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2)
接连来四辆公共汽车,都是挤满人,我根本就上不去。我心里着急想打车,这个时间段好像车特别难打,好不容易有辆出租车停下,还得与别人拼车,而且不顺路。
“我干着急显得特别可笑!”我寻思。
第二辆车上坐个老头,勉强大致方向差不多,司机必须要先送他回家然后才送我。司机抱歉地说,这没办法,我只好跟别人拼那辆红色出租书。快到老头家门口时又堵了一次车,因为要等彩车游行队伍先走过去,纵使老头愿意下车走一小段,出租车依然掉不了头,也无法另找条路穿插去铁路医院。我听着彩车顶上的喇叭里,正播放着最快乐的歌曲。对方已接连打好几个电话催,郭嘉过去是我的找宝搭档。我比他大十三岁,我俩一起去青春期森林持续达七年。他老家大河边建设水库需要整体移民,突然间成了有钱人,在失去土地和家园情况下跟老表陈厚井租别人农场养干火鸭完全失败后,重拾信心,回到马关镇开了个比较小的洗脚店。他过去只干过技师,没有其他本事,所不一样这次由他跟妻子董雪芹自己当老板。那已经是铁厂旅社附近猫墓地包括发现三十五岁男人赵继卫尸体系列谋*案告破,小舅子被判死刑多年以后的事。董小宝的重要同伙,变态狂杨经理却没等到法律制裁,死于艾滋病并发的疾病,也算是报应。我却实在闹不明白,开洗脚店如果符合有关规定,手续齐全公安部门有什么理由搜店,而且是在出现何种紧急情况下开枪,导致郭嘉身后重伤?给我打电话的男人又到底是谁?
看来对方相当了解我跟郭嘉从年轻时起有特殊关系,他不可能平白无故把隐私告诉毫不相干那种人。莫非他俩现在是找宝搭档,就在郭嘉的老婆董雪芹眼皮底下,她居然会允许丈夫跟别人玩找宝游戏?我一向知道,董雪芹长得漂亮,在他们那个技师行当干如鱼得水,郭嘉与老表陈厚井长得英俊潇洒,在他们所属圈子有些不被外人知道灰色地带大受追捧,绝对可能。实际上我俩断联系五年了。莫非董雪芹挣钱昏了头,再也不管郭嘉的破事。打电话的人为什么不是董雪芹,难道说她让公安抓了。把我莫名其妙突然扯进这种案子好像有点不大对劲,我根本没有心里准备,会不会人在单位上班,祸从天而降。假如公安找我麻烦应该怎样解释,郭嘉毕竟是中枪受的伤。讲事的人听起来很年轻,也许原本就是郭嘉、董雪芹两口子洗脚店招的技师,从说话声音、语速听不出来,或者他天生有点笨,讲话无头绪,不清不楚。
“你可不可以把话说明白。”我问。
“实在讲不清楚!”对方就挂了电话。
看来全部疑虑都必须等我打车到了铁路医院,也许非得要见到郭嘉本人才清楚。临近下午2点半,又到了上班时间,医院挂号大厅窗口前排着长队。我在急症科没看到人,忙问护士,她说今天上午并没有一个受了枪伤送来抢救四十岁左右中年人。
“真没有,那就奇了怪。”我思忖。
难道说真有人玩这种恶作剧?或者郭嘉的仇人调查过他的过往,想拿玩找宝游戏,去过城堡相威胁,搞不好死对头躲在阴暗角落借我的口警告郭嘉。其中缘由也只有当事人才懂。我说病人叫郭嘉,大概四十一岁,也许是中分头,说不定剪短头发,我也五年没见过郭嘉了。12点左右确实有人打电话去我教书的大学,通知我说郭嘉中枪受伤,送到铁路医院来抢救。我当场脑子里闪过郭嘉曾经打算喝农药威胁我那画面,马上说,也许并不是枪伤。他叫郭嘉?护士突然想起,确实是有叫这个名字的病人,并不是今天送来的,其实送来已经有三四天了,是枪伤,但不是正规枪,就是那种自己造的火药枪打伤的。我的老天爷呀,怪我想得太多了,电话里光听说受枪伤我就自然而然跟执法部门联系起来了,在这种年代,仔细想,谁还敢在家私藏火药枪呢?对枪支管控严厉前所未有。
郭嘉已经动过手术,好像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应该仍然在重症监护室。我只不过是先入为主,判断郭嘉今天上午才受伤,所以把忙得脚不沾地护士小姐给弄懵了。
根据护士指点,我很快找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没任何人招呼郭嘉。打电话会是谁?
