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妖与夜神的甜蜜虐恋,大抵最深沉的爱,总是迟来,惜取眼前人

小花妖与夜神的甜蜜虐恋,大抵最深沉的爱,总是迟来,惜取眼前人

首页角色扮演仙魂觉醒更新时间:2024-08-01
点滴芭蕉心欲碎

是夜,月华如水,细微的鼾声匀匀传开,弱柳扶风,风移影动,惊着了墙角一丛含苞待放的美人蕉。

“瑾尧,瑾尧……瑾尧哥哥……”

婉转柔和的呼唤自梦云轩传来,僻静的内室一名女子端端然坐铜镜前,素面略施胭脂,柳腰束以云带,柔荑轻缀流苏,如瀑青丝斜绾一支梅花白玉簪,鹅黄织锦烟纱裙逶迤拖地。随后,身着雪白直襟长袍的男子步入内殿,修长的背影覆住女子。二人负窗而立,温侬软语。案头是一幅临好的簪花小楷:美人名自香山赠,珍重丛生琥珀芽。

突然之间,黄粱梦碎,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以发覆面的女子满脸鲜血,一袭凤冠霞帔染红了富丽堂皇的凤仪宫。大火突起,卷席着滚烫的烈焰四处乱窜,熊熊的火苗似发了疯的舌头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女子带有狰狞疤痕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一双逐渐放大的瞳孔幽幽地望向那抹明黄背影上的沧海腾龙图案。

一丛殷红欲滴的美人蕉抽出新芽,开合之间芬芳吐蕊,“夫君……”

时樾猛然从床上惊坐而起,心跳如雷,冷汗涔涔。这个月,他已是第三次进入同样的梦境了。

叶瑾尧,一个他不敢重提的名字,一段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记忆拼拼凑凑有些零碎,时樾只恍惚记得,云隐仙君将他带回来的时候,他元灵溃散,只剩一缕残缺的魂魄奄奄一息。

他总是于月殁之夜提一盏长明灯,在这荆棘丛生的苦寒之地,守着澹台山的千万生灵。而今算来,已有三百个年头了。只是近些日子,长明灯的光愈发微弱了,时樾有些失神,恐怕……

屋内突然起了风,烛光摇曳,一抹黑影从窗棂探了进来。

“何方妖孽?”时樾下意识抬手一挥, “哎呀!”伴随着一声娇滴滴的惊呼,窗棂被劈出一道裂痕,黑影迅速缩了回去。

时樾翻身下床,推门查看。夜幕在皎洁的银辉笼罩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阵似有若无的“嘀嗒”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墙角的美人蕉开花了。雨点打在蕉叶上,那花怕痒似的摇摆不停,收敛花卉,颇有几分娇羞之态。

澹台山是瘴痨之地,极度贫瘠,却不想竟在三百年前长出了这么一株娇滴滴的花来。明艳的大红色花瓣缀着墨色的斑点,裹着嫩黄的花蕾,娇艳欲滴,时樾竟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就好像……火苗?

次日,时樾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云隐仙君给他送来丹药,并渡了些真气与他,临了,欲言又止道:“这终究非长久之计,万物相生自有其轮回命理,一个人不该长久的困囿于执念中,执念起,则邪魔生;邪魔生,则万念陨。神亦如此。”

说这话时,一股淡雅的花香飘了进来,时樾瞥见一个身着紫金丝线镶边碧罗裙的女子,趴在门口好奇地张望,簪着红花的双缨髻上缀着点点露珠,娇俏灵动,珊珊可爱。

这小花妖,居然化了人形。

有趣。

盛夏,墨蓝色的星空河汉皎皎,澹台山的荆棘丛也零星开出细碎的花来。一块铺满彩色鹅卵石的空地上,美人蕉正在舒展蓓蕾,吸收天地精华,一群萤火虫围着她,“嗡嗡嗡”不知在说些什么。

“花妖,你总隔三岔五地往时樾上仙的房里跑,你是不是喜欢他?”

“可他总毫不留情地将你赶出来,他大概是不喜欢你的。”

“他可是天界的神仙,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你一个小小的花妖,怎么留得住他?”

萤火精灵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导花妖,千万不能对那个冷冰冰的上仙动情。花妖傲娇地扭了扭枝干,自信满满,“桐溪祠的老龟说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姑娘,我可是花妖,有千张美人面随意变换,总有一天我会变出他喜欢的样子来。”

这天,时樾坐在案前正为近来频频出现为祸人间的妖兽犯愁,一丛娇滴滴的美人蕉扭着细嫩的腰肢从窗台上爬了进来,落地的瞬间脱落成一个清纯无辜的娇弱女子,“上仙,奴家这副样子,你可喜欢?”

