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女友调动到我们学校的时候,我是低头假装不认识。她也很默契地很客气地点头打招呼。——之前就知道她要来,我们约好了装不认识。虽然分手了,可是并没有和别的情侣一样成为陌生人,甚至,在彼此不开心的时候,还会互相安慰。
但是,但是,就在中午吃完饭回办公室改作业,就已经听到了我和她的八卦。那帮女人,居然在讨论我和她上过几次床。
我心里全是“cnmb”,却只能赔笑,说,你们别瞎扯,人家刚来,新同事,也不认识,开这种玩笑,大家都为人师表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一个女老师说:“郭,你要是没和她上过床,我把这个月工资给你。”另外几个女老师也起哄了。我估计我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的。我硬着头皮说:“你凭什么敢这么肯定?我也是和你们一样,第一天才认识她。”
“第一天?”那女老师说了,“她今天刚进门,和每个同事都打了招呼。叫林老师好,叫黄老师好,一大堆老师好,像极了小学生。乖巧得很啊!到了你那儿,一声也没叫。”
“没叫不是很正常吗?她不认识我啊,不知道我姓什么啊!”我依旧嘴硬。
“我和她介绍了你姓郭啊!”
“我是男的她不好意思问好啊!这不正常吗?”
“正常个屁啊!”那女老师激动起来了,“她看你眼神完全没有看陌生人的警惕和距离感,那是都拉丝了,我告诉你,没有亲密接触过的两个人,不可能有那种眼神。”
四周一阵爆笑。这帮女人……那女老师一点儿也不感到不好意思,四十岁的女人啊,真是啥都敢说,“郭,你知道你当时看她什么表情吗?就是那种特暧昧又装得很若无其事……”
“你就别瞎揣测。”我懒得理她,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边改作业。
过了一会儿,前女友进来了,那帮女人这才转移了话题,扯什么化妆品了。
前女友头也不抬,就是偷看了我两眼,然后坐在自己位置上改作业。
刚才那女老师突然问了一句:“小李(前女友姓李),你和郭怎么认识的?”我大惊失色,还没开口,前女友已经说道:“谁?”又看看我:“郭老师吗?我不认识。”我松了口气,但是,那帮女人都笑了,笑得东倒西歪。
我也是一头雾水,前女友的回答没问题啊,但是,她们为什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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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女友的男朋友在第二天也来了,给同事们带来了水果和蛋糕,女人们一直夸他长得帅,有教养,举止斯文,谈吐儒雅。总之什么话好听就把什么话扔出来。我坐在一边也只是跟着大家吃果子蛋糕。
等他走后,一个女老师偷偷和我说:“小李看起来不大喜欢他,我看得出来,他们甚至还没上过床。”
“大姐啊,你胡说什么啊!”我是焦头烂额,这些女人啊,看样子是工作太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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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早上,我在早餐店外不小心崴了脚,强忍着剧痛骑着电驴回家。左脚踝已经肿得像个大猪蹄子,鞋子都穿不上了。没办法,只能打电话请假,至于我的课,就只能请办公厅里的女人们代劳了。我爸妈又出门旅游了,我也不想惊动他们——惊动了也没用啊!他们在千里之外的安徽呢!我只能自己在客厅沙发上半躺着看电视。前女友发来微信,问我怎么样了,伤得厉害不。我说还行,就是偷懒不想上课。她说中午给我带饭,让我别瞎跑。我连忙拒绝,说不用,我自己能摆平,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她有男朋友了,我觉得我应该离她远一点。虽然心里面空落落的,但,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
等到快到饭点了,我正寻思点个外卖,比如来只烧窑鸡,这可是我们本地的特产啊!就好这一口。结果手机还没划开,就听到了门锁的咔咔声。不用猜就知道是前女友,也就她有我家钥匙。
给我带来了一只烧窑鸡,一瓶橙汁,还有一瓶麝香喷雾剂。
“多少钱我算给你。”我笑着口头客气着,她白了我一眼,出去关上门走了。
傍晚的时候她又给我送来许多吃的,还有果盘饮料。然后一言不发动手收拾起了房子。
“不是,这不大好吧?”我说。
“她们明天早上要来看你,你还在群里说了欢迎,明天就给人家看垃圾和苍蝇?”前女友的话让我闭了嘴。也是,我爸妈不在家,我又不是勤快的人,这几天下来,这个家早就乱七八糟了。
她忙了一个多小时,看看差不多了,这才收拾了衣裙,走了。
周六早上,那帮女人叽叽喳喳地来了,我跳着脚给她们开了门。作为一个集体的一份子,前女友当然也来了。桌子上水果点心早就摆得整整齐齐,她昨晚买的洗好了摆了盘,我就是负责从冰箱里拿出来就行。
“郭,你这腿,没毛病吧?”林老师叫了起来,“还能整这么多吃的啊?”
