得来全不费功夫配的吗?”
好不容易等到救兵的唐莲瞪了司空千落一眼:“师妹不要多嘴。”
“门主让我们外出寻你回来,却怎么都找不到,本来都抱着挨罚的心思回来了,却没想到在家门上给撞上了。走走走,和师兄回雷门,还赶得及吃那英雄宴。对了,这几位是……”雷惊步望向唐莲等人。
唐莲抱拳道:“在下唐门唐怜月,雪月城百里东君座下弟子唐莲。这位是我师弟萧瑟,这两位姑娘,一位是枪仙司空长风之女司空千落,一位是枪仙故人之女叶若依叶姑娘。”
“原来是雪月城来的客人,走走走。再不走怕是赶不上了。”雷惊步又望向唐莲身后,惑道,“那这两位又是谁?”
谢七刀拄刀而立,冷笑不语。
苏暮雨微微抬头:“诸位的话可说完了。”
“看口气不像是朋友。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冤家不聚头啊。”雷惊步叹道。
苏暮雨忽然纵身一跃,执伞直击而来,速度之快,转瞬已到众人眼前。
雷无桀持剑正欲应击,却见雷惊步已经率先从马上一步掠出,拿出了背上的那面巨大的铁盾牌,硬生生地挡住了苏暮雨的一击。
苏暮雨收伞,驻足而立。
雷惊步被击飞了出去,落在了十几步外。众人急忙围了过去,那马上的其余七人也立刻下马。雷惊步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若无其事地说道:“强中自有强中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兄弟们,这点子扎手啊!”
“惊步师兄没事吧?”雷无桀问道。
“没事。无桀师弟,你先带几位贵客去雷家堡,门主那么着急找你,想必有要事,更何况还有雪月城的贵客,英雄宴没了雪月城那还是英雄宴吗?”雷惊步挥了挥手,“这里有我们。雷门八骏,天门阵法!雷家堡可不能让人小瞧了。”
“可是师兄……”雷无桀犹豫道。
“闭嘴。弟兄们,列阵!”雷惊步使劲拿起盾牌在雷无桀的马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一声马嘶!雷无桀控制不住胯下骏马,朝着雷家堡狂奔而去。
“那就拜托各位兄弟了。”唐莲用力一抱拳,也策马跟了上去。
“不能让他们走。”谢七刀沉声道,拿起刀快步向前。
却有八面盾牌一字排开,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苏暮雨微微皱眉:“这就是雷家堡的雷盾阵?”
谢七刀扫了一眼后点点头:“雷门本有不传秘法九天引雷术,据说能徒手引来九天惊雷。但是却失传多年,后来将其重现的雷云鹤也消失多年了,不过九天引雷术虽失传,但是却留下了这雷盾阵。据说也能引雷伤人。这小子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但却是有些真本事。”
“老头子口气倒是不小,说起话来还真是有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青春作伴好还乡’的感觉。”雷惊步冷笑道,“兄弟们,让他好好见识一下。”
其余七人立刻朗声应道:“好!”同时,八人将盾牌高高举起,又猛地落下,顷刻间,几十枚霹雳子从盾牌的间隙中冲着二人袭去。
几十声巨响传来,顿时尘土飞扬。
雷惊步得意地笑道:“看你们还嚣张不。”
“老大,他们好像……还活着。”身边一个雷门子弟小声说道。
只见尘埃散去后,那苏暮雨和谢七刀依旧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谢七刀说道:“原来如此,雷门火药*伤力巨大,不适合近距离施展,但是有盾牌护身,就能保己无忧,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雷盾阵。倒有些令人失望了!”
“你放屁!”雷惊步怒道,“变阵!”
160 九天雷云
盾牌阵顿时变阵,四人忽然向前,四人撤后,将八面盾牌分成两层,高高垒起。
“盾牌越高,说明要阻挡的火药威力就越大。”谢七刀沉声道。
“先赐你一道如雷贯耳!”雷惊步一个纵身跃起,长袖一挥,将手中一个长长的竹筒丢了出去,只见瞬间雷声乍起,震的路上的一排大树瞬间落叶纷飞。但这雷声更惊人的,竟然不是一声,而是此起彼伏。
烟尘弥漫中,苏暮雨忽然闭上了眼睛。
雷声依旧轰鸣。
一声。
两声。
三声。
直至第十三声后,苏暮雨猛地睁眼,纵身高高跃起,油纸伞瞬间打开。在他原本立足之地,果然炸响了那最惊骇的一雷,他用油纸伞挡住了那冲击,在空中一个转身,稳稳落地。
而那谢七刀却依旧持刀不动,身上衣衫虽然破碎,但却无半点伤痕。暗河三家,苏家习剑,谢家练内家武功,虽然谢七刀刀法强诀,但这谢家最精通的内家武功却也同样是暗河第一。
“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一片孤城万仞山啊!”雷惊步惊叹道,“这内家功夫,跟佛门的金刚不坏神功也差不离了吧。再变阵!”
盾牌阵再变,只见八人忽然俯身,平贴地面。
“你听好了,这一道,叫平地风雷!”雷惊步在盾牌上瓮声瓮气地说道。
只见八道黑影冲着谢七刀和苏暮雨袭去,一路上轰鸣声不断,且愈近愈强,竟将他们面前这一片土地都几乎夷为平地。
“止!”苏暮雨执伞猛地一划,竟在自己和谢七刀划出一道长长的沟壑,那八道呼风唤雷的火药顿时被阻挡在了那条沟壑前。
“止!”谢七刀也猛喝一声,将手中长刀用力地插进土中,硬生生地截断了那第九道偷偷袭来的火药。
“真他妈的棘手啊!”雷惊步猛地一挥盾牌,再变阵,“让他们尝尝,布鼓雷门!”
只见八人瞬间围了起来,用八面盾牌将众人围成了一个圈,雷惊步双手猛地按在地上:“你以为刚刚我们变阵只是闹着玩?这就让你出师未捷身先死,不教胡马度阴山!”
话音刚落,只见雷声四起。三十丈之内,几乎在瞬间都被火药炸起,几乎那地下三寸土地都被掀了起来,又落了下去。寻常人若在这范围之内,大概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如雷贯耳、平地风雷、布鼓雷门,这三道火药,雷无桀曾经也赠送给萧瑟用于防身。但在萧瑟手上,这三记火药的作用和炮仗似乎并没有区别,当初拿来对抗两个暗河谢家的普通*手,都只能暂时吓唬他们一下,而这雷门八骏使出来,却是声势浩大。
这样的爆炸几乎持续了近百下,爆炸声停后,雷惊步将盾牌拿开,长呼了一口气:“这下该搞定了吧。”
只见尘土飞扬,里面似乎依然有两道若有若无的人影,但却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已经死了。雷惊步惑道:“这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头儿,要不你去看看?”一个看上去很是瘦小的雷门弟子问道。
“你怎么不去看。”雷惊步愤怒地踹了他一脚。
众人正犹迟间,忽然一道寒光射出。
雷惊步一惊,只见一柄细刃已经逼到了眼前,他急忙举起盾牌,将那柄剑挡了回去。
“还没死!”雷惊步放下盾牌,大喊一声。
其余七人急忙站起身,重新将七枚盾牌上下两层叠起,挡在了雷惊步的面前。
“头儿,怎么办?压箱底的功夫都用了。都差没用上麒麟火牙了。”那已经满头是汗的雷门弟子苦着脸说道。
“麒麟火什么牙,我可没那玩意儿。那玩意儿在门主手里。”雷惊步皱眉道,“先看看情况,没准儿已经炸得半死了,刚刚只是垂死挣扎!”
尘土渐渐散去,露出了里面那两人的身影。只见谢七刀上半身的衣衫已经被炸得粉碎了,露出了虬结的肌肉,身上也多了几道血痕。而苏暮雨手中的油纸伞已经被炸得粉碎,露出了下面那以精钢打造的细刃伞骨,落了一地,十余根看不见的刀丝缠在细刃之上。
“暮雨,这么多年来,很久没如此狼狈过了。”谢七刀笑道。
“雷门火药,名不虚传。”苏暮雨淡淡地回道。
“好像没啥事啊,头儿。”那苦着脸的雷门弟子透过盾牌的缝隙望出去,几乎吓出了一声冷汗。这样的冲击之下都没有事,对面这两个人,是什么样的恶鬼啊。
“没办法了。”雷惊步长呼了一口气,“既然他们想见那九天引雷术,就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
“可是……”那雷门弟子依然面带苦色。
“别可是了,再可是就都死了!”雷惊步忽然一跃而起,落到了那七面盾牌之前,他转过身,拿起自己的盾牌就对着那七面盾牌砸了过去。
咚!
咚!
咚!
每一声都不逊色于那火药炸鸣之声,惊的人只想捂住耳朵。
苏暮雨抬起头,低声道:“变天了。”
只见随着一声声的惊雷巨响,天空中竟忽然有乌云密布。
“地上惊雷变,天上落雷现!”雷惊步用力拿起盾牌猛地一砸,只见一道蓝紫色的光芒忽然从天而降,先是落在了那盾牌之上,随着雷惊步那猛地一砸,却又转向直奔苏暮雨而去。
“止!”苏暮雨一挥手,先起三剑,却瞬间被那落雷击得粉碎。再起三剑,勉强挡住了那道落雷。整个人却被逼得连退七步,三柄利剑也折成了两断,摔落在了地上。
“这就是雷门雷盾阵的威力。”苏暮雨长呼了一口气,“令人惊叹。”
“以地下惊雷引天上落雷,其中奥妙我们外人自然想不明白。雷门弃兵器不用却依然跻身天下一等世家,自有他的道理,但这不是停下来夸赞别人的时候。我们需快点赶去雷家堡。”谢七刀望着雷惊步,沉声道,“需赶紧想出破解之法。”
“知道厉害了吧。雷,落!”雷惊步再举起盾牌,猛地砸了下去。
161 仙霞露
“破阵。”苏暮雨猛地一挥手,带着余下那十二柄利刃,直逼雷盾阵而去。
“一个人能用这么多剑。这还是人吗?”雷惊步吓了一大跳,再拿起盾牌猛地一砸,一道惊雷再度冲着苏暮雨袭去。
苏暮雨再弃一剑,挡下一击落雷。
“我再砸!”雷惊步咬了咬牙,嘴上虽然大喊道,但拿着盾牌的手却不住地颤抖着,没有砸下去。
“头儿,还撑得住不?”那盾牌后的雷门弟子看没了动静,急忙问道。
“废话,当然撑不住了!”雷惊步骂道,他的手上如今已经焦黑一片了,那落雷威力虽大,但反噬也不小。他们习成这雷盾阵后几乎从未用过这九天引雷的功夫,就是因为以雷惊步的身躯,也扛不住几道落雷。
苏暮雨当然也察觉到了雷惊步的变化,纵身一跃,手中利刃飞散而出。
“大家都撑住!别丢了我雷家堡的脸!”雷惊步咬了咬牙,拿起手中盾牌,又是用力地一砸。
又是一道蓝紫色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在那盾牌之上后冲着苏暮雨袭去。此时雷惊步却已经难以支撑,浑身脱力,拿着盾牌站在那里摇摇晃晃。
“头儿!”盾牌后面有人惊呼。
“你去破阵!”谢七刀忽然纵身向前,提刀硬生生地将那道落雷挡了下来。苏暮雨继续往前掠去,余下利刃纷纷刺入了那几面盾牌的缝隙之中,他手猛地一挥,雷盾阵顿时四分五裂。
雷惊步咬着牙,拿起盾牌冲着苏暮雨怒目而视。
苏暮雨身形一动,已持剑落在了雷惊步的身后。
雷惊步愣了愣,手中的盾牌已经在瞬间裂成了两半,他苦笑道:“好剑。”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
“头儿!”那一直苦着脸的雷门弟子和其他六人都持着盾牌冲着苏暮雨奔去,但是雷盾阵已破,这些雷门弟子虽然号称八骏,乃是雷家堡年轻一代的好手,但跟剑法绝妙的苏暮雨比起来,却是差了太多。
苏暮雨一挥剑,七个人顿时抱着盾牌跌飞了出去。他并不恋战,足尖一点,已经跃过众人,直奔雷家堡而去。
雷家堡内。
宴席正酣。
每一次的英雄宴,除了群龙聚首,吃吃喝喝外,还会安排一场比武。这场比武,每门每派都会派出门内的年轻弟子一战,年轻弟子都会背负着本门的荣耀,来到英雄宴上,与其他门派的弟子一战高下。获胜的那名少年英才从此名扬江湖不说,还可以得到英雄宴主人所赐的一件礼物。
“前几年的英雄宴,雪月城的唐莲已经拔了几次头筹了,不知这一次,会花落谁家呢?”席间有人问道。
温良清了清嗓子,忽然作正襟危坐状。
唐老太爷眯着眼睛望向他:“哦?这一次小兄弟是代表温家来的?”
“哈哈哈,正是。”温良点头笑道,“不知这次唐门派出来的弟子是谁呢?莫不是这位唐玄――唐大哥,只是年纪略微有点大了吧?”
“你找死?”唐玄怒目而视。
“唐门不才,这一次倒也有个年轻弟子来。”唐老太爷笑道。
“哦?此刻正在何处?”问话的却是雷千虎。
“千虎你适才已经见到了,就是为我赶车的那个小子。他年纪太小,没有资格落座。让他去后院等着了。”唐老太爷慢慢地说道,“不知雷家堡此次派出哪一位少年英雄啊。”
“雷家堡不比唐门,这几年年轻弟子中出色的不多,本来这一次倒是有一位合适的,但是外出一直没有回来。而且……”雷千虎望了何去、何从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到底是雷家堡,还是雪月城,亦或剑心冢,也真的很难说了。”
何去和何从互视了一眼,答道:“老冢主说了,剑心冢和雷家堡是亲家,不分彼此。”
“李老前辈是个值得敬佩的人,此酒当敬。”雷千虎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唉,可惜啊。虎爷看中的人,想必不会太差,可惜这一次怕是无缘交手了,那连夺三年头魁的唐莲估计也赶不到了,这次的第一,拿得真是有愧啊。”温良一脸可惜的样子,仿佛这比武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夺得了第一一般,他叹了口气,仰起头也微微喝了一口。他忽然神色一变,将酒杯放下,猛地冲唐老太爷望去,“这酒!”
唐老太爷手轻轻地按在了桌子上,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温良却感觉一股气力瞬间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拿着酒杯的手连动一分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由得心中大惊。他刚刚喝下了那一口酒,分明察觉到了酒中被人下了毒药,那毒药无色无味,是就连用毒天下第一的岭南温家弟子都无法察觉的仙霞露。可温良从师温家家主温壶酒,自然不是普通温家弟子能比,只是一口就察觉出了异样。但他才刚开口欲提醒雷千虎,就被唐老太爷一击镇住。
唐老太爷左手轻轻按在桌子上,右手举起酒杯,对着雷千虎说道:“千虎,这一杯,老头子我先干为敬了。”
“唐老太爷客气。”雷千虎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温良心道:我刚要开口提醒虎爷,就被唐老太爷镇住,想必这酒中的仙霞露和唐门脱不了干系。到时候雷家堡中众人全都中了此毒,就任由唐门摆布了。得想办法提醒虎爷!
那唐老太爷依然面不改色,和雷千虎谈笑着喝酒。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席间的喧嚣顿时停了下来,纷纷望向雷千虎。雷千虎急忙起身,走到门口。
雷天痕急忙凑上来:“门主,是咱家的火药,听这动静不小,估摸着是上大阵仗了。”
雷千虎皱眉道:“八骏回来没?”
“还没,不过看之前的传信说,应该今日能到。”雷天痕答道。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惊雷,雷千虎仰头望去,只见一道蓝紫色的惊雷落在了远处。
“是雷盾阵。真的是八骏!”雷天痕惊道。
162 五毒之阵
雷千虎猛地转过身,只见堂内众武林豪客手中的酒杯陆续地摔落在了桌子上,一个个眉头紧皱望向雷千虎,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的诧异,但下一个瞬间,却已经倒头趴在了桌上。少林寺的圆惠大师功力深厚,勉强支撑着,他却是转头望向温良:“你在酒里下毒!”话刚说完,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被唐老太爷以内力镇住的温良有苦说不出,运起全身真气,试了几次也无法挣脱唐老太爷的束缚。
雷千虎察觉到了温良的神色,指尖微微一弹,只见那整张桌子在瞬间炸了开来,唐老太爷等唐门四人立刻撤身躲开。温良终于从束缚中解脱出来,冲着雷千虎大喊道:“虎爷,酒里有毒,唐门仙霞露!中毒者会瞬间昏迷,功力尽失。哎……不对,虎爷你怎么没事。”
那一直在招待客人,未曾喝酒的雷天痕也没有被毒倒,他低声对虎爷说道:“酒里不可能被下毒?这几日都有最受信任的本家弟子看官,且昨夜已请药师验过一遍了。”
雷千虎摇头:“唐门的毒,药师验不出也正常。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是怎样下毒的,你先下去召集一下门下弟子,没有中毒的都让他们到这里来。”
雷天痕叹了口气:“开席之后,就算轮班的弟子也派了一壶酒,三盏菜,怕是……”他忽然眼睛瞥到一个事物,惊了一下,道:“蜘蛛?”
“蜘蛛?”雷千虎皱眉道。
“蜘蛛!好多好多蜘蛛!”雷天痕惊呼起来,只见整个大厅瞬间爬入了大批的蜘蛛,悬挂在横梁之上,吐着诡异的银丝。但所有的蜘蛛都无一例外的绕开了温良。
温良想起了师父温壶酒曾经说过的一件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千蛛之阵!此蛛从小以毒药饲养,以至于长成后百毒不侵。之后施毒者再以毒药喂之,蜘蛛携毒潜入,再将毒药吐入酒水食物之中,若配上无色无味的毒药,十分难以防范!虎爷,这千蛛之阵老头子曾经和我说过,是――”
“暗河,慕家。”雷千虎低声道。
只见五个身形曼妙的女子已经站在了屋顶之上,为首之人约莫三十余岁,眉宇间满是风韵。
“蜘蛛女慕雨墨。”雷千虎抬头,唤道。
“多年不见了,千虎哥哥,你现在是雷家堡的门主了,我也是暗河慕家的家主了哦。”慕雨墨浅笑道。
雷千虎转头望向唐老太爷,沉声道:“老爷子,就算你我二家不睦,但与暗河合作,与天下武林为敌,又有何益处?”
唐老太爷眯起眼睛,摇头道:“什么暗河?老爷子我听不懂,我只是来喝了一场酒,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太爷想借刀*人?”雷千虎沉声道。
唐老太爷耸了耸肩:“哪能呢,你也知道,和暗河做生意,我们自己也总得出点力。”
慕雨墨咯咯地笑了起来,身后那四名女子忽然轻甩长袖,跳起了舞来,那厅内的蜘蛛忽然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雷千虎对温良说道:“温良,破了这千蛛之阵。”
“得令,虎爷!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为啥你没事!”温良问道。
“因为我身染寒毒十二年,脱某人的福气,现在的我和你一样,是个毒物!”雷千虎纵然起身,一跃踏到了屋顶上,将一脚将屋顶踏出了一整条的裂痕,那正翩翩起舞的四名慕家女子身子猛地摇晃起来。
“千虎哥哥还是和当年一样,霸气刚猛的很啊。”慕雨墨捂嘴浅笑道。
雷千虎也不多言,一拳打出。雷门无方拳,拳未到,气先行!
慕雨墨随着那道拳气翩翩而起,裙角飞扬,竟是说不出的柔美好看,她微微一侧身,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玉笛,放在嘴中,轻轻吹奏起来。
只听见如水一样温柔的笛声蔓延开来,雷千虎忽觉有一股内劲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将自己整个人都往下压去。他的眼睛随着那笛声的散开也变得模糊起来,只见那翩翩起舞的四位少女,身形愈发妖娆,眼神更加魅惑,并且离自己愈来越近。
“还是这样邪门的武功。”雷千虎冷哼道。
“千虎哥哥心若磐石,这样的媚术自然难不倒你。只是……”慕雨墨裙角飞扬,眼神邪魅,“你逃不出我的蛛了。”
雷千虎低下头,只见双脚已经被厚厚的蛛丝缠住了。
“猎物入后,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慕雨墨足尖一点,那玉箫一甩,露出了一寸刀刃。
“千蛛之阵,说得好听,倒是到我身边来啊!”温良霸气地踏出一步,那些蜘蛛纷纷退散开去。
唐煌道:“这温家弟子到底是毒成什么样子了,连子婴蛛都不敢近他的身?”
唐玄冷冷地说道:“毒的不是他,是他身上的东西。”
温良手轻轻一伸,那只三尾蝎从他的袖子中爬了出来,停在了他的指尖。
“三尾蝎,的确是厉害的毒物,但是倒也不算特殊,遇见子婴蛛,理应逼退三尺才对。”唐七*说道。
“温家的三尾蝎不比寻常,这蝎子不是养的,是炼的。他们会把花衣蛤蟆、三尾蝎、双首蜈蚣、红蜘蛛、青皮蛇五种毒物放进一个坛子中,然后埋进土里。一年之内不去动它,这些毒物没有食物,只能互相残*,最后能活下来的那一只,就是吃掉了那剩下的毒物。然后整整一年,消化掉了那些毒性,以至于成为了剧毒之物。这样炼出来的毒物不比寻常,就算子婴蛛也不能匹敌。”唐玄缓缓说道。
温良抬头望去:“唐玄兄不愧是唐门第二用毒高手,果然见多识广。”
唐玄冷笑道:“你只有一只三尾蝎,就算再厉害,也驱散不了这千蛛之阵。”
“谁说我只有这三尾蝎。”温良双袖一挥,“小花,阿多,红红,青妹,去帮一下蝎老大!”只见一只花衣蛤蟆,一只双首蜈蚣,一只红蜘蛛,一条青皮蛇竞相从他的袖子里跑了出来,正是如刚刚唐玄所说的几样毒物。
“你竟然把五毒都炼出来了?”唐玄惊道。
“是的,千蛛之阵又如何。”温良笑道,“我有五毒阵破之。”
163 业火境
只见随着那五只毒物纷纷向前行去,那原本涌入堂内的子婴蛛全都疯了一样地向外涌去。那原本在屋顶控蛛的四位女子神色大惊,停下了那曼妙的舞蹈,望向慕雨墨。
慕雨墨一刃即将得手的时候,却忽然被夹住了。
两指夹之,雷门惊雷指。
一指破苍山,二指断乾坤!
“没想到千虎哥哥还留了一手,请来了温家助阵,倒是小瞧你了!”慕雨墨盈盈一笑,弃了玉笛一掌拍去,掌上霜气缠绕,透着丝丝凉意。
雷千虎右手双指瞬间这段那柄玉笛之上的利刃,甩了回去,堪堪擦过了慕雨墨的鬓边,左手伸出一指对上了那慕雨墨的一掌。
一掌之后,慕雨墨急退,脸上满是邪魅的笑容,双掌再运真气,寒气暴涨。
“霜玄掌。”雷千虎轻轻地咳嗽起来,微微皱眉。
“我这霜玄掌比起魔教幽冰的如何?”慕雨墨笑道。当年雷千虎曾和魔教长老幽冰对掌三招,将其击毙,但自己也染下了一身寒毒,如今再对上这阴寒至极的掌法,必是如同坠身阴寒地狱般痛苦。
但是很快慕雨墨就收起了笑意,因为她发现雷千虎身上的寒气正在渐渐消散,转瞬之后竟有热气翻腾,连那一双眸子都变得火红起来,他拢了拢身上的白虎大裘,缓缓说道:“十二年前就难不倒我的武功,今日又能如何?”
“这是――霹雳堂火灼之术?你练成了?”慕雨墨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惊诧。
“原本以我的身子和天赋,的确练不成,但我有一个不错的师兄。”雷千虎往前踏了一步,“来吧。我们的对决,刚刚开始。”
那满堂蜘蛛被驱散了个一干二净之后,堂内只剩下那唐老太爷、唐玄、唐煌、唐七*与那温良面对面地站着。唐老太爷从边上抽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望向温良:“温家那小孩,你驱走了蜘蛛,那么之后是想和我们练练手喽?”
“不敢不敢。”温良急忙躬身,“小的只是跟虎爷关系比较好,把他家搞搞卫生,驱驱虫子。什么试手,老太爷你真会开玩笑。”
“装疯卖傻。”唐玄怒喝一声,一步踏出,跃到了温良面前,一掌打出。那掌气里藏着一股诡异的黑色,一看便带有剧毒,温良却丝毫不惧,也是一掌击出,与唐玄正面相抗。
唐玄练的武功是毒砂掌,这武功并不特殊,特殊的是用什么毒来练这毒砂掌。唐玄为了练这个掌,用了唐门独门的幽兰草、冰虫、金丝银蛇三种毒物炼成的毒砂,寻常之人若无真气护体,触其掌风便为之毙命。但温良年纪轻轻,却敢和其正面相抗?
可只见两人双掌想贴,却不再分离,双掌交会之处,时而黑气缭绕,时而又金光闪闪,最后更是变得那五颜六色,五彩缤纷。
“这小子用的是什么武功?”唐煌问道。
“这小子炼了那五毒,应该便是为了练这个武功,是温壶酒所创的五毒断魂掌。”唐老太爷答道。
“怎的这掌用出,还会有多么的颜色?”唐煌不解。
“世间用毒之人追求的境界都是‘无色无味’,好像那‘无色无味’就成了最无迹可寻、最神鬼难测的毒药,但是温壶酒却效仿一位温门老前辈的做法,入了那‘有色有味’的境界。花色、叶色、美色皆可成毒,食味、霉味、香味皆可变毒。世间百色百味,皆能成他的毒,所以更让人无处可防。”唐老太爷眯起眼睛,“这个年轻人以后可了不得,今日不能让他踏出雷门。”
唐玄和温良此时忽然撤掌,唐玄猛退十余步,立刻盘腿坐了下来,双目紧闭,嘴巴微张,一股五颜六色的烟气正从他的嘴巴里缓缓冒出。那温良却可不好过,伸出右手,低声呼道:“青妹,过来!”
只见那条青蛇缓缓游到了温良的身边,张嘴冲着温良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慢慢的,那条青蛇的身子由青变黑,最后整个身子都打了一圈,懒懒地爬进了温良的袖子中。
“这是打平手了?”唐七*问道。唐玄成名十余年,却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打成了平手,这要传出去,怕是从此唐门要在温家面前低上一头了。
“不,玄师弟将温良的毒逼了出来,温良却将他的毒喂给了自己的蛇,若真论高下,是温家这小子胜了。”唐煌说道。
“今日不论高下,只判生死。”唐老太爷忽然高声喝道。
唐煌的手轻轻一弹,一根极细极小的针破空而出,冲着温良疾掠而去。
唐门龙须针。
温良刚刚散去一身剧毒,身子依旧有些乏累,何况那龙须针来得极为隐秘,他虽然很快就察觉到了,却转头望去,根本来不及躲避!
一只手忽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那根龙须针就忽然不见了。不是被打落了,不是被收走了,而是像是蒸发了一般,凭空的就从空气中消失了,如果说一定有什么痕迹留了下来的话,那就是淡淡的一缕青烟。
这枚龙须针,被烧成了灰烬。
什么样的武功有这样的炎劲?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武功?
“许久不见,雷贤侄竟已经练成了这火灼之术的第十重业火境,实在令老头子我很是欣慰。”唐老太爷一扫之前懒散的样子,望向这忽然出现的人。
一身灰衣,已经不再年轻的脸算不上英俊,甚至有些不修边幅,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曾经将雷门和整个江湖都掀了一掀。
雷门雷轰。
他收起右掌,冷冷地望向唐门众人。他虽然已经运起了火灼之术,但身上不似雷千虎那般热气腾腾,与往常无异,只是举手投足间,却让站在他面前的唐门众人竟有一丝被烈火灼烧的幻觉。
《楞严经》卷八:“ 阿难 ,是等皆以业火乾枯,酬其宿债,傍为畜生。”
业火,即焚烧人之罪恶之火。
这就是火灼之术的第十重境界,业火境。
164 一剑*怖
“唐老太爷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还放不下唐门和雷家堡的仇怨吗?”雷轰望向唐老太爷,沉声道。
唐老太爷摇了摇头:“都是江湖利益,何来什么仇怨?”
“江湖利益?唐太老爷的意思是――”雷轰皱眉问道。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仇怨,只不过雷家堡挡了唐门的路,挡路的人要除去罢了。”唐老太爷幽幽地说着,“雷轰,你可知道我年轻时曾在当时的老太爷面前说过一句话,我说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天下一堂。”
“天下一堂?”雷轰沉吟道。
“是的,天下一堂的这个堂,也可以是唐。蜀中唐门的唐。”唐老太爷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我似乎听出来唐老太爷的意思了。唐门这次前来,不是来寻仇的,是来――”雷轰双袖一振,“是来灭门的!”
唐老太爷轻轻一伸手,只见那个一开始在后院安置行李的唐门年轻弟子已经进入了堂内,将手中的烟杆子递了上去,唐老太爷接过烟杆,狠狠地抽了一口后慢慢地吐出了烟雾,轻描淡写地说道:“*了他。”
唐七*,唐煌同时出手。
唐七*是唐门天轧手套传人,身在暗器世家,却专修习破暗器之法,但是能破暗器,因为他了解天下暗器!他的名字叫七*,是因为他见到一个人的时候,脑海里就已经有了七种*死他的方法!
他的出手很简单,对着雷轰递出了一拳。
唐门号称暗器第一,毒药第二,身法第三。内功心法,拳术武功,刀枪剑棍,都算不得上乘。所以他的这一拳,自然不仅仅是拳。
雷轰也出了一拳,他的拳就不同了。雷家堡封刀挂剑之后,除了火药之外,练的就是这指法和拳法。雷门号称二指三拳,二指是号称“一指破苍山,二指断乾坤”的惊雷指和“断魂魄,截长生”的失神指,三拳指的是“拳未到,气先行”的无方拳,“凌厉如剑,繁复幻”的逍遥拳,以及“拳风三千里,一起江湖潮”的五雷天罡拳。
屋顶之上,雷千虎对着慕雨墨递出了一拳,拳风霸道,竟逼得那慕家四名年轻女子摔了出去,只有慕雨墨犹在拳风之下勉力抵抗,这就是至刚至猛的五雷天罡拳。当年雷千虎就是以此拳和幽冰长老连过三掌,以无比霸道的掌力震碎了幽冰的经脉。
而在屋内,雷轰递出一拳之后,只见上上下下皆是虚幻拳影,不比五雷天罡拳的威猛,反而是如花叶飘飞,煞是好看。
唐七*的拳忽然变了,他的拳遇到了雷轰的拳时,忽然打开了,以拳变掌,掌心有一点红光。
是唐门的暗器,亦是唐门的毒药:一点红。
若触到了这一点红,那么你的手掌就会像被扎了一针一般流淌出一粒血珠,鲜艳欲滴,美的像是一粒相思红豆。但是很快,那粒血珠就变成了黑色,然后倒流,血液逆行,最后整个人就炸裂开来,变成了一地污秽恶臭的黑水。这道又是暗器又是毒药的一点红,倒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当年天山派就曾有人中过这一点红,最后没有死,因为他看到那粒相思红豆般的血珠的那一刻,就将整个手臂砍了下来。
但是唐七*的掌触过了雷轰的拳,却如触过幻影,落了一个空。他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惊诧,雷轰冷笑道:“不要想看雷家堡,天下最了解你们姓唐的,就是我们!”雷轰挥出这逍遥拳,一共九道幻影,只有最后一记实拳。
一拳打出,打在了唐七*的面前。
但是在唐七*动身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动了,那就是唐煌。唐门外房如今的执掌者,他递出了一道暗器。
那张暗器像是一张纸,平平整整,红的艳人!
“是阎王帖!”温良惊呼道。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地府中有十殿阎王,唐门亦有十张阎王帖,只要被这阎王帖触到血肉,那么立刻瞬间帖碎,顺血流逆流,直攻心脉而去。
雷轰一掌挥出,以掌风将那迎面袭来的阎王帖打了回去。
唐玄伸手收回了那一张阎王帖后,一个转身,呼道:“帖,起!”只见双手一扬,五张鲜红的帖子飞在了他的身边。唐七*退到了他的身边,也呼道:“起!”又五张鲜红的阎王帖落在了唐七*的身边。
十殿阎王府,十张阎王帖。
“请你十殿轮番走,安能留魂在人间?”唐老太爷抽了一口烟,轻声吟道。
“跑!”温良惊呼。
雷轰摇头,忽然伸出了右手,冲着堂外大呼道:“徒儿,赐剑!”