时樾冷眼。

“这样呢?”眨眼功夫,室内就多了个银冠束发、身披战甲、剑眉星目的飒爽女将军。

时樾沉默。

“难道上仙不喜欢骨感美?”花妖转身,巾帼女将摇身变成了珠圆玉润、体态丰腴、浓眉大眼的农家少妇。

时樾扶额。

“或者,是这样……”洁白光滑的玉臂攀上他的肩颈,盈盈一握的腰肢贴近他的小腹,芊芊玉指摩挲着他的后背一路向下,朱唇附在他耳边轻轻呵气,一个婀娜多姿、尽态极妍的女子躺倒在他怀里。

时樾拂袖……

“嘭!”花妖被连根拔起扔出窗外,摔得四仰八叉现了原形。她梨花带雨地坐在地上苦思冥想,眼见着时樾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便张牙舞爪扑了上去。她扯着时樾的袖子,盛气凌人,“时樾,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花妖,你可知喜欢为何物?”

“我当然知道,”花妖变回美艳少女的模样,“你长得好看,我心悦你,想要同你长相厮守,便是这九重天上的神明,也断然阻隔不了我的心意。”

“水中月,画中人,明月皎皎画断魂。这世间该被珍视的,远不止狭隘的情爱,还有兼济天下的责任。”时樾挑了挑长明灯的灯芯,喃喃自语,“喜爱就一定要得到吗?可惜我曾一昧入了魔怔……”

花妖听着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只觉得时樾不愧是天界的神仙,言辞之奥妙,深不可测。时樾后面再说了些什么,花妖全然没听进去,只记住了他临走前撇下的那句:“太艳了,往后素淡些为宜。”

时樾喜欢素淡的?他这么说,可是对我动情了?

花妖满面春风,欢脱地绕着澹台山跑了一圈,一丛美人蕉竟将在大大小小的石块下藏身的蛇虫鼠蚁搅得鸡犬不宁,群情激愤。

“叶心,叶心……”

迷迷糊糊间,花妖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好熟悉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小轩窗内,一个纤纤倩影印入眼帘。鹅黄织锦长裙,乌发由一支梅花白玉簪随意绾起,肌肤胜雪,若新月生晕;螓首蛾眉,呈清丽之姿。女子朝着她温婉一笑,真真一幅素淡清雅的好容貌,她的心兀地刺痛了一下。

等等……素淡?

花妖一个机灵醒转过来,靠在蕉叶上敛着翅膀休眠的蝴蝶仙子被她一哆嗦掀翻在地,满脸黑线,“花妖,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我知道啦!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子了!”花妖激动地拉着蝴蝶仙子猛亲了一口,欢欣鼓舞地跑去找时樾,只剩蝴蝶仙子留在原地,呆若木鸡。

花妖将澹台山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时樾,却意外碰见了云隐仙君。乍一看见她的时候,云隐仙君的嘴巴大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他反复揉了好几次眼睛还将信将疑。花妖被逗笑了:“仙君,你这表情像极了折子戏里凡人见了鬼的模样。”

花妖赶到无妄海的时候,狂风暴雨已经停息,但随处可见激战过的痕迹,粗砂、砾石毫无生气的躺在海滩上,整个海岛沦为一片废墟,海水中隐约漂浮着妖兽的残骸。云隐仙君告诉她时樾在此处降妖,可满目疮痍、鸟兽四散的无妄海,余音盘旋,空无一人。

直到午夜时分,月影移墙,花妖才在无妄海尽头的山崖下找到了时樾。他*红了眼,长发散乱,衣裳褴褛,拄着一柄青铜剑靠在老柏树下。“时樾,”花妖见他血迹斑斑,一动不动,以为他死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时樾,你不能死,你还没瞧见我的模样……”

“小花妖,我还没死呢,你哭什……”时樾疲惫不堪地抬起头,却在看见她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叶心!”他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细细端详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了怀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花妖没料到时樾会是这样的反应,似乎与云隐仙君如出一辙。感受到时樾起伏的心跳,她欢喜异常,时樾果然喜欢这副面孔。只是,她的欢喜被另一种奇怪的情绪包裹着,忐忑难安,酸涩万分。他唤她叶心,难道这皮囊的主人曾是他的故人吗?那他此刻抱在怀里心心念念的人究竟是她这只化了形的花妖,还是那位与她有着相似皮囊的女子?