“这不你们要来,哪能怠慢啊?”我陪着笑。
“小李,这里wifi多少?”一个姓吴的同事问着,我吃惊不小。
前女友忙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连上了?”——那帮女人是个个眼睛一亮啊!哦哦哦的连声,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前女友说:“我有万能钥匙啊!”
我忙说道:“大家来一趟不容易,中午吃点啥,我请客,点回来家里吃。”
“郭,”那个说和我打赌一个月工资的女老师开口了,忘了说了,她姓朱,她一开口我就能打一哆嗦,她说了:“郭,请啥客啊!我们来了,就不是给你添麻烦的。这样,厨房借一下,午饭我们自己做。东西都带着呢。”——哎呀,太贴心了,今天她的话不仅没让我打哆嗦,还感觉有几分温暖啊!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她大限将至了?我可不敢把这胡思乱想说出来,强忍着笑,说:“那可谢谢啦。”
我坐在沙发上,架着伤腿,看着一帮女人在厨房忙活。
“鸡蛋在哪儿?这有鸡蛋吗?忘了买了刚才。”黄老师问。
“冰箱凉的最下格。旁边有西红柿,一块儿拿出来。”前女友头也不抬只是给一个葫芦瓜削皮。
“米呢,米缸在哪儿?”林老师拿着电饭锅四处找。
“你旁边铁柜子里,左边门扒开就是。”前女友又说了一句。这时,整个厨房都安静下来了,六七个女人十几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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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我找这个……发现的……”前女友有些尴尬地摇了摇手里的削皮器。
“哦……”女人们又是恍然大悟般各自对望着,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我是恨不得跳起来每人给她们一巴掌。
女人们确实个个都是当家的好手,不多时桌子上就摆满了各色菜肴。除了一盘海参鸡肉煲,其他的都颇见功底:红烧狮子头,梅菜扣肉,蘸鱼片,糖醋里脊……就没有我会做的。不不,有一道我会做,前女友的西红柿炒鸡蛋,这个我真会。
你猜猜刚才前女友削的葫芦瓜干嘛用了?——我家后院的水泥槽里养了两只菜龟,她拿去喂龟了。黄老师和另一个姓叶的女老师逛我家后院,路过那水泥槽,看到了葫芦瓜。然后,这俩货把乌龟吃葫芦瓜的场面拍下来传上了我们办公厅的大群里。
出乎意料的,这回大群里居然出奇的安静,那帮女人连个屁也没一个——我隐约觉得事情不大妙了,但是,也只能故作镇静。
好一会儿,朱老师发了一句:“你还别说,这两只乌龟都还挺漂亮,唇红齿白的,一看就是好人家养的。”
林老师补了一句:“乌龟算什么,小郭家后院还种了棵李树呢,你们都没发现吗?高高瘦瘦的,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我要有那身材肯定和我老公离婚,去找我的第二春。”——群里开始又八卦起来了,你说她们一个个就在我家大厅里吃饭,聊个天也用微信群,真的服了。
前女友偷偷瞄了我一眼,我连忙喝口汤压压惊,都没敢说李树就是前女友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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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把锅碗瓢盆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告辞离开。说实在话,要不是她们经常性嘴碎,我都觉得能和她们当同事,真的是福气袭人。
朱老师说要留下来泡茶。我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也不好拒绝。几杯淡茶下肚,她这才开口:“郭,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小李,是不是认识?”
她的洞若观火,击穿了我的防线,只能点了点头:“对,她是我前女友。是分手了,但是这个不妨碍当同事吧?”
“你别误会,”朱老师说了,“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告诉你,不管你们怎么分的手,根据这几天我的观察,小李挺好,不要错过了。”
“她都有男朋友了。”我苦笑着。
“不不,她不喜欢他,她喜欢的是你。”朱老师很笃定,“那天她男朋友来,她如坐针毡,总是偷看你,她的神色没有任何幸福可言,却好像时刻担心你会不高兴。但你就像饿鬼投胎,你是没吃过水果吗?你家这情况,也不像啊!”
