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解读——宣公十二年

《左传》解读——宣公十二年

首页角色扮演无赦霸业更新时间:2024-08-03
宣公十二年

郑襄公肉袒牵羊险遭灭国

荀林父举棋悬令终致失霸

【经】十有二年春,葬陈灵公。楚子围郑。

【传】十二年春,楚子围郑。旬有七日,郑人卜行成,不吉。卜临于大宫,且巷出车,吉。国人大临,守陴者皆哭。楚子退师,郑人修城,进复围之,三月克之。入自皇门,至于逵路。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听。其俘诸江南以实海滨,亦唯命。其翦以赐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顾前好,徼福于厉、宣、桓、武,不泯其社稷,使改事君,夷于九县,君之惠也,孤之愿之,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实图之。」左右曰:「不可许也,得国无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几乎?」退三十里而许之平。潘尫入盟,子良出质。

鲁宣公十二年春天,经中记载了两件事。一件是安葬陈灵公,一件是楚庄王包围了郑国。

关于第一件,传中没有解释。陈灵公是鲁宣公十年五月被*身亡,到今年正月才下葬,放了快两年了才安葬,可以看出陈国人对陈灵公的态度,直到楚庄王把公孙宁、仪行父两个混蛋送回陈国,应该是在此二个的主持下才把他们的“好友”安葬了。

关于第二件,传中有详细的解释。传中说,这年春天,楚庄王包围了郑国。一直包围了十七天,郑国人为了与楚国求和之事进行占卜,结果显示不吉利。卦象显示要到祖庙太宫祭拜,并把兵车陈列里巷准备整体迁徙,是大吉。郑国人于是都聚集到太宫大哭,一时间,满城皆是哭声,守城的士兵听见后也都跟着哭了起来。楚庄王听了也有些不忍,于是撤退了围城的部队。郑国人一看楚定撤军了,于是赶快修筑城墙,结果楚军又围困了郑国的都城。经过三个月的围困,楚国攻一下了郑国的都城。楚军从皇门进入了郑国都城,一直攻到了京城的大路上。

郑襄公袒着肩牵着羊去迎接楚庄王,说:“我没有按照上天的旨意办,不能事奉楚君;使楚君您生气,来到敝国,全是我的罪过。哪敢不唯命是听!如果俘执郑人迁于大江之南,来充实楚国海滨之地,我也唯命是听;假如把郑国割裂分给诸侯国,使郑人做诸侯的奴仆,我也唯命是听!如果楚君能施惠顾念以前二国的友好,向郑国先祖周厉王、周宣王、郑武公求福,不灭郑国的社稷,使郑国改事楚君,等同楚国的县,这是楚君的恩惠,也是我的愿望。我并不敢指望楚君一定这样做,不过我敢把心里的话向您陈述罢了。唯有楚君您才有资格考虑如何处理。”

楚庄王左右的大夫建议说:“不能答应郑君的要求,既攻占了他的国家就不宜赦免!”楚庄王说:“郑君能以礼屈居他人之下,必定能以信动用郑国的民众了!哪里可以冀望取得他的国家呢?”楚军后撤三十里,并答应同郑国讲和。楚国大夫潘尫同郑国订阅盟约,郑国公子去疾到楚国做了人质。

此段中郑国全城恸哭退楚兵也是一奇。郑国曾经玩了一出空城计,现在又来了一出哭城计,这应该是军事家们都没有总结到的一计。全城哭庙而使楚庄王退兵,说明楚庄王也有柔软的地方。但郑国人哭退楚兵后又修城墙,这个行为激怒了楚庄王,于是又重新包围了郑国,并攻入了都城,迫使郑襄公进行牵羊投降之礼。假如哭退楚军后,郑襄公到楚营直接去求和,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损失可能会降至最低。也不用受这份屈辱。许国国君也曾受到这份屈辱,鲁僖公六年冬,许国国君面缚,衔璧,大夫衰絰,士舆榇,举国投降。许国国君没有牵羊,而郑国国君“肉袒牵羊”,表示像奴仆一样顺服。但到“靖康之耻”时,宋徽宗被掳到金朝京师会宁府,金人举行的献俘仪式上,命令二帝及其后妃、宗室、诸王、驸马、公主都身披羊裘,袒露上身,由金人牵着到金朝的阿骨打庙去行“牵羊礼”,这已经发展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了。春秋时期还有点文明的样子,到后来这个人类文明实际上是越来离人类越来越远。人类只是在科技上比先人更高明,但科技的进步同样也是以单位时间内*戮数量成千上百倍增长为标志的。

文中提到的“若惠顾前好,徼福于厉、宣、桓、武,不泯其社稷,使改事君,夷于九县,君之惠也,孤之愿之,非所敢望也”一句中指的是郑国第一位被封郑地,建立郑国的郑桓公姬友,他是周厉王的小儿子,是周宣王的弟弟,而郑武公是郑桓公之子,是郑国第二代国君,在东迁周室时立下汗马功劳,为郑国开疆拓士功勋卓著,也是为春秋小霸的郑庄公打下坚实基础的一代君主。所以这里提到了两个周室君王和两个郑国开国立业之君。

“夷于九县”中的“夷”是“等同”之意,也就是说等同于诸多县中的一个。而楚国在当时已经灭了好多国家,把它们都设为楚国的一个县。楚灭诸国传中所记,鲁庄公六年灭邓,十年灭息,十八年克权,鲁僖公五年灭弦,十二年灭黄,二十六年灭夔,鲁文公四年灭江,五年灭六与蓼,十六年灭庸,还有一个没有确切时间记载的申国,鲁僖公二十八年传中又说“汉阳诸姬,楚实尽之。”所以说楚灭的国家太多了。现在郑襄公说把我们也做为你们的一个县也可以,只是求楚庄王不要灭掉他们的祭祀。

【经】夏六月乙卯,晋荀林父帅师及楚子战于邲,晋师败绩。

鲁宣公十二年夏天,经中记载六月乙卯日,晋国正卿荀林父率领晋国军队与楚庄王在邲这个地方进行了大战,晋国军队失败,此战也是晋国失去霸权,而楚庄王成为霸主的决定性一役。传中文字太多,所以我们对传文分段讲解。

【传】夏六月,晋师救郑。荀林父将中军,先縠佐之。士会将上军,郤克佐之。赵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