没等她想明白,时樾突然一把将她推开,“花妖?”

“上仙,是我呀!我是你院内的美人蕉,你不记……唔”时樾强壮有力的手死死钳住了她细嫩的脖颈,“唔……时樾……放,放手……”

时樾不顾她的挣扎,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花妖,不许你用这张脸!不许你玷污了她,不许!听到没有?不许……”他猩红的眼眸渐渐染上了墨色,漆黑空洞如同无底的深渊。花妖趁他喃喃自语之际,摸索着捡起地上的长剑划伤了他的手,踉跄着挣脱开来。

“咳咳咳……时,时樾,”花妖白皙的脖颈青紫一片,“对不起,你入魔了……”话音未落,一柄利刃猝然贯穿了她的胸膛!“时樾,你……你醒一醒……”

时樾满手鲜血,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花妖身前。她忍痛扶住时樾,他眼里的漆黑渐渐褪去,星眸澄澈如一眼清泉,倒映着花妖清丽脱俗的眉眼。

“时樾,我带你回家。”

时樾昏睡了七日,醒来时头痛欲裂,只有云隐仙君守在他身边。

“仙君,我这是怎么了?那花妖……我可有伤着她?”

“哎,”云隐仙君叹了口气,“那日,我见长明灯的光微弱异常,便知道是你出事了。她勾出了你的心魔,中了你一剑,又受了无妄海的瘴气,心脉受损,拼尽一身修为将你护送回来,只怕没个百八十年是化不成人形了。只是,时樾,你的时间不多了,倘若魂魄再不归位,一旦长明灯油尽灯枯,纵使老夫拼尽修为也无力回天,届时你将仙体陨灭,神魂俱散……”

“仙君,生死有命,都是造化。有些事,我想得通,却忘不了,放不下。只是,我对不住这只小花妖,她秉性纯良,本不该被卷进来的……”时樾望向案上那丛规规矩矩待在花盆里的美人蕉,削掉了乖张灵动的气焰,蔫蔫的毫无生气,竟莫名让人生出几分心疼来。

伏在案前,没了那只顶着千姿百态的皮囊的花妖时时*扰,时樾恍惚觉得,澹台山清冷寂静的时光好像漫长起来。他时不时扒拉一下美人蕉耸拉着的叶子,喃喃低语:“你这小妖,真是胆大妄为,天界的神仙也敢上下其手,等你醒了,本仙定要好好治你的罪。”也不知花妖能不能听到,只不过,她再也不会用叶片轻轻包裹住他的手指,温柔地回应他了。

花妖小小的灵识蜷在本体里,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好像总有人在唤她,她眼皮沉重得很,似乎有感召般教她一直梦下去。

“心儿,乖,该喝药了。”

清雅端庄的女子接过药盏,微微抿了一口,撒娇状拉住男子皓白的广袖,“瑾尧哥哥,苦。”男子宠溺地笑笑,解下腰间所系锦囊,拿出一块蜜饯递到女子唇边,“真拿你没办法。”

女子笑靥如花,这一次,花妖终于看清了男子的模样。眼如丹凤,眉似卧蚕,鬓若刀裁,棱角分明,像极了时樾,但好像又不一样。花妖见过时樾专注时的眼眸,如一泓秋水,间或荡起温柔的涟漪,能一眼望到底,不似眼前这个叫做瑾尧的男子,笑意盈盈的眼眸深处,总藏着一丝阴骛,令人生寒。

叶瑾尧踱步案前,瞧见女子铺开的临好的楷书,“心儿的书法愈发精进了。”

“是瑾尧哥哥教得好。”叶心温婉答道。

他绕到叶心身后,握住她执笔的手。十年了,她的笔法他再熟悉不过,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同她一般庄重典雅。他们望着窗外那丛红妆带露的美人蕉,一起在纸上写下: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情。

“叶叶心心……心儿,你同这宫衣翠袖的芭蕉树还真是有缘。”叶瑾尧从怀里取出一支梅花白玉簪戴在叶心的发髻上,“下月十五便是心儿的及笄礼了,我已是弱冠之年,待我此次征战归来,定会向义父提亲,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为妻。天地为证,日月鉴心。”

