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中提到的斗坛做法事、祈神和喝符水治病,毕竟是虚的东西,治不了病,只能起某种心理暗示的作用。可能管得了一时,时间长了,也就失去了效力。雍正帝可能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故而在病情反复之后下令拆除部分斗坛,转而倾心于烧炼丹药。
让病人服用丹药也是道士使用的最后一招,因为礼斗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吃丹药,如娄近垣《梵音斗科》所记:“请降元皇雷晶梵气,仙丹妙药,灌注现患某身田,外伏魔精,内安真性,荡除患症,调理安痊。”《道藏·太上玄灵斗母大圣元君本命延生心经》亦记:“修炼九还七返大丹者,持此顿悟玄关,灵光现前,三十九节自然生荣,了证太玄三一之道,知守本来具足之理。坚固直身,更能精修大定,乃至形神俱妙,与道合真,飞升玉京,逍遥自在。"
什么叫“九还七返大丹”?实际上就是朱砂。炼丹术是道教的主要道术之一,源于先秦神仙方术,是在丹炉中烧炼矿物以制造“仙丹”。道教祖师张道陵为第一代天师,为寻找修道宝地,而远离尘境,至云锦山修炼九天神丹,一年有红光照室,二年有五云覆鼎,夜不假烛,仿佛有青龙白虎各一长绕丹鼎,三年丹成龙虎见,山因此更名为龙虎山。以后历代出身于龙虎山的高级道士,都掌握了炼丹术。
所谓丹药,一定是红色的小颗粒,颜色纯正,非常漂亮,古人称之为朱砂,也叫丹砂,实际上它就是硫化汞,是硫与汞(水银)的无机化合物,在常温下的红色结晶。炼丹的第一步是将丹砂烧炼,时间越长,变化越妙,就会从硫化汞中分解出汞,汞属金属物质,但却呈液体状态,其形体圆转流动,易于挥发,古人感到十分神奇。在古人心中,朱砂本来就是药物,能清心镇惊,安神解毒。从朱砂中提炼出来的汞,其纯度更高,没有杂质。
因此,第二步,则将液体汞与其他金属如铅、银、铜、砷、硫黄,还有一些植物性草药,按定配方彼此混合烧炼,进而又发现汞与硫反应生成黑色硫化汞,再经加热使其升华,又恢复到红色硫化即丹砂的原状,这时的红色颗粒就是炼出的丹药,实际上是朱砂的再次还原,但这个还原过程让道士们称为九转七返。经过这个烧炼过程,古人认为还原后的朱砂才是真正的丹药,也就是《太上玄灵斗母圣元君本命延生心经》上所说的“九还七返大丹”。
另外一种丹药是铅丹,因铅在化学反应中颜色变化多端而被道士看中,先把黑铅放在铁锅中缓慢加热熔化后,再加入硫黄和焰硝、继续焙烧,铅就被空气氧化,先生成黄丹,进一步又生成铅丹。由于铅丹色金黄,貌似丹砂,故也被称为神丹大药。
丹砂(硫汞化合物)与铅丹(铅汞化合物)两大丹药,最为道士们看重,他们认为铅为先天心金,汞为后天肾水。铅中有真汞,汞中有真铅。经河车搬运,先天庚金(凡铅)退去阳火得到辛金真阴(真汞),后壬水(凡水)退去阴水得到甲木真阳(真铅),即所谓“火去金存,水去木生”得到的辛金与甲木化合。这“金木交并”,颠倒阴阳,退去的癸水、丙火之气化合,称为“水火既济”。雍正帝服用的“既济丹”,其可能与此有关。
雍正帝本来就对丹药怀有极大的信任感,他从四年开始吃丹药。到八年生病,已有四年的吃丹药史。但那些丹药是哪儿来的?应该是道士进献的,因为在贾士芳于雍正八年十月初二日处斩前,宫中还没有出现烧丹药之处的记载,但烧炼丹药的矿物已备有,从雍正帝八年六月到他殡天前十四天,炼丹所必需的铅、汞等矿物的寻找和获得就一直没有断过。
拆除部分斗坛后,烧丹也就随之更加火热地进行了。十一年新年的钟声刚过,第三天,雍正帝下令于寝宫养心殿抱厦置铜八卦炉一座,备铅条五根,之后更是迷恋炼丹已至疯狂程度。圆明园内寝宫深柳读书堂,仅四个月时间就用炸子煤4万斤,白炭1千斤,红铜90斤,铁条62根,硫黄100斤,银330两。显然这里成了一个炼矿处,在炼什么呢?雍正九年时,为了治愈雍正帝的病,这里建起了斗坛,为此还撤除了陈设于书堂内的十二美人图。现在这里进行烧炼,其目的当然也是为了治病。怎么个治病法?那就是要烧炼出丹药来,有了丹药,雍正帝的病就有可能治好,这是最后的希望。
可见,当时圆明园已经变为一个类似现代的小炼矿厂,特别是水银的挥发,能产生致命的毒气,污染相当严重。而且长期服用丹药,以使他产生了严重的依赖性。更糟的是雍正帝本来已病入膏肓,还在此“吐故纳新”。
胤禛道装双圆一气图像
除了深柳读书堂在炼丹外,圆明园里还有几处,如圆明园头所、二所、四所、六所、紫碧山房、接秀山房、秀清村等。
到了雍正十三年八月,烧炼丹药更加猛烈,黑铅的需求量急增,档案记载:“初九日,领催白士秀持来汉字帖,内开总管太监陈久卿、首领太监王守贵传:圆明园二所用牛舌头黑铅二百斤。”用二百斤黑铅炼出的铅丹,对雍正帝的伤害将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也就是说他离死亡不远了。十二天之后,雍正帝突然发病。
两天后即二十三日子时,雍正帝就殡天了。张廷玉《自定年谱》记载:“十三年八月二十日,圣躬偶尔违和犹听政如常,廷玉每日进见,未尝有间。二十二日,漏将二鼓,方就寝,忽闻宣召甚急,疾起整衣,趋至圆明园。内侍三四辈,待于园之西南门,引至寝宫,始知上疾大渐,惊骇欲绝。庄亲王、果亲王、大学士鄂尔泰、公丰盛额、讷亲、内大臣海望先后至,同到御榻前请安出,候于阶下。太医进药罔效,至二十三日子时龙驭上宾矣。”
雍正道装像
综合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雍正帝建造斗坛,并非出于道教信仰,而是由于治病的原因。娄近垣因礼斗为雍正帝治病而得宠。雍正帝特恩准于御花园建造房屋数间以供娄近垣居住。正因为礼斗暂时治愈了雍正帝的病,在一段时间内斗坛遍布宫中。
丹药能暂时麻痹雍正帝,使他由礼斗转而烧丹,于是圆明园成了炼丹的集中地,而且规模巨大,保证能炼出大量的丹药以供雍正帝服用。历史上有很多帝王都想通过仙家的途径,来超越自身,最主要的方法是通过服用所谓的神丹妙药,来增加自身的寿算,但都适得其反,又何尝能飞升玉京,逍遥自在?
[资料来源]
《雍正帝所建斗坛与烧丹考》王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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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 怀 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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