及河,闻郑既及楚平,桓子欲还,曰:「无及于郑而剿民,焉用之?楚归而动,不后。」

鲁宣公十二年夏天六月,因为楚国对郑国的入侵,晋国派军队救援郑国。荀林父统率中军,先縠为中军佐;士会统率上军,郤克为上军佐。赵朔统率下军,栾书为下军佐。赵括、赵婴齐做中军大夫。巩朔、韩穿做上军大夫。荀首、赵同做下军大夫,韩厥任司马。三军出动,浩浩荡荡去救援郑国。

晋军到达黄河边上,只说郑国已经与楚国讲和了,荀林父但想要率军回国,他说:“救援郑国已经来不及,现在如果和楚国交战这就是劳师伤民之举了,再进军有什么意义呢?等楚国军队回去后再兴兵伐郑,也不算晚。”

从荀林父的话中我们可以听出,作为中军主帅,他对与楚国的正面交锋没有做好准备,信心不足,所以避重就轻,又开始玩远谋这一套理论。他的话总是正确而又照顾士兵的。看似爱民如子,实则有逃避责任之嫌。

【传】随武子曰:「善。会闻用师,观衅而动。德、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征。楚军讨郑,怒其贰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昔岁入陈,今兹入郑,民不罢劳,君无怨讟,政有经矣。荆尸而举,商农工贾不败其业,而卒乘辑睦,事不奸矣。蒍敖为宰,择楚国之令典,军行,右辕,左追蓐,前茅虑无,中权,后劲,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能用典矣。其君之举也,内娃选于亲,外姓选于旧;举不失德,赏不失劳;老有加惠,旅有施舍;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礼不逆矣。德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若之何敌之?

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子姑整军而经武乎,犹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乱侮亡。』兼弱也。《汋》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耆昧也。《武》曰:『无竞惟烈。』抚弱耆昧以务烈所,可也。」

当时上军统率士会非常赞同,说:“对!我听说对敌用兵,要看准敌人有隙可乘,才可动用兵马。如果一个国家的德、刑、政、事、典、礼这六项基本国策没有发生变化,这种国家是不能与他为敌的,当然更不能讨伐这样不可敌的国家。楚军讨伐郑国,这是怒怨郑国二心于晋但同时他又哀怜郑国卑服于楚。郑国叛楚,楚国就征伐它,郑国服罪,楚国就赦免它,这是楚国实现‘德’和‘刑’了。讨伐叛变的国家,这就是‘刑’,用怀柔的办法对待服罪的国家,这就是‘德’。德和刑在楚国都已经树立起来了!

楚国去年征伐陈国,今年又征讨郑国,楚民并不感觉疲劳,楚君也并未因连年出兵而受到楚人的怨谤,说明楚国的政治措施已经形成了完善的制度(这是楚‘政’)。楚军必设楚阵才举兵做战,做工、做农和做行商坐贾的,都不荒废他的本业,步兵和车上的甲士配合协调,国家的国内外大事互不干扰(这是楚‘事’)。

孙叔敖做令尹,选择适合楚国国情的政令和军典,行军时,右军挟辕保护兵车前进,左军负责寻求草蓐,为军队住宿做准备,前锋负责侦察有无敌情,以举茅旌为信号,中军负责制度权谋,以精劲之兵为殿后,百官必须依照各种旗帜表明的趋向分别行动,军中不待下达警戒命令,士卒就都已有所防备,楚国能正确运用军典了(这是楚‘典’)。楚君选拔人材,与国君同姓的要从亲族中先出有才*人,与国君异姓的要从世家老臣中先出有才*人,先任人材不曾把有德的人遗漏,赏赐官爵不曾把有功劳的人遗漏,年老的人受到优待,过路的旅客受到赐与,有社会地位的贵人和无社会地位的庶民,所服用手衣饰器物都各有标志和章则,处于高贵地位的人享有常尊的势位,处于低贱地位的人有威仪的等差,楚国尊卑之礼已经不悖逆了(这是楚‘礼’)。

现在楚国德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怎么样去对抗呢?见其可战就进兵,知其难攻就退兵,这是治军的的良好措施。可以兼并弱而不振的国家和攻取政治昏昧的国家,这是用武的良好原则。你暂且整顿军旅,经营武备!其他诸侯中尚有衰弱不振和政治昏昧的国家可以讨伐,何必一定同楚国争锋呢?商汤的左相仲虺有遗言:‘对淫乱、失道的国家,可以征伐和悔慢。’这就的就是兼并弱而不振的国家。《诗经·周颂·酌》说:‘强大的武王的武装力量,遵从天意伐取了这个昏昧的纣王。’这就是攻取昏昧的国家。《诗经·周颂·武》说:‘武王的功业是盛大无疆的。’说的就是安抚弱小的国家,攻取政治昏昧的国家,才应该是致力建功立业的所在。我们做到这些就应该可以了。”

荀林父不与楚交战和士会不与楚交战的思想不是一个等级。士会是基与对对方各方面分析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他从六个方面认真分析了现在的楚国正处于各方面蒸蒸日上的局面,暗中实际上也在和晋国各方面在做了对比。当然他没有明说,但是会听的一下子就听出了现在晋国内部各方面是不如楚国的。这叫做知己亦知彼,但并不是说知己知彼就能百战百胜,孙子兵法上说的可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就说的是对双方子解清楚才能没有危险。士会正是做到了这一原则,同进他指出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要做到“兼弱攻昧”,而现在我们实际上也没有做到。如果做到此四字,那么慢慢就会与楚国并驾齐驱了,到那时才可以与楚国一争雌雄。所以他同意了荀林父现在不与楚争战的意见。

但我们同时也可以从侧面看出荀林父虽没有士会对双方态势缜密的分析,但他的直觉是非常灵敏的,大将有时不必有缜密的思维,但直觉的确非常重要,这可能也是当时赵盾对他比较欣赏的地方。

【传】彘子曰:「不可。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师以出,闻敌强而退,非夫也。命为军师,而卒以非夫,唯群子能,我弗为也。」以中军佐济。

中军佐先縠却说:“不行!晋国所以称霸,是军队勇武,群臣尽力。现在失掉了郑国,不能说是尽到了力量,有敌人在前面不同他周旋,不能说是勇武。由我失掉了霸业,不如一死为快!况且晋国兴兵出战,听说敌人强大而退兵,不是大丈夫!奉国君之命为三军的统帅,结果却做出了不是大丈夫所应做的事来,唯有诸公能忍受这‘非夫’之辱,这决不做这做事!”于是先縠带领着自己所统率的军队渡过了黄河。