叶心颔首低眉,倚在叶瑾尧怀里。阳春三月,风暖暖的,吹开了她心上的烂漫春华,吹皱了她眼底的潋滟风光。

叶瑾尧走出叶府,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漠然,他喊了轿夫往将军府而去,自己却转身进了一处小巷,几个黑衣人尾随而去。花妖心下隐隐不安,却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一般,一霎时昏天黑地,喊不出,动不了。

正德元年,寒食。入夜,树林深翠,风御柳斜,烟火寂寥。凤仪宫却走水了,火势迅猛,不消须臾便将雕梁画栋的琼楼金阙吞噬殆尽,一袭明黄龙袍的帝王嘶吼着冲进滚滚浓烟里,被侍卫救出时满脸污渍,狼狈不堪。大火燃了整整一夜,将凤仪宫烧得干干净净,似乎要将过往一切的痕迹都抹去。

叶瑾尧大仇得报、坐拥天下,八抬大轿将心心念念的女子请上后位,却疯了、痴了,也终于一无所有、孤家寡人了。可他错了吗?

十一年前,扬州街上大雨倾盆,十岁的季汀白跪在医馆的台阶下磕破了头,乞求大夫救治她重病卧床的母亲。奈何人微言轻,世态炎凉,熙熙攘攘的闹市里又有谁会在乎一个歌妓的死活?

一团小小的影子挡住了照进他眼角的光,昏倒之前,他恍惚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爹爹,救救他吧。”

前朝宰相叶瑾玄在南巡途中救下一歌妓遗孤,并收为义子,更名叶瑾尧。一身丧服的倔强男孩被送往长安,自此便日日随侍宰相嫡女叶心旁侧。三年后他参军入伍,七年时光九死一生,从士卒升到了将军,宰相倚仗其势力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叶瑾尧却临阵倒戈成了皇帝的御前侍卫,叶府满门抄斩、血洒于市。半月后,长安宫变,血染护城河,朝臣拥戴叶瑾尧登基,纳左丞相之养女为后……这些故事,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定是恨极了他,所以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面见他,甚至一句告别的话都没留下。

叶瑾尧清楚地回忆起那日在漆黑腥臭的监牢里,叶心红肿着泪眼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沉默片刻,低头吻住她,“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光明正大地来到我身边。”随即摘下那支梅花白玉簪狠狠划破了她的脸,血流如注,她咬破他的唇,疼得昏了过去,可他不敢看她,不忍看她,只是紧紧将她锢在怀里,用力吻着她,“没事了,忍一忍,很快就好了,没事了……”

他是前朝皇帝与江南歌妓一夜风流后遗落在外的血脉,宠冠六宫的盛依娘娘容不下她,逼她喝下堕胎药,心如死灰的烟花女子从阁楼一跃而下,掉进了波涛汹涌的洗墨江。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颠沛流离,受尽欺凌,直到进入叶府,可他却发现那个返京后便于琼华台自缢的盛依娘娘就是叶瑾玄的妹妹,而叶瑾玄收留他也不过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想要掌控他作为要挟皇帝的一枚棋子而已。

那个嚣张跋扈的盛依娘娘将那名歌妓的死讯告诉皇帝时,不可一世的帝王老泪纵横,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你真是疯了!”

美人梨花带泪,却喜上眉梢,“是啊,我是疯了,你找了她这么多年,终于也尝到失去爱人的滋味了,哈哈哈……可我的啊楠,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叶瑾尧刀尖舔血走到今日,步步为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唯独算错了自己的心,他爱上了那个知书达理的叶府嫡女,此后光阴漫漫,即使万人之上,他却受尽折磨。

他是个好皇帝,轻徭薄赋,仁政爱民,可惜英年早逝,一次御驾亲征,便死在了荒无人烟的大漠里,尸骨未存。

回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花妖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花妖只觉浑身酸软,她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自己能动了。云隐仙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眼前,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想到马上可以见到时樾,便兴高采烈地扑上去拉云隐仙君的袖子,却扑了个空,她这才惊觉,她的身体竟是透明的。

“这里是虚霩幻境,你修为耗散,尚未修得形魄,此番将你的灵识唤来此地,是有紧要的事情要告知于你。”

云隐仙君手托淩澌,动静之间,波光粼粼,有清晰的影像折射于半空。花妖望见梦中那个叫叶瑾尧的男子尸横大漠,片刻后一缕仙魂脱离他的身体曝晒在烈日下,是时樾!