声音之洪亮,传声一里之外。
马上就要赶到雷家堡的雷无桀等人顿时大惊。
唐莲惊叹道:“这位前辈功力好生深厚,竟能传声至此?”
“是师父?”雷无桀惊道,他背上的*怖剑此时震鸣不止,仿佛呼应着那一声呼喊,“莫非雷家堡已经被人所袭了?”
“*怖剑,来!”雷轰再呼。
那一柄*怖剑终于脱鞘而出,冲着雷家堡的方向直飞而去,声势迅猛,一柄红光划破长空,其声犹如仙鹤惊鸣!
唐玄和唐七*虽不知雷轰所言何意,但不敢再等,伸手击出了那十张阎王帖。两位唐门绝顶高手,十张阎王帖,退无可退,进无可进,只能是死能不能再死了。
却有一道红光袭入堂内。
唐老太爷放下了烟杆,微微皱起眉头。
那侍奉唐老太爷的年轻弟子倒是露出了一脸惊喜。
唐玄和唐七*的心中则是掠过了一丝惊惶。
那道红光落入了雷轰的手里,红光一闪,硬生生地将那十道阎王帖全部拦了下来。
雷轰出了一剑,雷轰相貌寻常,算不得英俊,但是这一剑,却美到了极致。红光妖娆,如那一袭红裙的倾国美人,在漫是花雨的舞台上,轻轻舞了一番。但是却又狠到了极致,美人的红裙之下是一把利刃,危险而可怖!
五大剑仙,孤剑仙的剑孤,雪月剑仙的剑美,道剑仙的剑,儒剑仙的剑雅,怒剑仙的剑霸。而这几乎就要跻身剑仙之列的雷轰,他的剑名*怖剑,因为他的剑――可怖!
165 半个剑仙
在马上,唐莲望向那一剑西去,喃喃道:“难道真的来晚了?”
萧瑟说道:“既然雷轰借剑一战,说明雷家堡早就有了防范。至于晚不晚,也不尽然,尽人事,听天命吧。”
“是啊,大师兄你不要那么沮丧。”司空千落也安慰道,“既然我们已经赶到了,那么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以我们几个人的能力,想要逆转这一场唐门以及暗*对雷家堡的狙*吗?”叶若依皱眉沉吟道。
众人心中一紧,若事情还没有发生,他们或许能提醒雷千虎予以应对,但事已至此,以他们几个年轻人的力量,能够扭转现在的局势吗?
“能不能,总要试一试才知道?”雷无桀笑了笑,一身红衣在马上飘扬,几个人片刻间已行到了雷家堡的门口,他转头望向萧瑟,“萧老板,你说是不是?”
“萧老板?”萧瑟破天荒地笑了笑,“我喜欢这称呼!”
“该死。怎么又是这两个人。”司空千落忽然勒马,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只见一袭黑衣,手中提着一柄细剑的苏暮雨,与手持长刀,裸露着上身的谢七刀正站在雷家堡的门口望着他们。
“看来雷门八骏并没能拦住他们。”叶若依低声道。
“暗河的家主,武功不比江湖一等世家的掌门要低。”萧瑟望着那二人,说道,“但雷门八骏的雷盾阵也并不弱,他们已经受伤了。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他们受伤了,却不是好事?”司空千落问道。
“就如同野兽受了伤,反而会激起它们的*性。而暗河,就是这样的野兽。”回答她的却是叶若依。
司空千落微微有些吃醋,她总不明白萧瑟说的话的意思,但是叶若依却似乎听得懂萧瑟的每一句话。
雷无桀策马向前,沉声道:“让开!”
“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啊。”谢七刀提起长刀。
“让开!”雷无桀高声怒喝,心剑瞬间脱鞘而出,直奔谢七刀而去。
“剑心诀?来的好!”谢七刀一刀挥出,将心剑打了回去。
“雷无桀不是这二人的对手,上前助他!”萧瑟喊道。
司空千落和唐莲立刻纵身一跃,冲着那二人袭去。
“暮雨,这小子用剑,就交给你了。剩下那两人,就我来对付吧。”谢七刀一个侧身,拦在了司空千落和唐莲面前,手中长刀猛地一挥,司空千落急忙用长枪一挡。刀剑相撞,谢七刀屹立不动,司空千落跌跌撞撞退了十余步,差点就摔倒在地。
“银月枪,哭断肠。据说司空长风有一个女儿,得了他的真传,想必是你了。”谢七刀望向司空千落。
“我阿爹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司空千落对其怒目而视,稳住了身形,又提枪冲了过去。
唐门屋顶之上,已与慕雨墨交手了几十个来回的雷千虎闻声,转头望去,喜道:“果然还是赶回来了?”
“你们来了几个乳臭未*小孩,我们来了两位家主,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慕雨墨冷笑道。
“当年雪月城百里东君、李寒衣、司空长风,雷门雷云鹤、雷轰,唐门唐怜月,他们被这个江湖传颂的时候,不也是这般大的少年?”雷千虎沉声道。
“他们能与百里东君当年相比?”慕雨墨不屑道。
“当百里东君打败叶鼎天之前,也没有人相信他能做到。”雷千虎一掌推出。
厅内,十张阎王帖被雷轰一剑打了回去。唐煌和唐七*伸出双袖,收回了那十张阎王帖,面色铁青,退到了唐老太爷身边。
唐老太爷笑道:“终于有幸见到这柄传说中的*怖剑了,当年你凭着这柄剑叱咤江湖的时候,姬若风曾评价你为半个剑仙,说你的剑术已有剑仙之姿,然而*怖剑却终是凡品。你以火药融合钢铁铸剑,算是另辟路,依我看,姬若风这一回可没说对。”
“唐老太爷谬赞了,姬若风说的并没有错,光以剑而言,我比不上任何一位剑仙。”雷轰猛地抬头,对唐老太爷怒视道,“但是论*人,连颜战天也不是我的对手!”他猛地挥剑,剑气直冲唐老太爷而去,一路掀起滚滚惊雷!
这就是真正的“平地一声雷”!
就算是雪月剑仙李寒衣使出,也没有这般的声势浩大!
因为只有用*怖剑,只有雷轰亲自出手,才是真正的“平地一声雷”!
这就是雷轰,虽然如今的他看上去颓唐的像是一个教先生,但他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脾气就和雷家堡的火药一般嚣张。当年的雷门四杰,性格各不相同。雷梦*心怀天下,一心想做要为国为民的英雄。雷云鹤放浪潇洒,想的是云游江湖,四海为家。雷千虎沉默寡言,虽然天资平平,但却比常人刻苦万倍。而雷无桀,则有行走江湖的四字准言――怒、狠、绝、裂。虽然隐居的这些年,他看上去有些懒散忘世,剑败李寒衣之手后,性格也变得沉稳起来。但是当他拿起*怖剑的时候,他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的他。
挡我者死!
犯我雷门者死!
唐老太爷忽然放下了烟杆,一步向前,挥出了一掌。
很少有人见过唐老太爷出手,是因为一个人如果地位高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很少需要自己动手。所以他的实力很久以前就是一个谜,是真正藏而不露的高手,还是随着身子的衰弱,比不上唐怜月这样的年轻人了。
但是他一掌就断去了雷轰的剑气。唐门不擅掌法,不擅内力,但是唐老太爷却硬生生地断去了那绝狠绝怒的一剑!
“阎王帖。”唐老太爷懒懒地唤了一声,五张阎王帖从唐煌手中飞出,五张阎王帖从唐七*袖中飞出,都落在了他的身边。
“请你十殿轮番走,安能留魂在人间?”唐老太爷拿起烟杆,又是慢悠悠地抽了一口,“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给我看好了!”
十张阎王帖,再度飞出!
166 千骑压城
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一向祥和美丽,四季都若春天般静美的雪月城,今日却不是很太平。声势如潮的马蹄声踏破了他的宁静,只见一名身穿金甲,身形彪悍的将军行在前列,身后整整有一千精骑整整齐齐地跟着。但声势虽然好大,队列却井然有序,踏马而过,却没有伤到路人一分一毫。
“这是北离的军队,怎么赶到这雪月城里来了?”有人诧异道。
“莫不是雪月城得罪了北离皇帝,派人来剿灭了?”边上有人回道。
“怎么可能?雪月城向来不会插手这些琐事,更何况,剿灭雪月城可不是什么小事?别看这有一千骑兵,不够大城主一个人打的!”有人傲然道。
“那三城主呢?”路边的酒摊上,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问道。
“三城主可能稍微差一些,不过打个八百也不是问题!”那人答道。
黑衣之人不免失笑,将手中长枪一挥,插在了路中央。
说话那人这才转过头去看他,只见那个人带着一个斗笠,分明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可是那杆乌金色的长枪却是再好认不过了。多嘴的那人吓了一跳,惊道:“三……三城主?”
司空长风拿下了斗笠,摇了摇头:“不是三城主,是差了一点的……三城主。”
那为首的金甲将军在长枪前停了下来,微微皱眉,身后一名将士怒喝道:“什么人!竟敢拦路!可知我们将军是何人?”
“中军大将军叶鹰啸嘛,认识的认识的。”司空长风笑道。
那叶鹰啸身为北离朝中军大将军,实际上的北离军伍第一人,倒是没有半分怒色,立刻翻身下马,走了几步坐到了司空长风的身边,低声道:“司空老弟,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我特地前来拜访,怎么拿了一杆枪拦在了这里?”
“你还不给我面子呢。”司空长风佯怒道,“你带着一千铁骑来踏我的城,是给我面子了?”
叶啸鹰伸手冲着小二喝道:“给个酒杯!”
小二自然听过叶啸鹰的这个名字,知道是个战场上*人不眨眼的主儿,吓得立刻找了个酒杯,哆哆嗦嗦地递了上去。
叶鹰啸拿过酒杯,随手拿过酒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后,一饮而尽后长呼了一口气,说道:“我从帝都千里赶来,带一千精骑前来拜城,那是礼数,是敬意,怎么的就成来踏你的城了?我好歹也是个中军大将军,出行不带个千儿八百的,不成礼数啊。”
“我呸!”司空长风这一声“呸”可是字正腔圆,唾沫飞溅。
叶鹰啸抹了一把脸,也不动怒:“你呸啥?”
“你说我呸啥?你又不是第一次来雪月城了,你就说你这一次来是干嘛?带那么多人,分明是不怀好意!”司空长风放下酒杯,瞪他。
北离朝中军叶字营,战场上以一敌百的精骑,此刻正列队站在路边,寸步不移。
而精骑等候的那两个人,一个北离军伍第一人,一个天下仅此一位的枪仙,却坐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对骂,倒像是两个地痞流氓一般。而事实上,十几年前,他们二人刚相遇的时候,的确是两个地痞流氓。
“那个,若依给我写了几封信……”叶鹰啸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臭丫头!没良心!”司空长风喝了一口酒,郁闷地说道,“我拼死拼活续着她的命,她倒好,泄露了我雪月城机密!”
“那个……所以说,那人真在雪月城中?”叶啸鹰凑过去,小声问道。
“是又如何?”司空长风挑眉问道。
“来人!”叶啸鹰怒喝。
“在!”一千精骑同时高声应和道。
“随我去踏破了这雪……”叶啸鹰作势就要站起来。
“反正现在已不在了。”司空长风幽幽地说了下去。
叶啸鹰急忙又坐了下来,赔笑道:“那现在在哪里了?”
“怎么?你也这么关心这个人?莫不是想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做个异性皇帝当当?”司空长风手轻轻敲着酒杯。
“你可莫胡说!”叶啸鹰怒道,“我这全是为了我家女儿,我家女儿说要我帮他,我就帮他!可跟我没关系!”
“哦?那你与女儿也有一年没见了,千里赶来这雪月城,怎么没问我半句话她的近况呢?”司空长风笑道。
“我女儿,交给你还不放心吗……”叶鹰啸哂笑道,“对了,那人现在究竟在何处?”
“在吃一顿饭。”司空长风答道。
“什么饭?”叶鹰啸问道。
“一顿不是寻常人能吃到的饭,需要是江湖上能被叫上一句英雄,才能吃的饭。”司空长风又喝了一口酒。
“雷家堡!”叶鹰啸惊得站了起来,“他去了雷家堡。”
“你听到雷家堡那么惊讶做什么?”司空长风不解。
“这天下哪里我都不怕,我就怕这雷家堡。”叶鹰啸挠头,“毕竟那是雷哥他老家。全天下我谁都不服,就服雷哥,现在雷哥不在了,我总不能去踏他的老家吧……”
此时,忽然一声马嘶传来,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身上背着挂着插着足足有七柄剑的少年向着这边赶来。
“明轩?”司空长风愣道。
那落明轩一个纵身,从马上跃起,落在了司空长风的面前:“三城主!”
“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千落呢?”司空长风问道。
“千落师姐不肯与弟子同回,也向那雷家堡去了。”落明轩答道。
“我猜也是这样。不过你这身装束是怎么回事?剑心冢李素王那老前辈这么大方?八成是还垂涎着你师父的美色吧?”司空长风笑着说道。
“师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落明轩难得地正色道,“唐门!唐门他背盟了!这次英雄宴上,他很可能会对雷家堡下手!”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司空长风皱眉道,“莫要胡说!”
“是真的,我们在途中遇到了唐莲师兄!他说唐怜月已被唐老太爷软禁,而我们也一路遭到暗河追*,唐门和暗河,很可能已经联手!”落明轩匆忙说道。
“混账!唐老太爷这老不死的,是疯了吗!”司空长风怒道,手中酒杯瞬间炸碎。
167 人屠啸鹰
看到司空长风瞬间暴怒,叶啸鹰心里却不由地开始偷笑,只要雪月城卷入了这场混斗之中,那么他就很有可能达到此行的目的。但是他的心思却被司空长风全部看在眼里,司空长风手一挥,长枪落回手中,他拿起使劲敲了敲桌子。
一千精骑同时拔刀,*气陡现。叶啸鹰的叶字营,都随他一般配双手大刀,在日光照射下,整整两千柄刀,明晃晃的有些刺眼。那些围观的城民们这才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整个北离,甚至全天下最可怕的军队,微微回屋内躲了起来。
司空长风却视若无睹,冲着叶啸鹰喊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心里在偷笑,开心了?得意了?以为我雪月城再也没办法独善其身,参与到你们这个破争斗里去了?”
叶啸鹰耸肩:“我可没这么想。要不,你随我一同去趟雷家堡,你带我去找那个人,我帮你把这件事情搞定?”
“你自己去。”司空长风皱眉。
“你女儿在那儿,你徒弟在那儿,你盟友在那儿,凭什么你不去,要我去?”叶啸鹰双手一摊,“这不合常理啊。”
“合常理,因为你女儿也在。”司空长风冷笑。
“什么!”叶啸鹰猛地一拍桌子,整张桌子顿时碎成了两半,“司空长风你说什么!我女儿不在你这雪月城,跑去雷家堡做什么?你疯了?”
“唐怜月那边传信来说能医好叶若依,就让唐莲将她带去了,我也派人传信给你了,谁知道你自己从天启城里跑出来了。现如今,应该是跟着唐莲一同前去雷家堡了吧?”司空长风转头问落明轩。
落明轩急忙答道:“的确,我们在中途遇到了唐师兄和叶姑娘。叶姑娘当时还身受重伤……”
“什么!叶啸鹰怒喝。
“别瞎叫!”司空长风无奈地扶额,“明轩,你把话说完。”
“但是经过萧师弟的治疗,还有那天启城的国师突然出现,叶姑娘的身体已经无碍了。”落明轩说了下去。
“齐天尘?”司空长风和叶啸鹰对视了一眼,神色间若有所思。
叶啸鹰开口问道:“国师后来还做了什么?”
“国师救下叶姑娘后,和我们说了一些话就走了,没有停留。”落明轩答道。
“和你们说了什么?”叶啸鹰急忙追问。
“说话的时候我不在场,但听萧师弟说,国师一路南行,应该是恰好路过那里,去南面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落明轩说道。
“能让国师走出天启,这件事怕是了不得。若依伤好之后呢?”叶啸鹰又问道。
“本想带她和千落师姐一同回雪月城的,但她们都执意要去那雷家堡,明轩没有拦住。”落明轩叹道。
“他妈的!”叶啸鹰站了起来,跑出几步翻身跨上了马,他在马上望着司空长风,说道,“司空老弟你在这里慢慢喝酒,老子不陪你唠嗑了。”
“要去雷家堡了?不怕了?”司空长风挑眉道。
“他妈的,要是知道谁敢欺负我闺女,我两刀砍死他!”叶啸鹰调转马头,“司空老弟,等我遇见了那个人,我也不同你讲什么情面了,直接掳回天启!”
“如果你有那个能耐。”司空长风也站了起来,抱拳弯腰道,“恭送大将军!”
“将军个屁。”叶啸鹰喝道,“全营列队,咱们改道,去雷家堡!”
“放心吧,此行你不会失望的。除了你女儿和那个你想见的人,你还会遇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少年。他姓雷。”司空长风笑道。
“废话,老子去雷家堡,当然都是姓雷的。”叶啸鹰不解。
“雷梦*的雷。”司空长风补充道。
“走!”叶啸鹰猛地一拍马屁股,再也不停留片刻。
落明轩望着他的背影,不解道:“这就是被称作人屠的北离大将军?怎么看着不太像?”
“哦?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像法了?”叶啸鹰问道。
“看他一开始在那里听我和师父谈话时的样子,还像是个有些城府的将军。后来忽然变状,骂街大喊的,又成了个乡野莽夫。”落明轩摇头。
“白衣战甲,玉树临风,谈笑间统领千军万马,那是雷梦*。金甲双刀,喜怒无常,说*人就*人,从军二十年从不言退,从不受降,这就是人屠子叶啸鹰。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司空长风双手束在身后,“他从来都是个乡野莽夫,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
“可这乡野莽夫,偏偏娶了个被列为天下四大美人之一的天仙。三城主当年不是羡慕的很么?”一个清脆的声响忽然响起,落明轩猛地转头,喜道:“师父!”
“乖徒儿回来了啊,看来这一趟没有白跑,骗了这么多好剑。”尹落霞冲着徒儿笑道。
“多亏师父的――美貌。”落明轩挠头。
“该是李素王那色老头又说什么怪的话了。”尹落霞叹了口气,走到了司空长风的身边,“人屠为了自己的女儿二话不说就跑去雷家堡了,你怎么的就是无动于衷了?”
“人屠家那丫头,风一吹就要折,我家丫头可不一样,谁遇到她不是谁倒霉么?更何况,英雄宴的事情,我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吗?虽然寒衣这一趟算是为了情而去的,但是顺便收拾个唐门也不是什么问题。”司空长风说道。
“哦?但是二城主出城后,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尹落霞忧道。
“没有消息传回来,这也算是寒衣的作风了。”司空长风皱眉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也的确是有些不安。”
“我跑一趟吧,雪月城还是需要留一位城主坐镇才是。”尹落霞望向落明轩,“徒儿,和为师一同去趟远门吧。”
“啊?徒儿这才刚回来,饭都还没吃一口呢?”落明轩欲哭无泪。
“哦?所以徒儿是要让为师一个弱女子自己上路了哦?”尹落霞嘴上说的凄婉,眼神却是狠厉的很,“要不我们赌一场?”
“徒儿这――马上就可以上路!”落明轩急忙改口道。
“那就劳烦仙子了。”司空长风点头道,“只是今日就已经是英雄宴了,我怕,们已经晚了。”
“总比在这里干等消息的好。”尹落霞打了个响哨,一匹白马应声而来,她翻身上马,“明轩,上路吧。”
“哦,好。”落明轩正欲跟上去,去被司空长风一把拉住。
司空长风一脸的认真,语重心长:“明轩,不要让你师父进赌坊。切记!切记!切记!”
168 天启钦天监
天启钦天监,星月阁。
一身白衣道袍迎风自舞,须发皆白眼神却澄澈如少年的国师手执拂尘站在阁顶,望着天空静静地发呆。
之前过去的许多个日夜,他就是这般望着天空,看着这满天星辰流转,观想着这个天下的过去未来。占卜国家大事的吉凶,这本就是钦天监的任务,但是齐天尘却有三不管。一,不算战事,所谓战事,皆为大凶,不必算。二,不求长生,所谓长生,都是魔道,不可求。三,不议朝政,所谓朝政,阴谋诡计,坏修行。这与寻常帝王的所求可谓大相径庭,但是明德帝却欣然接受了,据那些有幸见过国师的人说,没有人能拒绝国师的要求。
因为凡人,岂能忤逆仙人呢?
“监正。”有一个声音轻轻唤他。
齐天尘回过神来,转头望去,见是那钦天监新入的小道童,问道:“何事?”
“大监瑾宣公公求见。”道童恭恭敬敬地答道。
“倒是位稀客,请。”齐天尘笑道。
“可是在青云殿会见?”道童问道。
齐天尘摇头:“请大监来星月阁。”
“这儿?”道童愣道,星月阁乃是钦天监禁地,寻常人是不得进入的,但是既然国师都这么说了,他应了一声,便立刻下去了。
不久之后,一身紫衣蟒袍,满头白发披散下来的瑾宣公公就跟着那道童走了上来。瑾宣公公和齐天尘并称为天子驾边两大高手,但因为齐天尘的三不管准则,两个人的接触倒也不多。
“大监。”齐天尘转身,躬身行礼。
“国师。”瑾宣公公急忙还礼。
“大监今日竟有空来老道这里做客,真是难得。”齐天尘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给瑾宣公公倒了一杯茶,道,“请。”
瑾宣公公上前坐了下来,笑道:“朝中那么多达官显贵都来钦天监求国师一见而不得,瑾宣也怕吃个闭门羹,丢了颜面,所以迟迟不来。”
“大监说笑了。”齐天尘喝了一口茶。
“此处便是钦天监星月阁了吧?据说历代监正都在此处观星象,测天下大事。只是没想到白日里,监正也会坐在这里。”瑾宣公公说道。
“漫天星辰并不会随日夜变换而消失,白日里常人看不见星辰是因为日光挡住了它们微弱的光芒。但其实他们依旧在这里,日复一日,流转变幻。”齐天尘仰头说道。
“国师可看出什么来了?”瑾宣公公问道。
“明日会下雨。”齐天尘缓缓说道。
瑾宣公公愣了一下:“就这样?”
“后日还会继续下雨,刮西风。”齐天尘继续说道。
“嗯?”瑾宣公公等待了许久,齐天尘也没有再说话,“没有了?”
“三日后应该是晴日,却还不敢确定。”齐天尘喃喃道。
“国师。”瑾宣公公哑然失笑,“平日里一直以为国师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却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老道没有开玩笑。”齐天尘一本正经,“你不相信我说的?”
“瑾宣自然相信,只是国师很清楚,瑾宣问的不是明日的天气。”瑾宣摇头道,“我想问的是,这个王朝的明日。”
“王朝的明日,那是天道,天道不可妄言。”齐天尘摇头。
“为何?”瑾宣喝了一口茶。
“因为当你知道天道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发生改变了。所以天道,永远只能是一个可能性,而不是一个确定的答案。但是世人想听的,只是一个答案。因此大监想问的那个天道,它并不存在。”齐天尘转头,望向瑾宣,“大监,可以说明自己的来意了。”
瑾宣叹了口气:“我听说五日前陛下回都后第一时间就来了钦天监?”
“首先去了白王府,然后是赤王府,第三行才是我这钦天监。”齐天尘说道。
“但是却在钦天监待了两个时辰,而且我听过,陛下入钦天监的同时,金衣兰月侯就出城而去了。”瑾宣幽幽地说道。
“没错,不过大监的铺垫未免过多了。”齐天尘笑道。
“那瑾宣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今日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陛下忽然宣布,要立储君。”瑾宣公公望了一眼齐天尘,“不知国师可有听闻。”
“倒是刚刚听闻。不过今日在大监之前,有十三位客人前来求见,想必都是为了这件事。”齐天尘又慢慢地倒了一杯茶。
“按照北离律例,皇位的传承,会分为两个卷轴。一个给五大监,名达圣意。一个给钦天监,名传天道。两份卷轴上的名字一样时,储君之位才会被承认。但是圣上虽说要立储君,但是瑾宣并没有拿到那一道卷轴,心里有些不安,所以冒昧来求问国师,可知国师是否拿到了那份卷轴?”瑾宣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曾。”齐天尘答得干脆。
“那可曾问过国师?”瑾宣公公又问道。
“问过。”齐天尘并不多说一言。
“国师可给了自己的答案?”瑾宣公公沉声道。
“方才老道已经说过了,天道只是一个可能性。老道只能说出自己的意见,真正做决定的还是圣上。”齐天尘又喝了一口茶,“大监与老道不同,大监久处朝政,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圣上忽然宣布立储君,大监心中必定不安。老道倒也不吝啬,愿将我同圣上所说的话,告诉于你。”
瑾宣公公神色一喜:“多谢国师!”
“白可定国,赤可开疆,龙或在野,天下难安。”齐天尘缓缓说道。
瑾宣公公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瑾宣记下了。”
两个人忽然就沉默了,坐在星月阁上静静地一杯又一杯喝着茶,偶尔说起话来,也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瑾宣公公放下茶杯,站起来与齐天尘告辞,在他转身离去之时,齐天尘却又轻声唤住了他:“大监。”
“国师还有何事要告诫瑾宣?”瑾宣公公问道。
“大监心中有思量,老道知道,身处朝野,谁又能独善其身?不过,有一件事,大监一定得知道。”齐天尘正色道。
瑾宣公公心中一紧,急忙道:“国师请讲。”
“明日有大雨,出门记得带伞。老道没有骗你。”齐天尘缓缓说道。
瑾宣公公却没有笑,依然神色恭敬:“瑾宣记下了。”
169 君王之才
白王府。
萧崇正坐在庭前,阳光照射在他脸上。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玄同侍奉在一旁,也是沉默地坐着,并不言语。他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椅凳,一下,一下,不缓不急。
直到许久之后,一个匆匆的步伐打破了这片宁静。
七皇子萧景瑕。
“崇哥,瑾玉公公有消息传来!”萧景瑕大声呼道。
“说。”萧崇将手指抬起。
“今日散朝之后,一共十三位大臣前去拜会钦天监,但都被国师拒之门外,只有瑾宣大监前去的时候,国师见了他。事后瑾宣大监密会五大监,原来陛下过阵与国师商议过,并且国师还真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萧景瑕说道。
“什么意见?”萧崇神色平静。
“十六个字,与其说是意见,但从国师口中说出来,更像是一个箴言。”萧景瑕长呼了一口气,“白可定国,赤可开疆。龙或在野,天下难安!”
玄同愣了一下:“那这话对咱们是有利,还是有弊?”
“自然是有利!”萧景瑕喜道,“开疆之君那往往都是开国之君,后代君王以定天下为本。开疆只会引发战乱,民不聊生,对一个国家百害而无一利!”
“并不是。”萧崇轻轻摇头,“南诀一直对北离虎视眈眈,南诀新帝吴清欢去年登基,他是个好武之人,十年之内,两国必起战事。”
萧景瑕愣了一下:“那这话对咱们不利?”
“也不是。”萧崇还是摇头,“你刚刚说的话亦有几分道理,若开疆后不能定国,国家也会分崩离析。”
“崇哥,那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弊啊?”萧景瑕无奈道。
萧崇用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缓缓道:“今日,可是英雄宴的日子?”
“没错。唐门和暗河早就已经出发了,是成是败,都在今日!”萧景瑕答道。
萧崇一下一下地揉着脑袋,喃喃道:“龙或在野,天下难安。”
“白可定国,赤可开疆。龙或在野,天下难安。”一个外表羸弱的少年一边拉起了一张巨大的弓箭,一边问道,“国师只说了这十六个字?”
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站在他的身后,答道:“根据瑾言公公的传话,的确只有这十六个字。”
这里自然便是赤王府。
赤王萧羽手轻轻一放,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瞬间贯穿了靶心,他放下弓箭,笑道:“瑾言那家伙,别看整日低眉顺眼的,其实一肚子坏水。他说话,龙邪你可得留意着,藏一句,说一句,那是常事。”
“属下明白。”龙邪点头。
“不过这次立储君是大事,谅他也不敢胡言。龙邪,你说一下,这十六个字你如何理解?”萧羽问道。
“前八个字很好理解,白王萧崇是守国之君,大约是因为他性格沉稳,做事谨慎。赤王您是开疆之君,说明勇武可嘉,以后对阵南诀,需要王爷这样可做帅才的皇帝。但是后八个字,又是变数,有了后面八个字……”龙邪皱眉。
“好像前面八个字都白说了?”萧羽笑道。
龙邪垂头:“正是。”
“不仅前面八个字,其实十六个字都是白说。”萧羽耸肩,“这就是国师齐天尘的作风,他从不会说出确定的答案,只会让你自己去琢磨。所以这句话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只能看父皇,他自己怎么琢磨了。”
“王爷觉得陛下会怎样想?”龙邪问道。
“父皇不喜军伍,这话对我没好处,你看当年琅琊王军功累累,最后也没落得个好下场。但是要说定国之君,一个瞎子,凭什么去定国?”萧羽冷笑道,“父皇不是那种会冒险的人,除非我死了,不然皇帝的位置,轮不到萧崇。对了,我听说兰月侯单骑离城而去了?”
“是的,就在陛下回京后的那一天,据说是替陛下办事去了。”龙邪答道。
“金衣兰月侯,在这个天启也算是个人物。要想办法拉拢他。”萧羽微微皱眉。
“上个月送去的珠宝,倒都是收下了。”龙邪说道。
“但是我听说萧崇送的字画,他也照单全收了?”萧羽问道。
“是。”龙邪应道。
萧羽摇头:“这样的人最可怕,得找到他的软肋才行,你让岩森去查查他。对了,岩森呢?几日不曾见到他了。”
“岩森前几日收到百晓堂传话,如今整日坐在屋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龙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百晓堂?谁给他传的话?”萧羽惊讶道。
“据说是百晓堂的堂主。”龙邪垂头。
“姬若风?他还活着?不是说早就死了吗?”萧羽大惊,“带我去见岩森!”
钦天监。
星月阁。
齐天尘依旧坐在那里,望着那天空。如今天色渐沉,天上已有几颗星辰能够被依稀看到,他轻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茶。之后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齐天尘没有回头,唤道:“师弟?”
那却是一个颇为年轻的道士,剑眉星目,一番世家公子的模样,他垂头:“师兄在这里喝茶观星,可难为我们了。今日午时已拦走了那十三位贵客,但午后师兄见了瑾宣公公后,又涌来了几十个朝中要臣,恐怕今日之后,整个朝廷都要被我们钦天监得罪光了。”
“哈哈哈。他们既然见不到我,可以去见大监啊。”齐天尘笑道,“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他了。”
“他们倒是想,但是大监的府邸可不是寻常的人想拜见就能拜见的。不过既然瑾宣大监知道了,其他四位大监也应该知道了,而既然他们知道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最关心的那两位王爷也该知道了。这就是师兄你的目的吧。”年轻的道士走向前,站在了齐天尘的身边。
“对啊,既然他们那么想知道,就说个十六字的废话给他们听听吧。”齐天尘淡淡地说道。
“废话?”年轻的道士一愣。
“废话。”齐天尘笑了笑,“定什么国,开什么疆,真龙只有一条,天子只有一位。得胜的站在高台,其他人匍匐在台下,血流成河。一代又一代,一朝又一朝,星辰日夜变幻,朝代交迭更替,唯独这一件事从未变过。”
170 少年剑气盛
北离兴剑,有孤、道、儒、怒、雪月五大剑仙,亦有天水剑宗、孤影剑派、苍雷剑轩、云栖剑派、天剑阁这五大剑派,更有“风雪剑”沈静舟、“剑心有月”李心月这样近乎传说的剑客在江湖上接连涌现,剑谱上的十把名剑,更是每一把都堪称绝世。
但是有一柄剑已经到了大宗师境界,却与那剑仙之位无缘,在江湖上甚少有人提及,那柄剑更是无法和那十大名剑相提并论。这柄剑,在十二年前也曾横扫江湖,单人单剑曾与魔教右护法缠斗一天一夜不分胜负。
这柄剑名长虹。细剑长虹,必*之时利刃倾洒而下,恍若暮雨。以剑为名,暗河苏家家主,苏暮雨。
连续出剑十三次,都被轻易挡回来的雷无桀以剑抵地,道:“我记起来了,师父曾说起过你的剑。你是那暗河能同时操控十八柄剑的*手,师父说,天下剑术,若论技艺之精妙,你未必不及那五位剑仙。”
“你说错了。”苏暮雨轻轻摇头,“我握的不是剑,是凶器。”
“每柄剑都有自己的意义。”雷无桀笑道,“雷家堡、雪月城、剑心冢弟子雷无桀,正式向前辈问剑。”
“这家伙,年纪不大,拜的门派倒是一大串。”萧瑟冷哼道。
“他会是苏暮雨的对手吗?”叶若依问。
“苏暮雨十二年前就能与魔教右护法战成平手,境界在逍遥天境中都是绝顶水平,莫说是雷无桀,就算是他的师父雷轰、李寒衣与其对阵都占不了便宜。”萧瑟摇头,“以雷无桀如今刚入那自在地境的功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怎么办?”叶若依微微皱眉。
“不仅雷无桀不是苏暮雨的对手,另一边唐莲和千落联手,也敌不过成名数十载的谢七刀。三个年轻人,怎么可能敌得过两位堪称大宗师的高手?”萧瑟耸肩。
“不行。”叶若依眼中闪过一丝坚决,手轻轻一挥,揽过一缕绿叶,在她手掌中飞旋着。
“你很在意他?”萧瑟望了叶若依一眼。
叶若依愣了一下,摇头道:“我只是不想死在这里。”
“那个小子很在意你。”萧瑟转过头,望向剑气再起,一身红衣飞扬的雷无桀,“他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就已经飘走了。少年郎就是这样,容易动情,动情后便坚定如磐石,所以他们会拥有别人想象不到的力量。”
“我……”叶若依摇头,“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不敢奢求。”
“不,你不会死的。”萧瑟目光坚定,手轻轻地触过腰间的长棍,“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死的。”
叶若依转头,忽然看到萧瑟的眼神变了。
那是久违的澄亮、坚定、睥睨天下的眼神。
萧瑟一把握住了那根无极棍:“因为,我也还是个少年郎啊。”
“我半年前初入江湖,运气不错,见过*手月姬的束衣剑,沈静舟的风雪剑,姐姐的铁马冰河,外公的风雅四剑,你们暗河的巨剑腾空。”雷无桀一鼓作气,将火灼之术运至天火境,手中心剑震鸣不止,“今日再得见这一柄细剑长虹,也算是不枉这一遭了。”
苏暮雨摇头:“若我十多年前遇见你,我或许会与你畅谈一番,但很可惜。死吧。”
一袭黑衣瞬间闪动,雷无桀那一袭红衣也朝前奔去。
细剑长虹,名剑“心”,交错而过。
苏暮雨收剑,细长的剑身之上,留有一寸血迹。
雷无桀以剑抵地,笑着擦了擦手臂上的伤痕,朗声道:“再来!”
