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是古代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尤其以点评《水浒传》而闻名。在金圣叹眼中,梁山一百零八将,可以分为“上上人物”“上中人物”“中下人物”“下下人物”几个等级。像时迁这种贼眉鼠眼、鸡鸣狗盗的梁上君子,在金圣叹眼里是“下下人物”,非常不堪,上不了台面。
此外,金圣叹也非常看不起宋江,认为宋江过于虚伪,脸厚心黑,是个十足的伪君子,也是一个“下下人物”。在一百零八位梁山好汉里面,金圣叹最喜欢的是行者武松,他夸赞武松为“天人”,是百分之一百的真英雄,是令人赞叹的“上上人物”。
确实,施耐庵先生也非常偏爱武松,统共才一百回章节的《水浒传》,武松自己的章节就占了十回。出场后,武松光芒万丈,专打天下硬汉,酒喝多了连老虎也敢打。这样一位“天人”级别的角色,为何出场时那么狼狈,自己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烤火?
武松出场时,到底有多狼狈?电视剧和《水浒传》原著中的相关情节,截然不同。《水浒传》原著中,武松出场时不是在景阳冈,而是在柴进柴大官人的家里。他当时得了疟疾,身上忽冷忽热,非常难受。可怜的武松得了重病,却也无人问津。柴进不仅没有安排人去请给武松请郎中,甚至连屋子都不让武松进。
武松没有办法,只能自己蜷缩在靠近厕所的走廊里烤火。此时的武二郎,要多惨有多惨,要多凄凉有多凄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柴进赏给武松一口饭吃,那也是天大的恩情。柴进不闻不问,任由武松自生自灭,那也是世态炎凉。武松有资格要求柴进吗?他没有。武松打架犯了事,怕被抓去,躲在柴进家里。他跟柴进非亲非故,柴进收留武松已经算得上“当世小孟尝”了,还能怎么要求柴进?
总不能江湖上有个陌生人来投靠柴进,柴进庄上就得多一个爷爷来供养吧!
施耐庵先生为何要这么写呢?金庸、古龙武侠小说里面的主角,绝世高手出场时,哪个不是鼓乐齐鸣、仙气飘飘、玉树临风、白衣胜雪呢?可《水浒传》不一样,施耐庵写的不是武侠,而是江湖!武松确实有主角光环,但他不会手摇纸扇、脚踩凌波微步、一袭白衣出现在我们眼前。
细品《水浒传》,哪个高手也有挨打吃瘪的时候。
鲁智深在瓦罐寺,被邱小乙、崔道成这俩三流货色打得落荒而逃;林冲在野猪林,被董超薛霸吓得“泪如雨下”,开口求饶;卢俊义上了法场,吓得腿软走不动道,石秀硬是扛着他跑;黑旋风李逵够凶悍,够不要命吧?他在浔阳江不照样被张顺按在水里喝了个饱?真正的江湖就是如此,磕磕绊绊,起起落落,到了低谷和逆境的时候,人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凄凉。武松,同样也逃不过这个“江湖”。
《水浒传》中,梁山好汉的性格和形象,大多一出场就定型了。
林冲的隐忍、石秀的机警、宋江的老谋深算、秦明的鲁莽火爆,这些性格特点,他们一出场就能看出来。唯独武松,是个异类。武松出场时狼狈不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仿佛命不久矣。柴大官人不仅不关心武松的生死,甚至都不让武松跟他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宋江确实是武松的“及时雨”,给武松治好病是小恩小惠,给武松尊严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武松是一生,是一个清晰可辨的过程,是一个对江湖充满憧憬的少侠,一步步成长的过程。武松曾经心怀梦想,希望凭借自己的武功闯出一番天地,在那座江湖上站稳脚跟。可是经过西门庆、张督监两个混账之后,他发现一切都是虚幻,唯有手中的刀才是真实的,才是可靠的。
当然,施耐庵先生除了想表达“英雄都有落魄时”这个观点,也想借武松的落魄,来衬托宋江眼光之毒辣。比起宋江来,柴进家世雄厚,挥金如土,来投奔他的人不可胜数。同样是“仗义疏财”,宋江的眼光和手段比柴进可厉害多了。
整个柴进庄上,大多是江湖人,唯独宋江,一眼就看出武松才是“真英雄”。宋江拉着武松的手,对武松嘘寒问暖,自己吃什么武松就吃什么,给武松置办新衣服,武松临走时,宋江更是把大把银两直接塞到武松手里。
相比之下,柴进在“识人”方面似乎远不及宋江,柴进判断一个人的本领高低,仅仅通过江湖上的虚名,属于“道听途说”的三流水平。而且,柴进在“做戏”方面,远不及影帝宋江。武松在柴进庄上住了一年多,临走时对柴进说了这样一句话:“实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武松对宋江则是:“堕泪拜辞。”武松对柴进、宋江的感情亲疏,一目了然。柴进虽然一直都在“疏财”,远比宋江“疏”得多,他得到的,却远不及宋江。
《水浒传》中,武松的故事,起步于尘埃,也归结于尘埃。
在柴进庄上,武松是“人下人”,江湖上籍籍无名,拳头硬脾气还臭,没人肯多看他一眼,这是武松的开始。在六和寺里,武松是一个独臂的“废人”,放下了战绩赫赫的“镔铁雪花刀”,武松藏起了功与名,青灯古卷,了此残生,这是武松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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