画面突转,黄泉路上,一名女子正匆匆赶路,眉眼素净,气若幽兰。她走到奈何桥边,饮下孟婆汤,入了轮回盘。花妖听见云隐仙君的叹息,“不过一场劫数,她是个凡人,而今早已骨血重塑,记忆全消,三世轮回,福泽深厚。可偏偏时樾却生了心魔,神魂离体,日日在澹台山惩罚自己,靠长明灯护法才强撑至今,可等到八月秋桂吐蕊的血月之夜,长明灯就要熄灭了……”

花妖背过身去,看不清表情,待回过头时,已经泪流满面。“仙君,我明白了。”

日暮时分,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澹台山笼罩在一片葡萄紫的光晕里,荆棘丛中的残垣断壁也被照映得流光溢彩。

时樾和往常一样,提着长明灯游离于尘世,终日奔波斩妖除魔,赎罪一般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只是今日,他总有些心神不宁,早早便回了澹台山,但越靠近,心跳得越厉害,他落下云头,飞速往家里跑去,跑到门外忽又顿住,手颤得厉害,抬起,复又放下。

浓浓的羊肉鲜味混合了药香从屋内飘至他的鼻息,夹杂着滚烫的记忆沁入五脏六腑,他几乎就要急不可耐地破门而入,却又心烦意乱地犹豫踌躇。

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时樾呆呆地杵在原地,腿上坠了铅一样沉重,对面的女子粗衣短褐,眉眼温婉,笑意盈盈,磁铁一般吸附着他的眼眸,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瑾尧哥哥,发什么呆呢?边塞苦寒,你常年在外征战,身上的伤可好些了?我炖了药膳,快进来趁热尝些吧。”

时樾僵着身子任由她牵着进到屋内,药膳的味道与旧时分毫不差,他曾经告诉过叶心,倘若在这汤里加入黄酒、枸杞、十五克当归,便是健胃温脾、散寒补血的良方,她竟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之后的数月,时樾带着叶心游山玩水,穿梭在云雾缭绕的山川大河之间,去看凡世极北之地的星光,品唇齿留香的青岩茗翠,赏激湍千丈的九天悬河,在辽阔无垠的东海嬉笑打闹,酩酊大醉于十里芳菲的桃林。夜间拥着她同塌而眠,他一度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又害怕某天睁开眼就梦醒,归来的一切都如镜花水月,不过一场虚妄的空欢喜。

赤堰崖上,时樾与叶心并肩而坐,眺望着无妄海尽头的水天一色。“心儿,你曾说希望同我一起高官厚禄,一世荣华,如今你与我岁晏清贫,当真苦了你了。”

叶心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娇嗔道:“瑾尧哥哥,你又在胡说了。我明明说的是希望与你粗茶淡饭,过寻常夫妻的日子。”她抱住他的胳膊,把头枕在他的肩上,“瑾尧哥哥,你莫不是还在试探我?”

“没有,是我记错了。”时樾将她鬓间的碎发理至耳后,宠溺地笑了笑。

叶心好像越来越嗜睡了,她靠在他肩上,均匀的呼吸洒在耳畔,他听到她轻飘飘的话语:“如今我的心愿都实现了,你呢?同我在一起,你欢喜吗?”

欢喜吗?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屋内那盆枝叶枯败的美人蕉。

八月,天朗气清,惠风和煦,盛夏的酷暑蔓延到了澹台山。

这天清晨,鸣莺婉转。时樾醒来时,旁侧的叶心睡意正浓,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随后在她光洁的额前轻轻印上一吻,正欲离去,衣袖却被拉住了。他回首便撞进了一双泪光点点的温柔眼眸,微怔了片刻,他别过头去。

“瑾尧哥哥,你今晚能否早些回来?”叶心很少对他提要求,他没有犹豫便应下了,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心儿,可是有什么想要的物什,我可一并与你带回来。”

“赤堰崖边有棵桂树,大抵今日便开花了,瑾尧哥哥为我折一枝回来吧,与屋内那坛女儿红一并酿了,来年……”她顿了顿,“来年,又是一个花好月圆又逢君的时节。”

八月的深山怎会有秋桂盛开?况且赤堰崖终日被无妄海的瘴气笼罩着,已许久不见花开景象了。时樾心下疑惑,但他没问,微笑着应道:“你放心,我都记下了。”他走到门口阖上门的那一刻,瞥见床上半倚着的女子微笑着目送他,那样深刻的眼神,几分决绝,几分凄然,仿佛下一秒便要与他生离死别。

日暮时分,时樾提着长明灯来到无妄海,遥遥望见尽头的山崖上细碎的金桂开了一树,波涛跌宕的海水里也漾开几分桂花缠绵的香。突然之间,夕云蔽日,天昏地暗,一轮满月自东海升起,月影与日珥重合的刹那,火光四溢,乾坤之间一片血色清明。

是血月之夜!