苏暮雨刚刚的那一剑,本是必*之剑,预想中本该是穿心而过,结果只是伤到了雷无桀的手臂,他转过身,点头称赞:“好。”
“我在想,什么样的事能让人变成一块寒冰一样呢?”雷无桀也转不过,身上热气腾腾,“晚辈雷无桀,再问第二剑!”
苏暮雨没有说话,持剑纵身向前,掠至雷无桀身前。长剑一挥,雷无桀提剑欲格,却被那如潮的剑气击得倒飞出去,身上一身热气摇摇欲坠,眼看那火灼之术几乎就被击破了。但他却依然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惨笑道:“好。晚辈雷无桀,再问第三剑!”
“这是最后一剑了。”苏暮雨沉声道。
“这一剑,我先出手!”雷无桀一跃而起,手中心剑长劈而下。
苏暮雨微微向后仰去,持剑向上一挡,他的长虹剑并不金贵,是年轻时自己从暗河的师范门下出师时自己打的一柄剑。暗河的很多*手都是这般,出师时打一柄属于自己的兵器,从此跟随在自己身边,至死不离。
心剑、长虹再度相撞,苏暮雨微微一挑,便将雷无桀手中之剑整个的击飞了出去。
刹那间,两个人的身影相错而过,都在那一刻注视了对方。苏暮雨的眼神依旧清冷残酷,仿佛世间之事都不在其牵挂之中。雷无桀的眼神依旧炙热闪亮,仿佛世间之事都不在其惧怕之中。
雷无桀忽然伸出了手,那柄心剑竟然飞了回来。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雷无桀忽然笑了,“这是我姐姐的止水剑法中的一式,名倦飞还,可还好听?”
苏暮雨猛地转身,将细剑长虹挡在了自己的胸前。那心剑猛地刺到了他的剑身之上,苏暮雨猛退,雷无桀一个侧身一把抓过了心剑,身上真气再度暴涨,一剑将苏暮雨向后逼退,那柄长虹剑瞬间寸寸断裂。
“这就是我的第三剑。”雷无桀朗声喝道。
“小子得意什么?若不是刚才雷门八骏坏了苏暮雨的十八剑阵,现在怕他早就是个死人了。”萧瑟虽然嘴上嘲讽着,但眼神中却有笑意,“不过刚刚那一剑,算是他出过的最妙的一剑了。”
苏暮雨却依然神色淡然,他微微后撤,手轻轻一扬,那些碎裂的剑身在他手中飞旋,他手指一弹,足足有十余枚剑身碎片冲着雷无桀急袭而去。
171 覆雨翻云
见那剑身碎片冲着自己急袭而来,雷无桀急忙举起心剑来格,却有一道碎片从他的手腕处擦过,他一吃痛,心剑竟脱手而出,他急忙伸手欲拿。却见苏暮雨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一脚将他踢了出去,随后足足有三枚剑身碎片击在了他的身上。苏暮雨立身,轻轻一旋手中之剑,说道:“这就是天下名剑位列第四的心剑?”
心剑震鸣不止,想要挣脱苏暮雨的手,却见苏暮雨用手轻轻拂过剑身,将那不安的震动生生镇压了下去。
雷无桀倒在地上,左右肩膀处都血流不止。
叶若依正欲向前相助,却被萧瑟伸手拦住:“还没有结束,再等等。”
话音刚落,雷无桀就挣扎地站了起来,望着苏暮雨手中的心剑,忽然怒喝道:“剑来!”
只见那被苏暮雨用真气压下的心剑再度惊鸣起来!
“剑来!”雷无桀再度怒喝。
那心剑竟在瞬间拖着苏暮雨往前行去!
“好剑,好剑客。”苏暮雨点头,忽然抬脚往里往地上一踩,身形终于止住,他将心剑立在面前,喝道:“止!”
心剑蓦地安静,雷无桀倒退一步,吐出一口鲜血。
“起!”苏暮雨猛地抬剑,一剑冲雷无桀刺去。
叶若依急忙转头望向萧瑟,萧瑟眉头紧皱,却依然没有说话。而雷无桀却突然往前行了一步,心剑一剑刺入了他的肩膀,却只进了一寸,便停住了。
苏暮雨抬头,轻声赞叹:“好。”
有双指夹住了这一柄心剑,一指破苍山,二指断乾坤,雷门惊雷指!
雷无桀又伸出左手对着苏暮雨伸出了一指,断魂魄,截长生,雷门失神指!
苏暮雨立刻撤剑猛退,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赞叹之意:“以你的年纪,在修习剑术、火灼术和无方拳的情况下,竟也精通雷家堡两门指法,殊为不易。”
“也只是练过,本来只懂些皮毛。”雷无桀已满身伤痕,却依然面带笑容,“这不是快死了吗?逼也得逼出来了。你要让我再出一指,那可做不到了。”
“既然那二指只是偶尔,那么你没有了手中之剑,还要继续战下去吗?”苏暮雨缓缓说道。
“如果我不战,你能放过我,放过我的朋友们吗?”雷无桀问道。
苏暮雨摇头,答得干脆:“不能。”
“那么这个问题就没有意义了。”雷无桀双袖一振,红衣飞扬,眼神中的红光再度被点燃,“来吧!我还有最后一点压箱底的功夫还没用,既然你要分生死,那么好!我就与你论一次生死。”
雷无桀双手握拳,做出了一个起手式,正是那少林寺七岁武僧也会打上几式的大罗汉拳。
苏暮雨右手轻挽一个剑花:“如君所愿。”
另一边,唐莲和司空千落两人合力一战谢七刀却依然久攻不下。唐莲和司空千落都已气喘吁吁,而已经年过六旬的谢七刀却依然呼吸平缓,持刀而立,他对着唐莲问道:“你是唐门弟子,为何不见你使用暗器?”
“我是唐门人,但亦是雪月城的弟子,这一次我为雪月城来,不为唐门。”唐莲握着指尖刃,紧紧盯着谢七刀。
“我猜到了,是硬气的少年。”谢七刀点头,“此次我和你们唐门合作,但是在我看来,他们不如你。只可惜我是*手,就算欣赏你,也要*了你。”
司空千落一振长枪,银光闪现:“废话少说!”
“你有一柄很不错的兵器。我曾经也有,是我自己打的一柄刀,用了整整四十年,修补了上百次。”谢七刀抬起了手中长刀,“可惜被人打断了,若我握着从前的那柄刀,你们已经是死人了。”
“大言不惭。”司空千落怒斥。
谢七刀却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道:“在我们这一行,有个说法。若跟随自己多年的兵器断了,那么命也就不久了。这次*了你们之后,我便退去这暗河谢家家主的位置,避世隐居。”
司空千落长枪指着谢七刀,不解道:“你这老头也真怪,你要退隐就退隐,要死就死,和我们说这些做什么?”
“是老头子我多言了。”谢七刀冷笑,“只因你们是我此生*的最后两个人,所以话就多了。”
“你如果*了我们,这一辈子就别想安生了!”司空千落怒道。
“你是想说,你们一个是枪仙之女,一个是酒仙之徒,若我*了你们,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必饶不了我?”谢七刀一步走向前,“我*了这么多年人,懂得了一个道理。只有当一个人害怕的时候,才会用别人来威胁对方。”
司空千落一愣,她自打出生起,最讨厌的就是“枪仙之女”这四个字,因为她认为自己完全可以不凭借父亲的荣光而闯荡江湖,她就是她,司空长风就是司空长风。但正如谢七刀所言,此刻她的确是怕了!她此刻多想司空长风就出现在这里,拦在她的身前,有那一杆枪在,天下间又有什么人伤得了她?
谢七刀已经一刀斩了过来,唐莲纵身一跃,手中指尖刃与刀相撞。
一个是三尺长刀,一个是寸许细刃!
谢七刀朗声长笑,手中刀劲一层又一层,如排山倒海般压下。唐莲被击得猛退,那指尖刃之上竟传出细细碎碎的破裂声,眼看再有片刻就支撑不住了,而那司空千落仍在发愣之中,他不由地猛喝:“千落!”
司空千落终于回过神来,脑海里的第一个反应是回头望了萧瑟一眼。
只见萧瑟此时正好也望着她。
叶若依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忽然说道:“是个很好的女孩。”
“是。”萧瑟答得干脆。
司空千落望着远处的萧瑟,心中暗道:如今父亲无法拦在我的身前,但我却可以拦在他的身前!
心中的恐惧在刹那间烟消云散,司空千落猛地握住银月枪的枪柄,怒吼一声,冲着那持刀逼得唐莲一路猛退的谢七刀刺去。
172 烂船还有三千钉
在司空千落递出那翻云覆雨的一枪之时,唐莲也同时递出了一拳,拳风如海潮,如巨浪,正是那酒仙百里东君所传的拳法海运!谢七刀猛地收刀,向后急退。
唐莲及时收拳,但司空千落的枪劲却收不住,直逼谢七刀而去。
谢七刀连挥三刀,泄去枪劲,稳稳地立住了身形,他说道:“天下枪劲,枪仙司空长风独占八分。我原本不信,但今日见到了你,便相信了。”
“算你有几分见识!”司空千落递出那一枪后,气息已经有些不稳,持枪的手微微颤抖,却依然语气咄咄。
忽见一声长鸣从远处传来,只见一只黄鹤破云而出,黄鹤之上坐着一个灰袍男子,神色间微有愠色,右边手臂空空荡荡,正是那在多年前与雷轰齐名的雷门翘楚雷云鹤。
“守阁长老?”唐莲和司空千落惊讶地转过头。
“师叔!”雷无桀喜道。
“是雷云鹤。”苏暮雨收剑,微微皱眉。
那正面临十张阎王帖冲天*机的雷轰听到那声鹤鸣,心中不由大喜,手中*怖剑红光乍现,竟一连挥出了十道剑气。
凛冽且锋锐,霸道而绝世!
这一次十道剑气并没有将那十道阎王帖给打了回去,而是硬生生地将他们斩断!
“看来已经不止是半个剑仙了。”一击不成的唐老太爷神色不变。
那挥出惊世骇俗的一剑挡下十道阎王帖的雷轰,猛地转头往屋外望去,长喝一声:“云鹤!”
“九天引雷,云中之鹤。”唐老太爷沉吟道,“没想到今日尽能见到昔日雷门四杰中的三位,看来要灭雷家堡,并不是件易事。”
雷轰直接一步跃到了院子中,朗声呼道:“云鹤!”
温良也急忙跟了出去:“这……雷门怎么还有骑鹤的,那不是道家真人做的事情吗?”
那雷云鹤座下仙鹤仰天长鸣,原本坐在鹤上的雷云鹤忽然站了起来,也喝道:“轰哥!”
“老爷子,这下有些不妙。”唐玄小声道,“暗河大家长和那苏家谢家家主一直没来,雷云鹤却来了,我们不占优势。”
“不,他们来了,就在附近。”唐老太爷轻声道。
站在屋顶对峙与雷千虎对峙的慕雨墨惊道:“是雷云鹤?”那将惊雷指修炼至极致,甚至还重现雷门九天引雷术的雷云鹤,论声势,当年不在百里东君等人之下,之后虽失踪多年,但不久前和赵玉真的一战后再度声名鹊起,若他来此处,那么如今的形势很可能发生巨大的变化。
“终于来了。”雷千虎淡淡地说道,随后手放在嘴边,轻轻咳嗽起来。
慕雨墨一眼望去,便看到了那留在拳上的血迹,她神色一变:“雷千虎,原来你的伤早已经深入血脉,你刚刚只是硬撑!”
“硬撑?”雷千虎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沉声道,“蜘蛛女,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慕雨墨一愣。
“破船还有三千钉!”雷千虎忽然双袖一振,那厚重的白虎皮裘竟也飞扬起来,他右手轻挥,满堂长风尽揽在手中,他左手轻扬,掌心之处似有那雷声轰鸣。正是那雷门最霸道的武功!
“五雷天罡拳。”慕雨墨双手之处寒光暴涨,冷笑道,“你与我霜玄掌已来回对了几十掌,又哪里讨去半分好处了?”
“你知五雷天罡拳,可知这天罡拳有九重境界,十二年前我与幽冰对决之时,才入那第七重――生*予夺。”雷千虎怒目圆瞪,“那你可想尝尝这第九重,灭天绝地!”
“第九重?雷门百年来都没有人到达过的境界?”慕雨墨一惊,步伐微微一撤。
“死吧!”雷千虎一拳递出,声势比刚才尤甚数倍!
慕雨墨提拳一挡,但适才与雷千虎对掌时不分胜负的霜玄掌,此时却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寒光瞬间被压下,她被一掌击飞了出去,浑身真气在瞬间泄去了七七八八,她吐出一口鲜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雷千虎纵身一跃,再起一掌。
“怜月。”慕雨墨轻声唤着这个名字。
“还想着那个唐门的人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想起,慕雨墨大惊,再度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男子的怀里,那男人面带银色面具,眼神阴冷。
“大家长。”慕雨墨轻声唤道。
大家长左手抱着慕雨墨,右手挥去,与那雷千虎硬生生地对了一掌。
一个掌心惊雷暗起,一个拳上隐有黑影缠绕。
两拳相震,只见雷千虎被击得向后猛退而去,跌到了院子中,踉踉跄跄地倒退了数步才稳住了身形。
“千虎!”雷轰向前扶住他。
雷千虎吐出一口黑血,脸色铁青:“阎魔掌!”
那大家长却也没讨得好,抱着慕雨墨向后一撤,踩在了屋顶上,却因雷千虎那五雷天罡拳余劲,而一步踏破了屋顶,摔进了厅内。他却神色不慌,轻抚双袖,挡去了那些砖瓦碎片。
“大家长终于是到了。”唐老太爷幽幽地抽了口烟。
大家长却没有理会他,只是似在自言自语:“若不是身负重伤,雷门这一代最强的应该是雷千虎,在雷轰和雷云鹤之上。”
“是雨墨低估他了。”慕雨墨从大家长的怀中走了下来,微微垂首。她是个无论何时说话都满是风情的人,但对着这位暗河掌权的大家长时,她却忽然收起了所有的妩媚。
“你已受了重伤,留在这里没有益处,带着慕家的人离开雷家堡。”大家长面无表情地说道,“接下来,这里交给我便是了。”
“是。”慕雨墨纵身一跃,再度飞上了屋顶。
“大家长对暗河的性命倒是看得很重,只是不知我那三位师叔,如今身在何处?”唐玄冷声问道。
“唐玄。”唐老太爷抽了口烟,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句。
唐玄住了嘴,脸色却依然阴冷。
“这件事情,想必事成之后,大家长自然会给我们一个交代。”唐老太爷缓缓说道。
大家长却没有看他,只是说道:“不必交代什么了,唐门三老对李寒衣用了暴雨梨花针,被赵玉真挡了回来,三个人死在了梨花针之下。不过最后依然有一枚梨花针伤了李寒衣,虽然没有*死她,但她此次应该不可能到这雷家堡。三老也算死有所值。”
“死有所值?”唐老太爷眯起眼睛,没有再说话。
大家长不再言语,慢慢地走到门外,对着雷千虎,忽然不明不明地说了一句。
“你该死了。”
173 英雄贵姓
雷千虎仿佛应大家长的言一般,瞬间呕出一口黑血,双膝一弯,跪倒在了地上。雷轰急忙去将他扶住,把了一下他的脉搏后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强行运了五雷天罡拳第九重。”雷千虎沉声说道。
雷轰惊道:“你疯了!那拳伤人伤己,你这身子怎可轻易就上那第九重?你可知这历代雷门家主练这五雷天罡拳,都入那第八重后便止境!就是因为这灭天绝地,灭的不仅天地,更是自己!”
“雷门生死存亡,管不得了。”雷千虎摇头。
“什么生死存亡,有我在,云鹤也回来了!”雷轰说道。
雷千虎勉力站了起来,停止了腰杆,说道:“可我是门主啊。”
那一直守在一旁的雷天痕已是老泪纵横:“门主!”
大家长伸出那双可怖的手掌,冷声道:“强撑又是何必,不如自行了断,死也死得舒服些。”
“阎魔掌。”雷轰皱着眉头望着大家长,“难怪我觉得千虎身子中有一股阴邪的真气。你竟练如此魔功?”随即又转头一把握住雷千虎的手,竟要立刻给他渡气!
“没有用的。”雷千虎一把抽回了手,“中了阎王掌,体内的真气就已经被打乱,最后经脉寸断而死。你给我渡气,也压不下那股邪气的。”
雷轰知道雷千虎说的是事实,愤怒地举剑对着大家长:“你该死!”
“我的确该死,但还不是现在。”大家长懒懒地说道,“但他快死了。”
此时,那只黄鹤已经落至了雷家堡之前。
骑在黄鹤上的雷云鹤远远便看到有人在门内门外缠斗,但近了才看清,门外那数人竟然是雪月城的众弟子。
“雷无桀?唐莲?”雷云鹤惑道,但随即他一转头,就看到了那持长剑与雷无桀对峙的男子,他们在许多年前曾见过。
“傀?”雷云鹤一愣,“暗河也来这英雄宴?”
“师叔,他们是与唐门联手,来找雷家堡麻烦的!”雷无桀急忙说道。
“暗河与唐门联手?”雷云鹤微微皱眉,“这样的组合,可不是要找麻烦那么简单,看来你们想要灭掉雷门?”
苏暮雨点头:“是。”
“就你们也想灭雷门?真当我雷云鹤死了?”雷云鹤冷笑,“唐门谁来了?唐玄?唐煌?总不会是唐怜月。”
“师叔,你进去看看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雷无桀说道。
“你们?以你们的武功,可不是这两个怪物的对手。你师父来还差不多。”雷云鹤说道。
雷无桀笑了笑:“是不是对手,总要试过才知道。师叔你就放心吧!”
“好!有我年轻时的傲气!不愧是雷门人!”雷云鹤朗声长笑,拍了拍那黄鹤的脑袋,“阿离,你先走。等我一会儿唤你。”说完后纵身一跃,跨过那高墙,落入了院中。
“想想里面大家长和慕雨墨对阵的角色,再看看面前的这些小毛孩。”谢七刀有些自嘲地笑笑,“可真有些沮丧啊。”
“现在是小毛孩,以后可不一定是。”苏暮雨一挥手中之剑,“时间拖得太久了,速战速决。”
那雷云鹤一个纵身落入院中,首先看到的是那戴面具的暗河大家长,不由一惊:“这怪物也出山了?”再望着后面那些人,心中更是大惊:“唐玄唐煌唐七*,还有――唐老太爷?你这老头子也是无聊,从我爷爷辈开始就和雷家堡过不去,都耗死了我雷门两代人了还不赶紧入土为安?”
“大胆!”唐玄怒喝。
“大什么胆!就你那点本事也敢在我面前喊!”雷云鹤瞪他,“给我提鞋都不配!”
“云鹤。”雷轰在边上唤他。
雷云鹤转头,望着雷轰和雷千虎,原本睥睨的眼神忽然柔软下来:“轰哥!千虎!多年未见了。”
“这几年,千虎一直在派人寻你。”雷轰说道。
“我知道,其实有几次已经找到雪月城来了,我都让司空长风给我避开了。”雷云鹤察觉到雷千虎神情有些不对,急忙问道,“千虎受伤了。”
“鹤哥!”雷千虎忽然伸手抱住了雷云鹤,眼泪夺眶而出。
“一大把年纪了哭什么,又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练功练不好就抱着我哭。”雷云鹤笑了笑,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试探千虎的真气,结果让他神色大变,“那寒毒竟已侵得这么深了?”
“这几年一直拿药吊着,千虎适才运了五雷天罡拳第九重,又中了阎魔掌。怕是……”雷轰在一旁轻声叹道。
雷千虎放开了眼,笑道:“此一生,我们兄弟三人能再次相聚是我最大的心愿。如今心愿已了,千虎没有遗憾了。”
“不过就是阎魔掌!以我和轰哥合力,还怕救不了你?”雷云鹤急道。
“来不及了。何况,现在并没有时间停下来疗伤。”雷千虎走上前一步,面向暗河大家长和唐门众人。
唐老太爷依旧吞吐着烟雾,却没有说话。
暗河大家长眼神阴冷,与雷千虎对视着。
“雷门总管雷天痕听令!”雷千虎猛喝一声。
“天痕在!”雷天痕擦去眼泪,跪倒在地。
“雷门第十九代门主雷千虎,今日为护雷家堡而战死!门主之位传于师兄雷轰!待驱敌之后,入雷门祠堂,行三响六震之礼后,任第二十代门主!”雷千虎长喝道。
“天痕遵命!”雷天痕也朗声应道。
“死。”大家长轻轻地吐出了这一个字。
瞬间,雷千虎身上数十处都炸裂开来,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他却依然屹立不倒,就那么站着,仿佛那些疼痛都感觉不到,最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已知无能为力的雷千虎和雷轰站在身后,沉默不语。
他们二人一身都在追求自己喜爱的事物,一个当年违背祖训练剑,几乎直达剑仙境,一个重现雷门九天引雷术,将一座青城山搅得鸡犬不宁,竟显少年英气。如今十余年过去了,他们一个依旧持剑,一个依然口出狂言,仿佛少年从未老去。
而雷千虎,他是不一样的。十几年前,他在雷门一拳一脚地练着武术,在哥哥们都离家而去的时候,只有他留下来,护住了整个雷家堡。后来他成了门主,但江湖上提起雷门,大家想到的都不是他。因为他不够特别,不够惊艳,甚至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连武功练的都是雷家堡两指三拳中最不好看的那一样。
最后,他死了。以雷门第十九代门主的身份死了。
若说雷轰和雷云鹤是那从未长大的少年,一生都在追求自己的江湖梦。那么雷千虎也是那赤心不改的英雄,这么多年守护着雷门,在家人们离家而去的时候,独自留下来守护着自己的家。
“此一生,我们兄弟三人能再次相聚是我最大的心愿。”在死前,他对自己的两个兄弟如是说。
雷云鹤忽然仰头,对着那天空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漫天乌云密云,惊雷滚滚。
“起!”雷云鹤怒喝一声,带着满腔的悲愤!
震耳欲聋,飞沙走石,天上一道惊天之响的雷声炸起!
174 雷门双子
听到那惊雷之声乍起,大家长眼神中却并无畏惧,反而满是惊喜:“这就是雷门的九天引雷!”
“说起来并不算是雷门的武功,与雷门雷盾阵虽然看上去相似,但其实这是道法。”唐老太爷放下了烟斗,神色严肃,“六十年前雷门曾有一位前辈入了道门,结合那道门术法创了这九天引雷术。我在年轻时见过那位前辈,雷云鹤这九天引雷,应是那前辈所传!”
“唐老太爷口中的前辈,怕是快有一百岁了吧。”大家长缓缓说道。
“落!”雷云鹤再呼一声,那九天惊雷一落而下,落在了他的手中。
“我以九天惊雷撼乾坤,一指破空九万里!”雷云鹤一步踏出,递出一指,指间惊雷滚滚!这才是趋于极致的雷门惊雷指!
“好!”大家长伸手,递出一记阎魔掌,与那惊雷指相撞后,竟被逼得连退三步。
“再退!”雷云鹤又递出一指。
大家长却眼露精光:“很好!”再度递出一掌。
又被逼退五步。
“老爷子!”唐玄低声道。
唐老太爷将手按在了腰间,却忽有一道红光剑气袭来,他微微一侧身躲了过去,却见那持*怖剑的雷轰正冷眼望着自己。
“雷家堡的家主死了,唐门的老太爷也该死了吧。”雷轰缓缓说道。
唐老太爷冷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另一边,雷云鹤已经递出了第三指。
大家长却立住了身,微微一笑,道:“我不退了。”
“你退。”他缓缓地出一掌,竟将那惊雷缭绕,声势浩瀚的惊雷指给挡了回去。
雷云鹤感觉指间真气猛地受阻,片刻后竟铺天盖地地反噬回来,一愣,急忙撤指,瞬间被逼退了十步之外。
大家长点头:“你很不错,可以来喂我的阎魔掌。”
雷云鹤愣了一下后冷笑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急切地想要灭雷家堡了。你的阎魔掌已经开始反噬了。”
“你说得对。”大家长望着手中那双黑纹遍布的手掌,“它需要新的养料了,本来我为它寻了一个绝佳的食物,但是被他逃走了,但是如果换成是你,我想它也会很满意的。”
“狂妄!”雷云鹤忽然纵身一跃,指间之处再度惊雷缭绕。他虽用指,但却当头砸下,竟是那仙人抚顶之势!
大家长这一次不敢硬接,侧身堪堪躲过,雷云鹤那一指之势未收,竟将一片平地击出了一个大坑出来。
另一边雷轰持*怖剑狂舞,剑气横流,击起一地飞沙走石,更将那正厅的门墙砸了个七零八落。雷天痕在一旁一边护住雷千虎的尸身,一边急道:“雷轰门主,那厅内还睡着武林各派来的客人,可务必小心!”
温家来的使者温良眼神放光,望着那一指接着一指满是逍遥少年意的雷云鹤以及那一剑接着一剑尽是霸气潇洒状的雷轰,喃喃道:“这就是雷门双子了。”
当年同时踏入江湖,让整座江湖都为之惊叹,与李寒衣、赵玉真、唐怜月等都可齐名的两位雷门少年,如今再度联手!战的是唐门唐老太爷,暗河大家长!这样的对决,几十年都难见一次。温良自然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半分!
“雷起!”那边雷云鹤再度高喝。
“雷落!”接着呼的尽是雷轰,只见那惊雷一跃而下,竟落在了*怖剑上,他将剑猛的一甩,一道惊雷竟冲着暗河大家长和那唐门众人逼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是人力所能做到的。”温良不住惊叹道。
“大家长!”唐老太爷怒喝一声,向前踏出一步,以一双手掌欲拦那风雷一剑!以人之力,挡得下这天之雷?
“在!”大家长却也应了一声,伸出手掌,却是一掌打在了唐老太爷的背上。
“这!”唐玄、唐煌、唐七*惊呼起来。
雷家堡外。
谢七刀持刀而立,面前散落了一地暗器的碎片,以及插着那把银色的长枪。唐莲和司空千落倒在他的十步之外,重重地喘着粗气,却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千落,我拖住他,你带着萧瑟和叶姑娘先跑。”唐莲喘着气,低声说道,“只是没想到,想来救雷家堡,却连雷家堡的门都没有踏进,真是令人沮丧啊。”
“师兄……”司空千落正欲说话,却觉胸口一痛,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别说逃跑,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另一侧。
苏暮雨和雷无桀相视而立。
苏暮雨手持心剑,右手衣袖已经整个粉碎了,有鲜血从胳膊上淌了下来,他点头赞道:“是一套好拳。”
“一个和尚教我的,金刚伏魔神通,虽然不知道这名字是不是瞎取的。”雷无桀笑了笑。
“如果不是在这里遇见,我不想*你。”苏暮雨摇头。
雷无桀耸肩:“只*我可不可以,放过我的朋友们?”
苏暮雨叹气:“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那位朋友的身份吗?这一次你们可以不死,甚至雷家堡也可以不灭,但他,一定要死。”
“那就没有办法了。”雷无桀怒喝一声,“萧瑟,带着他们先跑!这里,由我挡着!”
“火灼之术,业火境!”
红衣飞扬,那原本已经灭下去的火焰再度燃烧起来!连另一边的谢七刀都侧头望来,惑道:“这么年轻,就能入那逍遥天境?”
与雷无桀对阵多时,心知此时的他只是强弩之末的苏暮雨轻声叹道:“没有用的。”说罢后,他纵身一跃,持剑冲着雷无桀袭去。
雷无桀强行运起那火灼之术的至高境界,试图挡住这暗河二人片刻,但只觉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浑身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身形摇摇欲坠。虽突破了极限,勉强入了那逍遥天境,可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挡住苏暮雨这必*一剑。
“已经足够了。”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175 无极一棍
苏暮雨蓦然收了剑。
那刚刚举起刀的谢七刀也停住了手。
他们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们之所以与雷无桀唐莲等人在此纠缠了许久,就是在等这个人出手。他们听过很多关于这个人的事情,他们此行,也就是为了他而来。目的有二,一确认他的身份,二*了他。
眼前之人拿着一根长棍,长棍上竟画满了怪怪的符篆。他从雷无桀身边掠过,挡在了雷无桀的身前,逼退了苏暮雨,惊动了谢七刀。靠的仅是两个字――
霸气。
不仅是武林高手的霸气,更是王者睥睨天下的霸气!
萧瑟终于拿出了那根总是挂在腰间的长棍,那根长棍极长,棍尖之处是一块玉石,流淌着红色的血色之光,棍身上画满了符篆,像是要镇压着棍中所藏的魔鬼。
“无极棍。”谢七刀走到了苏暮雨的身边。
苏暮雨点头:“据说棍下亡魂众多,是极凶之棍,所以要以符篆封之。”
“以前总是你们挡在我面前,这一次,也换我护你们一次。”萧瑟握紧了长棍,抬起头,望向苏暮雨和谢七刀,话却是同雷无桀等人说的。
叶若依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她在心里惊呼: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这才是当年他认识的萧瑟!那个睥睨天下,任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萧瑟!
“萧瑟,可你!”司空千落急道。萧瑟连借他们内力都昏迷了多日,又怎么可能是这暗河两位家主的对手。
“不必担心。”萧瑟回头望了司空千落,笑着说道。
萧瑟很少笑,偶尔笑也多是嘲讽大于快乐,但是这一笑,却很温柔,像是午后的阳光般温暖,深夜的月光般柔美,像是清晨时绿叶上的露珠,晶莹而纯粹。
司空千落那个瞬间仿佛看呆了。
但是下一刻,萧瑟已经转过了头,眼神忽然变了。不再温柔,而变得凶戾,一身青衣飞扬,气势比起那强行运起火灼之术至高境界的雷无桀还要更胜一筹!
“萧瑟,你果然是个高手啊。”雷无桀终于倒在了地上,“不过你们这些高手,就不能早一点出场吗?一定要我走都走不动了再出来做英雄!”
“我也想早点做英雄啊。”萧瑟真气再涨,青衫狂舞,“如果不会死的话。”
唐莲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萧瑟,竟能直入那逍遥天境!”
萧瑟忽然将棍扬起,那长棍在空中像是一朵花一般的炸了开来。
一朵棍花,两朵棍花,三朵棍花!
闪成十朵百朵。
千朵万朵!