“我这不是怕尴尬吗?再说了,人家好意送来,不吃白不吃。”
“那也不至于一边吃一边抖吧?”
“有吗?”
“没有吗?”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帮女人,那眼力劲实在太可怕了。朱老师说道:“你以为今天大家来看你,就因为你那条破腿吗?你是富可敌国还是貌比潘安?姐们几个今天给你把关了——没问题,她心思还在你这儿。你好好想想吧。”顿了一顿,又说道:“好啦,我该走啦!不然家里一帮老少得来捉奸了。”——这话说的,我都没法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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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前女友折回来了,一身干净的黑裙,把身材衬得更高挑,淡淡的秀发清香依旧令人难以抑制,这要是在以前,我早扑上去把她“就地正法”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又是激动又是欣喜,想起来,又一下子起不来。
“你不希望我回来吗?”
“哪有,以为你不会来了。”
“和你说个事。他约我国庆出去玩,可能要好几天。”她的声音很平静。
“这……这是好事啊!”我虽然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但现在既然已经分了手,她又有了新男友,情侣之间出门去玩,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你也觉得是好事吗?”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不然呢?”我有些无奈,我知道她话里是什么意思,她晚上就是来告诉我,她准备把自己交给那个男人了,“当时你说你堂哥是你们那里有名的风水师,会算命,把我八字拿给他,他愣是给我算出什么桃花命,一辈子女人不断,还八字不合,什么虎扑羊群之象,什么你家会倾家荡产,亏他说得出来。我家是没什么钱,但是至于吗?你爸妈信了也就算了,你也信。你是堂堂大学生啊!那我能怎么办?”
她不说话了,我问道:“他呢?八字不错吧?”
“嗯。”
“那就好,羡慕不来。”说实话,算命这种事,我也是有几分信的,我们这儿的人,从小拜神明嘛!我只是心里不服而已。
“可是我发现,我并不喜欢他。”
“他都是你男朋友了,还说不喜欢。”我是有些怨气的。
“他今天说国庆出去玩,我突然觉得很害怕,很抗拒,他是我堂弟的领导,我怕拒绝了他,我堂弟的工作会有影响……”
啊,还有这层关系?我笑了,这么蹩脚的技俩,也就这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能上套了。我说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堂哥为了讨好你堂弟的领导,然后杜撰出我八字不好这个事,为的就是把你当成供品?当然了,在古代有个自欺欺人的名字,叫和亲,还有个更体面的名字,叫联姻。”
“别胡说。”她打断了,“我堂哥从小对我那么好。他不可能害我的。”
“那既然这样,你又回来做什么,就为了告诉我,你要和那个男人去旅游?”我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然后让我知道,你们准备在外面的宾馆酒店做爱是吗?”——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很粗俗。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也急了,但是又沉默了。
我摇摇头,说道:“也该怪我,当初听说会败光你家的家产,就同意了分手。我承认我书生意气,没有把事情了解清楚。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被你堂哥当成礼物送人了。”
她不说话了,挨着我坐着,闷了半天,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说道:“你有没有收人家什么东西?”
“他送了我爸好几瓶酒,送了我妈一套化妆品。”
“送你的呢?”
“也是化妆品,也没敢用。就和他出去吃了几次饭,也没敢吃贵的。”
“那些大约多少钱?”
“一万应该是有的。”
“不就两个月工资吗?分手。”我拿出手机,要把钱转给她。
“钱不用,我没让我爸妈动那些东西,都收着呢。我一看到他就不踏实,很累的感觉。”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把东西退了。”
“不用,我交给我堂哥。”
“不行。”我马上否定了她的主意,“风水师的嘴,不是骗人,就是骗鬼。我担心到时候他三言两语,你又上套了。”
“你的脚明天能动吗?”
“不能动也得动。再不动老婆就跑了。”
她把头靠我肩上:“你说,他会不会对我堂弟怎么样啊?”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我说道,“让你堂哥自己头疼去。他活该。既然他是风水师,就该知道这是有报应的。”
“那……晚上……我怎么办?”她偏过头来看着我。
“不回去。”
“好。”——她的回答迅速到我们都愣住了,而后一起笑了起来。
“讨厌,你脚都不能动,还有心情乱想。”
“我乱想啥了?我说啥了吗?”