手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闪烁不止,时樾只觉胸闷乏力,可来不及多想,一个巨浪铺天盖地卷袭而来,几乎要将他吞没。大地震撼,电闪雷鸣,赤堰崖开始坍塌,山顶的巨石滚滚而下,声声诡异的低吼自无妄海的幽冥深渊传来……凶兽蛟螭觉醒了!

时樾飞速掐指念诀,利刃出鞘,但……来不及了!一阵天旋地转,时樾被巨大的气旋击退了数十里,飞沙走石之间,浑身长满黑白相间花纹鳞片的双头巨兽从浑浊的海水里翻腾而起,身高十余丈,怒目猩红,青面獠牙,卷袭着巨浪向时樾俯冲过来,他挥剑去挡,可毫无用处,剑气被弹回,生生劈进他的左肩,他被巨兽撕裂左臂,甩开数丈,长明灯被摔碎,周身飘散点点微弱的星光,他的灵力与意识正在渐渐溃散……

模糊的视线里,海上的渔民们趴在破碎的木板上挣扎求生,山精林怪在狼藉里生灵涂炭,还有……是她!那个熟悉的身影奔他而来,却一次次被狂浪击退。不,他不能倒下……他强撑起残败的身躯,摘下长明灯的灯芯聚于掌心,连同他的精血炼化成一团烈焰注入利剑,他大喝一声,飞身跃起,用尽全力刺入蛟螭的心肺,山崩地裂,巨兽与时樾一同掉进了海里。

风平浪静那一刻,一个娇小的身影驮着时樾爬到了岸边,她轻轻吻上他冻僵的唇,一颗晶莹剔透的灵珠渡入他的体内,伤口愈合,生机焕发,时樾睁开眼睛,对着眼前浑身湿透的姑娘说了句:“抱歉。”姑娘莞尔一笑,明媚如初,“瑾尧哥哥,我原谅你了。”刹那间,一道天光劈开阴霾,笼罩在时樾周围,心魔得解,神魂归位,历劫成功,他飞升上神,修为大增。

呼救声此起彼伏,姑娘缓缓抚上他的面颊,“水中月,画中人,明月皎皎画断魂。这世间该被珍视的,远不止狭隘的情爱,还有兼济天下的责任。你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时樾颤抖着落下一滴泪来,“等我。”

他转身走向苦难中的芸芸众生,身后的姑娘面无血色,颓然倒地,一群秃鹫俯冲下来。

他再回到岸边时,她已不见了踪迹,天地寂静,好似大梦一场,她风过无痕。他问岸边的渔民是否见过一位身量娇小的妙龄女子,众人摇头,只有一个佝偻的老妇喃喃重复着姑娘临终前的呓语:“对不起,我骗了你……”

对不起,我是你窗前的美人蕉。

尾声

他本是天界的司夜之神,三百年前下凡历劫时负了一个人,自此生了心魔,神魂离体,提一盏长明灯在无妄海逗留了三百年,日日奔波劳碌以赎己罪。

她只是叶心窗前的一丛美人蕉,生了灵识见证着她所有的记忆。她羡慕人世间美好的爱情,澹台山清冷的三百年光阴,她渐渐对那位天界上仙动了情,化身叶心助他渡劫。

时樾做了一个梦,数千年前,西王母的蟠桃宴上,他大醉于瑶池,将一杯琼酿浇在了一丛含苞待放的美人蕉上,那时风烟俱静,桃花十里,灼灼其华。

她是花妖,他从来都知道。她身上掩盖不住的百花香气,那句“兼济天下”的话语,那场芬芳梦幻的桂花雨,以及无数个他爱上她的瞬间,他便知道她爱的从来都是那只天真烂漫的花妖。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便香消玉殒,灰飞烟灭。自此百花盛放,全然失色,再不能入他的眼。

“你这小妖,真是大胆,本仙还没治你的罪。”

酒满玉壶,对月余孤影,他心里一阵猛烈抽搐的疼。只是斗转星移,漫天芳菲早,花好月圆时节再不能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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