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指向宁曲。
鱼精这时恨不得狠狠抽上自己一顿嘴巴,都是这张破嘴,才招惹来了飞灾横祸。
其实老魏说的也不全对,这处天下的山精水怪恒河沙数,但真要说血脉高贵纯净,自打通灵时起,就有了自己本命真名的,却十分罕见。
那是这处天地赋予它们这些精怪的一种特殊手段,使得它们相比于其他种族,多出来一种或是几种玄妙神通,也能让它们在一些特殊时刻,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
大道通天,玄之又玄。
就像在青木洲上,那位九境君王身死魂灭时,鱼精却避过大劫,逃到了这相距亿万里之遥的安平城。
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鱼精虽然只是四境修为,可在那位已经踏入融灵之境的强者身边无数岁月,凭借直觉,就发现眼前大马金刀坐在木椅上的驼背汉子极不寻常,当然,这也是老魏并没有刻意遮掩的结果。
想一想自家的那位主子已经身死魂灭,再无复生可能,所以鱼精才耍了个小小把戏,讲出了什么分神融灵一事,为的也是引起那人注目,他真要对这些上了心的,那日后自己也就又有了靠山不是?
目的达成一半,却突然出现急转,这让鱼精有些摸不着头脑。瞧了瞧老魏,然后再看了看那个还在大吃大嚼的少年,自觉二人容貌身形差异过大,要不是如此,他都以为那是一对失散多年的两父子了。
把到手的机缘推给一个毫不相*少年,这种事情,估计也就只有铁匠老魏做的出来。
鱼精脸上神情,变了又变,好不容易沉静下来,才对老魏拱手说道“小的在落生之时,便没见过爹娘,倒是原来的那位主家给我取了名字,因我本是江河水族得道,故而唤我做“江福来”,听着是俗气了点,可长者赐不敢辞,所以日后各位老爷唤我福来即可。至于本命真名,过后无人之时,我自会对小主人细细讲明,还请老爷放心就是。“
“哈哈哈哈,既如此,那今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来,坐坐坐,一起吃酒,剑仙大人也来!”
老魏突然大笑,像是对鱼精的答复颇为满意,眼中精芒也逐渐退散,然后依旧像市井俗人那样伸出手来,招呼福来和余千山落座。
江福来见他这般,心下大定,赶忙跑去铺子外间搬了一个小木扎,就那样半倚着土炕,坐在了少年身旁。倒是余千山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即便是个傻子,也瞧出了一点端倪。
这个叫做江福来的鱼精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打铁的老魏,似乎也并不只是会打铁。
于是也像福来那样搬来了一把椅子坐下,等到屁股刚刚落在实处,就见老魏给自己倒满了一碗酒,然后正色说道“刚刚江福来所讲,我想仙师大人应该也听到了,青木洲上如今正有一位九境大妖,在窥伺左右,咱这落魂山安平城也在其内。世人常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如今也算得头上利刃高悬了,两月之后便是“甲子之期”,难免又是一场妖风妖雨,何况还有那位九境大妖随时到来,所以我想恳请仙师大人替我做一件事情,不知可否?”
余千山见老魏对自己如此客套,似乎受宠若惊,急忙将那碗酒向前推了推,然后起身答道“前辈有话,但说无妨。”
“不管仙师大人是回乡省亲还是寻求破镜机缘,我都想请仙师带上宁曲和董鱻丫头,暂时离开这里,明天就走,走的越远越好。”
老魏这话说的很是突兀,也使得在场众人全都为之一愣,只是心念一转,随即便又释然。
头上利刃高悬,实不为过。
且不说青木洲上的那位九境大妖,会不会突然而至,就说两月后的那场“甲子之期”,就是众人很难逾越的一处关隘。
之前几次,都是风平浪静,那是因为庞暨的残魂还在落魂山上。就像是世俗人家放养牛羊,既然牛羊还在,当然大可安心。养着看着,等着牛羊长大,再剥皮剔骨,煮上一锅美味。
可半路途中,却发觉牛儿羊儿都跑没了影,那又怎会不找?
真要是找寻起来,寻到这间酒铺,找到了宁曲头上,只怕那时,光凭着老魏这个半吊子九境,也绝对护持不住!
道理就是道理,水没来先叠坝,未雨绸缪,这些都是好事,可有人好像却看不通透。
花袄小姑娘一听老魏让自己跟着那位打心眼里就惧怕三分的剑仙一道离开,顿时面色大变,眼泪也扑簌落下,伸手拉住驼背汉子臂膀摇晃道“我才不走嘞,要走的话,也是我们大家一起走诶。”
宁曲神色如常,头...