“你果然是萧……”谢七刀望着那棍花,喝道。
“是!我是!”不等谢七刀说完,萧瑟已率先答道,他同时一跃而起,冲着苏暮雨和谢七刀当头砸下。
苏暮雨瞳孔蓦然缩紧,一个旋身,刺出一剑,剑首处也竟是锋芒。
谢七刀全身肌肉虬结,抡起长刀,拼命一挥,刀身处也尽卷长风。
但不够,还不够。
不够抵挡住萧瑟的这一棍!
这一棍是灭天绝地的可怖,风华绝代的艳丽,以及无可抵挡的霸,还有那,无踪无迹的道。
一棍既出,无边际,无穷尽,是无终。
无极一棍!
苏暮雨猛退,心剑震鸣不止,竟要再度脱手而出。
谢七刀也退,握刀的手颤抖不止,他已经第二次嗅到那个味道了,上一次是接下那李寒衣那几入神游玄境的生死一剑时。死亡的味道,如此浓烈!
一棍收,萧瑟忽然停顿了一下,棍朝天,眼神望地,停顿的那片刻,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了。
在场的众人有种错觉,好若那天地沧海间,只剩下那一身青衣,一根长棍。
须臾混沌,万物凝滞,只见那长棍再度舞出一朵花来,花尖有光亮透出。
时间再度延展而开。
是那第二棍!
再次当头砸下!
“退!”苏暮雨猛喝。
“*!”谢七刀却是向前,持刀猛挥,他名谢七刀,因为*人,从不超过七刀。他的传说已经终止于李寒衣了,传说若要再起,需*一个更重要的人。眼前这个人是他的机会,他没有犹豫,挥出了自己的绝强之刀。
第七刀,*神。
一棍,如破云而出,携天地沧海之势!
一刀,若绝地扑*,有*神灭君之狠!
棍刀相交,瞬间之后,只见棍影,不见刀光!
一只手抓住了谢七刀的衣领,猛地将他向后拽去,一剑寒光破出,抵住了那棍尖。
若是寻常之剑,早已寸寸断裂。
可偏偏这柄剑名列天下第三――心剑。
却依然被那长棍逼得猛退。
退三步。
萧瑟近三步。
退六步!
萧瑟再近六步!
天下第一的轻功――乘风踏云步,天下第一的棍法――无极棍,世间有几人能挡得住?
“破!”谢七刀忽然怒喝一声,手中长刀瞬间裂成了七片,他又踏前一步,手一挥,七片刀身碎片向那长棍逼去。
既然一柄刀挡不住,那我用七柄。
不,九柄!
还有两拳,以拳为刃。
“落!”萧瑟长棍围绕着自己周身一旋,立住了身。
终于收棍。
七柄刀身碎片稳稳地插在了他的面前。
谢七刀和苏暮雨再退十步后立住了身,谢七刀两手衣袖粉碎,臂膀之处已是鲜血横流,他重重地喘着粗气,已然说不出话来了。他战李寒衣,碎了那柄跟随自己数十年的长刀,如今战萧瑟,又断了一柄,不论此战最后结果如何,从此江湖上都不会再有属于谢七刀的传说了。
而面前这个看似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竟能一棍就逼得暗河两位家长只有招架之力,就算他们之前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现在也终于再也不用怀疑了。能得百晓堂堂主姬若风真传,将无极之棍和乘风踏云步练到此等境界的,只有那个十七岁时就入那逍遥天境,被称为太子的唯一人选的六王子!
“果然,你就是永安王。”苏暮雨一身扶着谢七刀,一手持剑抵地,“萧楚河。”
萧瑟持棍静立,神色不改,冷眼望去:“又如何?”
176 承天之怒
萧楚河!
这三个字在在场众人心头都炸了开来。
明德帝继位那一年所生,第六王子萧楚河,师承担任天启四守护的白虎,据说十七岁时武力已达逍遥天境,乃是天赋之才,在朝政方面亦是屡屡受到明德帝赞叹,乃是朝野上下,几乎公认的储君人才。却在明德十六年琅琊王谋逆案中,为琅琊王声辩还被剥去爵位,流放青州。
然而,在明德十八年,明德帝又下了一道圣旨,免了他的不敬之罪,并且封其为永安王,召其入京。从来没有一个人被流放后,能这么快的得到赦免,甚至还立刻收到了这番荣耀。可见,明德帝对这位王子是多么的珍视!然而,萧楚河却并未复命,其后两年依然不知所踪。
但这个名字对于在场众人却远不止于此。
雷无桀惊得从地上爬了起来:“萧楚河!萧瑟,你竟然是萧楚河!”
“原来,师父要我等的人,竟然真的是你!”唐莲心中也是大惊。
他们二人一人是昔日天启青龙使李心月之子,从母亲手中接过了青龙令,一人则是天启玄武使唐怜月之徒,从小就被其作为玄武传人来培养,虽然之前二人心中有过一些猜疑,但是真的听到萧瑟的身份是萧楚河的时候,他们心中依然震惊不已。
原来他们早已经开始执行自己的身份了!
苏暮雨望着萧瑟,忽然道:“消息不对。”
“哦?哪里不对?”萧瑟握着棍的时候,身上那股慵懒之气全然消散,气势咄咄!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你的经脉已经毁了。”苏暮雨手猛地一挥,将那柄蠢蠢欲动的心剑再度压制了下去,“更何况,就算你经脉未毁,你当年的修为也没有此番境界。”
萧瑟冷笑:“输得很不甘心?”
“我们二人刚经历一番大战,又与雷门、雪月城交锋两次,兵器皆被毁,实力不如自身的六成。你小子得了便宜,又怎配如此嚣张?”谢七刀怒道。
“败者才找理由,胜者只看结果。谢家老爷子,你老了。”萧瑟又举起那根无极棍。
“谢叔,你退后。”苏暮雨沉声说道。
“暮雨。”谢七刀皱眉,“可是也看不起我这老头子了?”
“你长刀被毁,双拳也受了伤,不可再强行运功。”苏暮雨将心剑竖起,“而我还有一剑,这是我的最后一剑。”
“我以此剑,屠真龙!”
“落!”萧瑟的棍尖再度舞出无数棍花,虚虚晃晃,不可名状,那棍身处有惊鸣缭绕,仿佛棍中镇压着的恶魂们就要破棍而出。
只有见过无极棍的人能知道,它为什么能叫无极。在道家至上之《道德经》中,无极是道的终极性,指的是一种无前无后,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无边无际而又无穷无尽。是一种虚无缥缈,无穷无尽的混沌!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它的感觉,那么就是空。
一切皆空。
仿佛身还在,魂已死。
苏暮雨面对的就是这个感觉,可是偏偏他不怕。他曾是暗河直隶大家长的*手团首领傀,那种活死人的感觉,他很熟悉。当他握住剑的每一刻,体会到的就是这样的空。
他不惧。
他反击。
一剑破空而出!
苏暮雨自八岁拜入暗河苏家大师范座下,至今习剑二十三年,却从未以修成顶尖剑术为目的。从他入门第一天起,师范就说过:你练的不是剑,而是*人术。江湖上有些附庸风雅的人将剑称为“百兵之君”,但其实所谓剑,生而为*,只是凶器罢了。
但苏暮雨却一直藏着一剑,那一剑是他八岁入门前所修习的剑,剑名春雨。剑势如雨,斩不断,拦不下,细绵而纠葛。他终于刺出了那一剑,不再凛冽,不再肃*,而是称得上一分美的一剑。
一人持棍,一人执剑,擦身而过。
苏暮雨轻轻一旋心剑,以剑抵地,赞道:“无极棍,却是精妙无比。”
萧瑟默然不语,将棍扛在了肩膀上,青衫的肩膀处开始出现一道裂痕,最后整个左半边的衣袖都滑落在了地上,他微微皱眉:“春雨剑法?”
这一遭,两人却是战平了。
只是片刻之后,苏暮雨忽然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心剑!”倒在地上看到这一幕的雷无桀忽然高喝一声,那心剑应声脱出苏暮雨的掌中,再度回到了他的身边。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谢七刀之前就受伤了,在来雷家堡之前,你们去找了谁?”萧瑟沉声道,“为何那雪月剑仙李寒衣至今也未到雷家堡?”
众人心中均是一惊,这才想起那李寒衣与雷无桀之前也有过约定,今日,那绝世的剑仙也应该到场才对!可是堂堂剑仙,怎么可能会毁约呢?莫非是这暗河的二人在中途截*了她?不然什么人能拦得住雪月剑仙,又有什么人能伤得了暗河两位家主?
“姐姐她!”雷无桀惊道,“不可能,姐姐剑法绝世,不可能的!”
苏暮雨点头:“你很聪明。”
萧瑟垂头,喝道:“说!”
“去黄泉路上寻答案吧!”忽然,一个狠戾的声音在萧瑟背后响起,他急忙转过头,只见那浑身浴血的谢七刀已经一拳攻了过来。
萧瑟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一拳,如此充满死意的一拳!谢七刀要*的是萧瑟,但是在他挥出这一拳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这一拳,带着暗河谢家家主,锤炼五十余年的修为!
萧瑟拿起无极棍欲挡,却依然被一拳打得远远地飞了出去。
“萧瑟!”叶若依急忙掠了过去,接住了那被击飞的萧瑟,一路向后滑了三十余步后才终于止身。可见这最后一拳的威势是多么的惊人。
谢七刀收拳,站在原地,喃喃道:“谢七刀,此生共*三百二十三人,按北离律例,当凌迟而死。然,可死,不退!”
说完后,他仍然睁着眼睛,直挺挺地站着,只是那具身体再也没有动弹半分。
177 断风一枪
雷家堡三里之外,一袭白衣僧袍的无心,和背着金色巨刀的冥侯正急速地奔行着,他们一路和怒剑仙边战边逃,好不容易靠谢宣和李寒衣甩开了颜战天后,连夜奔赴雷家堡。
“紧赶慢赶还是慢了半日。”无心叹了口气,“萧瑟,雷无桀,唐莲。你们可别死了啊,我可是从天外天赶到这里来的,这一路有多艰辛你们可知道啊!”
旁边的冥侯面对无心的絮絮叨叨依然沉默不语,无心随即笑了笑,自我安慰道:“不过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冥侯,等见到那个人,你的病就可以好了。到时候就知道到底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冥侯眼睛依然望着前方,脚下步伐不停,仿佛无心讲的并不是他的事情。
无心纵身一跃,一身白衣僧袍在空中飞扬,他忽然朝天大喝一声:“我回来了!”
声音飞扬到三里之外,众人心中都是一惊!
那是一个多么年轻的声音,可是这声音里蕴含着的那股内力,却不该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
萧瑟摔倒在了叶若依的怀里,无极棍掉落在一边,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来了,有救了。”
正好躺在他们二人边上的雷无桀叹了口气:“你难得拿出点高手风范,不能从一而终吗?每次都要那和尚来救,也太没有出息了。”
“不管了,我打不动了。”萧瑟忽然扭过头,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吐了出来。
“萧瑟,你没事吧。”雷无桀吓了一跳,想要站起来,可无奈才直起了腰,又一阵吃痛摔了下去。
“萧瑟!”叶若依一把握住了萧瑟的脉搏,惊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脉象?”她病了这么多年,自己都早已经成了半个医生,但是她却从来没见过萧瑟这么乱的脉象,仿佛浑身的真气都在身体里打起了架,随时都有可能暴毙。
“别摸了,那边敌人还没倒下呢。”萧瑟苦笑,“你这一副样子,谁都知道我撑不住了,这下想把他吓唬走也不可能了。”
雷无桀摇头:“不行!撑住!撑到那和尚来,就没问题了!”
“你不是才说老是指望那个和尚很丢人吗?”萧瑟一边呕血,一边不忘讥讽雷无桀。
“大哥,我没想到你真打不动了啊!”雷无桀无奈道。
苏暮雨默然地走到了谢七刀的身边,用手轻轻抚上了他依旧瞪着的眼睛,随即望向萧瑟。苏暮雨的手上已经没有剑了,他手轻轻一旋,双手一拉,仿佛在手中拉开了一条难以看清的丝线。
“刀丝!”叶若依惊道。
暗河刀丝,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之一,只有刃,没有身,它切开的伤口就像割蜡一般,平整毫无卷口。这就是苏暮雨最后的兵器了。
他一步一步地往萧瑟那边走去,他的气力也不多了,但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能拦住他。叶若依忽然将萧瑟放了下来。
“不可!”萧瑟喝道。
叶若依摇了摇头:“没有办法的。现在你也拦不住我了。”
萧瑟伸手拉住了叶若依的衣袖:“你会死的!”
叶若依轻轻拂去了他的手:“总比我们全部都死要好。”她转过身,向前三步,挡在了雷无桀和萧瑟的面前,一身绿色长裙在风中飞扬,她轻呼一声:“起!”
满地落叶顿时飞扬起来,但她立刻就停住了手,因为在她面前,另一个人拦在了那里。
身形魁梧,一身黑衣,雪月城大弟子唐莲。
“因为你们喊我一声大师兄。”唐莲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摔倒,“所以,在我死之前,你们一个也不能死!”
“大师兄!”雷无桀热泪盈眶。
“呸!”一个字正腔圆的声音打断了雷无桀的感动,只见一杆银色长枪拦在了最前面,一身血污的司空千落神色倔强,望着苏暮雨,“想过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千落师妹!”唐莲惊道,“你快退下!三师尊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若死在了这里,我怎么和三师尊交代。”
司空千落转过身,摇头:“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世上也只有一个唐莲,一个萧瑟,一个雷无桀。我们都是一样的。而且,这种时候,不能输!”
“不能输?”唐莲一愣。
“是的,不能输!不能在萧瑟面前输给那叶姑娘!”司空千落转回身去,银枪用力舞出一道枪花后脱手而出在空中转了一圈后重重地落在了她的面前。她望着苏暮雨,恶狠狠地说道,“姓苏的,来吧!”
“这是?”唐莲愣了一下。
“枪仙所传,断风一枪!”司空千落忽然闭上了眼睛。
苏暮雨加快了步伐,猛地向前奔出几步后,忽然纵身一跃,试图直接越过司空千落等人直取萧瑟的头颅,手中那几近透明的刀丝在日光的照射下闪过一道阴冷的银光。
司空千落依然闭着眼睛,脑海里回想起当年司空长风对他所说的话。
“枪是活的,天下任何兵器也都是活的,它能与它的主人心意相通,也能连同这天地万物。你爹爹名司空长风,所以我的枪,能借风。”司空长风轻甩手中的暗红色长枪,缓缓说道。
“阿爹你又吹牛。”司空千落笑道,“你上次还说自己千杯不醉呢。”
“风是世间最虚无缥缈的事物,春风配细雨,温柔且缠绵,夏日有凉风,清澈而舒缓,秋风随落叶,萧瑟又怅凉,寒冬大风袭,凛冽如刀割。”司空长风闭上了眼睛,“风可以很温和,然而也可以凛冽如刀割!”
“你看好了!”回忆里的司空长风一把握住了枪柄。
现实中的司空千落也一把握住了枪柄,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举起长枪朝天一挥,卷起那一片长风,凛冽如千刀万剑同时刺出!
这是司空千落挥出过最强绝的一枪,这一枪,已有自在地境之势!
这一枪之势瞬间染红了苏暮雨的半边衣襟,但是他的身形却没有停!
依然直逼萧瑟而去!
178 万树飞花
雷家堡内。
暗河大家长一掌打在了唐老太爷的背上,唐老太爷的长袍被真气灌满,瞬间鼓了起来。
唐玄等人先是一惊,后来才恍然大悟,大家长这一掌不是真要打唐老太爷,而是将自己的功力与唐老太爷的合二为一,这才挡得住那风雷一剑。
不仅挡住了,甚至还逼得雷云鹤和雷轰连连后退。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内力?”雷轰惊道。
“这是?”雷云鹤望向唐老太爷,惊道。
只见唐老太爷轻轻吸了一口长气,整个人都开始发生了变化,他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瞬间挺得笔直,身上的关节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整个人身上的肌肉都虬结起来,转眼之间,身形要高大威猛了许多。
“鹤哥,这唐门还有这般返老还童的功夫吗?”雷轰问道。
雷云鹤摇头:“这不是什么返老还童。只不过唐老太爷将毕生功力同时散出,看来他是要拼死一搏了。”
“唐老太爷的毕生功力?”雷轰一愣。
“是的,足足六十多年的内力。”雷云鹤皱眉,“不好打了。”
身上连续发出一系列惊人变化的唐老太爷,却忽然住了身,他的瞳孔变得空洞起来,似乎望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老太爷,唐门最厉害的暗器手法是什么?”灵气十足的少年仰起头问他。
“自然是万树飞花。那时候漫天暗器如雨而淋,根本无处可躲。”唐老太爷摸着他的头,微微笑着,“怜月你不是已经学会了吗?”
“可我十六岁就学会了这万树飞花,以后不是没有半点精进了吗?”少年摇头。
“那你想如何?”唐老太爷问道。
“我想以天下万物为暗器,以自己为暗器。”少年傲然说道,“届时我就是唐门百年来的第一人了!”
“好,是我唐门人该说的话。”唐老太爷笑道。
可惜我唐轩策活了六十多年,依然还停留在那万树飞花的境界。实在不如你啊,怜月。
不过,若我今日死在这里,怜月,唐门还请拜托你了。
唐老太爷的瞳孔重新一点一点地凝聚起来了,他挥了挥衣袖,抬手,轻喝:“起!”
阎王帖、龙须针、朱颜小剑、菩萨血、铁蒺藜、追命轮、梅花镖、透骨钉……数不清的暗器从他的衣袖里飞出,停落在了他的面前。
“万树飞花?”手依然轻轻贴在唐老太爷背上的大家长幽幽地说道。
这自然是万树飞花,不仅唐玄等唐门人,就连雷轰雷云鹤都认得,但是他们都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万树飞花。怎么能!怎么可以同时飞出这么多的暗器!这真的是人能够做到的吗?
“死!”唐老太爷猛地怒喝,所有的暗器朝天飞起,又如瀑布般冲着雷轰和雷云鹤倾泻而下。
“落!”雷云鹤又是引下一道惊雷,双指破空而出,势若雷霆万钧。
雷轰也猛挥手中*怖剑,剑气横流,如火势燎原。
他们都已经用出了自己最强的一式!
然而,这足够吗?
这,能挡得住那唐老太爷倾注毕生功力的一式万树飞花吗?
犹未足够!
雷轰和雷云鹤边战边退,那边唐老太爷却又呼了一声:“借!”
只见唐玄、唐煌、唐七*袖中所藏的暗器也被他一股脑儿地借了出来。
“死!”唐老太爷手猛地往下一压,又是一记万树飞花!
雷云鹤和雷轰此时在脑海里想了无数可能阻挡的方法,但没有一种能够全身而退,而在暗河大家长仍毫发无伤的情况下,不能全身而退,等于死!
“疾!”却忽有一声惊啸传来。
那声音只晚于无心那一声怒吼片刻。
无心猛地转头:“这么快就已经赶上了!”
只见一道紫影此时已经从他身边掠过,自无心炼成那佛法六通之神足通之后,第一次见到有人的身形能够比自己快上如此之多。只是那道紫影之后,又是两道身影从他身边掠过,快到根本无法看清身影。
“这也太快了!”无心惊叹,“这就是剑仙的境界?”
无心不知道的是,从他身边掠过的这三人,一个原本就已绝世,如今功力更是暴涨,而另外两人,则是被激起了全部的力量,势要和那紫影争个高下。
“疾!”又是一声惊啸,那紫影却已经赶到了雷无桀等人身边。
众人在那个瞬间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好冷的一股气息,但是又是那么的令人感到熟悉!
那快到得手的苏暮雨被那道紫影伸手一击,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那道紫影却依然不停留,直奔雷家堡而去,手中两柄长剑猛挥,寒气与红光纵横四射!
“疾!”第三声惊啸响起,那道紫影落在了雷家堡的墙头,她手中长剑指下,声音威严:“止!”
只见那些原本疾飞着的暗器身上瞬间染上了一层寒霜,动作停滞,纷纷摔落在了地上。躲过一劫的雷轰和雷云鹤急忙转头,朝上方望去。
“李寒衣?”雷云鹤一惊。
“她……来了。”雷轰轻声说道。
但这绝不是他们所认识的李寒衣,那一袭白衣,一柄铁马冰河,的确是货真价实地李寒衣。可是手中那柄闪着红光的桃木剑,以及那一头紫发,和那暴戾的眼神,却不是他们所知道的李寒衣。
走火入魔。他们心中一惊。
“苏昌河!”李寒衣直接掠过那雷门和唐门众人,望向大家长。
“神智倒没有彻底迷失,竟认得我是谁?”大家长冷笑。
李寒衣手中一柄铁马冰河剑,一柄桃花剑,一寒一暖,剑意都在瞬间暴涨,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了你!”
另外两道身影也在此时落到了墙上。
“终于是追上了。”背着箱,满头是汗的儒剑仙谢宣重重地喘着粗气。
“不仅我们追上了。”脸上满是剑痕的怒剑仙颜战天幽幽地说道,“她也追到她该追的人了。”
谢宣闻言向下望去,一惊:“这下惨了。”
“死吧。”李寒衣纵身一跃,双剑朝下劈去。
179 阎魔灭世
李寒衣双剑齐出,威力比起那雷门双子合力的风雷一剑还要势不可挡,唐老太爷那连续两招万树飞花已经使出了最后的*招,此刻只能勉强运起全部内力,以双掌抵挡李寒衣的剑气。
“颜战天!”唐老太爷怒喝一声。怒剑仙本是这次*局中的重要角色之一,却一直迟迟未曾出现,然而此刻却忽然现身,若想挡住李寒衣,只有寄希望于他能够出手。
颜战天手轻轻按住了背上那柄破军剑,谢宣却从箱里拔出了万卷,幽幽地说道:“我的确邀你一同压制住走火入魔的李寒衣,但却不是现在。你此刻若动手,我就不得不和你较量一番了。”
“你挡得住我?”颜战天沉声道。
谢宣手中长剑一挥:“君可试之。”
怒剑仙颜战天*人无数,曾以一人敌万人,*退南诀军队整整两千人,*得整个军队寒了心破了胆,发了疯一样的败退。而儒剑仙谢宣,却与他正好相反,他一人也未曾*过。但是他曾一人一剑一箱,拦在太常山下,挡住了当年魔教两大护法和三百教徒,正是他为百里东君创造了和叶鼎天一战定天下的机会。
这两个人若真要试剑,孰胜孰败,想必整个江湖都会感兴趣。
颜战天的手依然握在破军剑的剑柄处,谢宣也依旧横剑而立,两人就这样对视地站着,谁都没有拔剑的意思,也谁都没有让路的意思。
“苏昌河,躲在一个老人家的背后,可真符合你的性格。”李寒衣一边挥剑,一边讥讽道。
明知李寒衣是来寻暗河大家长报仇的,唐老太爷自然不会替他去挡这个煞神,只是那张贴在自己身上的手掌却死死地黏住了自己,他试图挣脱开却依然不得。
大家长冷笑道:“老爷子想弃我而去吗?”
唐老太爷皱眉道:“即便我们二人此刻合力,也挡不住这李寒衣片刻,不如就此退去!”
“退去?老太爷你错了,暗河与唐门都没退路了,往后一退就是万丈深渊。”大家长阴狠地说道,“唯一能做的就是*掉所有挡路的人,李寒衣走火入魔不足为惧,你只要激起她的*性,*性越狠,她就死得越快!”
大家长手掌微微用力,只见唐老太爷身上的真气猛地暴涨,竟再次拦下了李寒衣接连的三剑。
“轰弟。”雷云鹤眉头紧皱,“李寒衣虽然功力大涨,但走火入魔,如同饮鸩止渴,这样的剑气若再运上一炷香的时间,势必经脉寸断而死!”
雷轰握紧了手中的*怖剑,紧紧地盯着李寒衣。
另一边,唐门那三人的脸色却阴晴不定。
唐玄低声道:“再这样下去,怕老太爷会支撑不住了。”
唐煌紧紧地盯着大家长的手掌,一颗火石落在了他的手上,那是他自创的暗器――炫煌,也是唯一没有被老太爷借走的暗器:“静观其变,随时准备出手,带走老太爷,突围出去。”
温良却眼睛越瞪越大了:“这就是剑仙了?天呐,老听老头子说五大剑仙多么了得,可这也太了不得了吧?”
“老太爷,可要撑住了!”大家长又是猛地往唐老太爷背上拍了一掌。
唐老太爷吐出一口鲜血,同时双掌齐挥,暴喝一声,又拦下了李寒衣一剑。
李寒衣同时也吐出一口血,却是墨一般的黑色,她身子微微一晃,踉踉跄跄地几乎摔倒,急忙用剑抵地。
然而高手对决,生死仅在一瞬之间。
这场对决中唐老太爷虽然生不由己,但是这转瞬的机会出现,他势必不能放过,强自压下了胸中那股翻涌的气息,又递出了一掌。
李寒衣抬头,却一时失了力气,竟举不起剑来。
一袭灰衣,一道红光,拦在了她的面前。
正是那为她画地为牢十三年的雷门雷轰。
“我练剑十三年,只为能够挥出与你足以并肩的剑仙之剑。”雷轰低声说道,手中*怖剑猛地向前一挥。
红光绚丽,是那足以与剑仙比尖的绝世一剑!
那站在墙头的两位剑仙此时目光也已被吸引。
“好剑。”颜战天向来惜字如金,却开口夸赞。
“此剑无双,可称绝世。”谢宣轻声吟道。
唐老太爷这一掌终究还是被挡住了,他感觉到浑身的真气再也不受控制地疯狂乱窜起来,不由地怒吼一声,随即双膝跪地,七窍突然流血!
“老太爷!”唐门那三人惊道。
“抢下老太爷!”唐玄喝道。
唐煌手一挥,那枚炫煌已经出手!三人也在同时跃起。
大家长却拉着唐老太爷猛退,他冷笑:“唐老太爷堂堂六十年的功力,没想到竟如此不济!”
“不好!”雷云鹤反应过来,“苏昌河想用唐老太爷的真气喂掌!”
温良不解:“什么意思?”
“阎魔掌?”站在墙头之上的谢宣沉吟道,“难怪那日赵玉真身子里的真气如此不稳,原来是因为阎魔掌。”
“中了阎魔掌的人,浑身真气乱窜,若是压不住那股真气,随时会经脉爆裂而死。但是练阎魔掌的人也同时会受到困扰,他们需要用一道又一道更强的真气去压下那股反噬的力量。”雷云鹤说道,“苏昌河,此刻就要吸走唐老太爷的真气!”
只见那唐老太爷的身体在瞬间缩了下去,重新变成了那干瘦的老人模样,眼神中的光也一点一点黯淡下去。那唐门三人步步紧逼,却都被大家长躲了过去。
李寒衣重新站了起来,再次举起了那两柄长剑。
大家长伸手一甩,将唐老太爷的身体甩了出去,他长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尚可!”
“去死吧!”李寒衣挥剑!
大家长纵身一跃,直接跨过了厅中众人,向门墙之上跃去。
“拦住他,不能让他走!”谢宣喝道,万卷猛的一甩,想要去拦那大家长的路。
却见那柄破军剑也终于出手了。
一怒拔剑!
却是挥向谢宣!
谢宣急忙撤剑拦住了那破军一剑。大家长身影却已经掠过了二人。
颜战天一剑得手,立刻撤剑,双足一踮,向后退去。
“颜战天你到底想做什么?”谢宣问道。
“我能*他一次,也能*他第二次!”颜战天转身,持剑独自往远处奔去。
而大家长越过门墙,也继续往前急奔,奔向一人。
萧瑟。
雷门可以不灭,他必须要死。
180 生死之诺
大家长一掌推出,那拦在萧瑟之前的司空千落、唐莲、叶若依等人都被掌风振开,毫无招架之力,萧瑟勉力举起无极棍,怒喝一声:“来得好!”
大家长掌心黑影流动,在吸纳了唐老太爷的功力之后,那阎魔掌比起适才对阵雷门双子时还要更加可怖!
然而一个身影忽然挡在了萧瑟的身前。
一袭白衣僧袍,面容秀美,嘴角微微上扬,像是一个出家人,却有着出家人不该有的凛然傲气。那人双手合十,立在胸前,口中轻呼佛号:“阿弥陀佛。”
一个巨大的磐钟幻影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般若心钟神通。
“不自量力!”大家长一掌将那心钟击得粉碎,无心猛地向后退去,一袭黑衣随后赶到,从后面拉住了萧瑟的衣领,也跟着往后退去。
“再起!”无心喊道,一个更巨大的磐钟挡在了面前。
大家长掌势不绝,竟又是一掌打碎了那心钟!
“再起!”
“再起!”
……
“再起!”
无心双手一次又一次的合十,一连祭起了十三道心钟,最后终于立住了身,嘴角淌下一丝鲜血,脸上却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我还有心钟三百,阁下可愿再试?”
“你的名字。”大家长终于收了掌,冷声问道。
“寒山寺的无心和尚。”无心缓缓答道,“亦是天外天,叶安世。”
既是那佛道大宗座下的小和尚,也是域外魔教的大宗主。
“听过你的名字,下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性命也一并取走。”大家长足尖一点,向另一边掠去,对那苏暮雨说道,“走!”
浑身浴血的苏暮雨点点头,抱起那谢七刀的尸身,纵身一跃跟了上去。
那院中的李寒衣最后一剑未得手之后,连呕三口黑血,谢宣急忙伸手握住了她的脉搏,惊道:“不好!”急忙运掌准备为她渡真气。
“我来!”雷轰抢先一掌打在了李寒衣的背上。
那唐门余下的三人唐玄、唐煌、唐七*走到了唐老太爷的尸身面前,痛哭不止。雷云鹤慢慢地走了过去。
唐煌急忙向前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们败了。”雷云鹤轻轻伸出二指。
唐煌怒道:“败了又如何?我们三人虽然不济,但也不会怕了你们姓雷的。”
雷云鹤冷笑:“倒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也不知是谁与那背信弃义的暗河勾搭,妄图用阴谋诡计来覆灭我雷门!”
“前辈,请莫着急。”只见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一个看不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从厅内走了出来。
“你又是谁?”雷云鹤问道。
那少年走到了唐老太爷的尸身边,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忧伤,但只看了一眼,就转头答道:“在下唐门唐泽,这次随老太爷来赴宴,替老太爷赶车。我有个交易,想与前辈讨论。”
“交易?”雷云鹤微微一挑眉,“你有资格与我做交易?你有筹码吗?”
“不知这唐门上下的性命和这满厅宾客的性命,这筹码可够?”唐泽垂首说道。
雷云鹤一愣:“你说什么?”
“适才各位在此大战,唐泽不才,负责在后院放倒了那所有尚未饮酒的杂役随从们,以及给厅内的众位又下了一道毒。”唐泽语气虽然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惊。
“蝎老大!”温良闻言,急忙伸出手,将藏在袖中的三尾蝎甩了出去,那三尾蝎落入了厅中,在一名倒地的剑客手上轻轻蛰了一下,随后又急忙跑了回来,温良拾起三尾蝎,仔细闻了一下,惊道,“红坊花?”
“没错,唐门红坊花。这位想必是温家高手了,温家的确用毒天下第一,在唐门之上,但以你一人之力,一下子配不出这么多的解药。”唐泽轻轻伸手,在面前摆出了一排药瓶,“而我这里有。我以这数百性命为筹码,可够与前辈交易?”
雷云鹤上前一步:“如果我偏就不呢?你信不信,你连自己的死都没有察觉到,面前的这些药已经在我手上了?”
“可如果这些不是解药呢?而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呢?”唐泽笑道,“或者说,这其中有一些是解药,有一些是毒药呢?那位温家的兄弟若一瓶一瓶,一粒一粒检查过去,人也该死去一半了吧。”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雷云鹤收回手指,问道。
“唐门唐老太爷座下,唐泽。”唐泽垂首轻声说道。
“很好,你很好。”雷云鹤点头,“说出你的条件。”
“我将这些解药交给你们,只要两个时辰内服下,性命便会无忧。而前辈,需放我们走。”唐泽说道。
“这么简单?”雷云鹤嘴角一撇。
“还有一个条件。”唐泽抬头,目光直视着雷云鹤,“此次的事情和唐门并没有关系,暗河潜入英雄宴下毒谋害天下英雄,唐门、温家以及雷家堡几位高手未中毒,最终击退暗河*手,唐老太爷战死于此!”
那尚扶着雷千虎尸身的雷天痕气得双唇发抖,怒道:“厚颜无耻!”