一星期后,郭嘉转到普通病房,我见到他的面,才知道洗脚店三年前就没开了,如同当初移民后在房顶养鸭子,后来跟老表陈厚井租场地打伙养殖,同样虎头蛇尾,没干太长时间就*。最让我震惊的是洗脚店关张大吉居然是因为他老婆董雪芹出车祸死了。也是三年前的事,她打了辆摩托车坐后座去什么地方,估计是摩的师傅骑车接电话,郭嘉满脸皱纹冲我苦笑,他讲不清楚。明显感觉到我从前的找宝搭档故意含糊其辞,结果摩托车撞上大石头。
“她实在太固执了,拦不住。”郭嘉说。
回忆起那次我原本打算单独离开大河边郭嘉的老家,他确实过意不去,撑船送我朝上游走五公里,随后他走小公路送我。我知道,等到了丁字路口我上班车,郭嘉就会返回家陪老婆董雪芹,继续靠钓鱼挣钱。董雪芹对丈夫根本就不放心,叫同寨小伙骑摩托车搭她追赶,在大枫香树小学追上了我俩,郭嘉只能跟老婆回去。他跟她都不准备继续进城打工,一方面是对干技师心生厌恶,小舅子出事对两口子同样也是致命打击。我私下觉得杨经理病死可能把郭嘉吓得不轻,他不想再去冷饮店。
我问他:“打电话给我的年轻人是谁?”
“可能是他。”郭嘉在病房躺病床上说。
“是你的找宝搭档?”我困惑地问句。
许多年以前了,我跟找宝搭档离开青春期森林铁厂旅社打算寻找魔宫,相信穆宕杰会在那地方等着我俩。再不济也能够找到猫墓地,拣两块发光的鹅卵石回去也好。
“你显得信心十足啊!”我对郭嘉说。
“田森,你情绪也不差嘛。”他回答说。
桥头墨绿色,葱郁,与五彩斑斓成片花山搭配,相得益彰。古藤、带刺玫瑰、高耸入云南酸枣树、挂门帘似的石松及鸟巢蕨密匝匝,甚至零零星星还有黑桫椤。层层叠叠,我俩四周围烟雨蒙蒙。如果换成晴天,遥远群山乱云飞渡。正在路旁,黑桫椤和鸟巢蕨、垂枝石松遮挡住了大半个洞口,销魂洞与假面舞会上飞天骑士带着他的猫走过的那座摇摇晃晃铁索桥隔着深切大峡谷相守对峙。洞深我估计有五华里。
分成旱洞与水洞两部分。在洞内,石笋、石柱、石矛如林,石鼓、石旗、石钟、石幔,包括千姿百态动物应有尽有。水洞更狭窄幽深,弯弯曲曲,多个岔洞船筏压根儿就进不去。流水平缓,光滑如镜,手电筒光照耀,光斑轻轻摇晃,跳动,神秘莫测,斑驳陆离。据铁厂旅社进过销魂洞那些找宝人讲,洞内一处水流如同有个守宝人操琴,那种呼唤声音妙不可言,甚至迷乱心性。往往令找宝人中了蛊似的,半醉半醒,痴痴呆呆,留恋不舍,巴不得找到间石屋长住。那怎么可能?游戏归根到底是游戏,乐不思蜀,不被饿死洞中才怪。
我俩都一样属于比较理性的人,在外面的更广阔世界才是正常生活。我写小说,郭嘉需要继续当洗脚城技师挣钱,何况他需要养老婆养家。相比较,我或许更加理想主义。我俩从铁厂旅社带来了电筒,郭嘉显得不管不顾,马上就想钻洞。我车转身拿眼睛神思恍惚看了看他,没有再吱声。
洞内光线昏暗,完全就瞧不清楚。
“这条路以前我俩好像都没有走过。”
“我倒是希望每一次有探险那种兴奋。”
“假如单独上路,不跟会影响你心情的人搭档,找到鹅卵石机会可能要大得多。”
“道不同不相为谋,肯定在乎你啊!”
“或者你就不会半途而废了。”郭嘉说。
那天原本不应该跟郭嘉的老表陈厚井同行的,也许对找宝搭档感到失望,也许我不想在董雪芹面前太难堪,或者对她失信。
“那根本就不叫失信,我本人愿意的。”
搞不好我还想故意报复郭嘉,让他也享受绝望折磨。郭嘉突然说,田森啊,你发觉了一个怪现像没有,但凡跟寻找战国红有关的人,多少年来非死即伤,纵使终身残疾都不罕见。杨经理和小舅子那么聪明的人,也会被魔法师诅咒,丢掉性命。要么干脆同流合污,直接去当魔法师的学徒。
“我们那条街造枪师跟魔法师不沾边。”
“造枪师就算属于另类也逃不掉魔咒。”
“他们都不是可以左右我悲喜的人。”
“玩找宝游戏顶好别过份看中感情。”
我浑身突然打抖,内心深处仿佛被蚂蚁叮了一口,顿时有种似曾相识感知,隐约明白什么?那一时半会我根本解放不出来。只能继续沉溺在爱情海深不可测灰绿色、粉红色、光斑跳跃的水底,看到广场上假面舞会挪到水立方举行。假面骑士、超人和穆宕杰变成了魔宫魅影,发情的猫叫春撕心裂肺,追赶,打架,撕咬。我又想起了长沟麻风病村学校老师王丰硕,丁强跟他的生死纠缠,其实跟杨经理利用董小宝制作猫标本异曲同工。我看到他们挣扎。
“你老婆弟弟被枪毙画面历历在目。”
“我俩将来的运气可能还没他们好。”
我立即憋住呼吸,身体弓成只虾的形状。
“天哪!我胸口快炸开了。”我叫喊。
“田森,作为找宝搭档,你为啥非得沉在水里那样久呢,跟自己过不去。”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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