这就是士会说的政,上下不协调,军佐不听元帅的命令独自行动了。

这个先縠《史记》中说他是先轸之子,应该是错误的。看《左传》我们前边已经讲过了先轸、先蔑、先且居、先克。按左传时间推算,先轸应为先家第一代,而先蔑是他的弟弟。先且居应是第二代,是先轸之子。先克应是第三代,是先轸之孙,先且居之子。这个先縠应是第四代,他应是先克之子才对。先縠一如继往地继承了祖上的性格,当年先轸为晋文公立下汗马功劳,但对晋襄公释放秦国三帅而愤怒失礼,后为自赎罪过冲入狄阵英勇阵亡。

先家有勇士之称。所以先縠从骨子里对敌人有意躲避的行为是瞧不上的,当然他们祖上的不听话也是出了名的。这是基因方面的事。当然这里也有过去辅佐晋文公的后人们之间的无休止的争斗因素,这也是晋国一直没能处理好的内部关系。荀林父做中军元帅,先縠做中军佐,从内心里先縠就不服气。两方面的原因造成了他不听将令,独自行动,也为后来先家被灭族埋下了隐患。

【传】知庄子曰:「此师殆哉。《周易》有之,在《师》

之《临》

,曰:『师出以律,否臧凶。』执事顺成为臧,逆为否,众散为弱,川壅为泽,有律以如己也,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盈而以竭,夭且不整,所以凶也。不行谓之《临》,有帅而不从,临孰甚焉!此之谓矣。果遇,必败,彘子尸之。虽免而归,必有大咎。」

此时下军大夫荀首说话了,荀首就是知庄子,也是后来三家分晋时的知氏之族的先人。他说:“先縠带领的这支部队有危险了。《周易》有这样的记载:由<师>卦变为<临>卦,是说:‘出师要有法度纪律,法度纪律不严明,结果必凶。’每办一件事,若听从主帅命令,完成使命,结果自然是好的,如背逆主帅命令,结果必然不好。众心涣散,力量就变得软弱,流动的河水困壅塞而变成一片难行的沼泽。军队有法度纪律,是为了让部下听从主帅的命令,进退如主帅之意,所以叫做‘律’;将佐不服从领导,就是不善,正是败坏法纪的征象。水由盈满而枯竭,壅塞而不能整流,自然是凶险的征兆了。行不通叫做<临>;有主帅而不服从其领导,还有什么比这临卦更坏的呢?说的就是先縠这种不服从命令的行为了。如果真的同敌人相遇,一定要打败仗的,先縠必受其祸,即使免于战死而得以归国,也一定会有大的祸殃。”

荀首的话看似是说先縠的不对,实则也是在说主帅的无能。纪律不能严明,将士不听指挥,这不是主帅无能是什么?做为下军大夫的荀首实际上是在说风凉话。

【传】韩献子谓桓子曰:「彘子以偏师陷,子罪大矣。子为元师,师不用命,谁之罪也?失属亡师,为罪已重,不如进也。事之不捷,恶有所分,与其专罪,六人同之,不犹愈乎?」师遂济。

此时行军司马坐不住了,韩厥对荀林父说:“先縠带领他所属的军队陷于失败,你的罪过大了!你是三军的元帅,军队不服从命令,是谁的罪过?丢掉了属国丧亡了军队,构成的罪过已经很重了。不如进军,战如不胜,失败的罪过可由大家分担。与其元帅一人专罪,不如六人分担罪名,不还比独责元帅更好吗?”晋师于是进军渡过了黄河。

韩厥是司马,是军中掌管纪律法度的。此时先縠还领所属部卒已经渡河,他自然不能对先縠采取行动。现在荀首牢*满腹,明着说先縠不对,主帅无能,那你这个司马就没有责任吗?所以他必须想出办法。但他做为司马,不是严格执行军纪,而是想着为主帅开脱。这个主意就是如果先縠如果错了,那我们也只好跟着一块错。这样大家伙可以一块分担责任。这种奇谈怪论出自一个司马之口,可见这是个和稀泥的高手。他不惜让国家的军队陷于危险之中来为元帅开脱。

现在晋军中明白人就一个,那就是士会。主帅没能力,中军佐不听话,下军大夫说风凉话,行军司马又和稀泥,这样的军队虽然浩浩荡荡,但处于没有准备、被迫出战、内部不和的情况下,不打败仗也是天理难容的。

【传】楚子北师次于郔,沈尹将中军,子重将左,子反将右,将饮马于河而归。闻晋师既济,王欲还,嬖人伍参欲战。令尹孙叔敖弗欲,曰:「昔岁入陈,今兹入郑,不无事矣。战而不捷,参之肉其足食乎?」参曰:「若事之捷,孙叔为无谋矣。不捷,参之肉将在晋军,可得食乎?」令尹南辕反旆,伍参言于王曰:「晋之从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縠刚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帅者专行不获,听而无上,众谁适从?此行也,晋师必败。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辕而北之,次于管以待之。

此时楚庄王率军北上把部队驻扎在郑国边境郔地。楚国大夫沈尹率领中军,子重率领左军,子反率领右军。楚军将帅要在河边饮马率军而回。听说晋军已经渡河,楚庄王也打算率师回国。楚王宠幸的小臣伍参想要同晋军打仗,但令尹孙叔敖不打算同晋国打,说:“去年征伐陈国,今年又征伐郑国,又不是没有战事了。此战如不胜,吃了你伍参的肉难道就能弥补此战的损失?”伍参说:“如果打胜了,那就说明你孙叔敖没有谋略。如打不胜,我伍参的肉将会留在晋军之中,你能得到我的肉吃吗?”令尹孙叔敖不理他,下令把兵车车辕转向南方,把军旗也掉过头来,准备罢兵回国。

伍参一看说不通令尹,于是他找到楚庄王说:“晋国的执政者新任未久,命令不能被很好地执行。他的中军佐先縠,此人既刚又狠且无仁心,不肯服从上级的命令。他的上、中、下三军之帅,也得不到行动的主动权。军中因听不到主帅的命令,士兵们都不知听从谁的话才对?这次我们进军,晋师一定会战败!况且我们楚国如果退兵,那是做君的逃避做臣的行动,这对我们楚国的社稷是不是有损威严?”楚庄王对“君而逃臣”的话感到不愉快,于是楚王命令令尹孙叔敖,改变所乘兵车的方向,仍然向北行进。楚军驻扎在郑国管地等待晋军。