唐泽应道:“却是厚颜无耻。”
雷云鹤默然不语,唐泽依然仰头与其对视,分毫不让,许久之后,雷云鹤轻轻点头:“好。”
“前辈明智。”唐泽点头,“这些药瓶中均是解药,可放心给众英雄服用。”
话音刚落,雷云鹤却已经一步跨到了唐泽的面前,伸出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
唐玄正欲上前阻拦,却被唐泽伸手拦住,唐泽望向雷云鹤,犹然笑道:“前……前辈是想要毁诺吗?”
“雷门一诺,说出口就不会收回。”雷云鹤将唐泽放了下来,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就如同当年和唐门结盟之诺,雷门也一直遵循着。所以你们也给我听好了,今日你们可以走,我亦可以昭告整个江湖,唐老太爷为护群雄,战暗河*手而死,但是!”
“这笔账,雷门一定会与唐门算。”
“世世代代,死亦不休!”
181 大战稍止
唐泽点头,恭恭敬敬地抱了一个拳:“唐泽记下了。”
“滚!”雷云鹤怒喝道。
唐玄抱起了唐老太爷的尸身,唐泽打了个呼哨,只见一声马嘶传来,他们四人便携着唐老太爷的尸体从后院离去了。
雷天痕抱着雷千虎的尸体,泪流不止,捶地呼道:“不甘心!”
“这笔账总有算清的那一天。”雷云鹤转过身,“天痕,还有温家那小子,速速将这些药丸给雷家堡内的人服下。雪月城那些人还在门外,我过去看看。”
此时,却见李寒衣蓦然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雷轰喜道。
李寒衣眼中闪过一道紫光,伸手便握住了自己的两柄剑。
“小心!”谢宣惊呼一声,拉起雷轰的衣领便往后退去。
只见李寒衣双剑一挥,立刻就将二人逼退,她站起了身,身上那股妖冶危险的气息愈发浓厚了。
“不好,这走火入魔走得愈发严重了。”谢宣皱眉道。
“苏!昌!河!”李寒衣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三个字后,一个纵身翻墙而出。
“寒衣!”雷轰也纵身一跃跟了出去,尚留在院内的谢宣和雷云鹤相视一眼后,也立刻跟了上去。但门外的场景却令他们感到惊诧,所有的人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唯有两个陌生的人还能直立在那里。
一个黑衣魁梧,拿着一把门板一样巨大的刀。
一个白衣和尚,年轻秀美,却似乎受了不小的伤,正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那李寒衣却看都没看一眼,从众人身边直接掠过。
“姐姐!”雷无桀惊呼一声,李寒衣却并没有理会他。
“师父!”雷无桀见到久违的雷轰,又惊又喜。
雷轰闻声往去,看到了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雷无桀,微微停步:“没死吧?”
雷无桀点头:“应该还撑得住。”
“那就在雷家堡内等等为师!”雷轰便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这……”雷无桀期待许久的三人重逢,没想到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那谢宣和雷无桀却在门外停下了脚步。
那司空千落因为父亲的关系认得那谢宣,喜道:“谢叔叔!你怎么也来了!快,快帮忙查看一下萧瑟的伤势。”
谢宣自然一眼就望到了那已经昏迷过去的萧瑟,他望着远处逐渐消失的两个身影,心想以雷轰如今的能力,虽说拦不住那李寒衣,但一路跟着保护总是没有问题的,就不再追,而是转而掠到萧瑟身边,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却见那块门板一样大的刀当头就砸了下来,谢宣急忙往后一撤,躲了过去,他见多识广,一下子就知晓了面前此人的身份:“你是冥侯?那这位是……”
无心闻言先是轻喝一声:“冥侯,住手,不可对儒剑仙前辈造次。”随即对谢宣笑了笑:“见过前辈,不过在下可不是月姬。”
“你自然不是月姬。”谢宣上下将其打量了一番,“你和你的父亲还有母亲都长得极像,你小时候我见过你,叶安世。你来此地是为何?唐门和雷家堡的恩怨,不仅牵扯进了暗河,连天外天也想插一手吗?”
“不,无心此来,只是来会三个朋友。”无心指着地上的雷无桀和唐莲,“两个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还有一个。”又指着那个晕倒在冥侯怀里的萧瑟:“好像快死了。”
谢宣向前,一把握住了萧瑟的脉搏,脸上阴晴不定:“的确快死了。”
“前辈可能治得好?”无心问道。
“治不好,但是保他一条命,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我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人帮我。”谢宣收回手,“只是雷家堡遭此突变,云鹤兄需要出面安抚情况……”
“我可以。”无心轻甩长袖,走到了冥侯的身边,将萧瑟拦腰抱起,“前辈,我们走吧。”
“你?”谢宣将无心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点了点头,“好,没想到这么年轻就能入了逍遥天境,果然不愧是叶鼎天的儿子。”
“在下从师于寒山寺忘忧大师,一身武艺都是跟师父学的。”无心足尖一点,瞬间行过了谢宣的身边。
谢宣一愣:“神足通?”当下便明了眼前这和尚不可小觑,立刻跟了上去:“云鹤兄,借你们雷家客房一间,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任何人踏入房间一步。”
“去吧。”雷云鹤无奈地望着地上的那躺得七七八八的人,“剩下的这些人就交给我吧。”
雷无桀勉强支撑起了半个身子,着急地问道:“师伯,我姐姐怎么了?我师父和她为何离开?”
“我也是刚来的,我哪知道这些。”雷云鹤没好气地说道,随即走到了唐莲的身边,弯下身,“唐莲。”
“长老。”唐莲依然保持着雪月城内的叫法,“请问里面现在如何了。”
“你们唐门的人已经走了,虽然大闹了一场,不过唐门和雷家堡加起来总共也就死了两个人。”雷云鹤语气平静。
“哪两个人?”唐莲问道。
“雷家堡,雷千虎。”雷云鹤答得干脆。
唐莲心中一紧,雷千虎是谁他自然清楚,没想到自己晚来一步,竟害得雷家堡门主身死,心中不由愧疚不已。
“以及,唐门唐老太爷。”雷云鹤紧接着说了下去。
“什么!”唐莲大惊失色,唐老太爷执掌唐家堡三十余年,他的身死比起雷千虎来说,更能惊动整个江湖!
雷云鹤一指点在了唐莲的脖子上,唐莲登时却晕了过去。
“守阁长老,你为何……”司空千落惊道。
“放心,我雷云鹤又不是不讲道理,这笔唐门的账算不到唐莲的身上。但是以他的性格,会将这两笔账都算到自己的身上,如今他身负重伤,一下子这么多事压在心头,怕是会危及性命。”雷云鹤将唐莲抱了起来,“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一个一个把你们搬进去。不过有件事情你们得先知道。”
“什么事?”司空千落问道。
“这一次,是暗河偷袭英雄宴,想要致天下英雄于死地。其中雷家堡、唐门还有温家几人没有中毒,最后雷家堡雷千虎、唐门唐老太爷同时战死,却也逼退了暗河,共同救下了这几百号人物。”雷云鹤面无表情地说道。
“为何?那唐门明明是冲着你们来的?”司空千落不解。
“不理解对吗?”雷云鹤苦笑道,语气中有些怅然,“但这就是江湖。”
182 风云再起
一日之后。
雷家堡的英雄宴正式宣告提前结束,来自五湖四海的英雄们仿佛只是来莫名其妙地睡了一觉就又千里迢迢地赶回去了,连一年一度的少年英雄比武都被取消了。但是无疑,这一次的英雄宴仍然是历年来最轰动的。
雷家堡昭告天下,本次英雄宴上暗河*手潜入,先是暗中施毒,后又有大家长协同三家家主直接*入,然幸而有雷家堡、唐门、温家有数人抵抗住了剧毒,协同随后赶到的雪月城众弟子一同抵抗暗河。最终雷家堡门主和唐门唐老太爷战死,却也逼退了暗河的来犯,拯救了这众多英雄的性命。那些参宴的各门派弟子一边感慨着两位英雄人物的陨落,一边将这则消息扩散了出去。
但雷家堡却还有几件事令人震惊,第一件,雷家堡管家雷天痕传达雷千虎遗言,雷家堡门主位由曾经名震江湖,却因为习剑违背先祖遗训而被冷落的雷轰继任,第二件,因为雷轰暂时离开雷家堡去追踪暗河*手,所以门主之位由当年和雷轰齐名的少年高手,雷千虎的亲哥哥雷云鹤暂任。消失匿迹多年的雷门双子重现江湖,无疑能成为茶楼酒肆里谈论数月的话题。
雷家堡百里之外的宁遮城东庐酒肆中,便有一群人正在热烈地讨论这件事,那些人均穿蓝衣,衣领之处绘着一轮弯月。
“是沧州绘月阁的弟子。”酒肆中有人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
“你们说这暗河多年来也就暗中做一些取财*人的勾当,可怎么就敢偷袭英雄宴,要与这天下英雄为敌?”有一名弟子问道。
边上另一名弟子喝了一口酒,怒道:“我猜一定是无双城出了大价钱请来的,这一次啊,是冲着雪月城和雷家堡还有唐门来的,我们啊就是无辜被牵连的!”
“不可妄言。”为首的中年男子放下了酒杯,轻斥道。
“师父。”那弟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放下了酒杯,冲着自己的师父跪了下来,“弟子妄言,请师父责罚。”
“为师有预感,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为首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但是一下子死了江湖两个大门派的掌门,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绘月阁能参与的,所以为师带着你们连日赶路回沧州,就是想离这件事越远越好!”
“弟子明白了!”
而当他们在酒肆中交谈的时候,有一对人马正气势汹汹地冲着他们赶来。大概是足足有一千人的军队,各个拿着双刀,策马狂奔,凶神恶煞。为首的是一个穿金甲,负双刀的魁梧将军,他在东庐酒肆前停了下来,问身边的军士:“就是这儿了?”
军士点点头:“是的,刚才斥候来报,的确是这酒肆中有从雷家堡英雄宴上回来的人。”
“好。”叶啸鹰翻身下马,“你随我上去看看。其他人在这里等我们。”
这么大的一批人马突然闯入宁遮城,已经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此时全都停在东庐酒肆门外,吓得掌柜的软了腿:“这……这,莫不是有什么叛逆躲到了我的酒肆里?”
“老人家,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来问些事情。”叶啸鹰倒是温和地对着酒肆掌柜笑了笑。
不笑还好,一笑,那掌柜的顿时晕了过去。
叶啸鹰也不理会,和随行的军士直接上了楼。
那绘月阁的弟子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也察觉到了不对,立刻起身拔出了手中之剑。那适才说了错话的弟子皱眉道:“师父果然神机妙算,现在就有人寻上门来了,怕不是暗河的*手。”
那为首的中年人从窗户口向下望去:“你见过*手大半天拿着刀,正面冲着你来的吗?这些人不是*手,看装束应该是北离的军人。”
叶啸鹰一上楼就见到十几柄剑对着自己,不由有些无奈:“只是来和各位好汉问些事情,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没什么好问的,你们走吧。”那弟子直接回绝。
“大胆!你可知我们将军是何人?”随行的军士立刻拔出了刀。
“子闲,退下。不要和北离军作对。”为首的中年人低声说道,此时他依然端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着酒,面前被自己的弟子们挡住了,看不清那上楼两人的具体模样,“你们让开,让我和这几位将军聊一聊。”
弟子们立刻收了剑,将路让了开来。
叶啸鹰抱拳:“听说英雄从雷家堡上刚回来,不知英雄是何门何派?”
“绘月阁,司马陆尘。”为首的中年人淡淡地说道,他的名字在江湖上虽然不如雷千虎、雷云鹤那般的响亮,却也是一方人物,只要对江湖略有所知的人,必然不会对他陌生。果然,对面那人立刻恭恭敬敬地说了句:“原来是绘月阁阁主,久仰大名。”
“嗯。”中年人终于放下了酒杯,提起了头,仔细看了面前的人。只见那人身着金色军甲,背后负着两柄长刀,身形魁梧,面容坚毅,他一惊,吓得立刻就站了起来:“将军!”
“既然认出了将军,还不下跪?”随行的军士怒道。
“参见大将军!”司马陆尘没有片刻犹豫,立刻屈膝跪了下来。
但那些绘月阁的弟子们却还犹在发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
“都给我跪下!”司马陆尘怒斥。
弟子们急忙挨个跪了下来:“参见大将军!”
“大将军,是哪个大将军啊?”有弟子轻声问道。
“金甲双刀,我听过,是北离中军大将军,叶啸鹰!”弟子中有微微年长一些的人答道。
“啊!人屠?”那适才出言不逊的弟子子闲顿时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阁主不必客气,快快请起。”叶啸鹰倒也没有兴致摆架子,而是直接进入主题,“你说你从雷家堡来,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大将军但问无妨,陆尘必定知无不言。”司马陆尘站了起来。
“此次暗河偷袭英雄宴,伤亡如何?”叶啸鹰问道。
“雷家堡雷千虎,唐门唐老太爷战死,却护住了在场其他人所有的性命。暗河死伤不知,现场没有留下尸体。”司马陆尘答道。
“你们没有参与吗?”叶啸鹰又问。
“暗河下了毒,我们当时都晕了过去。雷家堡雷门主功力深厚,没有中毒,雷门双子则是中途赶到。唐门等人均是用毒高手,并没有中了那毒,温家此行也派来了温壶酒的关门弟子温良,他也不曾中毒。”司马陆尘一五一十地说道。
“雪月城呢?”叶啸鹰终于问到了自己关心的话题。
“雪月城这一次也派了许多年轻弟子前来,他们赴宴晚了,却刚好赶上了大战。但是陆尘并没有机会见到他们。”司马陆尘说道。
“哦?为什么?”叶啸鹰目光一冷。
司马陆尘察觉到了叶啸鹰转瞬间流露出来的*意,脊背一阵发凉,急忙答道:“据说是因为那些弟子都在此战中受了重伤,有几个还昏迷了过去,此时正在雷家堡中接受救治。陆尘并没有亲眼见到,只是听其他人在谈论。”
“多谢了。”叶啸鹰不再多言,立刻转身下楼。
“好一个暗河,若我的女儿真出了什么事,我踏遍整个北离也要*光你们!”叶啸鹰低声喝道。
183 金衣皓月
那一身金甲的将军率领着一千铁骑刚离宁遮城而去,又有一袭金衣的翩翩郎君骑着白马踏城而入,他腰间负着长刀,头发高高竖起,一双眼睛如皓月般明亮,看得那些路过的小娘子们都不由地羞红了脸。
“请问这位姑娘,江南雷家堡可在前方?”声音也是清澈好听。
姑娘一边急忙用方巾遮挡了半张脸,一边答道:“穿过宁遮城,再往前行百里,就到公子所说的地方了。”
金衣郎君点点头:“都到了这,也不着急了。先休息一会儿,姑娘,请问城中哪家酒肆最是有名?”
那姑娘一愣,心道这公子莫不是就要约自己饮酒了,顿时一颗芳心慌了:“那个……东城的东庐酒肆颇有名声,乃是城里……”
“多谢姑娘了。”金衣郎君用刀鞘轻轻敲了下马屁股,就绝尘而去了。只留下一颗芳心升起又落下的小城姑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刚刚那走的就是如今北离的军伍第一人,大将军叶啸鹰?”东庐酒肆中,绘月阁的弟子们犹在讨论。
绘月阁阁主司马陆尘点头:“金甲双刀,还领着这一千配双刀的轻骑,北离军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其他的军队若敢模仿叶字旗的军制,肯定要被叶啸鹰踏破了兵营为止。不会有错的。”
“北离的军伍第一人,为什么对雷家堡的事这么关心。莫不是之前雷家堡里发生的事情,和北离朝廷也有关系?”弟子中有人问道。
“这倒未必,但是你们可知道,在叶啸鹰之前的北离军伍第一人是谁?”司马陆尘喝了一口酒。
弟子中有人环顾了四周一圈,小声说道:“是北离大都护琅琊王?”
司马陆尘摇头:“琅琊王毕竟是王侯,算不得纯粹的军伍人。”
那弟子想了想,恍然大悟:“是白衣将军雷梦*!”
司马陆尘点头:“白衣战甲,玉树临风。金甲双刀,*伐决断。分别说的是当时两位北离的大将军,其中雷梦*排在叶啸鹰之前,是真正的军伍第一人。但是二人私交甚好,甚至有传言雷梦*当年是为护叶啸鹰而死。所以这一次雷梦*的家门被袭,叶啸鹰很可能是为此而来的。”
“这你可高估叶啸鹰的侠肝义胆了,当年雷梦*被雷家堡除名,叶啸鹰可是当晚就点了兵说要去踏平雷家堡的。”一个清澈的声音忽然响起。
“谁!”在座的弟子们立刻警觉地拔出了剑。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不过是个路人。”那走上二楼的金衣郎君立刻连连摆手,在绘月阁众人边上的一张小桌上坐了下来。
众弟子见他面目俊朗,语气也是和善,回头望了阁主一眼,司马陆尘也觉眼前之人并无恶意,点了点头:“收剑。”
“看着装,各位是沧州绘月阁的英雄?”那金衣郎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道。
“公子有眼光。”名叫子闲的那位弟子听到“英雄”二字乐开了花,“正是我们。”
“那位面如皓月,身如利剑的前辈,想必就是绘月阁阁主司马陆尘了?”金衣郎君望向坐在最里面的司马陆尘。
“正是家师,不知公子是哪派的弟子?”子闲好地问道。
“无门无派的,只跟着家里的护院学了些刀法护身。”金衣郎君答道。
“噢?公子听口音,不像是这边的人。”子闲想了想,“像是北方那一边的。”
金衣郎君竖起大拇指:“英雄好耳力,我的确是从北面天启城一路南下而来。”
“帝都天启?果然看公子一身富贵气,原来是从皇城而来!”子闲惊道。
金衣郎君点头:“是啊,听说再往南一点的雷家堡近日里再举办英雄宴,在下十分向往,便瞒着家里人,一路奔来了,只为瞻仰英雄们的风姿。”
子闲哑然失笑:“没有英雄帖,可赴不了英雄宴。”
“啊,这样……”金衣郎君一脸失落。
“不过,就算你有英雄帖,这次的英雄宴也结束了,你看我们这不都回来了吗?”子闲叹了口气。
“这是为何?”金衣郎君不解。
“你听说过暗河吗?”子闲生怕自己再度失言,回过头看了师父一眼,却发现师父一直盯着金衣郎君的长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
“天下第一的*手组织?”金衣郎君惑道。
“没错。他们这一次偷袭了英雄宴,想致天下英雄于死地。但是雷家堡门主雷千虎和唐门唐老太爷把他们打回去了,只可惜两位英雄也战死了。”子闲叹道,拔出了手中之剑,长挥了一番,一脸惋惜状,“只可惜当时我被毒晕了,不然以我的武功,怎么着也能*死几个暗河的*手!”
“哦?”金衣郎君眯起眼睛,“那,雪月城不是雷家堡、唐门的盟主吗?他们没有出力?”
子闲摇头:“雪月城倒是也派了人来,不过都是些年轻弟子,没什么用。据说现在都已经被打成重伤了。”
“原来如此。”金衣郎君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这酒喝不下了。”
“怎么了?”子闲一愣。
“多谢这位英雄所言,在下就先行告退了,以后来了天启,若赏脸,来找我喝一杯水酒。在下定当用心招待!”金衣郎君起身,抱拳道。
“要找公子喝酒,总得找得到公子才是。”一直默然不语的司马陆尘突然开口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我姓萧。”金衣郎君笑了笑,转身下楼。
见他离去后,子闲十分不解,问师父:“师父,此人只说姓,不说名,说真要找,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不,你想要找他,真是太容易了。”司马陆尘幽幽地说,“你忘了吗?他说他姓萧,住在天启城。”
“师父的意思是……”子闲愣道。
“当今陛下有一个最小的皇弟,别的兄弟都已经封王去各自封地了,只有这个小皇弟还是个侯爷,却得已留在天启。之前陛下出使西域的时候,这位侯爷还成了监国。”司马陆尘晃着手中的酒杯,“这位侯爷就是身着金衣,腰配长刀。”
“啊?”子闲吓得腿又是一软。
“看来这件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司马陆尘沉吟道。
184 天昊赌坊
宁遮城。
天昊赌坊。
“下定离手下定离手,有赢钱的心就得有输钱的胆。买大开大那是你走路而来,马车而去。买大开小那是你锦衣穿来,裤衩提走。”一身素衣青衫,身材婀娜的美艳女子盘腿坐在赌桌上,甩着手里的宝盒,赌场俗语张口即来,“下稳了没?下稳了没?”
那些口水都快流到地上的赌徒们不迭地点头:“稳了稳了。”
不过这些赌徒虽然早没了赌博的心,只望着女子丰盈的胸部咽口水,目光根本不在宝盒上,却也只敢过过眼瘾,因为女子的身旁站着一个少年。少年长得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上整整装着七柄剑!
这一男一女,最显眼的还是他们的衣服,后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赌字!
“师父,三城主特别交代过,不能来赌场……”落明轩无奈地说道。
“我是你师父,还是司空长风是你师父?”尹落霞瞪她。
“可是……”落明轩挠着头,“师父你一个外来客,怎么就成庄家了?”
“废话。我尹落霞纵横赌坛二十多年,凡赌必庄!”“啪”的一声,尹落霞一把将宝盒扣在了桌上,一双俏魅的眸子来回扫视了一圈,“最后问一遍,稳了没!”
“稳了!”众人纷纷下注。
“好。”尹落霞将宝盒一把掀了起来。
满堂哗然。
三个六,豹子。
“通吃。”尹落霞一甩宝盒,拍了下落明轩的脑袋,“徒弟,收钱。”
落明轩叹了口气,拿起布袋将那些银子装了进去:“师父,我们已经赢得够多了,再赢就装不下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赶什么路,英雄宴早就结束了。赶过去吃人家的冷饭么?”尹落霞不屑地说道。
“那师父是想……”落明轩不解。
“赌场鱼龙混杂,各种明面上能知道的不能知道的消息,这里都能知道。”尹落霞将手中的宝盒放了下来,坐在赌桌之上,一双长腿晃悠着,幽幽地说,“这不,消息已经找上门来了。”
只见赌桌前原本围着的一群赌徒立刻做鸟兽散了,一个一身锦衣华服,挺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子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眯起一双眼睛,望向尹落霞:“就是她了?”
一个随从凑上来:“回禀黄老板,就是她了。已经在赌坊里赢了一下午了。”
那黄老板点点头:“检查一下她手里的盒子。”
“是。”随从点头,转向尹落霞,“这位姑娘,还请将手里的盒子交给在下看一看。”
“不给。”尹落霞猛地将盒子往地下一摔,摔成了碎片。
随从一愣,转头望向黄老板,谁知那黄老板却丝毫不动怒,只是痴痴地望着尹落霞,眼神中满是垂涎:“盒子不给就算了,但是你,我要了。”随从立刻知晓了老板的意思,手一挥:“大胆,竟敢在我们天昊赌坊出千,给我把她拿下。”随从中立刻有五六个人拔了刀,扑了上来。
尹落霞伸了个懒腰,手在落明轩的脑袋上挠了挠:“乖徒儿,帮我把他们给我拿下,最胖的那个一会儿抓过来,我有话要问。”
“徒儿领命!”落明轩手一挥,一柄长剑已在手中,他轻轻一甩长剑。那些原本拿着长刀跑过来的随从刚喊了一声,就停住了步伐,呆呆地看着手中空空的刀柄,一把把的刀身摔落了一地。
“鬼啊!”一个人惊叫起来,当他们陆续反应过来,准备跑的时候,落明轩又挥了一剑。那些人感觉眼前一花,可相视一眼,上下摸了摸却安然无恙,喜道:“好像没什么事。”
黄老板也回过神来:“发什么呆,给我上!”
那些随从立刻又向前跑去,但一动,裤子纷纷滑落了下来,一个个都被自己给绊倒,摔倒在了地上,一片哀嚎四起。
那指挥的随从也傻了眼,转头望向黄老板:“这……”
“碰到硬点子了,跑!”黄老板虽然身型肥胖,但是动作却是敏捷,转身就往外跑。
落明轩一个纵身,落在了黄老板的面前,他笑了笑:“这位老板,我师父请你过去一趟。”说完拎起他的衣领,又一跃回到了尹落霞的身边。
那黄老板吓得跪倒在了地上:“仙女饶命,仙女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饶命啊,仙女饶命!”
“我又不是大魔头,不*你,乖。”尹落霞盈盈一笑,用手托住下巴,俯身望去,“不过挖你一双眼睛,断你一个胳膊,来弥补你刚刚的冒犯,倒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答不答得上我的问题了。”
“仙子尽管问,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是这宁遮城方圆百里之内的事情,就没有小的不知道的!”黄老板不住地磕头,却没了刚才那地头蛇的气势。
“好,还刚好就是方圆百里。”尹落霞手指轻轻地敲着下巴,“你可知雷家堡的英雄宴?”
黄老板迟疑了一下:“这个……自然知道。”
“今年的比武大会,花落谁家了啊。”尹落霞问道。
黄老板摇头:“今年没有比武大会。”
“没有?”尹落霞一挑眉。
黄老板又跪了下去:“仙子,的确是没有啊。据说这一次英雄宴上,那黑道*手组织暗河不知如何偷偷潜入了,毒倒了参宴的江湖豪客们。是雷家堡门主雷千虎和唐门唐老太爷拼死才挡住了他们,但是雷家堡也受了重创,这次的英雄宴也提前结束了。”
“拼死才挡住他们?”尹落霞微微蹙眉,“能让这两位拼死一战,暗河看来是派了几位家主过来了。”
“仙子恕罪!”黄老板忽然惊呼。
“你说谎?”落明轩怒道,长剑一挥,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黄老板吓得直哆嗦:“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是刚刚措辞有些不当,怕仙子误解。两位家主并不是拼死,而是……真的战死了。”
“什么?”尹落霞一惊,神色大变,“雷千虎和老太爷死了?”
“不敢欺瞒仙子。那些从雷家堡回来的江湖门派们,大多都会路过这宁遮城,虽然说法有些不一样,但是这两位家主却真真切切地死了,那是雷家堡的人亲口说的。现在雷家堡当家的已经换成雷千虎的亲哥哥,雷云鹤了!”黄老板看这仙子神色突变,急忙解释道。
“那雪月城呢?雪月城派出的弟子呢?”落明轩急忙问道。
“据说那些弟子都受了伤,现在正在雷家堡内休养。”黄老板心中一惊,他混迹赌坊多年,功夫不行,察言观色的水准却是极佳,当下便知晓了面前这二人定与那江湖第一城雪月城有些关系。
“师父。”落明轩望向尹落霞。
尹落霞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喃喃道:“暗河向来只为钱做事,谁出的了这么大的价钱,请他们做这么狠的买卖?”
黄老板听到了尹落霞的自言自语,主动回答道:“我听人说,可能是无双城!这一次因为是雷家堡召开的缘故,无双城一系的江湖人未曾赴宴,而且出得起这样价钱的,江湖上屈指可数!”
“明白了。”尹落霞一脚将那黄老板踢飞了出去,随即从赌桌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落明轩的肩膀,“徒弟,我们走。”
“去雷家堡吗?”落明轩问。
“不。”尹落霞眼神一亮,“去无双城。”
185 三日续命
雷无桀醒来的时候,英雄宴已经结束了整整一日。他浑身缠着纱布躺在床上,努力睁开眼睛打量着屋里的场景。只见唐莲也浑身缠满了纱布,就睡在旁边的一张床上。
“大师兄,大师兄。”雷无桀轻声唤他,唐莲却一直闭着眼睛,没有回话。
雷无桀记得当时雷云鹤将他们众人挨个抬进雷家堡后没多久,就一个个放心大胆地晕了过去,现在感觉浑身酸痛,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对外面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别叫了,再叫伤口就崩开了。”雷云鹤推门走了进来,不耐烦地看了雷无桀一眼。
“师伯。”雷无桀不好意思地轻声唤道。
“就你那点修为还强行入火灼之术业火境,真是不要命了。”雷云鹤没好气地说道,“再乖乖躺三日吧,不然废了这一生功力不说,以后怕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其他人怎么样了?”雷无桀问道。
“你的大师兄似乎身上一直带着伤,估计还要再躺几天才能起来。那位叶姑娘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受了一点那苏昌河最后一掌的掌劲,但她身体向来不好,也该好好躺着,司空长风那女儿更是,伤得不比你们轻,醒的倒是快。”雷云鹤似乎话中有话。
“那她们现在在哪里?”雷无桀惑道,“听师伯的语气,她们已经醒了?”
“不仅醒了,现在就在麒麟阁的门口坐着呢。”雷云鹤说道。
“麒麟阁?她们去哪里做什么?”雷无桀想了想,“莫非是萧瑟?”
“就是你那萧兄弟。”雷云鹤点头,“谢宣和那和尚已经在里面待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谢宣曾说过,外人绝对不能踏进一步,她们早就闯进去了。”
“什么!”雷无桀一惊,急忙从床头爬了下来,只是牵动了伤口,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雷云鹤好地望着他:“这萧瑟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让你们一个个都对他牵肠挂肚的。”
雷无桀强忍着痛,没有力气说话,推开门一瘸一拐地就往麒麟阁走去了。好在麒麟阁离得并不远,雷无桀艰难地走了不一会儿就见到了她们,只见叶若依和司空千落都守在那儿,一个虽然看上去并未受伤,可神色却是憔悴虚弱,而另一个,浑身缠满了布,倒是比自己还夸张。
“怎么样了?”雷无桀走过去问道。
叶若依摇头:“还是没有消息。”
司空千落喃喃自语道:“不行,再过一个时辰没有消息,我一定要闯进去!”
“不行!”叶若依拒绝地干脆,“谢先生说了,他不出来,我们不能进去。何况既然他们还在里面,就说明他们仍在救治萧瑟,情况还不算糟糕。”
雷无桀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是。”
“少主!”忽然有两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雷无桀一愣,转过头,发现剑心冢的何去还有何从正站在那里,不由地喜道:“你们二位怎么来了?”
“这次雷家堡大摆英雄宴,本来老冢主是不想来的,但是少主走之后没多久,老爷子就变了主意,派我们二人前来拜贺。可没想到遇到这么遭子事。”何去摇头,语气中有些愧疚,“我们二人也没帮上什么忙,只是可惜了雷堡主一介英雄……”
不怎么说话的何从也接了话:“本来此番前来,我二人心中还有些忐忑,毕竟雷将军当年被雷家堡除名,生怕此次会吃了闭门羹,但是雷千虎堡主的态度却令我们很是意外。”
“这事也怪不得你们。”雷无桀叹气。
就在此时,麒麟阁的门被推了开来,总是一身潇洒气的谢宣脸上也流露出了几丝疲倦,见到众人,他愣了一下:“还真是情深意重,各位都在呐?”
“前辈,萧瑟他怎么样了?”司空千落急忙问道。
谢宣让开了身,只见屋内的床上,萧瑟正闭目坐在那里,无心和尚双掌抵在他的身后,身边雾气缭绕,依然还在给萧瑟渡气。谢宣叹了口气:“萧瑟隐脉本就受损,此番强行运功,已伤及了根本,我们二人用尽了全力也只能暂时压制住他的伤势。但是最多再撑四日,四日之后,我们二人也护不住他的性命。”
“那有什么办法吗?”叶若依忽然想到,“师父,师父是不是能救他?”
“国师齐天尘?的确有可能,但是从雷家堡到天启,四日想要走一个来回,就算是神仙也做不到。不过除了齐天尘,还有一个人能救他。”谢宣说道。
“谁?”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药王辛百草。”谢宣一字一顿地说道,“药王辛百草医术通天,远在我之上,我治不好的病人,或许他可以治好。只是药王辛百草云游四海多年,行迹飘渺无踪,又该去哪里寻他……”
司空千落终于忍不住了:“前辈你能不能说些有用的!”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雷无桀紧皱眉头,喃喃自语道。
何去和何从相视一眼后,何去抱拳道:“或许此事剑心冢可以帮忙。”
“哦?剑心冢知道药王如今身在何处?”谢宣眉毛一挑。
“药王行踪不定,已从江湖中消失匿迹数年,剑心冢不知。只是药王有一个闭关弟子,据说得了药王的真传,更在那枪仙司空长风之上,如今正在剑心冢中。”何去答道。
“药王暮年所收的那位关门弟子吗?司空长风当年一心学枪,无心学医,以至于辛百草在晚年特地收了一名女童授以衣钵,此事我也听过,若有她在,倒也可以一试。只是……”谢宣皱眉,“此去剑心冢,需要几日?”
“最快也要四日。”何去忧道。
“来回那就要八日,我和那和尚的功力撑不到那一刻。”谢宣摇头。
“还有我!”雷无桀喊道,“我也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我,我也行!”司空千落急忙说道。
“你们未入逍遥天境,真气不够纯正,不仅救不了萧瑟,还会加重他的伤势。”谢宣说道。
何从忽然开口了:“如果我们保证七日内能够回来呢?”
