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1月27日,清川江畔。
虽然中国人民志愿军没有飞机、大炮和坦克的支援,也没有现代化的通讯系统和后勤补给,但他们兵源充足。志愿军动用6个整编军,大约18万人,将美第8集团军重重包围。其中3个军正面迎击北上的美军3个师,另外3个军先给李伪第2军团以沉重打击,基本上将其歼灭,然后迅速向西包抄,威胁美军的退路。到26日晚,战场的形势已经非常明朗,麦克阿瑟“圣诞前结束战斗”的预言已经破灭,中国军队全面转入反攻。
年轻的通信员贾培星沿着曲折的小路快步前进,他认出这正是3周前他们进行局部进攻时走过的那条路。周围的景色并没有太大变化,阳光下,清川江如一条银练蜿蜒向西。山脉连绵起伏,丛林像一顶棉帽一样扣在各个山头。
夕阳下,远处山谷内的烟尘缓缓上升,他知道,那是敌人沿着北岸的公路向西逃窜,企图在安州或新安州过河。
沿江而下的车队证明了志愿军总部的判断:美第24师先头部队开始从定州和博川向后撤退,这是在志愿军3个军的压力下不得不采取的行动。358团是40军的一部分。40军计划攻打军隅里地区,另外两个美军师,第2师和第25师也在这里开始向鸭绿江边进军的。
“如果有大炮助阵,那该有多好啊!”顾德华团长自言自语地说。他将望远镜交给一个参谋,放下狗皮帽的护耳。参谋们也扣紧棉衣,因为寒风又刮起。
上面曾答应调来援兵,并供应更多的粮食和弹药。据报几个炮兵连在10月20日左右已渡过鸭绿江,但小道消息说炮队遭到美国飞机的轰炸,还有谣言说毛岸英也在这次空袭中遇难。
分配完战斗任务,夜幕已渐渐降临,顾团长以及各位连长再次望了望脚下的山谷,顾团长重复道,“请看,敌人就分布在河两岸,大部分集中在一个名叫Kejangdong的小村周围。这几天气温回升,稻田解冻,泥土稀软,敌人的卡车无法接近,我们的正下方,有一排新挖的散兵坑,敌人的进攻正在那儿被堵住。”他指向西南方向,“那就是军隅里,它是敌人的集结点,敌人有两条退路,一是沿清川江而下,退往安州,一是穿过山谷直接向南,退往顺川。此路到明晚将被友军截断,我们的任务是压迫敌人走第二条路,从而进入我军布下的口袋。
阻击美军进攻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两天,今晚9点30分志愿军第40军将转入反攻。下属各团将同时出击。顾团长强调,这段清川江水流较浅,而且尚未结冰。附近的两个渡口可能成为敌军坦克和其他车辆的撤退之路。但从另一方面来讲,这里的地形也有利于我军的阻击,河的北岸是崎岖不平的山地,这便于将敌人分割包围,从而使他们无法发挥坦克和大炮的优势。战斗将是面对面的短兵相接,只有勇者才能取胜。
顾团长挥了挥戴着手套的双手,进一步部署道:“诱敌深入,分割包围,然后集中火力歼灭之。”各位连长会意地点点头,这些话他们已经听过许多遍了。顾团长握紧拳头,斩钉截铁地蹦出几个字:“一定要打好这一仗!”
各位连长同团首长握手告别,奔回自己的连队。西边天际泛起一片火光,这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通信员们吃了碗凉水炒面,咀嚼着仅有的一块干肉,倒在草丛中呼呼入睡了。
贾培星醒来时,月亮已爬到半天空,清冷的月光洒向了山脊和河谷。夜幕下,哨兵如同幽灵一般,在踱来踱去。顾团长还在矮小的帐篷内与其参谋人员探讨作战方案,帐篷挂上了双重门帘,以防灯光泄露了目标。侦察员不断地从山下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敌人的最新动静,其中有一人小贾以前通见过。“我真等不及了,”这个从前的放羊娃抓住小贾的手喊道。听他们的口气,即将开始的不是一场恶战,而是去出席婚宴。小贾似乎已听到了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他们两个伸长了脖子一同向山下望去。
此时,顾团长和其他团部人员也走出帐篷,战斗就要开始了。当红色的信号弹一个接一个从山脚下升起时,他们情不自禁地欢呼。曳光弹划破了天空,阵阵嘹亮的军号声和密集的抢炮声随风传来,这是东方特有的战场“交响曲”。 一位参谋人员拍了拍小贾的肩膀,“到一营去送信,你知道路线吧?”