此段中可以看出楚国实际上也没有做好与晋军开战的准备。是一个小人物改变了历史的进程。这个伍参就是后来伍奢的祖父,伍子胥的曾祖。他当时是楚王的宠臣,但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想在此次战争中建立不世功勋,所以他依仗着楚王的宠信而对令尹有不敬之词。同时还抓住楚王的爱面子的心理进行激将,结果他成功地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但同时我们也可出看出楚国内部也是有所矛盾的。楚王的宠臣在楚国内部看来有着相当的话语权,他不仅侍奉楚王,同时他还明白楚王怎么想;他不仅怒怼令尹,同时他还可以改变令尹的军令。试想这样的宠臣是不是很可怕?

但伍参的话说中了晋国的弱点所在,看来晋国内部矛盾已被楚国掌握得十分清楚。连这个先縠的脾气性格为人特点掌握得如此清楚,说明伍参是个有心的人。也说明楚国的间谍掌握得信息十分到位,而间谍掌握的信息得到的第一人极有可能是这个伍参。所以他信心满满,不是没有道理的。两国交战,信息最为重要。晋国士会掌握的都是楚国内部整体上的动向,而伍参掌握的却是晋国内部细节上的事情。从此可以推断楚国的间谍要比晋国的间谍更为用心。

【传】晋师在敖、鄗hào之间。郑皇戌使如晋师,曰:「郑之从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贰心。楚师骤胜而骄,其师老矣,而不设备,子击之,郑师为承,楚师必败。」彘子曰:「败楚服郑,于此在矣,必许之。」栾武子曰:「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以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不可谓骄。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师直为壮,曲为老。』我则不德,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谓老。其君之戎,分为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右广初驾,数及日中;左则受之,以至于昏。内官序当其夜,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子良,郑之良也。师叔,楚之崇也。师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郑亲矣。来劝我战,我克则来,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郑不可从。」赵括、赵同曰:「率师以来,唯敌是求。克敌得属,又何矣?必从彘子。」知季曰:「原、屏,咎之徒也。」赵庄子曰:「栾伯善哉,实其言,必长晋国。」

此时晋国军队驻扎在敖、鄗两山之间。郑国派皇戌出使到晋军中,说:“郑国所以服从楚国,是挽救社稷的缘故,郑对晋国并没有二心。楚军骤然胜晋必然骄傲,而且他们出兵已久并很疲困了,又不设防。你们袭击它,我们郑国可为后继,楚军一定会战败。”

中军佐先縠说:“打败楚军降服郑国,就在此一战了,一定要答应皇戌的请求。”

下军佐栾书说:“楚国自从战胜庸国以来,楚国的国君没有一天不在教导国人并让他们把此做为最高指示:对于百姓来说,生活本来艰难,而祸患时刻都有可能来临,所以一定要提高警惕加强戒备,一刻不能放松。在军队中,没有一天不检查军备并申明告诫他们:关于胜利不可能永远保持下去。殷纣王屡战屡胜,但最终亡国绝后。楚庄王用楚国的先君若敖、蚡冒乘柴车、穿破衣开辟山林的事迹来教导他们。告诫军民说:‘百姓的生计在于勤劳,勤劳就不会匮乏。’以上楚君所做之事,不能得出他们骄傲的结论。

先大夫狐偃有遗言:‘出兵作战,理直就气壮,理亏就气衰。’我们现在的作法是不合于道德的,又和楚国结怨,我们理曲,楚国理直,这又不能说他们气衰疲困。

楚君用兵之法,战车分为左右二广,每广各有步兵一百人作为后备力量,每卒又有偏和两的兵力作为后备力量。右广从鸡鸣时开始驾车,数其时刻到中午而止,由左广接替它,一直日落黄昏而止。国君左右近臣按次序值夜班,以防备发生意外,这就不能说楚军不设防。

公子去疾,是郑国的杰出人物;而潘尫,又是楚国地位崇高的人物。现在楚国派潘尫同郑国结盟,郑国又派公子去疾在楚国做人质,楚郑之间的关系是亲密的。郑国派皇戍来劝我们与楚作战,我们战胜就来归服,不胜就去依靠楚国,照我的推断,皇戍的话是不能听从的。”

中军大夫赵括、下军大夫赵同说:“率军而来,就是寻求与敌人交战。战胜敌人获得属国,还等待什么?一定要跟从先縠进军!”

同是下军大夫荀首说:“赵同、赵括,都是先縠一类的罪徒!”

下军主帅赵朔说:“栾书说得太好了!实践他的话,一定能成为晋国执政者的首脑人物。”

在此段中,下军主帅赵朔和下军佐栾书比较清醒,而且栾书对皇戍说的话进行了逐层的剖析与批驳,可以说有理有据,分析透彻。而栾书与士会一样,只对楚国整体的政策十分了解,至于细节上或将领之间的矛盾和他们各自的特点并没有了解十分清楚。而各军的随军大夫们和是先縠一派的,都是渴望一战,建立功勋,对开战满腔热情。

这就有一个难题,那作为中军主帅的荀林父必须作出判断与选择,打还是退,不得犹豫,打有打的准备,退有退的策略。只有这样才能把损失降为最低。

【传】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闻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随季对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今郑不率,寡君使群臣问诸郑,岂敢辱候人?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为谄,使赵括从而更之,曰:「行人失辞。寡君使群臣迁大国之迹于郑,曰:『无辟敌。』群臣无所逃命。」

楚国派少宰到晋军营中,说:“我们国君年少时遭受忧愁困苦,不善于辞令。听说楚成王、楚穆王二先君所以来往于此路以征伐郑国,为的是教导和安定郑国;怎敢得罪晋国呢?你们不要久留于此地!”士会回答说:“从前周平王命令我们先君晋文侯说:‘晋国要与郑国共同辅佐周室,不要废弃周王的命令!’现在郑国不遵循王命,我们晋君命晋国的将帅来质问郑国,怎么敢有劳贵国国君候人迎送?晋国愿意拜受楚君辱劳赐予的命令!”先縠认为士会的答话有些谄媚,派赵括随即更改士会的话说:“我们的使者把话说错了。我们晋君命我们三军将帅把楚国从郑国赶出去,命令说:‘不许躲避敌人!’我们晋军将帅无法逃避国君的命令!”