“七日与四日,还是差的太远。”谢宣叹了口气。
“不,七日足够的。”何从眼睛一亮,“萧瑟离剑心冢前,华锦赠了一枚丹药给他。”
司空千落瞬间回想起来,脱口而出:“三日丸!”
186 故人之子
“没错,就是三日丸。”何从点头,“服下这枚丹药后,不管伤势如何,都可保三日性命。”
“三日丸,那可是比蓬莱丹还要珍贵的灵丹妙药。当年辛百草只炼出了三颗,没想到那小传人竟这么大方,直接送了出去。”谢宣若有所思地说道。
“所以,到底能不能行!”司空千落急道。
谢宣想了想,点头:“你们二人速去,七日之内,务必赶回雷家堡!”
“我兄弟二人,七日之内定当赶回!”何去和何从抱拳道,二人转身,又对着雷无桀说道,“少主,我二人先去了。”
“别叫少主了。”雷无桀挠挠头,“总之,我萧瑟兄弟的事情,就拜托二位了。”
何去和何从点了点头,立刻往外行去。
谢宣打了个哈欠:“我要歇息两个时辰,然后来接小和尚的班。你们也先去歇息吧,至少在这几日,萧瑟不会有什么大碍。”
司空千落和叶若依本来身体就已疲惫至极,如今听到萧瑟暂时无大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但仍都皱着眉头,犹豫不决。
“去吧,有我在这里陪着。”雷无桀笑道,“我睡了一整天,现在身子已无大碍了。你们快去歇息,不然萧瑟好了,你们又病倒了。”
“若里面发生什么事,就立刻通知我。”司空千落最后说了一句话后终于还是先离开了。
叶若依却问雷无桀:“你身子真的已经完全好了吗?”
“哎呀呀,好难得。你竟也会关心我?”雷无桀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叶若依见他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
雷无桀点头:“死不了。你去休息吧。”
“嗯。”叶若依笑了笑,也转身离开了。
“小子,你还记得我送给你的礼物吗?”谢宣忽然开口道。
雷无桀愣住了:“什么礼物?”
“当初我送了叶姑娘《惊鸿》舞谱,送了唐莲《酒经》,送了萧瑟无名,送了你一本《晚来雪》,你可是忘了?”谢宣说道。
“啊,记得,《晚来雪》!”雷无桀恍然大悟。
“可有读过?”谢宣微微含笑。
“不曾。”雷无桀答得坦然。
“难怪,难怪。”谢宣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难怪这和女生谈话的水准还是这般生涩稚嫩,我谢宣送人从来都是对症下药,你莫以为这《晚来雪》是街边随处可买的话本而就轻视。它对于如今的你,可有价值的很,唉。不开窍,不开窍!”谢宣收回了手,一边摇头一边走开了,只剩下雷无桀尴尬地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是不是真该好好看一看了。雷无桀在门口的庭院里坐了下来,一边悠悠地晒着太阳,一边默默地想着。
萧瑟真是那被流放的六王子萧楚河?那按照母亲的遗训,自己所要守护的人就是他了?可他为什么又要一直隐瞒身份,不肯回天启呢?
叶若依一路上对萧瑟如何看重,甚至为了她不惜冒死相抗,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萧瑟?
千落师姐好像也对萧瑟有点意思,到时候会不会和叶姑娘心生嫌隙?
姐姐离去的时候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自己,师父又放下重伤的自己跟了出去,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多好多的问题,雷无桀心中都困惑不已,但是或许能给自己解答疑问的几个人都不在边上,儒剑仙休息去了,雷云鹤正在忙着安抚雷家堡的人心,毕竟雷千虎掌管雷门多年,已是深得人心,他这一死,雷门上下动荡不安,估计一向随性懒散的雷云鹤也不得不操心上一阵子了。
不管怎么样,提着剑,保护该保护的人总不会有错的。雷无桀暗自想到。就这么想着想着,时间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忽然周围传来一阵躁乱,陆续有雷门的弟子从庭院里穿过。雷无桀急忙拉住了一个人:“发生了何事?”
“突然,突然有大批的官兵围住了雷家堡!”那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官兵?官兵为什么会来?雷云鹤师伯呢?”雷无桀惑道。
“代掌门,代掌门他正和天痕总管在后庭议事,已经派人去唤了。但是那些官兵气势汹汹的,感觉随时都会破门而入!”那人焦急道。
“我去!”雷无桀拿起身边的心剑,直接当成拐杖,拄着自己往外奔去。二人奔到雷家堡外,雷无桀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外面那些人并不是官兵。
一个个背负双刀,眼神中满是戾气,为首之人更是身形魁梧,满身*意。这哪是什么官兵,分明是上过战场的,军队!
“吾等敬重雷家堡,不愿冒犯。”在那位魁梧将军边上的传令官朗声道,“但若雷门门主再不外出迎见,就休怪吾等无礼了!”
那魁梧将军自然是北离军伍第一人叶啸鹰,他望着雷家堡的牌匾,低声道:“当年就想一马踏破这雷家堡,被头儿给拦住了。如今算不算是得偿所愿?”
“要想闯雷家堡,先过我的这柄剑。”在一众弟子犹豫不决的时候,雷无桀一步踏出,挥剑拦在了那一千军士之前。
凛然之气,不逊色于那整整千人的*伐之气。
只是一身纱布的独特造型却是有些让人忍俊不禁了。
叶啸鹰好地弯下身,望下他:“这位小友受了重伤,却还是这般英武啊。”
“你是谁?”雷无桀昂头问道。
“问得好。”叶啸鹰从背上拔出了两柄长刀,每一柄看上去都重无比,但在他手里却有若玩物,“我的名字,都在刀上了。都说北离兴剑,南诀盛刀。那是因为江湖人的狭隘,没有见过北离的军伍刀!”叶啸鹰用力踢了一下马肚子,瞬间奔出。
“将军!”传令官大惊,他甚少见到大将军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我想,我可以猜出你的名字。”叶啸鹰策马奔到雷无桀的面前,双手抡起长刀,“但我还是希望从你的剑上,知道你的名字。”
话毕,两柄长刀,当头抡下!
雷无桀忍着浑身伤口炸裂一般的疼痛,咬紧了牙,抬手挥出一剑!
187 父女相逢
刀剑相碰。
雷无桀的虎口顿时震裂,他并不是没有见过这般霸道的刀法,初入江湖时遇到的冥侯,以及那暗河的*手苏昌离,或是重刀或是重剑,无一不凛冽威猛,但是此刻他本就重伤未愈,偏偏最害怕的就是这般不讲道理的蛮横刀法。
“啊!”雷无桀被双刀压得弯下了身子,怒喝一声后拔地而起,硬生生地将叶啸鹰逼退了三步,却已是精疲力尽,气喘吁吁。
叶啸鹰不怒反喜:“你受了不轻的伤。”
雷无桀右手轻甩长剑,点头:“是。”
那个瞬间,叶啸鹰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白衣将军,一身血将身上的白衣染成了红色,最后一人一刀一身血衣,拦在千军万马之前,年轻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这是北离,请诸位止步!”
“头儿,你这儿子倒挺有几分当年你的风采啊。”叶啸鹰低声说道,再度拿起双刀,一步一步地缓缓往前走着。
“你这试探也算试探的够了,难道真想*了他?”一个声音忽然想起,雷门众人纷纷将路让开,弯腰恭恭敬敬地唤道:“代掌门。”
雷云鹤慢慢走了出来,望向叶啸鹰:“叶将军这么大架势,是要拆了我雷家堡吗?”
“不敢不敢。鹤兄多年不见,还是这般神采奕奕。”叶啸鹰收起双刀,笑道。
雷云鹤走过去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行了,把剑收起来吧。”
雷无桀一脸不解:“他是……”
“他是你阿爹最好的兄弟,如今的北离中军大将军,叶啸鹰。”雷云鹤缓缓说道,“他要是敢伤了你,你阿爹泉下有知,死也不会放过他。不过叶大将军,什么风把你从天启刮到这儿啦?”
叶啸鹰笑骂道:“你以为我想来你这雷家堡?我这辈子最不愿意和你们扯上关系,可是,我女儿似乎在你们这里,你说该来不该来?”
“你女儿?”雷云鹤微微皱眉,“你女儿怎么会来雷家堡,可莫要诓我。”
“阿爹!”一个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一身绿衫从雷云鹤身边飘过,“你怎么来这里了?”
叶啸鹰立刻把双刀丢到了一旁,将叶若依整个的搂了过去,喜道:“女儿你没事,太好了!这下为父就放心了!”
雷云鹤意味深长地望了雷无桀一眼:“这女人是叶啸鹰的女儿?”
雷无桀点点头:“听大师兄说过,若依的确是北离大将军叶啸鹰的女儿。”
雷云鹤又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喜欢这女人?”
雷无桀挠挠头:“嗯。”
雷云鹤叹了口气:“那你可知叶啸鹰的这女儿,先天心脉不全,靠着天下所有的名医之力才勉强续着命?”
“知道。”雷无桀点头,“但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
“阿爹,你怎会来这雷家堡?”叶若依不解道。
叶啸鹰凑到了叶若依的耳边,小声道:“我收到了你的信鸽,你说六王子在雪月城,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到了之后司空长风又说你们来雷家堡了。我就又赶过来了。”
叶若依点头:“如此,那父亲,你收到了几只信鸽?”
“一只啊。”叶啸鹰惑道,“难道你放了不止一只?”
叶若依皱眉:“果然,果然我就说为什么我们的行踪会暴露。我前后放了两只信鸽,第一只说我在雪月城中遇到他了,第二只是说他准备去雷家堡,而我去唐门了。看来第二只信鸽中途被人截下了。”
“什么人敢截我将军府的信鸽?”叶啸鹰大怒。
“回天启后再查吧。”叶若依思索了一下后说道,“如今楚河哥哥身负重伤,正在雷家堡内疗伤,能否痊愈还要看七日之后。”
“受了重伤?谁打的?雷家堡?”叶啸鹰不解。
“是暗河的人。”叶若依说道。
“暗河?早就说过这群*手留不得,当年*退魔教后就该把他们也一起*了。”叶啸鹰愤道,“不过什么医生疗个伤要七日?我这次怕你身体有恙,特地带了位太医随行,让他给六王子看看,有太医在,六王子必定无忧。”
“嘿,大胡子。这是看不起我这个臭生喽?”一个清雅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叶啸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儒生装扮的人正捧着一本坐在高墙之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叶啸鹰喜道:“这不是稷下学堂谢祭酒吗?多年不见,竟在此地重逢。原来是你正在替六王子疗伤,是我冒犯了,有先生在,想必定是无忧了。”
“忧不忧,可并由不得我算了。还是先进来慢慢聊吧,这雷家堡才受重创,你又带了一千军士,一副要踏破此地的架势立在那里,别吓着别人了。”
“是我疏忽了。”叶啸鹰转过身,猛喝一声:“原地扎营!”
“是!”一千军士同时呼道。
“来吧,带我去看看久违多年的六王子。”叶啸鹰回过身来,与叶若依一同往堡内走去,目光扫过,发现那雷无桀犹然站在那里,目光相视,笑道,“刚刚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毕竟是故人之子。不想果然没有令我失望。话说起来,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雷无桀点头:“见过叔父。”
叶啸鹰和叶若依朝屋内走去,雷无桀与雷云鹤仍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
雷云鹤微微皱眉:“叶啸鹰此时来,绝不是来看女儿那么简单,他是冲着里面躺着的那位来的。”
雷无桀将心剑放回鞘中:“师伯怎么看?”
“他这一千军士扎营在雷家堡外,我看到时候他一声令下,这一千人闯进雷家堡抢人,我们雷家堡根本拦不住。”雷云鹤低声道。
“我拦得住。”雷无桀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远处,一人一马持刀而立。
一身金衣的富贵侯爷轻轻敲打着刀柄,望着那在雷家堡门口就地扎营的一千军士,喃喃道:“中军大将军叶啸鹰?”
轻敲三下之后,他转过了身,轻轻拍了拍马屁股:“驾!”
188 七日之约
四日之后,何去和何从终于赶到了剑心冢。他们直接奔入剑阁:“华锦呢?华锦在哪里?”
护剑师无法走出来,看二人的神色,不解道:“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华锦和老爷子去后山采药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行,得去找他们。耽搁不得了。”何去扭头就往外走,却听到一老一少谈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那华锦却已经跟着李素王老冢主走了进来。
“华锦,华锦!速速和我们去雷家堡!”何去急道。
华锦一脸懵:“啊?我为什么要去雷家堡?”
李素王见即便是一向淡定的何从也面带焦虑,便知情况毕竟是万分紧急了:“你慢慢说,先把事情说清楚了。”
何去一口气没提上来,正欲开口,却脑海里一阵晕眩,直接晕了过去,何从急忙辅助了他,华锦上前把了一下他的脉,说道:“没事,应该是赶路太过于疲倦了。现在一下子心火攻心,所以直接晕了过去。何从,到底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去雷家堡?”
“你还记得那日与少主一同来的那个叫萧瑟的年轻人吗?”何从问道。
“自然知道。”华锦点头。
“这一次,暗河偷袭英雄宴,他为了保护天下英雄,强行运功,如今身受重伤,随时有性命危险。多亏了儒剑仙谢宣前辈在场,才能暂时保性命无忧。但谢前辈说他最多只能护四日,加上那枚三日丸,最多就是七日。所以才命我们二人来请华锦姑娘过去!”
“三日丸!”华锦大惊,“他服了三日丸?”
“怎么?”何从一愣。
“那三日丸,会激起一个人所有的生命力,所以无论多重的伤,都能续命三日。但是若三日之后,若还是治不好,那么就是神仙也难救了。”华锦转过身,背起药箱,“老爷子,我得速速赶去了。”
何从点头:“事不宜迟,我同你一起去。”
李素王摇头:“此去雷家堡,最快也要四日。你乘我的紫流驹去。何从你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无法,你陪华锦前去。”
“是。”无法应道,和华锦一同往阁外奔去。
李素王望着她们离去的背景,微微皱眉,叹了口气说道:“看来真的已经开始了。”
雷家堡。
谢宣和无心同时从屋内走了出来,两个人看上去都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连续四日,挨个给萧瑟渡气,即便是天境修为的他们,也难以支撑了。
“如何?”雷无桀上前问道。
“那三日丸的确是世间最绝妙的药物,现在的萧瑟脉搏平稳,真气顺畅,乍一看,还以为这伤已经好了。”谢宣说道。
“那……是好了吗?”雷无桀不解。
“暂时无大碍,但是怎么看都像是四个字。”无心忽然说道。
“哪四个字?”在场之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回光返照。”无心一字一顿地说道。
谢宣点头:“的确是回光返照,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如果三日之后,那位小神医再不赶到,不管我们二人如何努力,都已经无力回天了。”
雷无桀握紧了拳头,转头望向远方,低声道:“华锦,你可一定要赶到啊。”
无心走到雷无桀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萧瑟没那么容易死。”
“和尚,你不是回天外天了吗?怎么到雷家堡了?”这几日,无心不是在房内给萧瑟疗伤,就是在休息调理气息,雷无桀一直没和他说上话,如今终于问出了这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话。
“我是来救你们的啊。佛家讲究知恩图报,你们救过我一次,所以我也来救你们一次。”无心笑道,“所以你看我从天外天那么远的地方赶来,要是最后萧瑟还是死了,我不是很丢人?”
“你有办法?”雷无桀喜道。
“没有办法。”无心摊手,“别看我现在和你谈笑风生,其实我连走回房间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雷无桀不解。
“不知雷兄可念在我一片赤心赶来相救的份上,背我回一趟房间呢?”无心双手合十,一脸诚恳。
“你这和尚,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雷无桀无奈地弯下腰,将无心背了起来,“走吧。”
二人慢慢离去,那随女儿一同站在门口的大将军叶啸鹰若有所思地望着无心的背影,忽然转头问谢宣:“谢先生,我虽然没有见过叶鼎之,但这位天外天的小宗主,我却看着有几分眼熟。”
“哦?”谢宣面色平静,“像谁?”
“先生不觉得吗?”叶啸鹰反问道。
谢宣耸肩:“像叶鼎之啊。”
“那就想必是啸鹰看花了眼吧。”叶啸鹰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叶若依却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的确是有几分相像。”
“和尚,做那天外天的宗主可还做得舒服?”雷无桀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还行吧。每天只需饮饮酒,看看雪,日子可潇洒自在着。要不是你们这桩事,我现在还在福地里睡觉呢。”无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地说道。
雷无桀笑道:“我虽然江湖经验不深,但你这话可骗不了我。我们这桩子事,连雪月城都不知道,你在几千里外的天外天,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刚刚那么多人,我不好意思拆穿你。说吧,到底为什么来的?”
“真的是为保护你们来的。有人求我出手抢走萧瑟,我就顺手推舟过来了。”无心无奈地说道,“你这小子混了半年多江湖,脑子都变好使了。”
“那是。”雷无桀说道,“我可是跟萧瑟学的。”
“那你就听好了,三日后若那小神医赶到治好萧瑟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护在萧瑟身边。你应该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你也知道光这雷家堡内,就有很多人想要抢他。”无心语气难得的严肃。
“那你呢?你也会抢吗?”雷无桀淡淡地问道。
“不会。”
“为什么?”
无心仰起头,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笑了笑:“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189 生死之线
“驾!驾!”官道之上,两匹骏马正在急速地奔跑着。前面那屁紫色的良驹上坐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姑娘,长得乖巧可爱,但此刻挥舞马鞭的动作却是那般的凶神恶煞。她身后紧紧跟着另一个稍大点的姑娘,此刻已经神情恍惚,大口喘着粗气。
“华锦,我快跟不上了。”她艰难地说着。
华锦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药瓶,轻轻拉了下马鞭:“再吃一颗百花利气丸,无法。”
无法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再吃那玩意,我怕我会死掉了。”
“那我先行,你随后赶上!”华锦从药瓶里倒出了一颗药,伸手丢进了嘴里,再一挥马鞭,“我先去了!”
“华锦!”无法无奈地喊了一声,却拦不住那发了疯一样的华锦。
“可别死啊,我还没有学会补魂之术,还没有治好你的病。”华锦低声地说道。可再奔出几十里后,她座下的那头自紫流驹乃是剑心冢内数一数二的良驹,奔行千里本不在话下,可这几日昼夜不息,连它都有些无力支撑了。又随着华锦奔了一段路后,终于四腿一软,口吐白沫,瘫倒在了地上。
“紫流驹,起来!再过几十里,就能到雷家堡了!”华锦拼命摇晃着紫流驹的身体,但紫流驹的身子抽搐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爬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华锦知道紫流驹已经没有希望了,开始四下环顾,路边恰好有个茶铺,她奔下来跑到茶铺边,狂喊着,“谁有马,谁有马!卖给我!”
茶铺的小二见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这管道之上狂奔,心想大概是与父母走散了,不由心生怜悯:“小妹妹,可是与家人走散了?要不先在茶铺里歇息,我帮你去官府里寻一下人?”
“谁有马,我要买马!谁有马!”华锦脑海里一片混乱,只是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小妹妹,我们一个路边小茶铺哪来的马,只有一匹骡子,平日里用来运货。”小二苦笑道。
“骡子,骡子。多少钱。”华锦急忙问道。
“小姑娘,就算你买了这骡子,以这骡子的速度,跑到雷家堡估计也得天黑了。”一个带着几分笑意忽然在身边响起,华锦猛地转过身,却见一个金衣配长刀之人策马立在她的面前,那匹枣红色的骏马生得高大威猛,骨骼清俊异常,一看就是千里良驹,不在紫流驹之下。
“马,你把你的马卖给我!”华锦急忙道。
“姑娘可是去雷家堡?”那金衣人问道。
“没错,你若舍不得这马,我把银子给你,等我到了雷家堡后,再差人把马给你送回来。”华锦知道眼前这马不可多得,便想了个法子。
“不用那么麻烦,一起走便是了。”金衣人弯下腰,一把将华锦拉到了马上,他将华锦放在身边,整个人将她环抱了起来,“说来也巧,我也去雷家堡。”
华锦一下子整个人愣住了,那茶铺里的小二也是愣住了。金衣人这行为好必是劫人了,但是动作却是如此顺畅,都由不得他们反抗。
“驾!”金衣人猛地一踢马肚子,朝前奔去。
过了许久,华锦才反应过来:“你……你也去雷家堡?”
“没错。”金衣人答道。
“你去雷家堡做什么?”华锦又问道。
“寻亲。”金衣人还是答得干脆。
“寻亲?你姓雷?”华锦微微放松了些警惕。
金衣人摇头:“我不姓雷。我姓萧。”
“萧?莫非你是……”华锦一惊。
“你可能不信,但没关系,等到时候到了雷家堡就知道了。但是路上你要是发现我骗了你,你就尽管将那两根针插入我的膻中穴吧。”金衣人轻声笑道。
华锦脸一红,才知道自己那些小伎俩都已经被察觉了,但见此人说话坦荡,警惕也微微放下了些,更何况这个人长得这么好看,穿得这么有钱,总不会是什么大恶人。就这么想着,华锦就把银针也收了回来。
“看你这么急,是要去雷家堡救人?”金衣人问道。
“是。”华锦点头。
“那个人很重要?是你很好的朋友,还是你的心上人?”金衣人幽幽地说。
“是我的病人。”华锦意外的没有脸红,而是语气坚毅,“一刻是我的病人,此一生都是我的病人。他若死了,就是我这个大夫的错。”
见这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自称大夫,金衣人却没有笑,只是面露好:“哦?一刻是病人,一生是病人。这样的话我倒是第一次听一位大夫说,你们做大夫的还有这样的规矩?”
“只是我们药王谷的规矩。”华锦说道。
“哦?药王谷?”金衣人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但华锦却没有看到。
不多时,两人终于来到了雷家堡的门前。只是那里却扎满了军营,有不少穿着军甲,配着双刀的兵士正在巡逻。
“这是……”华锦吓了一跳。
金衣人忽然一把抱住了华锦,足尖一点,从马上向前跃了过去,他仰头长呼道:“药王谷小神医在此,请速速避让!”
那些军士都被通知了这几日会有一位神医造访,当下不敢拦截,纷纷让开了道路,但即便想拦,却也无能为力。那金衣人轻功却是绝顶,抱着华锦,几个纵身就已经穿营而去,直入那雷家堡。
“刚刚那人……”军士中有人眼尖,认出了那一身装扮。
“金衣兰月侯。”百夫人一字一顿地说。
“他为何会来此?”先前说话那军士不解。
百夫人低声道:“速速去通知将军!”
“是!”
金衣人跃入雷家堡,再仰头长呼道:“药王谷小神医在此,可知病人在何处?”
那站在麒麟阁外的雷无桀听到了声音,心里一阵狂喜,他朝着声音的那方向长呼道:“在此!”
金衣人微微一笑:“看来没有来晚,小神医,我们走!”说完后,他继续抱起华锦,朝那麒麟阁的方向奔去。
190 生死回天
那麒麟阁中,片刻之前却是风云巨变,那沉沉睡了三日的萧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真气忽然狂泻。谢宣本来打开门想来看一下他的病情,却被他一拳打了出去。谢宣是何等境界,可伸拳与其对了一掌,竟被逼得退了三步。
“还真是回光返照了,连内力都比平日涨了不少。”无心随后进入房间,看到此番场景感慨道。
“怎么了?”雷无桀也探进身来。
“没你的事。”无心一把将他的脑袋推了出去,又一脚将门踢上,“我们不打开门,你们都别进来。”
谢宣皱着眉头望向那眼神通红,已失了神智的萧瑟,忧道:“的确是回光返照。他现在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在瞬间涌了出来,这股力量能让他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所向无敌,但是一炷香后,他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是那三日丸所致的么。”无心恍然道,“果然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它的代价。”
谢宣叹了口气:“虽然感觉没有什么可能,但还要试上一试。”
“前辈有办法?”无心望向谢宣。
谢宣低声道:“先制住他,随后我打通他隐脉,泄掉他所有真气。他将终身不能习武,甚至以后连行路都有困难,但是我思索了三日,这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了。”
“好。”无心点头。
“泄去一身武功,希望他醒来不会怪我。”谢宣叹了口气。
无心摇头:“我也曾泄去一身武功,却得了大自在。”
二人说话间,那围绕在萧瑟周围的真气变得更加蓬涌了,他怒喝一声,纵身一跃,冲着谢宣袭去。
“动手!”谢宣和无心同时也一跃而起。
而麒麟阁外,华锦和金衣人刚刚赶到。
“萧瑟在哪里?”华锦直接问道。
“阁内。”见华锦已经赶到,雷无桀也顾不了太多了,转身一脚将门踹开。阁门打开,只见萧瑟站在房中,左手与无心抵掌,右手与谢宣抵掌,头顶蒸气缭绕,整个人睁着一双通红的双眼,已是满头大汗。
“萧瑟!”雷无桀惊呼。
“别叫了,他听不见了。”无心一身白衣僧袍已经湿透了,他喘着气对谢宣说道,“前辈,动手吧。”
“好。”谢宣举起左掌。
“住手!”华锦忽然喝道。
谢宣和无心转过头望向她,谢宣愣了一下:“想必这位就是药王谷的小神医了,不知小神医可有办法?”
华锦忽然一抽腰带,十几根银针顿时飞起在了她的面前,她拿出一个药瓶,将瓶中的药水倒落在了银针之上,手轻轻一甩,十几根银针急速飞去,刺进了萧瑟的脑颅之中。萧瑟的瞳孔顿时暗淡了下来,浑身脱力,顿时就晕了过去。
“这针法,真是神乎其神了。”谢宣一边扶住萧瑟,一边赞叹道。
“闲杂人等,都退出去!”此时的华锦全然不再是一个十三四岁女童的样子,举手投足间满是医者的霸气,她踏入了麒麟阁,“帮我把他搬到床上去。”
位列天下五大剑仙之一的儒剑仙谢宣,曾经堂堂帝都稷下学宫的博士祭酒,可被成为帝师的人物,此刻在这个最多不过十四岁的女童面前,却是十分言听计从,立刻就抱起萧瑟往床边走去。
“清人。”华锦继续下命令。
无心点头,转身一掌就将阁外再度关上,将雷无桀等人再度关在了外面。
“褪去他的衣服。”华锦坐在床边,下达了第三道命令。
“遵命。”谢宣笑道,心中对这个名副其实的小神医升起了几分好感,虽然外表看上去乖巧可爱,可脾气跟那个药王辛百草真是如出一辙,难怪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最后要收这么个关门弟子。
华锦从随身的药囊中又掏出了一把银针,手一挥,银针全部刺进了萧瑟的身体中。这一幕连无心都看得惊呆了,他赞道:“当日我看过唐莲的那一手万树飞花,可真心不如你。”
华锦却完全不理会他的话,此刻的她,已经全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只有她和萧瑟。她的每一次抬手,都是萧瑟的一次呼吸。一共三十四根银针插入萧瑟身上后,萧瑟的身子再度发生了变化,原本已经冷却下去的身子再度灼烧起来。华锦从怀里掏出一片白色的小花,猛地用力一捏。
“繁缕霜白花?”谢宣一惊,这可是极其稀有的草药。
华锦伸开手,手上已沾满了汁水,她手轻轻一挥,将那汁水抹在了萧瑟的头上。华锦忽然转头看向谢宣:“不知前辈功力如何?”
“还行。”谢宣答道。
“生死关头,容不得还行,请前辈再回答我一次。”华锦望向谢宣,眼神坚毅。
谢宣心中一凛,微微一笑:“北离前十。”
“很好。”华锦却没有多震惊,只是道,“萧瑟隐脉被损,所以空有一身内力却不能运用。这一次强行运功,伤到了那隐脉,如今真气在体内乱窜,随时有性命之忧。我希望前辈助我将他的内力逼回隐脉之中。”
“前几日我的确是这样做的,只是逼回去一次,还会窜回来,以他的身子撑不住了。”谢宣说道。
“这一次,我会封住他的隐脉。”华锦说道,“我先用繁缕霜白花镇住他的神智,因为一会儿会很疼,甚至有人会直接疼死过去。前辈要做的,就是再将他的真气逼回去一次,我还有最后银针九枚,封住他的脉。”
“领命!”谢宣双掌抵在萧瑟的背上,用尽了浑身真气。
萧瑟眉头微微一皱,却终于还是没有醒过来。
“前辈!”华锦大喝一声。
谢宣点头,双掌再度用力:“一会儿我真气运至极致之时,萧瑟的真气就会逆流,到时你只有一次机会。”
华锦却忽然闭上了眼睛,她不通武功,只懂医理。她闭上眼睛,就只听得到萧瑟的呼吸。萧瑟呼吸猛地变换那一刹那,就是她的时机。
时机。
就在此时!
华锦睁开眼睛,手一甩,最后九根银针飞了出去!
191 青龙守护
麒麟阁外。
一身金衣的俊美男子持刀而立,对着雷无桀笑了笑,雷无桀也下意识地对他笑了笑,后来才反应过来此人没见过,便开口问道:“这位兄台是何人?可是剑心冢内的人?”
“不是,只是个路人罢了。”金衣男子摇头,“碰巧遇到里面这位小妹妹赶路但马却跑不动了,就送了她一程。”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算是我们的恩人了。”雷无桀单膝跪地,“多谢了。”
“不客气。”金衣男子伸手扶起了雷无桀。
“侯爷,没想到在这里相见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响起,雷无桀和金衣男子同时转头看去,只见背着双刀,身形魁梧的叶啸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大将军。”金衣男子却并不惊讶,微微一笑,看到了叶啸鹰及站在他身边的叶若依,“小侄女也来了,很多年没见到了,竟生得如此秀美了。”
叶若依微微弓腰:“见过兰月侯。”
“金衣兰月侯。”雷无桀一愣,这个名字他自然也是听过的,当今明德帝最小的弟弟,是上一辈皇族中唯一没有被外封的皇子。
“大将军怎会来此地?”兰月侯笑着问道。
叶啸鹰拍了拍叶若依的肩膀:“我这女儿不听话,明明身体不好,还尽往危险的地方跑。我来这儿抓她走。”
“带着整整一千叶字营吗?”兰月侯幽幽地问道。
“我练兵,什么时候侯爷也要管上一脚了?”叶啸鹰反问道,“倒是侯爷,不在帝都待着,跑来这雷家堡做什么?”
“我来江南散心。”兰月侯仰头,微微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空气,“来感受下这南方的诗情画意,顺便见识一下天下闻名的英雄宴。你知道的,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就喜欢凑个热闹。”
叶啸鹰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遥遥地站着,虽然神色都很平静,但却突然带来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叶若依心知父亲素来不喜欢这个侯爷,但是以这个侯爷的身份,突然跑来这雷家堡,绝对不会是来看风景这么简单。叶若依略微思索了一下,心道:难道连皇帝陛下都知道了萧楚河在雷家堡的事情?所以派了兰月侯来此将他接了回去?
“千落师姐。”雷无桀忽然开口了。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然的司空千落惊了一下:“怎么……怎么了?”
“告诉大师兄,萧瑟快要醒了。让他也来这里一下吧。”雷无桀云淡风轻地说道。
司空千落点了点头:“哦,好的。唉,等等……为什么是你这个师弟使唤我这个师姐?”
雷无桀望向司空千落,眼神澄澈,却似乎藏着些什么:“辛苦师姐啦,我这脚不是还有些小伤么。”
“好的。”司空千落没有再想,转身朝着唐莲的房间走去。唐莲这几日一直在房内运功疗伤,几乎足不出门,但是刚刚看雷无桀的眼神,似乎请唐莲来另有目的。
司空千落前脚才刚刚走,后脚,麒麟阁的门就被推开了。一脸疲惫的无心和谢宣走了出来,见到外面的场景也是愣了一下。
“谢先生?”兰月侯一愣。
“哦?侯爷?”谢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叶啸鹰一眼,叹了口气,“原来以为这件事终于可以结束了,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又变得复杂了。”
兰月侯一笑,又望到了那无心和尚,眉头却不由地皱了起来。无心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动作,不满道:“你看见我皱什么眉?觉得我长得比你好看,不开心了?”