“反正你就是有。”
“对对,有有。”
“可是你动不了。”
“傻,你忘了,我教过你,你可以在上面,然后……可以上下动……再这样……前后左右都可以……”
“又开发我,不许说,不许开发我……”她在我肩膀拍了一下,趴我身上吃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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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我和女友也没敢一起进办公室。因为和那个人分手成功,女友昨天显得很兴奋,用她的话说,是如释重负。我们回到家后,迫不及待地关了门,不知疲倦地互相索取互相给予,我们配合默契彼此开发,女友因为心情好,羞羞涩涩地也同意了让我可以不走寻常路,让我深切了解了另一个迥然不同的她。要不是考虑到第二天还要上班,甚至都不会想停战熄火。
我们在办公室里还是装得若无其事。但我知道,以朱老师的快嘴,估计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了。
女人们今天倒是奇怪得很,居然不八卦了,改作业的改作业,备课的备课,喝茶的喝茶。哪怕我和女友已经坐在一起看电脑上的课件,她们也没一句扯到我们身上。倒是周老师感叹自己老公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说胸口闷,有时候闷到呕吐,连苦水都吐出来,大半夜的还经常闷到翻下床来,可是去医院检查,大大小小各种仪器,什么共振什么心率,一股脑儿试了个遍,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医生信誓旦旦:“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你们不相信科学吗?”——朱老师突然间说了一句,会不会是被小鬼冲到了?赶紧去问问巫婆,拜拜神明,说不定就好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福建人,我们都是挺迷信的。但是,我们迷信又不愚昧。家里有人生了病,那肯定一边送医院,最好的大夫最好的现代化医学手段,只要消费得起,就不会拒绝;另一边烧香拜佛,和神明谈判,圣杯在手,许愿下注,不计代价,这叫尽人事听天命。现在周老师的老公已经去了医院,各种人间手段俱无能为力,所以我们理所当然想到了神神鬼鬼。我们福建的拜神,那是一年四季,大节小会,三牲五果,美酒香茶,金银布帛,各种供奉,现在用神之际,试问哪个神明敢怠慢——周老师说,有去拜了本地城隍,许愿给城隍公换新衣新帽,城隍公指点,说要请风水师禳解驱邪。于是昨天她公公请了个风水师,姓李,叫什么李如来,去家里看了。
我和前女友面面相觑——李如来,就是前女友的堂兄,真名当然不叫如来,叫李福来,如来是他外面立人设的雅号。
“那个风水师怎么说?”我抬头问了一句。
周老师说道:“他说犯五鬼。要十五晚上去十字路口拜南方。”
“装神弄鬼。”我心里嘀咕着,但碍于女友的面子,不好说出来,只能口头敷衍着:“哦哦,这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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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堂兄骂我不听他的话。”女友把手机微信给我看,果然是那个李如来,说的无非是,女友不听他的劝告,将来肯定后悔莫及。看来,他知道了这事了。
女友回了一句:“哥,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李如来不再回复了。
“但是……”周老师又开口了,“我总感觉那个李如来好像不大靠谱。”
朱老师说道:“说来听听。”
周老师说:“你说他一个风水师,带一个老大的戒指,脖子上还挂一串大金链子,看起来就没有一点儿仙风道骨。我怀疑是骗钱的。可是我大官(公公)却说他很有名声。”
我心想,女人的直觉应该不会错,这个李如来就是个骗子。一想到他说我八字不好,搞得我差点儿和女友劳燕分飞,我就忍不住想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但是转念又一想,他祖宗十八代也是我女友的祖宗十八代,也就算了。
这时,女友给我发了微信——我们已经坐在一起看电脑课件了,还发微信,我一看,差点儿笑出声来:“我听堂弟说,我堂哥会用木偶人,千里追魂。很可怕的。”——这种话,骗骗村里那些大爷阿婆算了,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人都上太空好几茬了,满天的火箭卫星,还木偶人?还千里追魂?不过也难怪,一个没真本事的人,为了糊口挣钱,故弄玄虚,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很多人很信这种东西的。
朱老师听了周老师的话,顿了一顿,说:“不对,那个人应该很厉害。”
我抬头笑着问道:“从哪儿看出来很厉害的?”
朱老师说道:“直觉。”说完拿起书,上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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