此段中本来楚庄王派派少宰来,一是试探晋国的真实目的,一是如有讲和的可能就讲和。士会本来也是如此,趁少宰来传达荀林父之意,实际上晋国上层确实不想打,但没想到先縠重新更改了使者的传话。开始士会说的话比较委婉,我们只是来郑国问一问怎么背叛了当时周平王的命令了?既然楚国说不愿意与我们晋国为敌,那我们也不想与楚为敌,你们要我们离开此地,我们可以离开,但不烦劳你们远送了。可以说是不卑不亢了,但在先縠的耳中,这无异于对敌人和献媚。所以他最后把话说得没有了回旋余地。

【传】楚子又使求成于晋,晋人许之,盟有日矣。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许伯曰:「吾闻致师者,御靡旌摩垒而还。」乐伯曰:「吾闻致师者,左射以菆,代御执辔,御下两马,掉鞅而还。」摄叔曰:「吾闻致师者,右入垒,折馘,执俘而还。」皆行其所闻而复。晋人逐之,左右角之。乐伯左射马而右射人,角不能进,矢一而已。麋兴于前,射麋丽龟。晋鲍癸当其后,使摄叔奉麋献焉,曰:「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鲍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辞,君子也。」既免。

少宰回去报告之后,楚子认为晋人的话前后不一,还是有可能达成和解的希望,于是楚庄王又一次派使者来向晋国请求和解。此次晋国这一方也答应了,而且把订盟的日期也确定了下来。

楚国方面许伯为乐伯驾车,摄叔为车的右卫,他们私自出动,来向晋军挑战。许伯说:“我听说向敌人挑战的人,应该很快地驾着战车,把军旗斜举着,让它摩擦着敌人的军垒,并安全返回。”乐伯说:“我听说,向敌军挑战的人,应该由车左射出箭矢,然后替驾车的人执着缰绳,而驾车的人故意下车,把马两两排列整齐并调整好马颈上的皮革,最后从容不迫地回来。”摄叔说:“我听说,向敌人挑战的人,作为车右应该冲进敌人的营垒 ,割掉一个敌人的左耳,擒获一个俘虏,然后回来。”三个人都按照自己听说的“致师之法”冲到晋军中如数做了一遍,然后回返。

晋人追击他们,左右两翼士兵从旁夹攻楚国致师者。乐伯左射马右射人,使晋军左右翼夹攻不能前进。乐伯只剩下一枝箭了。前面刚好出现了一只麋鹿,乐伯射中鹿的脊背中央最高处。晋将鲍癸正在他们后面追赶,乐伯让摄叔把麋鹿献给鲍癸,说:“还不到一年内献禽兽的季节。献禽兽的官员还没有来到,我私自冒昧地把这只麋鹿赠给你的手下作为膳食之用吧!”鲍癸停止了追击,说:“他们的车左善射,他们的车右善于讲话,这都是君子。”许伯等三人尽得逃脱。

此段中透露了楚国这方面也出了问题,本来楚庄王两次来晋营商讨和谈之事,而且有了盟会的日期,但不曾想自己的部下也没有遵从命令,他们私自出去挑战了。许伯、乐伯、摄叔三人勇猛异常,各自完成了作为一个致师者的任务,安全返回。

【传】晋魏錡求公族未得,而怒,欲败晋师。请致师,弗许。请使,许之。遂往,请战而还。楚潘党逐之,及荧泽,见六麋,射一麋以顾献曰:「子有军事,兽人无乃不给于鲜,敢献于从者。」叔党命去之。赵旃求卿未得,且怒于失楚之致师者。请挑战,弗许。请召盟。许之。与魏錡皆命而往。郤献子曰:「二憾往矣,弗备必败。」彘子曰:「郑人劝战,弗敢从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师无成命,多备何为。」士季曰:「备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丧师无日矣。不如备之。楚之无恶,除备而盟,何损于好?若以恶来,有备不败。且虽诸侯相见,军卫不彻,警也。」彘子不可。

士季使巩朔、韩穿帅七覆于敖前,故上军不败。赵婴齐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败而先济。

晋国这边魏錡曾请求晋君做公族大夫,但没有达到目的,心中忿恨,他的内心想着让晋军失败。于是他请求单车挑战,但没有得到允许。他又请求出使,被允许了。于是魏錡就到楚军中,竟然是请求楚方与晋交战,然后才回来。楚国的潘党追赶他,一直追到荧泽。魏锜看到六只麋鹿,就射死一只,回车献给潘党,说:“您有军事在身,主管田猎的官员恐怕不能供给新鲜的野兽吧?我冒昧地把这只麋鹿赠给您的随从人员。”潘党下令不再追赶魏锜。

晋国赵旃也曾请求做卿而没有达到目的,并且对放走楚国来挑战的人感到很生气,于是也请求去楚国挑战,没有得到允许。请求召请楚国人前来结盟,被允许了。赵旃和魏锜都接受命令前往楚军。郤克说:“这两个心怀不满的人去了,我们如果不加防备,必然失败。”先縠说:“郑国人劝我们同楚作战,不敢听从;楚国人又来求和,却不能实现友好。出军作战没有贯彻一致的命令,就是多加防备又有什么用?”士会说:“还是有防备为好。如果这两位激怒了楚国,楚国人乘机掩袭,丧失军兵只是一瞬间的事。不如做好防备,楚国人如果没有恶意,有了戒备而去同楚订盟,对和好之事有什么损害?如果楚国人带着恶意而来,有了防备就不会失败。而且即使是两国诸侯和好相见,军队的守备也不加撤除,这就是警惕呀!”先縠不屑一顾。

士会派巩朔、韩穿领兵在敖山前设了七处伏兵,所以晋国的上军没有战败。赵婴齐命他所属兵士先备舟船在河边,所以虽败而能先渡河撤退。

此段中反映出晋国内部的矛盾,魏錡和赵旃由于晋升没有实现,所以怀恨在心。而在战场上不惜以军队的失败来泄私愤。这种心理真的可怕。故军队之中用人不能不提防小人。什么叫“一颗老鼠屎坏了满锅汤”,何况晋军中出现了多颗老鼠屎?

