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有句“山远始为容”,前几日在中南山观音寺隔水相望,一睹真容,还是令人兴奋了许久。
小满之日复游到问道宫,访元碑《问道宫碑记》,由于刻意求古,忽视了对宫观格局的认识,看的不细,逗留半小时后行到侯旨沟原路返回,有意犹未尽之感,然过眼之物全藏于心底。在山色有无中突然体会到:天地自然本就是上乘文章,得之者魂游,识之者神游,不识者身游,付之文字,如无己意,宁可罢笔,不必劳神。
冥冥之中,这些潜藏之物又被近来所看的《嵇康集校注》和《文心雕龙校注》两本书所唤醒,书中所言往往有会心之处,经过半月的反刍,又激发了故地重游的冲动。
今天运气好,一出门就坐上了21路,几乎没有等。行到水库坝面,中南山观音寺已隐入云雾。山间气候变化很快,当你觉得有一丝凉意时,那一定是雨做的云以过头顶。渐近山下,似乎是大山拉开了大幕的一个豁口,让你钻了进去。
问道宫坐西面东,位于东台玄鹤洞下的一个山坳里。从1986年所立的重修问道宫碑记文字得知,此宫“唐已有之”。宋、元之际,曾重新扩建,规模宏大。明代封于平凉的韩藩王室再次兴工重建。明末及清同治初年两次遭劫,其后多次补葺,复略具规模。1971年,因崆峒水库动工树木被伐,房屋亦被拆除或淹没。1985年春,在东台玄鹤洞下山麓开工修建,历时4载,新问道宫落成。1991年春,将没于水中的元代至正十七年(1357)刻立的“重修崆峒山问道宫大什方碑”移入新址。
问道宫依山势而建,从山门的灵官殿到最高处的混元楼落差大概有20多米,建与三个台级之上。整个建筑布局呈中轴对称分布。进入山门,有一小院,山门两边各有4间厢房,左边地势开阔,建二层,下层闲置,上为三圣母殿,供奉“周氏三母”,即周文王的三位太太:太姜,太任,太姒。汉代刘向的《列女传·周室三母》对其评价道:“贞顺率道,靡有过失。”有这样杰出的贤妻良母,方能培养出贤德的后代。
第二层中间的为三清殿,相当于佛教的大雄宝殿。按魏晋陶弘景所著的《真灵位业图》中说法,元始天尊列为道教的最高神,三清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清皆为先天之炁化生,代表了道的本源。三清殿最两侧的建筑分别是钟楼和鼓楼,钟在右,鼓在左,民间有晨钟暮鼓的说法,而在实际的操作里是早上先鼓后钟,下午是先钟后鼓。钟楼下面是财神殿,高不及钟楼。相应鼓楼下面也有一殿,里面空空如也。
第三层为混元楼,里面供奉的是太上老君,整个建筑是八柱斗拱连廊加主殿,两侧各有一砖砌拱门,建筑所用砖为机制小青砖,这也是对修建年代可以做出大概判断的直接依据,但下面用于铺地的砖则是手工做的大青砖,大多有拼凑的。此建筑和二层三清殿相比,式样基本相同,只不过二层是十柱连廊
加主殿。殿上都饰青瓦脊兽,檐角上翘升天,这也是对得道者羽化登仙的隐喻。两侧对称各建有一间厢房,其中左边为问道书屋,右边上锁无名。在两间厢房的两侧又对称建有两个殿宇,右边为赵大将军殿(赵公明)左边为马天君殿。
从国内典型的道观建筑看,都会建有四大元帅殿,从问道宫的格局看,是将四大元帅分别建于二层和三层沿中轴对称的最边上,这也突出了护法的地位。
崆峒山在古籍里是写作“空同”二字的,一说是因为山上石洞较多,所以叫崆峒。问道宫,为何称为宫而不是观,其是从院内大元至正年间所立的《重修崆峒山大方问道宫》碑记就可以找到依据,从碑记可之,问道宫建于唐代,李姓王朝将同姓的李耳老子封为“太上玄元皇帝”于是修建规模较大的建筑供奉老子,称为宫的,一定是皇帝敕建的。唐时长安距平凉300公里,加之《庄子》《史记》对皇帝问道广成子的文献记载,敕建问道宫不是没有可能。
鲁迅先生说,中国文化根底全在道家。后世将始祖老子与后来的庄子并称“老庄”,可奇怪的是道教的宫观都有供奉老子的,却没有庄子。庄子作为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从道学发轫到唐宋之间,庄子几乎被完全忽视,直到唐玄宗时才被封为“南华真人”,《庄子》这本书也就称为《南华真经》。庄子之所以不守待见,大概是因为,一是老子的身份是个谜,而庄子确有其人,这就增加了把他神化的难度;二是老子姓李,因此被李唐王朝奉为始祖,而庄子不但不姓李,他还藐视权贵,这就很难被历代统治者接受。作为我来说,我更崇尚庄子乘物游心的逍遥自在。
出了问道宫回返,雨渐小,景区路边的小音箱里播放着钢琴曲《梦中的婚礼》《水边的阿狄丽娜》,水何澹澹,松风肃肃,关关雎鸠,为问道之路增添了几分浪漫气息。难怪上次来碰到了好几对年轻人。不过在明代的《西麓堂琴谱》里有《崆峒问道》的古琴曲,此曲已由当代琴家汪铎先生打谱弹奏,曲风清微淡远,空灵飘渺,非常符合此山的气质,如果可以,我下载拷贝给景区。
———来自广林士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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