“的确是个俊美的少年郎。”兰月侯在朝堂上能和北离军伍第一人平起平坐,在明德帝寻访西域之时,担任监国,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从未有人对他如此不敬,可他却一点也不恼怒,只是反复打量着无心的脸庞,“和我的几位故人长得有几分相似。”
“我爹叶鼎之,你可认识?”无心撇嘴道。
“闻名已久,未有幸见之。”兰月侯恍然道,“原来你就是天外天的新任宗主,幸会。”
“金衣兰月侯,我也听过你的名号。天启第一美男子,没错吧?”无心笑道。
兰月侯一愣,这个流传在坊间,尤其是青楼赌坊之地的名号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却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在他面前说出来,就算是他,此时也流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无心,萧瑟怎么样了?”叶若依打断了两个人的话,问道。
“你们啊,真是捡到宝了。里面那位小姑娘,可真是一位神医。”无心双手拢在袖中,说道,“几针就把萧瑟的命从阎王殿里给捡回来了。只不过啊,这位小神医脾气可不小,你们说话可得注意点。”
谢宣想起刚才的场景,也是哑然失笑:“的确是捡到宝了,十四岁就能尽得药王辛百草衣钵,比司空长风那假徒弟可强多了。”
“那就好。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眼萧瑟吧。”叶啸鹰往前走去。
此时谢宣微微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无心依然拦住了一半的入口,恰好挡在兰月侯地面前,兰月侯此时也抬腿,准备从另一边走过去,叶啸鹰却一步猛地跨了过来。
然而,一袭红衣在此时瞬间穿过了他们,随即在屋内猛地转身,将手中之剑插在了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过此剑者,*。”
那个初入江湖时有些傻头傻脑,总是被萧瑟骂做白痴的雷无桀。那个对谁都和和气气,面对最凶狠的*手也依然谦逊有礼的雷无桀。此时身上的气质却忽然变了。
那是他不曾有过的,凛然霸气。
“嘿,看来这小子成长也是不小啊。”无心笑道。
叶啸鹰停住了脚步,望了叶若依一眼。叶若依也不懂缘由,轻轻摇了摇头。
兰月侯望着那柄心剑,问道:“方才却忘记问这位小兄弟的身份了。不知小兄弟是何人,又如何不让我们过去呢?”
“青龙。”雷无桀仰起头,缓缓说道,“天启四守护,列东方位。”
192 少年英气
天启四守护。
一个已经多年未被提起的称号。然而,当年就是这四个人护着当时还是三王子的明德帝*到了平清殿外,最后从五大监手中拿过了那一纸诏。而四守护之首,列东方位青龙的那一位,却是最后唯一一位做实“反叛”之名的天启守护。当年的李心月,养剑七日后出关,一人一剑将十六名高手从自己府邸逼到了法场之前,最后独战四大监依然持剑不退,一柄心剑,直逼天子驾前。
那一日之后,白虎出走天启,玄武和朱雀再也没有回来,天启四守护这个名字,再也没有人提过。
“青龙。”兰月侯望着雷无桀手中的那柄心剑,“你是李心月的什么人?”
“家父雷梦*,家母李心月,家姐李寒衣。”雷无桀答道。
兰月侯手微微触在了刀柄之上:“都是响当当的名字,却不知小兄弟叫什么?可也是这般有名?”
“我叫雷无桀,无法无天的无,桀骜不驯的桀骜。”雷无桀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锋芒,“雷家堡的雷!”
“好。”兰月侯点了点头,手握住了刀柄,“我当年有幸见过梦*兄,的确该生出如此大好男儿。”
叶若依注意到了兰月侯的动作,她知道兰月侯虽然甚少出手,但却一直被传是萧氏皇族的第一高手,以如今的雷无桀,就算气势再足,也并不是他的对手,急忙出口说道:“无桀,我们不过是想看一下萧瑟的伤势罢了。有什么事等萧瑟醒了再从长计议。”
雷无桀摇头,语气决然:“如果只是一个人到了也就罢了,如今天启城的兰月侯和中军大将军都到了此处,那么他们都不想晚于对方,现在就是最快的时机。都是虎狼一样的角色,谈什么从长计议。”
无心和谢宣在门外相视一眼,这两个现在无事一身轻的人都笑了笑,谢宣摇头:“看来这《晚来雪》还是没有看啊。”
叶啸鹰也开口了:“贤侄还请让开,你是头儿的儿子,我自然会护你周全,不让别人伤你。但里面之人身份特殊,我也是一定要带走的。”
兰月侯冷笑:“大将军要忤逆陛下的旨意吗?”
叶啸鹰皱眉道:“陛下的旨意,这么说兰月侯身上带着陛下的圣旨,还请让啸鹰一阅!”
兰月侯瞳孔蓦然缩紧:“叶啸鹰,你好大的胆子。”
叶啸鹰大笑道:“世人唤我人屠,你觉得我的胆子够不够大?”
“那就如这个小兄弟所言,看谁的速度够快吧。”兰月侯不再理会叶啸鹰,而是转过身往雷无桀的方向踏了一步。
插在地上的心剑振鸣不断。
雷无桀手心开始冒汗,在兰月侯踏出那一步的瞬间,他感觉到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压了过来。
叶啸鹰也拔出了自己的双刀,心道:若此时与兰月侯对阵,必定两败俱伤。只能等兰月侯越过这雷无桀后,再出手渔翁得利,只是万万不能让兰月侯伤了头儿的儿子。
兰月侯又往前踏了一步,手已经把刀拔出了一半。
却有一袭黑衣瞬间从他身边掠过!
兰月侯惊觉,身子微微一侧,一掌向那人拍去,那人身子一偏躲了过去,右手轻轻一推,将兰月侯拔了一半的刀给按了回去。兰月侯再一掌打去,那人却已经急退几步,掠到了那柄心剑,站在了雷无桀的身边。
“大师兄。”雷无桀喜道。
“这位小兄弟又是谁?”兰月侯与他对决了一回合,知道此人虽然看着年纪不大,却已有极为深厚的修为。
“玄武。”唐莲立住了身,缓缓说道,“天使四守护,列北方位。”
另有一手持银色长枪的女子跃到了他们的身边,她挠了挠头:“我不是什么守护,无桀师弟,我能不能站在这里?”
“当然能,当然能。”看到给自己撑腰的师兄和师姐都来了,雷无桀顿时喜笑颜开。
兰月侯眉头微微皱着,转头与叶啸鹰相视一眼。
玄武位,天启北方守护是谁,他们自然很清楚。与李心月不同,这个人可活得好好的,而这个人有多难对付,他们比谁都要更清楚。
“你是唐怜月的弟子?”兰月侯回头问道。
“唐门唐怜月、雪月城百里东君座下弟子,唐莲。”唐莲抱拳躬身,礼数一点不落,“见过兰月侯。”
“来头可真是不小呢?”兰月侯冷哼道,“连百里东君的名号都拿出来了。”
“那再加一个我吧。”无心笑着走了过去,然而那柄心剑却只是在瞬间摇晃了一下,就立刻安静了下来,似乎对他也并没有敌意,“当日你们也是这般拦在我面前,那么今日,就换我,站在你们面前。”
“小和尚。”雷无桀轻声唤道。
“叫宗主。”无心转过身,一身白衣僧袍飞扬。
兰月侯却说道:“倒是把你忘了,你不要以为我看不穿你的身份。为了我们萧氏皇族的尊严,我不说出你背后那个人是谁,但你也最好不要再插手了。”
“你错了。”无心摇头,微笑,“我背后无人。我是个和尚,身后只有佛陀。”
“好!”兰月侯终于拔出了手中的那把长的过分的刀,“少年人此般的英气,我也是多年未曾见到了。但里面那人,我受人所托,要将他带回天启,我做了许诺的。”
“心剑!”雷无桀突然怒喝一声,那柄插在地上的心剑拔地而起,落在了他的手中。
一触即发!
“住手!”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只见原本仍在床边为萧瑟扎针的华锦跑了过来,推开了拦在面前的雷无桀等人,站在了两拨人之剑,叉着腰怒道,“我的病人还没有痊愈,你们就来抢人。好,你们抢啊,抢啊。抢走了拉倒,你信不信,走三天就能给你死在路上?”
“那就把你也一并抢走吧。”兰月侯瞬间收起了一身*意,笑着对这个气急败坏的小姑娘说道。
“把我抢走也没用。”华锦忽然有些垂头丧气,“我治不好。”
“什么!”在场众人全都心中一惊。
193 海外仙山
众人适才看谢宣和无心的神情,以为屋内的萧瑟已经没有大碍了,可华锦的一句话却让众人的心瞬间跌入冰点。连儒剑仙谢宣都面露讶色:“小神医你仔细点说,适才我看萧瑟的伤势已经被压下了,可又出了什么变故?”
华锦答道:“伤势的确暂时无大碍了,但是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他的脉象此次受损太严重,如果没有得到彻底的根治的话,不用多久就真的没命活下去了。”
“谁能真的治好他?”司空千落急问道。
叶若依想了一下,说道:“莫非要药王辛百草亲临?”
“可是辛百草消失匿迹已经多年了,小神医知道他在哪里吗?”唐莲问道。
华锦摇头:“师父云游四海去了,我也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不过就算是师父亲临,怕是也治不好。”
“连药王辛百草都治不好的病,天下之大还有谁能够治好?”司空千落心中一阵绝望。
叶啸鹰和兰月侯相视一眼,同时想起了一个名字:“国师齐天尘?”
“国师齐天尘,或许他能够做到。”无心说道,“但是以萧瑟如今的状况,踏入天启并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
“那你想怎样?让他死在这里吗?”叶啸鹰怒道,“有我护着楚河,天启之人又有何人敢加害于他?”
“当年谁能害他,这一次也仍然能继续害他。”无心幽幽地说道。
“你说什么!”叶啸鹰怒目而视
华锦抬起头,忽然说道:“有人能治好的,我听师父说起过,也在一本古上看过这样的记载。”
“海外仙山,蓬莱之岛。遗世仙人,补魂之术。”一个清雅的声音缓缓说道。
众人转身望去,只见那站在门口的儒剑仙谢宣背对着他们,正仰头望着天空。
“没错。”华锦点头道,“的确是补魂之术,可惜那本的后半本已经被毁掉了,师父钻研了一生也没办法重现它。”
“蓬莱之岛,海外仙山。不过是无稽之谈!”叶啸鹰说道。
谢宣转过身:“不,海外仙山,蓬莱之岛,那个地方真的存在。并不是上的无稽之谈。每一年都会有商船出航到三蛇岛,取那些珍贵的蛇胆,可是再往西商船就不敢去了,那里有暗潮,商船过不去,去了就会被掀翻。所以北离的国图上,海域的边界就是三蛇岛了。但只要过了那片暗潮,就能看到蓬莱岛。据说此岛烟雾缭绕,若虚若幻,岛上尽是珍异宝,只住着一个仙人,与天地共存,与日月同老。”
“蓬莱岛,我倒是也在上看过。”兰月侯开口说道,“上说那是天道圣人通天教主开设法场,创立截教的地方,鼎盛之时,有诸佛参拜,万仙来朝。但那只是本记载着神话传说的荒诞演义,当不得真,都是茶馆酒楼里说人才爱说的故事。难道儒剑仙也信这鬼神之言吗?”
“佛教有舍利金身不灭,道教有羽化得道登仙,鬼神之说,谢宣不知,所以既信也不信,并不妄言。至于那仙山之上,住着的是一位仙人,还是绝世高手,谢宣未见过,并不知道。”谢宣答得坦然。
“先生既然不知,又为何说那蓬莱仙山一定存在呢?”兰月侯反问道。
“因为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总对我提起那座蓬莱岛。他说他在年轻时曾去过那里,见到了一些这辈子都无法相信的事,也遇见了那个世间唯一可称绝世的仙人。他说他登岛的时候,那仙人一身白衣,翩飘若仙,从山顶一跃而下,御风而行,转瞬之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谢宣说道,“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
“或许是你那位朋友酒后胡言吧。”叶啸鹰也是不信,“这些虚之又虚的话,先生竟也会相信?”
“的确每次说起那座岛的时候,他都在喝酒,却不是胡言。因为和我说这些话的人。”谢宣顿了顿,“是百里东君。所以我相信。”
“百里东君?”众人心中一惊。
师父?唐莲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父亲是当年的北离贵族百里世家长子,世袭镇西侯之位,母亲是老字号温家的大小姐,如今温家家主温壶酒的妹妹。十七岁时拜访雪月城,一人直登十六层,拜雪月城城主李长生为师。后入天启,以自酿的七盏星夜酒胜了天启碉楼小筑的秋露白,被封“酒神”称号。后来在魔教东征之时,独战天下无敌的魔教教主叶鼎之,胜了半掌,救天下于危难之中。后继承雪月城城主之位,他与一人一剑独居慕凉城的洛青阳,谁是如今的天下第一,成为了这些年来江湖人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口出荒言,他若说去过,那么就一定去过。
这一点谁也不会怀疑。
“而且据我所知,百里东君似乎再次启程去往那座仙山了?”谢宣望向唐莲。
唐莲点头:“是的,师父半年多前就已经离开雪月城,去那海外仙山寻找他所求的一味酒引。至今还没有归来。”
“先生所言,的确是闻所未闻,听之的确令人震惊。但既然百里城主曾说他亲眼所见,本侯也不敢再妄言了,只是适才先生也说了,三蛇岛之后,是一片终年不息的暗流,又要如何过去?百里城主可有和你说过?”兰月侯问道。
谢宣笑道:“初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也十分震惊,震惊之后也想去那海外仙山一看,所以也问了侯爷的这个问题,百里兄也的确告诉我了,却原谅我不能告诉侯爷。”
“为何?”兰月侯问道。
“因为。”一个喑哑的声音响起,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全都转身望去。
只见浑身插着银针的萧瑟已经从床上爬了下来,正艰难地朝前行走着:“因为只有我能听这个秘密。”
“只有我一个人会去那个地方。”萧瑟仰起头,穿过众人,望向站在门口的谢宣,眼神一扫之前的颓唐慵懒,而是说不出的坚毅。
谢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194 一年之约
“逞什么强,就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可能一个人去!”司空千落怒道。
萧瑟艰难地走到了雷无桀的身边,用手搭着雷无桀的肩膀,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往下倒去:“先生,关于去蓬莱岛的秘密,能否告诉我?”
谢宣挑了挑眉毛:“当然。你说的对,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但是海外仙山,蓬莱之岛,终究只是百里东君空口之言。就算真有那绝世仙人,能不能治好你,也是未知之数。但是此去蓬莱岛,千里之距,路上凶险无比,你真的要去?”
“去。”萧瑟答得干脆。
谢宣继续说道:“如果你回到天启,恕我斗胆,我赌那齐天尘虽然治不好你的隐脉,但保你此生无忧还是可以做到的……”
“然后就像是一个废人一样的活过这一生吗?”萧瑟打断了谢宣的话,“以前我以为蓬莱岛只是个传说,可是既然百里东君亲眼见过,那么就算只有一丝的希望,我也一定要去,谁也拦不住我!”
谢宣点头:“好,很好。你师父没有看错你。只是……”谢宣若有所思地扫视了一下在场众人。
金衣兰月侯。
中军大将军叶啸鹰及其女叶若依。
天外天宗主无心。
唐莲、雷无桀、司空千落。
场内的众人,代表着四方不同的势力,谁会放弃这个陪同萧瑟前去蓬莱岛的机会呢?
“既然楚河你这么说了,这一趟,皇叔就陪你走吧。”兰月侯开口说道,“不过是去个海外小岛,从东及出海,用最快的雪松长船,到三蛇岛也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
“皇叔。”萧瑟恭恭敬敬地对兰月侯打了个招呼。
“嗯?”兰月侯一愣。
“叶将军。”萧瑟又轻声唤了一声,
“六皇子有何吩咐?”叶啸鹰也一愣。
“请二位速回天启。”萧瑟轻轻咳嗽了一声后缓缓说道。
兰月侯苦笑了一下:“楚河,这一次我出来是受你父亲所托。不把你带回去,我这差事不好交代啊。”
“我明白。”萧瑟点头,“一年之后,一年之后的此时此刻,不管我的伤是否痊愈,只要我还活着,我在雪月城等你们。不管谁来,我都随你们回天启。”
在场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惊,兰月侯手轻轻敲着刀柄,不轻不重地敲了六下之后,微微一笑:“如果是别人,皇叔一定不会妥协。但你不一样,我很了解你。既然如此,一年后雪月城再相见。”
“萧瑟定当守诺。”
“萧瑟。”兰月侯嘴微微一撇,“是个不错的名字。那就等一年之后,你重新名为萧楚河的那一日吧。”兰月侯说完后转身走出门,一身金衣在日光下格外耀眼,他一跃踏上对面的屋顶,随后转身,俯首望向萧瑟:“那一日,我会带着你父皇的一千虎贲郎,举着我们萧家那金色的神鸟大风旗,在雪月城的城下高呼你的名字。你是我们萧氏的六皇子,北离的永安王,你的家在天启!”
萧瑟仰首望着兰月侯,两个人目光相碰,却都没有再说话。兰月侯笑了笑,忽然扭过头望了一下华锦:“小神医,有缘再会了。”之后纵身一跃,逐渐消失在了远处。
“啊?”华锦呆了一下,“在和我说话吗?”
“那就看是你的虎贲郎跑得快,还是我的叶字营更快!”叶啸鹰低声说道,随即拉起叶若依,对萧瑟说道,“六皇子,那就一年之后再见。”
“将军走好。”萧瑟垂首。
叶啸鹰转身,叶若依也被他拉着离开了,她转头的时候望了萧瑟一眼,欲言又止,随即又看了雷无桀一眼。
“叶姑娘……”雷无桀伸手想要挽留。
“既然三城主看了这么久你的病也没想出方法,那么还是让国师再想想办法吧。若依,你随我回天启。”叶啸鹰说道。
叶若依终于转过了头,跟着叶啸鹰走了出去。
“嘿,雷无桀,我觉得你有戏。”无心用手肘碰了碰雷无桀。
雷无桀愣了一下:“真的?”
“真的,她走的时候就看了两个人。一个是萧瑟,那是旧相识。一个是你,那是新欢。”无心说得一本正经。
“你是个和尚,你懂啥!”雷无桀不屑道,“对了,和尚你去哪?”
无心笑道:“我要回天外天了,可能顺道先去帝都逛一逛。我身份特殊,陪着你们总让人觉得我心怀不轨,虽然我正直又善良。”
“看不出来。”雷无桀摇头。
“难怪你看不出来那叶若依对你也有意思。好了,我也该走了,但是萧瑟,说好我们要一起去看那昆仑之巅,沧海绝境,天涯尽头的。”无心叹了口气,“我是暂时去不了了,可是那沧海绝境,你要一个人去吗?你就带上雷无桀吧。”
“还有我!”司空千落说道。
“我自然也是要去的。”唐莲轻声说道。
萧瑟摇头:“什么天启四守护,那都是别人强加给你们的身份,不必管我。”
“什么青龙守护,你以为我真是为了那个?”雷无桀瞪他,“不过说出来有气势,吓唬吓唬别人。我帮你,只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萧瑟喃喃道。
“经历过生死的那种朋友。”雷无桀重复道。
谢宣开口道:“这一点萧瑟你就无需坚持了,若是你一个人去蓬莱岛的话,怕是走出不到百里就会被劫到天启了。你若是想要重新变成以前的那个你,就接受朋友们的帮助吧。”
萧瑟微微皱眉:“前辈你也会去吗?”
“我的确很想去海外仙山看一下,那是我的心愿之一。但是如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李寒衣走火入魔下落不明,虽然有雷轰一路跟着,但我还是不太放心,我需要去寻他们。”谢宣说道。
“我姐姐她走火入魔了!”雷无桀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道剑仙为救李寒衣死在了暗河和唐门的手上,李寒衣重伤之际受到了如此重创,当即便走火入魔,上次雷家堡一战中似乎更加严重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和雷轰在,定能保你姐姐无忧。”谢宣说道,“而且如果方便,我会去一趟雪月城,将此事告知司空长风。”
萧瑟点头:“好,那就劳烦先生将千落带回雪月城吧。”
“你说什么?”司空千落一惊,“为什么我不能去蓬莱岛?”
谢宣没有理会她,应道:“好。”
“等等,为什么我不能去?”司空千落追问道。
唐莲拦住了她:“此事稍后再说,萧瑟如今身子还很虚弱,不必急于定下来。”
一直没说话的华锦开口了,她望向萧瑟,语气中有微微的怒气:“萧大皇子,你事情交代完了吗?”
萧瑟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那就给我睡吧!”华锦手一挥,一根银针插入了萧瑟的天灵穴。萧瑟双眼一晕,直接就睡了过去,雷无桀急忙扶了一下整个人瘫倒下去的他。
华锦叉腰骂道:“一个随时要死的人,话还那么多!”
“海外蓬莱岛,遗世见仙人。”无心轻身吟道,“替我与萧瑟说一句,期待我们再相逢的那一天。”无心一步跃出了麒麟阁,又一步跃上了对面的屋檐。
“愿与君重逢!”唐莲和雷无桀同时说道。
(《风花雪月篇》全卷完)
明德二十三年,令人闻风丧胆的*手们执着黑伞走进了一片烟雨之中,他们手里拿着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他们默默地记下了上面的面孔,持剑踏马上阵,将手里的画像丢在了风雨之中。
画像被雨打落在地上,上面的字迹模糊开来:永安王萧楚河,*无赦!
天启城,一千虎贲郎踏城而去,为首之人,手持长刀,一身金衣,面目俊秀如天上皓月。
宁止军城,一千叶字营拔出双刀,对天长喝。
一身黑衣的沉稳男子平静地说道:“我是唐莲,我是唐家人,却为萧氏人而来。我没有暗器,只有七杯酒。”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唐莲将七杯酒放在长桌之上,一字排开,“这是传自酒仙的七盏星夜酒。”
“请君饮之!”
一柄银色的长枪插在地上,一身素衣的女子站在其后,她的面前,几十个持剑的*手策马而立,迟疑着不敢向前。
“我以一枪入逍遥,助你重登天启乘龙位。”
“是啊。我就算死,也是为了朋友而死!”一身红衣的少年拔剑怒喝。
他手中之剑发出震天长鸣。
面前的那几十柄长剑瞬间挣脱了剑主的手,朝天怒飞而去。
“这就是我的剑。我的剑心!”红衣少年持剑怒挥,几十柄长剑当头砸下。
青衣的年轻人在那座高大的城墙前停住了马,他的身后一片疮痍。
“我回来了。”他轻身说道。
寂静无声。
“我回来了!”他忽然拔棍怒吼。
他的身后,千军万马奔袭而来,他们拔出长剑,与他同吼。
那一刻,天启震动!
千金打造的赌台之上,一身锦衣的年轻人忽然振臂一挥,高呼:“止!”
他的身后,同样一身锦衣的伙伴们,应喝道:“止!”
场内顿时鸦雀无声,宾客们全都愣住了,不知此时发生了什么。
此时,那些人猛地一挥,将身上的锦衣丢在了地上,露出了锦衣之下的一身麻衣。
那是最粗的生麻布制做,断处外露不缉边的丧服——斩衰。
为首的年轻人举杯,身后之人同时高呼,声音中满含悲怆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为首的年轻人将酒杯中的酒洒在了地上,他早已泪流满面,却仍忍着悲怆。
“就如你们所愿,用血,染红这座天启之城!”
那个,剧透呢,就到这里了。在海外仙山篇里,主线依旧是萧瑟一行人,许多绝世的人物都会渐渐登场。副线里,天启城、无双城以及李寒衣和雷轰的故事,也会慢慢展开。不过以上的剧透,是《海外仙山》后的第四卷。(哈哈哈哈,被套路了吧!)
咳咳,为了吸引大家看一下这片完卷感言,不得不放上一些重量级剧透。在这些剧透里你大概能猜测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你问我到底暗示了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怕知道真相的你眼泪掉下来t t
虽然呢,大家很想看《海外仙山篇》,不想听我逼逼,我是知道的。不过我现在的思路还没有很清晰,所以暂时不会动笔。至于动笔时间。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哈哈哈哈刚刚是不是被吓到了,以为我要拖搞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不是。
《少年歌行》这个故事的初衷,很简单,只是想写几个少年们携手闯荡江湖的故事。江湖是绚丽的,各种各样的人物轮番登台,持着门板一样大的巨刀挥舞的不说话的*手,坐在他的肩膀上晃悠着双脚的美艳女子,比女子还美艳却留着光头,一脸邪气却说起佛经头头是道的和尚,以及明明是那近乎天下第一,却潜心酿酒的逍遥酒仙。而我们的主角们,一柄剑,两匹马,携手闯江湖,然后——在一起?
不,然后各自找到漂亮的女孩子。(稳住!方向不能乱!)
但是后来写着写着,还是给这些角色的身上赋予越来越多的背景故事。毕竟我想多写点字,多赚些稿费。
但是初衷依然是——
醉酒当歌,少年英雄。
最后同袍成陌路,你我依少年。
作为一个写故事的人,在写《少年歌行》时,我一直坚持着下面这几个转折。
1、 误会、波折是引发剧情冲突很重要的一环,但我仍希望我笔下的少年们能够有一颗赤诚之心,相信着彼此。从不怀疑,永不相弃。你看到最后也不会看到萧瑟和雷无桀撕x,看不到的,他们永远恩爱,从不停止。
2、 反派为了情节的需要,自然是得坏一点,但绝对不是带上脸谱的恶人。在我的故事里,主角是萧瑟,所以白王和赤王就相对来说,是主角们要打倒的对象。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内心挣扎,有狠辣的一面,也有天真的一面,有野心的一面,也有心怀天下的一面。就算是暗河,大家长是目前最大的反派,苏暮雨是苏家的家主,但他们同样是复杂的构成,身上甚至有些魅力很吸引人。不过,走到最后的,一定得是心地善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哇。(但是这并不排除结尾悲剧的可能性)
3、 我写出故事的时候,等于我创造出了一个世界。那么我的世界里,每一个角色都是鲜活的存在。或许他只被我提过一笔,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文字里,但他依然活在这个世界里。所以我会珍惜里面的每一个角色,具体表现在,我不会*死他们。(23333333)曾经有个读者说,怎么看到现在,就死了4个n。小时候看武侠电视剧,大侠一掌打出,一个看门的人就死了。为什么,因为他是金人。金人就是坏的?大侠们为救一个自己人,可以*死几十个周围的小喽啰,一刀一个,毫不心软,最后救出了自己人,皆大欢喜。那么死去的那些人呢?他们是不是也有家人,却再也等不到他们回来?每个人都是一个生命,在现实生活中,一条生命的逝去都会让人惋惜,那么在我的故事里亦是如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人。行走江湖,只论胜负,不谈生死。——雷无桀。
好了,随随便便先说上那么几点。感觉没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但以后还有机会。
其实我本来就想写个故事,少年们英气蓬蓬,老去的英雄们喝着酒、隐藏着心事和过往的荣耀,笑着望向他们。
一个策马狂奔,一个持剑狂舞,一个一醉千里,一个吃斋侍佛,一个枪卷长风,一个阵前漫舞。
都是少年人的模样,都是最好的模样。
至于其他的,
管他呢!
我们《海外仙山》见!
海外仙山篇
------------
195 龙运乘天
几百年前,佛教由西传入中土,佛教尊师们四处施道,以心中善念普化众人,短短几十年内,得信奉者无数。然道教却称,以东为木,属阳,为道之所出;西为金,属阴,为佛之所生。阳尊阴卑,故道教优于佛教。佛道之争由此开始。
一争,便又是几百年。
这几百年里,当权者多信奉道教,因为道教重长生,佛教讲苦行,多不为君主们所喜。所以常常出现毁佛烧寺的残暴行为,然后北离自立国以来,从来都是佛道并重。佛教、道教均由天启鸿胪寺统管,主事之人为鸿胪寺卿,如今此位空悬多年,由掌香监暂任之。但是如今的鸿胪寺能统管佛教,却不敢妄言道法。因为天启城内钦天监的存在。
钦天监在名义上只负责皇朝大事的占卜,以前只是个很小的部门,不过寥寥七八人。但是自从齐天尘继任钦天监监正开始,皇帝对于这个钦天监的信任与日俱增,如今已有门人近百人,被封为天师的有五人,齐天尘更是被奉为国师。据说加上齐天尘,这六位钦天监中的高手每一个都入了逍遥天境,是放眼江湖都难有的高手,是如今坐镇皇城威慑江湖的重要角色。
然而,那个听起来恍若半个神仙的齐天尘,却是待人和善,说话总是微微含笑。
“道,无形无相,却又孕育天下万物。道,散即为气,聚则为神。所谓神仙神仙,却亦有不同,《太平经》里将神仙分为六等。”齐天尘笑着轻甩拂尘,缓缓说道,“一为神人,二为真人,三为仙人,四为道人,五为圣人,六为贤人。神人主天,真人主地,仙人主风雨,道人主教化吉凶,圣人主治百姓,贤人辅助圣人理万民录也,给助六合之不足也。”
坐在齐天尘对面的男子先是皱着眉头静静地听着,随后却微微有些困惑:“圣人主治百姓,贤人辅助圣人。这两位岂不是说的就是当今圣上和当朝太傅大人?他们也算神仙?”
“没错。这是一种说法,我道家宝《真灵位业图》则把神仙分为七阶,分别是:玉清、上清、太极、太清、九宫、洞天、太阴。”齐天尘举起茶杯,啜了一口,“关于神仙的分类与说法,我们道家典籍众多,说法不一,这只是两类。兰月侯你要是有兴致,不妨今日留下来用午膳,我好好跟你讲讲。那个,讲到晚膳怕是都说不完。”
兰月侯愣了愣,苦笑道:“国师就莫在戏弄我了。国师心思聪慧,想必知道我问的仙人是何样的仙人。”
齐天尘摇头:“但闻其详。”
兰月侯终于不再隐藏,说了出来:“我听有人说三蛇岛之外还有一座仙山,名为蓬莱岛,岛上有仙人,能乘风而起,御风而行,和天地共存,与日月同老。不知国师可知道这位仙人?”
齐天尘想了想,笑道:“是百里东君与你说的?”
“不是百里城主与我说的,但的确那人也是从百里城主口中所知。”兰月侯说道,“国师也听过?”
“自然,百里东君曾与我说起过他在那里的经历,但我曾劝他,莫要再回那座仙岛。”齐天尘终于收起了笑意,神情严肃。
“为何?”兰月侯闻道。
齐天尘站了起来,从案桌上翻出了一本,说道:“此是我道教珍《无上仙图》,上称“法有三乘,仙分五等”,五等仙分别为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
兰月侯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国师怎又和我说起这道教仙人分类了,我这外行之人,实在是听得是云里雾里,只觉得高深莫测,却是一窍不通。”
“别急,这五品仙之中,定能找到你说的那种。”齐天尘继续说道,“飞行云中,神化轻举,以为天仙,亦云飞仙。这是天仙,位于道教三十六天最上层的大罗天,自然不会去什么仙岛。”
“第二类为神仙,莫生莫死,莫虚莫盈,是谓真人。这一类的神仙已无形体,可神通万化,也不是你所言的那一类仙人。第三类,则是地仙,《无上仙图》里记载地仙有神仙之才,无神仙之分。得长生不死,而作陆地游闲之仙,为仙品中之中乘。”
“那位仙人是地仙?”兰月侯一惊。
齐天尘轻轻摇了摇头:“侯爷莫急,地仙之下还有人仙,人仙可得长生,却未悟大道,可得一法,但止于小成。虽可延年益寿,甚至返老还童,却终得一死。所以地仙之下,都不再是世人眼前所认为的神仙。这样的人仙,世间不少,青城山几年前仙逝的掌教吕素真是一位,你眼前又是一位。”
一向处变不惊的兰月侯此时却是大为震动:“国师,国师你已成仙?”
齐天尘莞尔一笑,摇了摇头:“若真以《无上仙图》所说,我的确已位列人仙。但是按照世人所说的羽化登仙,那种乘云而去的真正神仙,我还远远不及。甚至我也从未见过,也未听过,我的师父没见过,我师父的师父也未见过。不过鬼神之说,终不可妄言。”
“国师是说,世上根本没有神仙这一说?”兰月侯神色讶异,这样的话竟然从一个修道者嘴里说出来,甚至说这话的人还是当朝国师,道家至尊。
“我道家的确有不少修炼法门,只要潜心修道,就能得大长生,我太师祖仙逝的时候已是一百七十岁高龄,头发虽尽白依然面若少年。至于人仙之上,天尘未见过,世间若真有,倒也不是不可能。比如那蓬莱岛上的所谓仙人,可能便是世上真正存在的一位地仙。”齐天尘顿了顿,“但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兰月侯闻道。
“他是《无上仙图》所说的第六仙品,鬼仙。”齐天尘放下那本,缓缓道,“鬼仙,神像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不入轮回。修道之人欲素成,最后坠入邪道,虽得神通,却失大道,虽曰仙,其实鬼。这样的人,神通已经盖世,但心中神智随时迷失,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莫说神,连人也不如。”
兰月侯已听得满头是汗,之前齐天尘所说的地仙已经是虚幻飘渺,令人又心羡又畏惧,而这“鬼仙”,则更令人惶恐不安。他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侯爷莫慌,鬼仙鬼仙,只是听着吓人。终究不是鬼,也不是仙,是人。只是修道入了岐路,若是引路人帮他找到回来的路,也是善人。”齐天尘宽慰道。
“师尊,师尊。”一个小道童忽然跑了进来。
“何事?”齐天尘淡淡地问道。
“皇帝,皇帝陛下来了!”小道童气喘吁吁地说道。
兰月侯和齐天尘相视一眼,苦笑道:“我这位皇兄,也真是心急啊。”
196 北离之主
话音刚落,一身金衣龙袍的明德帝就已经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紫衣蟒袍,满头白发披散而下的男子,正是那五大监之首瑾宣公公。
“参见陛下。”齐天尘和兰月侯急忙行礼。
明德帝点了点头,走向前在首座之上坐了下来。瑾宣公公跟在身后,与兰月侯相视一眼,嘴角微微含笑,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小十四,回天启之后,为何不来平清宫见孤,反倒来了国师这青云殿?”明德帝不缓不慢地问道,话语里听不出喜怒。
“那个……”兰月侯尴尬地笑了笑,“有些困惑,需得国师解答之后,才敢见皇兄。”
“哦?那国师可解答了你的困惑?”明德帝望向齐天尘。
齐天尘微微含笑,并未作答。
兰月侯叹了口气:“国师高深莫测,好像是答了,又好像是没答。”
“小十四!”明德帝忽然声音一扬,凛然有君王霸气,“你只需告诉孤,见没见到楚河!”