这次战役中两次献鹿的场景。而献鹿之后敌方便不再追赶,有些匪夷所思。实际上这是一种礼仪。《周礼·兽人》中有“冬献狼,夏献麋,春秋献兽物”的礼仪,但这一般是在狩猎季献给君王的。现在敌对双方行献礼是为表达对对方的敬意呢,还是说明自己箭法高超呢?不得而知。而对方在献礼之后也不再追赶,是表示接受献礼呢还是对对方箭法高超的畏惧呢?本人才疏学浅,想不明白,欢迎读者讨论。

【传】潘党既逐魏錡,赵旃zhān 夜至于楚军,席于军门之外,使其徒入之。楚子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右广鸡鸣而驾,日中而说。左则受之,日入而说。许偃御右广,养由基为右。彭名御左广,屈荡为右。乙卯,王乘左广以逐赵旃。赵旃弃车而走林,屈荡搏之,得其甲裳。晋人惧二子之怒楚师也,使軘车逆之。潘党望其尘,使聘而告曰:「晋师至矣。」楚人亦惧王之入晋军也,遂出陈。孙叔曰:「进之。宁我薄人,无人薄我。《诗》云:『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先人也。《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也。」遂疾进师,车驰卒奔,乘晋军。桓子不知所为,鼓于军中曰:「先济者有赏。」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

潘党已经赶走了魏锜,赵旃在夜里到达了楚军驻地,他在军门之外铺席而坐,派遣他的部下进入了楚军营垒。楚庄王军车作战有规定:布设兵车三十辆,分为左右两广。右广鸡鸣驾车,日中解驾休息;左广接替右广,日落解驾休息。此次是许偃驾御右广,养由基作为车右;彭名驾御左广,屈荡作为车右。在六月乙卯日,楚庄王乘坐左广去追赶赵旃。赵旃丢掉了车子跑进了树林,车右屈荡和他搏斗,获得了赵旃的铠甲和下衣。

晋国人害怕魏錡赵旃两人激怒楚军,于是派驻守的兵车前去迎接他们。此时潘党刚赶走了魏锜,突见远方晋军方面尘土飞扬,于是派战车奔驰回报说:“晋军来了。”楚国人也害怕楚庄王陷入晋军包围之中,正出队列阵来迎战。孙叔敖说:“进攻!宁可让我们迫近敌人,也不能让敌人逼近我们。《诗》说:‘大兵车十辆,冲在前面开道’,这是说要抢在敌人的前面。《军志》说:‘先发制人,可以夺去敌人的斗志。’这说的就是要主动逼近敌人。”于是楚军急速进军,车驰卒奔,袭击晋军。

此时晋军主帅荀林父有些不知所措,在军中击鼓宣布说:“先渡河撤退的有赏。”晋军的中军、下军于是互相争夺船只,乱作一团,先上船的人用刀砍断了后来者攀着船舷人的手指,船中砍断的指头多得可以用双手捧起来。

春秋史上著名的晋楚争霸邲之役竟是一场意外。双方皆不欲战,但最后却阴差阳错,*了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此役也使晋失去了霸主之位。

但虽是意外,晋国的失败又有其必然性。主帅无能是首要原因,军纪不严是其副产品,将帅之间、主将与副将之间矛盾重重,更有甚者,以出卖国家利益来为自己出气,这样的军队不失败也是天理不容。楚军也有不听话的,但他们是一种斗志,一种精神,所以晋楚不相提并论。

【传】晋师右移,上军未动。工尹齐将右拒卒以逐下军。楚子使唐狡与蔡鸠居告唐惠侯曰:「不谷不德而贪,以遇大敌,不谷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藉君灵以济楚师。」使潘党率游阙四十乘,从唐侯以为左拒,以从上军。驹伯曰:「待诸乎?」随季曰:「楚师方壮,若萃于我,吾师必尽,不如收而去之。分谤生民,不亦可乎?」殿其卒而退,不败。

晋国军队向右转移的时候,只有士会统率的上军没有动。楚大夫工尹齐率领右方阵的士兵,来追逐晋国的下军。楚庄王派唐狡和蔡鸠居向唐惠侯告急:“我无德而贪功,遭遇强敌,这是我的罪过。楚国此次如果不能得胜,这也是君王您的羞耻。希望借重您的威力,来帮助楚军。”又派遣潘党率领游动补缺的后备战车四十辆,跟随唐侯作为左方阵,以迎战晋国士会统率的上军。晋国上军佐郤克说:“我们等待着同楚军作战吗?”士会说:“楚军的士气正旺盛,如果楚军集中兵力对付我们的上军,我们的军队必然会全军覆灭,不如收兵撤退。共同分担战败的恶名同时保全士兵的生命,不也是可以的吗?”于是士会带领自己的亲兵作为上军的殿后,然后徐徐撤退,因此晋国的上军没有溃败。

士会从一开始就明白此战不能打,他不仅是分析了楚国,同时他也明白晋国内部的问题,这是士会的能力。而且在所有人都糊里糊涂之时,他是最明白的那个人,所以他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真正作到了有备无患。就连撤军时也安排得十分妥当,更重要的是他说的那句话:“分谤生民”。这在以后士会会受到各个阶层人的爱戴。

【传】王见右广,将从之乘。屈荡尸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自是楚之乘广先左。

  晋人或以广队,不能进,楚人惎之脱扃,少进,马还,又惎之拔旆投衡,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赵旃以其良马二,济其兄与叔父,以他马反,遇敌不能去,弃车而走林。逢大夫与其二子乘,谓其二子无顾。顾曰:「赵叟在后。」怒之,使下,指木曰:「尸女于是。」授赵旃绥,以免。明日以表尸之,皆重获在木下。

楚庄王见到右广,准备改乘右广。左广车右屈荡阻止说:“君王乘坐左广开始作战,也一定要乘坐它结束战争。”从此楚国的乘广改以左广为先。

战争中,晋国人有战车陷在坑里不能前进,楚国人教他们卸掉车前横板,兵车稍稍前进,但马又盘旋不能前进,楚国人又教他们拔掉大旗,扔掉车辕头上的横木,这样才逃了出去。晋军转过头来对楚人说:“我们晋国确实不如你们楚国,因常打败仗而知道在逃跑时如何使兵车脱险这方面有这么多的经验啊。”

