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读大学的时候,华师的戴建业老师出圈了,说李白是找仙人,采仙草,练仙丹;说陶渊明农活烂,尽管是晨兴理荒秽,却草盛豆苗稀。
夹杂着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口音,这个玩文学的老爷子,真的不一般。
来去起飞前,我提前在B站下载好了戴老师讲苏轼的视频,就为在飞机上看。
他讲苏轼一蓑烟雨任平生是真潇洒,讲门前流水尚能西是真鼓励人心,讲十年生死两茫茫讲到泪流满面而中途停止,讲九死南荒吾不恨是赞叹,讲死前绝笔诗是调侃人生。
这是一个玩文学的老前辈了,我是真喜欢!
文学是要玩的,而不是当贡品一样贡起来的。
他讲课时候口头禅是“我的个天”“你听懂了没有”“鬼东西”……于是,便有了两本散文演讲集《我的个天》《你听懂了没有》。前一本我已草率看过,后一本看缘分吧。
看《我的个天》,最大收获便是读陶渊明可解时代病症——精神内耗。
先放书中原文:
用今天的话来说,既没有谷子,也没有房子,又没有票子,还外加几个傻儿子,想想陶渊明过的是什么日子?
对不起,我们大家都错了,陶渊明可从没唉声叹气,也从不愁眉苦脸。人家一到春天就“袭我春服,薄言东郊”,秋天更忘不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的内心世界一片光风霁月。
他为什么能如此洒脱超然?他为什么能超越人生苦难?
任何人的超脱,都要通过灵魂的搏斗,都得经由内心的激荡冲突,才归于恬淡宁静。人一生在现实世界中有许多坎,在精神世界同样也有许多坎,等我们一道坎一道坎地迈过。迈过了现实世界的坎,我们人生的道路才变得更为广阔;迈过了精神世界的坎,我们精神上才觉得雨过天晴。
和任何一位胸怀大志的诗人一样,陶渊明眼见“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也时常“念此怀悲凄,终晓不能静”(《杂诗十二首》之二)。可当连续四处碰壁之后,他终于明白功名并不取决于自己的才华与努力,他在《感士不遇赋》中感叹道:“何旷世之无才,罕无路之不涩;伊古人之慷慨,病奇名之不立。”要想成就一番功业,就必须委身官场。对他来说,委身官场就如同进入牢笼,自己要是为功名所累,就肯定招致自己“为人所羁”。不超越功名*,人生就别想洒脱自在,因此,他在现实面前做出了人生抉择:“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
他把自己的生命活成了一首诗。
何为精神内耗?精神内耗,又叫心理内耗。按我的话来说便是:当事不遂意时,不顺因素冲击了自己原有的一套价值观,于是自己脑海中价值体系在手忙脚乱地解构、糅合、*。
精神内耗看似不费什么,但着实费脑费心费时。如果精神内耗那么容易摆脱,怎么会产生那么多抑郁患者呢?
不说太多了,懂得都懂。
但你看陶渊明大诗人,看他的诗,看他的文,他或许有内心挣扎,但他从来都是远离官场,热爱自然的隐士本色。他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坚持自己的主张“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从来都是听从内心的安排,随心不所欲,而且坚定地去做了。
“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老子就算穷点,也不委屈了自己。
他很任性。
他没有精神内耗,或者说很少有精神内耗。
所以答案出来了:
听从本心,坚持已见,并无怨无悔地去做,便是治好精神内耗的良药。
简单吗?简单。
难做吗?很难。
权衡利弊之后,很难再有初心。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在每一个挫折点上,你可能郁闷,可能苦恼。但是,若是你读过那些传世诗书,心中记得那些千古佳句,眼前总有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辛弃疾、曹雪芹等等文学大家的身影,我想,你会知道怎么去做的。
我眼前有屈子,他教我要做美玉君子,要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眼前有五柳,他教我要保持纯真,保存天性,要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悔。
我眼前有李白,他教我要自信、浪漫、洒脱,要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我眼前有杜甫,他教我要心怀天下,兼济苍生,要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我眼前有苏轼,他教我要大其心,要平淡面对命运的不公,要一蓑烟雨任平生;
我眼前有稼轩,他教我要甘享孤独,要心向高洁,要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我眼前有曹公,他教我要“叛逆”,要悲悯,要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
有这么多文学“大人”领路,跟着走就是了。
还有什么精神内耗呢?
书中经典摘录当代散文的艺苑里,涌现出许多有才的作家,也冒出一些有名的“作”家。后一种“散文家”的散文,只因为会“作”让不少人叫好,也正因为会“作”使不少人反胃。“作”是散文的“绝症”,人“作”犹可活,文“作”必定死。
小时家里养了一条狗,每当我从外面回家,狗儿总摇着尾巴又蹦又跳,我有时觉得自己要是狗子就好了,用不着读书写字,用不着背乘法口诀表。当时要是在练字与吃屎之间选择,我肯定立马选择吃屎。
三十六旬都浪过,偏从此夜惜年华。
最高境界的幽默就是自嘲,最为厚道的幽默也是自嘲,最为自信的幽默还是自嘲。只嘲笑人家的小孩那是心理阴暗,只嘲笑别人而从不自嘲的人那是尖酸刻薄。
朋友们,假如大家不故弄玄虚,我们所追求的“幸福人生”,不过就是吃自己喜欢的菜,读自己喜欢的书,干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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