“见到了。”兰月侯急忙答道。
“见到了?”明德帝面色一喜,“在何处?”
“在江南霹雳堂雷家堡。”兰月侯说道。
“雷家堡?”明德帝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微微一皱眉,“既然见到了,为什么没把他带回来。”
“十四也想把他带回来,只是……楚河的身边有几个人拦着……”兰月侯轻叹了口气,毕竟那只是一帮小孩子,自己被他们挡了回来也是颇有些丢了颜面。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明德帝怒道。
“一个姓雷,叫雷无桀。是雷梦*将军和――”兰月侯愣了一下,心知那个名字是个禁忌,不能乱提,顿了顿说道,“就是雷梦*将军的儿子,此人陛下知道,另外还有一个姓唐,叫唐莲,是唐怜月的弟子。”
“唐怜月的弟子?”明德帝望了一眼瑾宣公公,问道,“你可知此人的来历?”
瑾宣公公答道:“雪月城大弟子唐莲,虽然还年轻,但在江湖上已颇有些名声,是唐怜月唯一的弟子,后来拜入雪月城,也是百里东君唯一的弟子。”
“雷家堡,唐门,雪月城。”明德帝眼神中隐隐有怒,“这些江湖人,这么多年了,还要掺和我萧氏皇族的事吗?”
“倒也不仅仅是他们。”兰月侯接着说道,“楚河自己也并不想回来。”
明德帝闻言后一愣,随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怪孤?”
“不,楚河愿意回来,不过需得一年之后。”兰月侯说道。
“他愿意回来?”明德帝先是一喜,后又问道,“那为何还要等一年?”
“楚河的一身武功和经脉似乎在昔日离天启之时被人所毁,此次在雷家堡中,更是与暗河*手一战加重了伤势,幸得药王传人和儒剑仙谢先生等相救才无大碍。但是谢先生说,百里东君曾去过一座仙岛,岛上有仙人,与天地共存、日月同老,能治好楚河的经脉。虽然路上凶险,但楚河却坚持要去那岛上求访一番。”兰月侯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明德帝的神色。
明德帝先是神色中满是怒色,随后一点点消散下去,却透露出几丝悲凉,他叹道:“孤这么多儿子中,楚河的天赋最高,脾气却也最倔。他这么多年下落不明,总以为是在斗气,就算孤先服软封了他为永安王又召他回天启他也不从,却不知他竟有这样的遭遇。也难怪小十四你也要来找国师,仙人之事,的确天下之大,只有国师才说得明了。”
齐天尘轻甩拂尘,摇了摇头:“那蓬莱之岛,海外仙人之事,我也只是有所耳闻,是否真的存在,又是否能治得好永安王,都是未知之数。”
“的确。”兰月侯点头,“而且国师刚刚和我解说了一番,甚至说那上面的可能不是什么仙人,而是鬼仙。虽曰仙,实则鬼,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德帝闻言转头,望向瑾宣公公:“瑾宣,你有什么看法?”
瑾宣公公问道:“不知兰月侯所说的海外仙山,在什么地方?”
“三蛇岛再往西,穿过一片暗潮,就能见到蓬莱岛。据说隐匿在烟雾之中,若虚若幻,不可名状。”兰月侯说道。
瑾宣公公想了想,说道:“那三蛇岛每年倒是有些商船会过去补蛇,上面毒蛇的蛇胆运回北离,能卖很高的价钱。上面还有一种蛇,叫金线,这种蛇用剧毒,但它的蛇毒却也能做药,解所有其他蛇的蛇毒。每年都会有商船去那里,但是三蛇岛凶险无比,附近还有海盗出没。去三蛇岛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更何况还要穿过那片暗潮,实在过于凶险。”
明德帝点了点头:“这些孤也有所耳闻。敢问国师,可治得好楚河的病?”
齐天尘略微思索了一下后,答道:“能保一命。”
“好。”明德帝点头,“既然国师有此一诺,孤就放心了。小十四。”
兰月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无奈道:“皇兄有何吩咐?”
“如今从天启赶去东及,能否拦得住他们?”明德帝问道。
“我走的时候,楚河的伤势刚刚被压下,所以他们的行程不会太快,甚至此时才刚刚出发,若快马加鞭,是赶得上的。”兰月侯答道。
“好,那就辛苦小十四了。”明德帝满意地说道。
兰月侯一张俊秀的脸庞上却是一副欲哭无泪的神色:“皇兄,臣才刚回到天启,连兰月侯府都还没来得及回,您就如此狠心?”
瑾宣公公忽然开口了:“陛下,臣手下倒是有一人可以去做这趟差事,他真巧在去东及办事的路上。”
“哦?是谁?”明德帝问道。
“掌剑监,瑾威。”瑾宣公公说道。
北离皇帝每年祭祀的时候,身后都会站着四个太监,其中一个持着镇国宝剑,一个拿着传国玉玺,一个手持律法典籍,最后一个捧着青花香炉,这四个大监加上与皇帝一同长大的伴读太监,合称五大监。掌剑太监平日负责皇宫守卫,明德帝自然十分熟悉。那个做事一板一眼,油盐不进的掌剑监,倒的确……
明德帝点头道:“好。”
197 海天一界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一身红衣的少年撸起裤管,双腿扎在水中,一柄长剑插在脚边,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海,自言自语道,“想我就是那坐井观天的河伯,今日见这东及海,才知世间绝境,竟有如此。”
他正自顾自地感慨着,却听见身边传来“噗嗤”的一声笑,他转过身,见是一穿着布衣的年轻姑娘正蹲在自己的不远处,仰着头望着他,姑娘的皮肤被海风日夜吹拂着有些黝黑,但一双眸子却是明亮如珠,眼中顾盼流转,满是盈盈笑意,姑娘的身边放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一些刚才在沙滩上拾来的贝壳。
红衣少年挠了挠头:“姑娘,我这内陆之人从未见过海,此番一见,不免心中满是感慨,让您笑话了。”
“听出来了,说话文绉绉的,一听就是内陆的世家公子。”姑娘起了身,晃了晃手中的竹篮,倒出了上面灌入的一些海水,“不过啊,你这才见的哪跟哪呢,你要出了海,真见到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才算是真正见了这东及海。”
“哦?姑娘这说得我可心痒痒了,姑娘出过海吗?”红衣少年问道。
那黝黑的姑娘笑了笑,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我们这海边长大的渔民,哪有没出过海的。只不过我是女儿身,不能出海捕鱼,只是偶尔跟着爹爹出去看看。好了,我要走了。你慢慢看海吧。”
“姑娘去哪里?”红衣少年问道。
“去渔市啊,前日出海的船都回来了,今天是大渔市。我这点贝壳虽然不值什么钱,拿去卖几个铜板给自己买面铜镜因是够了。”姑娘说道。
红衣少年一听“渔市”二字,眼睛一亮:“姑娘也带我去看看吧。”
“好啊。”姑娘爽快地答应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雷无桀。”红衣少年拔起插在腿边的剑,转过了身,“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珍珠。”姑娘也起身向前走去,这名字倒是十分衬她。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沿着海岸走着,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片停满了小渔船的海岸,岸边站满了渔民,围着排满了两边。那些闻讯赶来买鱼的城民们竞相涌来,和那些打渔归来的渔民们讨价还价。
有渔民拿起一条小小的鱼,轻轻地摆弄了一下,那条鱼却像是生了气一般,整条鱼都鼓了起来,鱼皮上还有细小的刺,一根根的分外清晰。
雷无桀惊叹道:“这鱼好有趣。”
珍珠笑道:“别看小鱼看着可爱,但可不好惹,它名叫河豚,却长在海里,若你不懂它的烹饪之法,回去自己胡乱一做,一口下去就一命呜呼了。”
“啊?这小鱼有毒?”雷无桀一愣。
珍珠点头:“对啊,还是剧毒,海边的城民们才会做它。但是也有失手的时候,每年城里都有吃河豚死了的人,但是味道太鲜美,总有人不怕死就是要吃。”
雷无桀猛地摇头:“那我可不要。”
珍珠笑着带着雷无桀继续往前走,又指着边上的一条身上满是斑纹的长鱼道:“你看这鱼,身上的斑点像是虎豹身上的一般,就叫老虎斑。肉可嫩了,是深海里才有的鱼类,得去了远海才能捕道。就是我说的那能看到海天一界的地方。”
“远海?是要到三蛇岛那儿吗?”雷无桀问道。
珍珠一愣,那卖老虎斑的老渔民却忍不住笑了:“珍珠,这是你家从内陆来的远房亲戚吗?是从说的嘴里听闻的东及海吧?”
珍珠瞪了雷无桀一眼,无奈道:“我说的远海也就是出海三四日就能到的地方,你说的那三蛇岛,可是北离海域最外的三座岛。船驶到那里,怎么也得大半个月,何况我们这儿的小渔船哪行的过去,海里大浪一掀,就给掀翻了。而且那是海界,官家也不让去的。”
“原来是这样。”雷无桀笑了笑,扭过头去,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的玩意,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去,“这么大的乌龟,我也是第一次见。”
“那是海龟。”珍珠跟了上去,“配海参、大枣,炖汤很好喝的!”
“怎么说起这些,你总是先说味道呢。”雷无桀用剑柄逗弄着那只海龟,轻声道。
“不然呢。”珍珠嘟起小嘴,“难道买回来养着啊?”
“倒也不是不行。”雷无桀一边逗弄着海龟,一边轻声道,“可惜很快就要走了,没时间来养你了。”
珍珠继续一边带着雷无桀走着,一边为他说着那些从海里补上来的珍物们,也不急着卖自己拾来的贝壳了。不知怎的,从在海边见到这个少年开始,珍珠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可能他望着大海时候的眼神太过于澄澈了吧,像是刚见识这个世界的孩子,而自己,忍不住就想把自己认识的世界告诉这个孩子。
“对了,你有什么想买的吗?”珍珠问道。
雷无桀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对了,我还有两个朋友在等我呢,我得买些吃的回去给他们。”
“吃的,这里都是吃的啊。”
“嗯……要是方便做的,你不是说有些不会做,还会吃死人吗?”雷无桀顿了顿,又补充道,“还要便宜一点的。”
“哦,那就海螃蟹就行了。”珍珠拉起雷无桀的手,就走到了前方的货摊边,指着那一渔的螃蟹,说道,“就这海螃蟹,回去放到沸水里煮,煮熟了拨了壳直接吃,不用放什么佐料,可鲜美啦。还便宜,徐伯,这个怎么卖啊?”
那老渔民拿起一个鱼兜,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海螃蟹:“总共十个铜板,珍珠丫头你就都拿走吧。”
“只——只要十个铜板?”雷无桀掏出十个铜板,递了过去后接过沉甸甸的鱼兜,也是吃了一惊,“这么便宜。”
“这玩意儿不稀,入了海,你一撒下去,半天后再一收,里面都是这玩意儿。”珍珠笑着和徐伯挥手,得意道,“不过十个铜板,也是看在了我的面子上呢,谢谢徐伯了。”
此时日暮夕阳,渔市里的人慢慢少了下来,渔民们也开始收摊回家了,雷无桀这才发现珍珠一路上只顾着给自己做向导,却没卖自己辛辛苦苦拾来的贝壳,不禁有些愧疚:“珍珠,你那贝壳,要不就卖给我了吧。”
珍珠愣了一下,对上了雷无桀那明澈的一双眼睛,心里一乱,急忙扭过头,将那一篮子贝壳架在了那鱼兜上:“送……送给你啦。”
“那多难为情。”雷无桀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这样吧,你不是缺一面镜子吗?明天我见你时,就送你一面镜子吧。”
“好啊好啊。”珍珠立刻点了点头,其实送不送镜子倒不重要,但是明日还能见到这个少年,珍珠心里就不由地开心起来。
“那明天见啦,我的朋友们还等着我……”雷无桀转过身,忽然目光瞥到远处,一惊,“那是什么?”
只见一艘长船扬帆而起,正从远处遥遥驶来,那船帆之上似乎画着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在风中猎猎起舞。
“这是雪松长船,能驶到很深很深的海里。”珍珠困惑地说道,“也不知是从哪里驶来的,我们城里可没有哪户人家能有这样的长船。”
198 凤凰于飞
雷无桀望着那艘船,心中一动,问道:“这艘船能够驶到三蛇岛吗?”
珍珠怪地瞥了他一眼:“你这人好怪,老想着去三蛇岛做什么?那里都是毒蛇,被咬上一口就立刻没命啦。”
“我就是想去看看,毕竟那是传说中的海之尽头。”雷无桀笑了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能的,这是雪松长船,整个北离都只有六十二艘。”珍珠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我记得爹爹说过,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是北离最大最快的船。这世上,也只有雪松长船能开到那么远的海里。”
“原来是这样。”雷无桀恍然大悟道,“珍珠你很懂船啊。”
“都是我爹爹告诉我的,我爹爹当年是我们城最好的工匠师,当年也被应召去参与雪松长船的打造呢。”珍珠有些自豪地说道。
“我明白了。”雷无桀点点头,抱起鱼兜,“那我先回去找我的朋友们啦。”
“你明天还来吗?”珍珠微微有些失落。
“那是自然,明日这海市还有吗?”雷无桀问道。
“有的,这次是大海市,连续三天都会有。”珍珠笑着说道。
“那我明日带着我的朋友们一起来这里。”雷无桀对珍珠说道,随后扭过头,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那艘大船。
观潮客栈。
名字虽取得风雅,但着实却有些破败和冷清,和萧瑟的雪落山庄倒是有的一拼。萧瑟疲倦地躺在床上,微微闭着双眼。唐莲坐在小桌边,见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去,便掏出火石,点上了蜡烛。
“大师兄。”萧瑟破天荒地开口叫了一句师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唐莲却打断了他,自己接了下去,“我也饿。”
两个人的肚子都在同时叫了一声。
唐莲叹了口气:“不该让那臭小子出去的,那臭小子太不牢靠,整整两个多时辰了还不回来,也不知跑去哪里玩了。该不会……遭遇了不测?”
“不会,这一路我们行踪隐藏的很好,并没有人跟踪,雷家堡一战后,暗河损失也不小,最近也没了动静。”萧瑟想了想,“我猜。”
“应该是掉海里淹死了!”
唐莲苦笑着点了点头:“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嘿,大师兄,你现在怎么也跟着这臭狐狸背后说我坏话了?”雷无桀一脚把门踢开,走进几步将一大盆海螃蟹“哐当”一声摔在了桌子上,“我这又买螃蟹,又给你们煮的,我容易吗?”
顿时,螃蟹的香味飘满了整个房间。那原本躺在床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的萧瑟也立刻蹦下了床,搬了条凳子就在桌子边坐了下来,语气却依然冷冷的:“让你出去买些吃的,又去让你买些生螃蟹回来煮。这是哪里买来的?”
“那可说来话长了,我去了大名鼎鼎的海边渔市。那里有这么大的乌龟。”雷无桀夸张地比了一下手势,“还有这么长的一条青斑鱼。”
萧瑟正吃着一只螃蟹,听到这一句忽然一愣,将手里的螃蟹摔在了桌上:“这么大的海龟,这么长的青斑鱼。好,你逛得忘了时辰我先不提了,我就问问你,为什么最后带回来的除了螃蟹,就是螃蟹!”
雷无桀伸出一根手指,傲然道:“因为便宜,这么大一盆,童叟无欺,只要十个铜板!”
唐莲和萧瑟相视一眼,唐莲见了吃的心中怒气已消了大半,重新变成了那副宽以待人的大师兄模样:“雷师弟这考虑也没错,我们出远海还需借船,也不知要花多少银子。萧瑟你身子虚弱,就不要妄动怒气了。”
“我呸。”萧瑟一个“呸”字说得字正腔圆,一点也不像一个重病之人,他拍了拍桌子,“我乃雪落山庄庄主,是在千金台上赢了一座城池的男人。我会没钱坐船,我买一艘给你!”
“好好好,萧庄主霸气,萧城主威武。”雷无桀拿起那盆螃蟹,作势就要拿走,“那萧公子你还吃不吃?”
“吃!”萧瑟一把按下了那盆螃蟹。
三个人终于安安静静地开始吃螃蟹,整个屋子顿时只剩下了剥壳吮吸的声音了。只是吃着吃着,萧瑟突然纳闷道:“里面这些贝壳又是哪里来的?”
“是一位当地的渔民姑娘送给我的。”雷无桀笑道,“不过我答应还她一面镜子,萧瑟,你那有什么镜子,送我一面?”
“有。”萧瑟倒是答得干脆,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银色的小镜子,放到了桌上。
“是不是有点小?”雷无桀一边急忙拿了过去,一边嫌弃道,“显得我不够大方,不过还挺精致的。”只见那面镜子虽然小,但是边角之上的花纹却是雕刻的极为细致。
“这是宫廷匠师左三做的,一面能买你说的铜镜一千面。”萧瑟冷冷地说道,“我看你难得有一朵桃花,才勉强送你的。”
“桃花?”雷无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怒道,“好你个萧瑟,你怕我跟你抢叶姑娘,所以想找个机会把我送出去对不对!没门儿我告诉你!”
“你闭嘴!”萧瑟瞪他。
“没想到你萧瑟竟然是这样的人!我雷无桀真是瞎了狗眼,都说了好男儿公平竞争……”雷无桀犹自叨叨不绝。萧瑟也是懒得理他,继续低头吃蟹。
“好了好了。”唐莲喝止道,“别闹了,让你打听船的事情,打听了吗?”
雷无桀气愤地撇过身:“打听了,这里的船根本开不到那么远。而且官家也不让开。”
“百里之外的深海,普通渔民是禁入的。那是官海区,十二年前北离颁布了禁海令后,只有东及海市府的官船和拿到行牒的商船能开入深海。”萧瑟说道。
“就你懂的多!”雷无桀没好气地说道,“既然知道还让我去问,浪费我时间。”
“让你去看看,是看有没有大商船最近靠在这里,大的商船一般都有行牒。”萧瑟说道。
“倒是有一艘。”雷无桀忽然说道,“很大很大一艘船,说是叫雪松长船,那姑娘说这船能开到很远的海里。”
“雪松长船!”萧瑟和唐莲都是一惊。
“是的,那船上还有一面很威风的大旗,上面是一只仿佛要沐火而飞的凤凰!”雷无桀回忆道。
“是官家的船吗?”唐莲眉头微微一皱,问萧瑟。
萧瑟摇头,神色郑重:“不是,那旗上画的叫‘凤凰于飞’,是青州沐家的族徽。”
“沐家?”
“是,青州首富,沐家。”
199 青州沐家
青州是一个泛称,正确的称呼应该是青州九城,分别是:福泽、荷瑞、临远、长兴、金秀、云间、休宁、牧野以及白城。这九城单独自治,上无州府,直达天启,只因为这九座城池代表了整个天启的财富。此九城均乃商城,他们覆盖了北离近乎八成的商业,乃是整个北离的经济中心。
而在这青州九城之中,云间城的沐家被称为青州首富,但是沐家究竟有多少钱,究竟是不是青州最有钱的人,谁也不知道。但是沐家作为如今青州商会的掌舵人,他就是如今名义上的青州首富。沐家旗下产业众多,数不胜数,其中以药材产业发家,如今也依然是北离最大的药材商。
“青州沐家的商船为何会开来这里?”唐莲微微皱着眉头,“这里算不上什么大城池,莫说是云间的沐家,就算是青州九城任何一家大户,都不会愿意来这种地方。”
“只有一种可能。”萧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他们是来出海的。”
“出海?”唐莲和雷无桀相视一眼。
“海里有珍万物,是陆地上不可比拟的。沐家是北离最大的药材商,既然他们动用了这么巨大的商船,那么在海上一定有什么药材珍贵到值得他们出动。”萧瑟说道。
“这么说,咱们可以搭他们的船?”雷无桀小声问道。
“明日再看吧。”萧瑟又拿起一只螃蟹,“先吃饱了再说。”
唐莲表示赞同:“吃饱了再说。”
第二日,三个人踏出了观潮客栈。萧瑟小声说道:“这客栈名为观潮,可是离海那么远,客栈又这么矮,不仅观不到潮,连潮声都听不到,真是名不副实。”
雷无桀在一旁冷笑:“你那雪落山庄四处漏风,屋顶破洞,外面飘大雪,里面落小雪,倒真是名副其实的很啊!”
唐莲在一旁笑道:“比起大半年前初见雷兄,这不仅剑法越来越厉害了,嘴上功夫也是日益增进啊。”
“近墨者黑嘛。”雷无桀耸了耸肩。
“倒是有些想雪落山庄了。”萧瑟拢了拢衣襟。
“也不知道*了没。”雷无桀小声地接了下去。
萧瑟没有说话,率先走了出去。如今已入凉秋,在这海边小城中,大风凛冽,更是增添了几分寒冷,萧瑟身子依然虚弱,穿着巨大的黑色大氅,风帽低低地压了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唐莲则是一身黑色长衣,风度翩翩,一副世家子弟的模样。唯有雷无桀,一年四季始终是一件红色凤凰火制的单衣,总若有若无地露出一身肌肉,风*至极,他却说是为了修炼内功。这样的三个人行走在这个海滨小渔城,无疑引来了不少的目光。三个人就这样跟着雷无桀慢慢地走着,来到了一片嘈杂满是叫卖声的渔市。
“就是这里了。”雷无桀笑道。
“你来了啊!”一个声音开心地喊道,只见远处一处卖鱼的摊铺上,一个皮肤黝黑,眼睛明亮的姑娘站了起来,蹦跳着和雷无桀挥手。
“眼光不错。”萧瑟轻声说道。
唐莲点头:“诚如君言。”
“闭嘴。”雷无桀低声骂了二人一句,随即笑着和珍珠挥手,“珍珠姑娘,我们来了。”
珍珠放下鱼铺,直接跑了过来:“你还真是守信,说来还真是来了,比昨日还早了。”
“今日你怎么也在这渔市卖起鱼来了?”雷无桀问道。
“帮我哥哥卖鱼呢。”珍珠笑道,“今日我特地留了一条最好的青斑给你,一会儿你带回去,不收你钱。”
唐莲闻言笑着望向萧瑟:“今天终于不用吃螃蟹了。”
萧瑟压了压风帽:“还不如吃螃蟹呢,我赌十两银子,雷无桀不会做鱼。”
唐莲嘴角微微上扬:“我会啊。”
珍珠好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好地问道:“雷无桀,这就是你的两位朋友?”
“对,这位叫唐莲,是我师兄。这位叫萧瑟,是我……”雷无桀顿了顿。
“债主。”萧瑟冷冷地替他接了下去。
“都是我的好兄弟,我们祖上都是世交,这次离家外出游历,想看一看世上的绝景。哦,对了。”雷无桀从怀里掏出了那面银镜递了过去,“这是昨天答应送你的镜子。”
“哇。”珍珠兴奋地接了过去,“好精致的镜子。”
萧瑟冷哼一声,微微一笑。
“就是太小了点。”珍珠小声加了一句。
萧瑟顿时腿一软。
“等我们出海回来,再给你买面大的。”雷无桀说道,转头望向那艘停靠在附近的大船,“对了,珍珠姑娘,这艘船的来历弄清了吗?”
萧瑟仔细打量着这艘船,轻声说道:“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船有四层,船上九桅可挂十二张帆,锚重有几千斤,船上至少乘坐二百人才能起航这艘船。没错,是雪松长船。这面旗,也的确是凤凰于飞旗。”
“哎,雷无桀,你这位朋友还挺懂船?”珍珠好地看了萧瑟一眼。
“他都是里看的,没见过真的。就是听起来唬人,其实也是个旱鸭子。”雷无桀立刻拆台道,“这船,上面下来过人吗?”
“下来过的,说是青州来的大商船,有行牒,要入深海寻药材。这几日在这里招募渔民,说一共要招整整六十人,此次出行要整整四个月,一开始大家都不愿意去。但是一个人说给二十两金子,那可相当于我们普通渔户十多年的收入,而且先给金子再上船,大家听了都疯了。”珍珠说道,“所以你看渔市上的青壮男子都不在了,我哥哥也去招募那边了。”
雷无桀环视了一圈,果然不见有青壮男子在卖鱼。萧瑟拢了拢衣袖:“二十两金子,这差事怕是不容易吧。”
“是啊。据说一上午,也只有两三个人通过了招募,那招满那六十人,怕是遥遥无期。据说附近几个大港边的渔民听说了这个消息,都往这边赶呢。”珍珠说道。
“是什么样的招募?是看凫水打渔的本事吗?”唐莲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我们去看看?”珍珠兴奋地说道。
“好啊,这等有趣之事,我们当然要凑个热闹的。”雷无桀说道。
“得嘞。小翠,你帮我看会儿摊子,我一会儿就来。”珍珠转过身,对着自己边上铺子里坐着的那位小姑娘说完后,就蹦蹦跳跳带着三人往那艘大船而去了。
四人行到了大船停泊港岸的附近,见众人围成了一大圈,圈中站着一个裸着上身的大汉,手里拿着一根长杆,杆头之处有一个银圈,正慢慢地在圈中踱步着。四人好地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众人围着的地方,已经被木板子挡了起来。那站在圈中的壮汉,面对着的,却是一条金色的细线蛇。
“蛇!”珍珠惊呼道。
200 金线小蛇
“是金线蛇。”唐莲出生唐门,对这类毒物自然是十分熟悉,只看了一眼便娓娓道来,“是一种剧毒无比的蛇,但这种蛇的毒液若是提取出来,又能解天下蛇毒,所以它的毒液在北离十分金贵。一小杯的毒液就能卖近百两白银。”
“据我所知,这种蛇十分罕见。”萧瑟微微皱了眉,“我大概知道,这艘船的目的地是哪里了。”
“三蛇岛,那里有大量的金线蛇。”唐莲缓缓说道。
两人正交谈间,珍珠忽然惊呼一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金线蛇最终还是占了先机,一个纵身蹿到了汉子的身边,张嘴一口咬了下去,汉子急忙缩了手,却还是没赶上,被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几乎同时,两个穿着黑衣斗篷的人跃进了木圈之中,他们轻轻一挥手,那台金线蛇就远远地躲开了,并且蜷缩成了一团,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不敢乱动。
“这是湘南的养蛇人,又叫蛇首。他们的斗篷上撒有药粉,能驱蛇。”唐莲说道。
珍珠闻言愣了愣,望了他一眼,心想这几个外乡人真是博学的很。
一个蛇首将那汉子扶了起来,掏出一口水囊,给壮汉喂了一口。那壮汉原本已经昏了过去,喝了那水囊里的液体后,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醒转了过来。
“这条金线蛇估计被喂养过特殊的药材,它的毒性褪去了很多,不然这毒没那么好解,本应是见血封喉的。”唐莲说道。
“考核未通过,赏铜钱三十,离场。”两个黑衣斗篷之人转身离去,众人闻声望去,才发现木圈旁边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个本子,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拿起手中的毛笔,在本子上一个名字旁边轻轻划了一个叉,“还有人要试的吗?”
人群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但终于还是没有再向前报名,已经大半天过去了,一开始报名的人还十分踊跃,但这测试过于凶险,通过的人又是寥寥。
“我们打渔还行,打蛇怎么在行呢?”有个小渔夫挠了挠头,无奈道。
“我去试试吧。”雷无桀望了萧瑟一眼。
“去吧,别闹出太大的动静来。”萧瑟懒洋洋地说道。
“我来!”雷无桀举起了手,高声呼道。
那帐房模样的中年人闻声抬起头,望了雷无桀一眼,心里就顿时不抱什么希望了,无精打采地问道:“叫什么名字啊?”
“雷无桀。”雷无桀答道。
“你疯啦,这多危险啊。”珍珠急道。
“别怕,我很厉害的。”雷无桀笑道,说完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木圈之中。
众人被他的身法一惊,立刻鼓起掌来:“好!”
唐莲笑着对萧瑟说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还会耍排场了?”
萧瑟压了压风帽,不屑道:“毕竟是雷少侠,以后要名动江湖的。”
珍珠急道:“你们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萧瑟漠然道,“担心那条蛇么?”
雷无桀跃入圈中后,望着那条蛇,笑着说道:“小金金,来陪本少侠玩一玩。”
“拿捕蛇棍!”那帐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人一惊,站起身来喊道。
雷无桀却置若罔闻,只是对拿金线蛇吹起了口哨:“来啊,来咬我啊。”
“嘶!”那条蛇忽然整个地立了起来,对雷无桀吐着蛇信。
“呦,生气了?”雷无桀兴奋起来了,“生气了好,别被人养得丢了自己的霸气。来!咬我一口!”
“快来!”雷无桀突然大喝一声。
那条金线蛇竟然应声而起,猛地向前窜了过来,张开双嘴冲着雷无桀一口咬去。雷无桀一掌推出,一把就将这条蛇捏住了。
“这!”人群中惊呼起来,纷纷给这惊险万比的一刻鼓起掌来。
“好害怕哦,据说你很毒?”雷无桀笑道。
“白痴。”唐莲低声骂了一句。
只见那金线蛇忽然身子一缩,竟从雷无桀的手中瞬间挣脱,在他的胳膊上急速绕了几圈后,张口就冲着他的脖子咬去。
“不好!”珍珠惊呼道。
雷无桀微微一笑,瞳孔瞬间变得通红。那条金线蛇的毒牙才刚触到雷无桀的脖子,就被瞬间烫得往后一缩,雷无桀又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它的脑袋,将它整个提了起来:“还挺有心机?”
那帐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人轻轻挥了挥手,一个穿着黑衣斗篷的蛇首像是幽魂一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轻声说道:“跟主子汇报一下。”
另一位蛇首出现在了雷无桀的身边,他低声说道:“此一条金线蛇培养不易,还请少侠手下留情。”
“这种毒物有什么好培养的?害人害己?”雷无桀轻轻捏着那条金线蛇的脑袋。
“可害人,亦可救人,就看掌握在谁的手中。”蛇首答道。
“是个不错的答案,还给你。”雷无桀笑着将那条金线蛇一甩丢了出去。
蛇首微微俯身,将那条金线蛇收入了袖中。
“我通过了吗?”雷无桀转身,望着那个中年人。
“自然,还请少侠稍等。”那中年人说道,片刻之后另一名蛇首已经走了回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中年人点了点头,望向雷无桀,“我们当家的想亲自见少侠一面。”
“好啊。”雷无桀纵身一跃,来到了中年人的身边,那蛇首转过身引着他往前走去:“请。”
“姑娘,留好那条青斑鱼,等着我们回来。”唐莲和萧瑟立刻跟了上去,只是两人才走到雷无桀后面,就被适才收走金线蛇的蛇首拦住了:“当家的,只请了那少侠一位。”
雷无桀闻声转过身,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也罢。”唐莲笑了笑,对蛇首说道,“你袖子里还藏着几条金线蛇,三条还是四条?”
蛇首一愣:“你怎么知道?”
唐莲伸出左手,轻轻一捻,一些药粉飘了起来。蛇首一惊,袖子中四条金线蛇顿时探出身子,只见金光一闪,同时冲着唐莲咬去。唐莲右手轻轻一甩,四根银针破空而出,刺穿了它们的脑袋,将它们同时钉在了地上。
蛇首立刻退到一边,唐莲和萧瑟慢悠悠地走到了雷无桀的身边。雷无桀挠了挠头:“不是说别闹出太大动静来吗?”
“别废话,走吧。”萧瑟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