赵旃用他的好马两乘,救助他的哥哥和叔父脱险,而他自己用其他不好的马驾车回来。因碰上敌人而不能逃脱,于是丢弃了车子跑到树林里。此时晋人逢大夫和他两个儿子正乘着车在前边逃命,逢大夫嘱咐他两个儿子说:“不要回头看。”两个儿子却回过头去望说:“赵老头在后边呢。”逢大夫发怒,让他们下车,指着树木说:“在这里来收你们的尸首。”逢大夫把登车的皮带交给了赵旃,让他上车才得以逃脱。第二天,逢大夫按照标志前来收尸,这兄弟二人都被*死在树下,尸体重叠着。

楚人教晋人脱困很滑稽,这不是我们想象的战争。但是战争中也一定有好心人和卖弄者,这总觉得这是个别行为,不是普遍现象。我们现在有的学者认为古代打仗是极其文明的,说这是一种打仗的规矩,本人不敢苟同。如果说打仗也必须文明,那这仗是打不起来的,也大可不必制造那么多*人武器。但总有这种人性的闪光点会出现,应该说这是作者宣扬的一种理想状态,万不可当真。

而逢大夫也挺有意思,他看见了赵旃,但假装没看到,还告诉儿子们不要回头。他以为这样跑了就可以用“不知道”来搪塞不救赵旃之罪。但孩子们一回头,他瞒不下去了,于是只能救赵旃而舍儿子。想想他是多么的矛盾,以他的行为来看,如果真的不救,他是不是也会良心不安呢?人在这个时候的取舍的确很难!取舍是人最难的一个行为!

【传】楚熊负羁囚知荦。知庄子以其族反之,厨武子御,下军之士多从之。每射,抽矢,菆zōu,纳诸厨子之房。厨子怒曰:「非子之求而蒲之爱,董泽之蒲,可胜既乎?」知季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苟射故也。」射连尹襄老,获之,遂载其尸。射公子谷臣,囚之。以二者还。

及昏,楚师军于邲,晋之馀师不能军,宵济,亦终夜有声。

楚国的熊负羁囚禁了荀首的儿子知罃,荀首率领他的家兵回来战斗。魏锜驾御战车,下军的士兵多半跟着荀首回来参加战斗。荀首每次射箭时,就把好箭挑选出来,装进魏锜的箭袋里。魏锜生气地说:“你不去寻找儿子,却在爱惜这些蒲柳做的箭,董泽的蒲柳,你难道可以用得完吗?”荀首说:“如果得不到敌人的儿子,我的儿子又怎能得到呢?这是我不能用利箭随便乱射的缘故。”荀首射中了楚国的连尹襄老,射*了他,把他的尸首用战车装上;又射中楚国公子谷臣,把他囚禁起来。荀首把襄老的尸体和谷臣用车带了回来。

到黄昏时,楚军驻扎在邲地,晋国残余的军队溃不成军,乘夜渡河,通宵有不断渡河的声音。

荀首射*的连尹襄老的尸体在以后听文中还有大用,所以荀首返回去作战也是为后文作伏笔的。

这次邲之战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战,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但晋国败得一塌糊涂,楚因胜得也莫名其妙。晋国通宵渡河的惨状可以想见。哪里是渡河的声音,分明是抢夺声,漫骂声,惨叫声,哭嚎声,敲击声,砍*声,落水声,呼救声等等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晋军的自相残*死亡的人数应比在战斗中死去的不少。这就是“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啊!

【传】丙辰,楚重至于邲,遂次于衡雍。潘党曰:「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故使子孙无忘其章。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无德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几,而安人之乱,以为己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

六月丙辰日,楚军的辎重到达邲地,军队就驻扎在衡雍。潘党说:“君王何不建筑起军营来显示武功,收集晋国人的尸首建立一个大坟堆?下臣听说战胜了敌人一定要有纪念物给子孙看,表示不忘记先君的武功。”楚庄王说:你有所不知。从文字构造看,止戈二字合起来是个武字。周武王战胜殷纣王,周人作《周颂 时迈》时说:“武王让把干戈收藏起来,把弓箭装进囊鞘里。武王求有美德之士来治理天下,把求贤之意颁布于中国,武王实在能保有天下。”又作了《周颂 武》篇,它的诗章末句说:“武王伐纣,使他把丰功伟绩固定下来。”《周颂》的第三章说:“武王能布政陈教,使百姓归往以求安定。”它的第六章说:“武王安定万邦,屡获丰年。”所谓武,是用来禁止强暴、消灭战争、保持强大、巩固功业、安定百姓、调和大众、丰富财物这七项的,所以要让子孙不要忘记他的大功。现在我让两国士兵暴露尸骨,太残暴了;显耀武力以使诸侯畏惧,战争不能消灭了;残暴而又不消灭战争,哪里能够保持强大?晋国这个强敌尚在,如何能够巩固功业?所违背百姓愿望的事还很多,百姓如何能够安定?没有德行而勉强和诸侯相争,用什么调和大众?乘人之危而为己利,以人之乱为己之安,乘晋师危乱攻而胜之以为楚荣,如何能丰富财物?

用武有这七项美德,而我对晋国用兵却没有一项美德,用什么来昭示子孙后代?还是为楚国的先君修建宗庙,把服郑胜晋之事祭告先君罢了。用武不是我追求的功业。古代圣明的君王征伐不事王命而肆意作乱的人,捕*那些吞食小国的不义之人而用土封盖其尸骨,把它作为被人责笑的最大耻辱;然后在这里封土埋葬起造京观,用来惩戒邪恶。现在晋国没有罪恶,晋民都能尽忠,为执行国君的命令而死,又用什么作为京观来示戒呢?楚庄王说完,就在黄河边上祭祀了河神,起造了先君的神庙,把楚国服郑胜晋之事告诉先君,然后班师回国。

【传】是役也,郑石制实入楚师,将以分郑而立公子鱼臣。辛未,郑*仆叔子服。君子曰:「史佚所谓‘毋怙乱者’,谓是类也。《诗》曰:『乱离瘼矣,爰其适归?』归于怙乱者也夫。」

  郑伯、许男如楚。

这次战役,是郑国的石制把楚国军队引进来的,石制的企图是分割郑国的一半给楚国,用另一半来拥立公子鱼臣为国君。七月辛未日,郑国人*死了鱼臣和石制。君子说:“史佚所谓‘不要依仗动乱来利己’,说的就是这一类人,《诗》说:‘在动乱离散的岁月,人民痛苦极了,哪里是他们的归宿?’祸患都要归于那些乘机作乱的人身上吧!”