话音未落,就被老家伙给了一个爆栗,“眼下不是胡闹的时候,想充好汉,也要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真要出了变故,连魏羡都自身难保,就更别说你们这样的了!”
宁曲头上吃痛,刚想回怼,忽听老魏又说道“你不是说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的顶住?这安平城里好像就是我的个子最高了,当然要由我来顶上。不光是你们两个,二叔小六也要走,扮作行商也好,装作串门走亲戚也罢,反正不要引起旁人注意,能离开这方圆千里就是。”
“我老了,也不想走了,比起城里的那些人,本就多活了百十余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见老魏又要解劝,老家伙忽然一摆手,然后自顾说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需要认个死理儿,像什么君亲师义,天地良心,善恶是非,种种吧,我自认做的还不为过。可善也好恶也罢,到头来还不是一坯黄土?什么轻于鸿毛,重如泰山,说白了那是矫情,那都是伪善之人无奈时,才会叨咕的东西,我只觉得叶落归根才是正理。别像城外山上的那些游荡孤魂,临了做了鬼,连家都回不去,既无坟头,又无人前来拜祭,那岂不白活了这一世?”
老魏神色凄然,先是起身对着老家伙一躬到地,然后又看向小六,不等他言语,就听小六苦笑道“我是想走也走不了的,各中缘由,你应该十分清楚。”
被敕封过的山水神明,很难离的开自家山头,要不到处乱跑,这天下还不乱了套?所以他这位安平城的城隍老爷,当然也离不开这安平城方圆百里之地。
“既然二叔跟你都不愿意离开,那就留下,但宁曲他们两个是必须要走的。”
“我才不走,这酒铺是我的,凭什么要赶我走?再说你让我跟着这个什么姓余的,天知道他到了外面,会不会随便找个人家把我卖掉,到那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我找谁说理去?”
宁曲插科打诨,耍起了无赖,老魏刚想再劝,忽然坐在一旁的江福来说道“老爷大可放心,真要是遭逢凶险,别的不敢说,保小主一人安然无恙,福来还是能够做到的。”
“果真如此?”
“的确是这样,但也仅仅是保全与我心神相通的那一个,旁人可就无能为力了。”
“那好,吃过饭,你们两个的事情及早解决。”
“福来知道了……”
鱼精江福来原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以为生死关头,眼前这个驼背汉子能够改变主意,将自己收入麾下,谁知却是这样一种局面,顿叫人大失所望。
这位叫做江福来的赤发老者为了掩饰脸上尴尬,只顾着埋头喝酒吃肉,不再言语。倒是花袄小姑娘扁着嘴,泪眼朦胧的对着老魏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嘞,所以我也不会胡搅蛮缠,拖你后腿。明天一早,我就会跟着姓余的离开,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嘞,万一碰到了漂亮姐姐那样的,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要是打不过叫人家给吃了,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老魏憨憨一笑,用手摸着小姑娘的头,“放心吧,不会的,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就去找你们。”
说完,又直视余千山,似乎也有些语重心长“魏羡虽然看不懂人心,也不知道你的之前种种,但我看得出来,你眼睛里拿董鱻当成了妹妹的那种疼爱,是做不得假的。如今大祸即将临头,谁也说不准自己就能巍然不动,安平城里的百姓不行,这屋子里的几个不行,我魏羡也不行。董鱻还小,之前应该也吃过好多的苦,所以我不想她在今后无依无靠,担惊受怕,这些,暂时都要靠你来替我做到。当然,我本打算将那口钟交给你带走,可又怕因福生祸,暂时也要放在这里。等事情过去以后,那钟便属于你了,至于能不能窥得滔天机缘,像我一样连破数境,还要看你自己本事。”
余千山瞧着眼前这位驼背汉子,才觉得他果然浩淼如烟海,嘴角不仅露出一丝苦笑,只是瞬间又恢复了清冷神色,旋即说道“旁的就不要提了,我答应前辈会将董鱻当做亲妹妹一样对待,除非我身死魂灭,不然一定会护在她的身边左右,前辈无需挂念就是。”
“那样就好。”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屋内众人又纷纷归坐吃酒,只是气氛似乎凝重了很多。
少年灭*了庞暨神魂,青木洲上那位只在乎这些的九境大妖,还有本就在放养域外修士的各路仙家宗门,这些都是压在众人心头的一座大山,让他们觉得头上利刃高悬,随时都有可能斩落。
江福来喝下一口酒,突然又像是记起了什么,故意往着少年身旁靠了靠,然后郑重问道“主子,不知您老人家贵姓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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