小贾点点头,天黑前他便详细地观察了山间小径,并牢记在心。信是写在几张小纸片上,团长盖上自己的图章,然后用油纸包好。小贾将信塞入挂在脖子上的帆布包里,提起卡宾枪,便跑出帐篷。在路上,他遇到往山上爬的通信员,其中一个塞给了他一梭子卡宾枪子弹,“拿着,路上或许用得着。”越往下走,火药味越浓烈,爆炸声也震耳欲聋,迫击炮弹呼啸而至,其中还夹杂着大炮(也许是坦克炮)的轰鸣,机关枪更是嘎嘎地叫个不停。
他有点害怕,感到呼吸短促,胸中发闷,好象有个声音在呼唤他停下来歇一会儿,但他仍然不停步地跑着。
一个迫击炮分队在向清川江前进,队长与小贾搭上了话。他告诉小贾,前面正在激战,1营、3营已经过江,只有2营 在在肃清美军残部。他们一同穿过一段干涸的河床,然后炮队攀上长满小杨树的山岗。临分手时,队长关切地告诉小贾,前方更为危险,要他多加小心。
再往前走,他进入了志愿军的阵地,脚下到处是死尸,有些好象是自己的战士。志愿军的机关枪还在不停地扫射,百米外一辆敌人的坦克也在肆虐,炮塔上不断地喷出火舌。在闪动的红光中,四周丛林中潜伏着的志愿军战士的脸孔隐约可见。
小贾爬到机枪手的后边,站起来想看个明白。他吃惊地发现,又一辆敌人的坦克象只癞蛤蟆一样蹲在自己的眼前,它已经不能开动了。但车里的敌人显然也发现了小贾,炮塔迅速转动,炮口对准了他。
“卧倒,你这疯子!”机枪手大吼一声,将小贾按倒在地,只听一声巨响,泥沙伴着树枝纷纷而落。“想干什么?不要命了!”机枪手愤愤地训斥道。他爬起身来,抖落身上的泥土,重新扣动扳机,趁着火力掩护,旁边的两位战士箭步冲了上去,其中一个被坦克里的机枪撂倒,但另外一个终于接近坦克,将它炸毁。冲锋号响起来了,小贾和战士们一起,如猛虎下山,冲*出来,一直追击到江边才停住脚步。一辆装满罐头的军车陷在了泥沙之中,一名军官跳上车去,给战士们分发食物。小贾走上前去打听一营的位置。
“一营?他们在江对面,”那名军官一边回答,顺手递给小贾两筒罐头。“你往前走三、四百米,就会遇到一营的后备队,他们会告诉你具体位置的。”
美军的大炮又吼叫起来了,但对志愿军未造成任何伤害。“乱射!”军官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声。战士们就地坐下,吃起敌人留下的“夜餐”。小贾将罐头塞入包内,又匆匆向前赶去。他心中十分着急,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还未将信送到,
可不能延误战机呀!
所谓的后备队全是伤兵,个个表情痛苦,*不止,一位负责的班长掏出一瓶高梁酒,让战士们每人喝一口,以起镇痛作用。班长的腿也受了伤,但他还一瘸一拐地照顾别人。他告诉小贾,在渡河前,一切都很顺利,伤亡甚微。但部队刚渡过河,在对面的稻田,就遭到敌人的排炮轰炸,穿过那段空地比较困难。
“过河直奔铁路线,不要胆怯,”班长叮咛小贾说。此时,几颗炸弹又落入河中爆炸,溅起数丈高的水花和泥沙。班长皱皱眉头,又喝了一口高梁酒,然后将瓶子递给小贾:“你也喝一口吧,水很冷,先暖暖身子。”
小贾才18岁,以前曾未沾过烈性酒。一口高梁酒下肚,呛得他几乎流下泪来,但一股热流却传遍全身。他将口袋中的罐头交给伤兵班长,摸了摸挂在身上的帆布包,然后将卡宾枪也挂在脖子上,开始淌水过河。
河床约宽25米,水不算太深,达大腿根部,然而却刺骨的冷。刚走了三、四步,腿就麻木起来,更为糟糕的是,月光下,敌人似乎发现了有人在渡河,炮弹不时地落在小贾周围,泥沙溅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只要还活着,就要挣扎向前。他刚爬上河岸,一只大手便接住他,将他拉进了一个掩体。
这是一个参加过万里长征的老兵,任何时候都乐呵呵的,他取下火堆上吊着的罐头筒,给小贾倒了一大杯热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上半杯,得意地说:“茶是我的老伙计,没有比它更宝贵的了。”小贾倚着墙,啜着热茶,渐渐地又恢复了生气。激战基本结束,那个老兵解释道,美军曾顽抗了一阵,但最后还是四散逃命。1营的进攻极为迅猛,提前到达了预定高 地。敌人的一个炮兵阵地还未来得及发炮,就被1营占领了。现在,营部就扎在那里。
炮火稀疏下来,又有一队志愿军渡过河来,那个老兵指挥他们向二、三英里以外的一个小山丘开去。小贾也整理好背包,奔向营部。
在几节炸毁的火车皮旁,几个士兵端枪看守着一批俘虏。小贾好奇地望望他们,这是他头一次面对美国兵,他们个个哭丧着脸,头发乱糟糟的缩在角落里。
1营用新缴获的大炮在公路边排好阵势,炮口又指向河对岸,显然已做好了新的战斗准备。1营长正跨坐在炮身上,布置战斗任务,他个子不高,戴着眼镜,有点儿学究气。小贾上前敬礼,然后递上了油纸包。
1营长默默地看完来信,随后立即给团部写了张便条,交小贾带回。这样,小贾未来得及休息,又奔入暗夜之中。在战火的洗礼中,小贾的成长如同战斗的节奏,坚定而迅速。
这个故事,不仅是对小贾个人的考验,也是对整个志愿军精神的赞歌。在战火中,他们用勇气和坚韧,书写了属于他们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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