郑襄公、许昭公去了楚国。

【经】秋七月。

【传】秋,晋师归,桓子请死,晋侯欲许之。士贞子谏曰:「不可。城濮之役,晋师三日谷,文公犹有忧色。左右曰:『有喜而忧,如有忧而喜乎?』公曰:『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及楚*子玉,公喜而后可知也,曰:『莫馀毒也已。』是晋再克而楚再败也。楚是以再世不竞。今天或者大警晋也,而又*林父以重楚胜,其无乃久不竞乎?林父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若之何*之?夫其败也,如日月之食焉,何损于明?」晋侯使复其位。

鲁宣公十二年秋天,经中无记载。传中接着说晋国的事。

传中说,在这年秋季,晋国军队回了国,荀林父自己请求处以死罪,晋景公打算答应他。士贞子(士会的同族之子)劝谏说:“不能这样做。城濮那一次战役,晋军吃着三天楚军留下的粮食,晋文公还面带忧色。左右的人说:‘有了喜事而忧愁,如果有了忧事反倒喜悦吗?’文公说:‘楚国的子玉还在,忧愁就不能停止。被困的野兽还要争斗一下,何况是一国的宰相呢?’等到楚国*了子玉,文公面有喜色,说:‘再没有人来同我作对了。’这是晋国的再次胜利,也是楚国的再次失败。楚国由此在楚成王和楚穆王两代国势不振,不能同晋国争强。现在或许是上天要给晋国一次严厉的警告,却又要*了荀林父而使楚国再一次胜利,这岂不是使晋国再也不能同楚国争胜了吗?荀林父平日事奉国君,进想着竭尽自己的忠诚,退想着弥补君王的过失,是捍卫晋国社稷的良臣,怎么能*他?他这次打败仗,如同日蚀月蚀一样,怎么会损害日月的光明呢?”晋景公就命令荀林父官复原职。

士贞子的话应该是士会教他的。荀林父如果被*,那这一大群将领可能都会受到处分,而荀林父如果不死,那么别人也就都会被赦免。而且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最好不要做。所以士会安排自己的值辈说了上边一番话,这里明显夸大了荀林父的功劳和能力。但不这样说荀林父真有可能脑袋搬家。这里最打动人的是用晋文公和子玉的事来说此次楚庄王和荀林父的事,我想如果不是士会的脑子,一般人是想不出这样的劝谏之辞的。

【经】冬十有二月戊寅,楚子灭萧。晋人、宋人、卫人、曹人同盟于清丘。宋师伐陈。卫人救陈。

【传】冬,楚子伐萧,宋华椒以蔡人救萧。萧人囚熊相宜僚及公子丙。王曰:「勿*,吾退。」萧人*之。王怒,遂围萧。萧溃。申公巫臣曰:「师人多寒。」王巡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遂傅于萧。还无社与司马卯言,号申叔展。叔展曰:「有麦曲乎?」曰:「无」。「有山鞠穷乎?」曰:「无」。「河鱼腹疾奈何?」曰:「目于眢井而拯之。」「若为茅絰,哭井则己。」明日萧溃,申叔视其井,则茅絰存焉,号而出之。

晋原縠、宋华椒、卫孔达、曹人同盟于清丘。曰:「恤病讨贰。」于是卿不书,不实其言也。宋为盟故,伐陈。卫人救之。孔达曰:「先君有约言焉,若大国讨,我则死之。」

鲁宣公十二年冬天,经中记载了件事。第一件,在十二月戊寅日,楚庄王灭了萧。第二件,晋人、宋人、卫人、曹人在清丘盟会。第三件,宋国讨伐了陈国。第四件,卫国人救援陈国。传中对第一件和第二件有解释,对三四件没有解释。

关于第一件,传中说,在这年冬季,楚庄王攻打了萧邑。在鲁庄公十二年时“宋万弑闵公”。当时萧叔萧大心,是宋萧邑的大夫,是他平定了宋乱,立了宋桓公。所以宋国为了嘉奖他,把这个萧邑封给了萧叔。鲁庄公二十三年时萧叔还到鲁国来朝见。也就是说这个萧实际上是宋国的一个附属国。

宋国华椒得知楚国攻萧,于是率领蔡军去救萧国。此时的蔡国也已背楚而与晋结盟了,所以宋国人率领蔡军来求萧国。萧军在战争中表现异常勇猛,竟囚禁了熊相宜僚和公子丙。楚庄王急了,说:“不要*,我退兵。”但萧国人还是*了他们。楚庄王发怒,就包围了萧国,萧国崩溃。申公巫臣说:“军队里的人大多很冷。”楚庄王巡视三军,安抚慰勉士兵们,三军的战士感到温暖,都好像披上了丝棉一样。于是楚国军队逼近萧城。

萧大夫还无社告诉楚国司马卯,让他把申叔展喊出来。申叔展说:“你有酒药吗?”还无社说:“没有。”“有川芎吗?”还无社说:“没有。”“得了腹疾怎么办?”还无社说:“你注意看枯井就可以拯救我。”申叔展说:“你在井上放一条草绳子,有向井里哭的人就是我。”第二天,萧国崩溃。申叔展看到井上有草绳子在那里,就放声号哭,把还无社救出了枯井。

这个申叔展和还无社实际上创立了最早的密码学。因为两国交战,不能明说,所以他们之间用密语进行了沟通。

关于第二件事,传中说晋国的先縠、宋国的华椒、卫国的孔达、曹国人在清丘结盟,说:“周济有困难的国家,讨伐三心二意的国家。”对这次盟会,《春秋》没有记载卿的姓名,这是由于没有实践盟约上的话。宋国为了盟约的缘故,进攻了陈国。卫军却去救援陈国,孔达说:“先君和陈国有过约定的话,所以我只能去救。如果大国为此问罪我国,我愿意为此以死谢罪。”

弹词 临江仙 邲之战 成宙评


对峙双方非欲战,黄河饮马回军。阴颠阳倒两交兵,川源殷恨血,掬指发毛凛。

铁马致师挥剑戈,纳房良矢深情。明析武字不宣功,楚庄言七德,称霸不虚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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