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

2018年1月14日，回乡下老家看望年迈的父母。天气格外晴朗，全然没有冬天的意味，忍不住想要冬泳。父亲说可以去南北堰试试。

南北堰，是我家门前的那条小河在邻村段的一个水闸处，形成的一片水域，类似高塞游泳基地。在童年的印象里，那儿的水面辽阔壮观，可以和金桂湖媲美。

寻着儿时的记忆来到南北堰，已然不见昔日的容颜。原来宽阔的河面，已被筑成许多硕大的鱼塘，只留下一条布满水草的浅河，河面比马桥河还要窄。无法戏游。

失望之际，我扭头向水闸下游寻望。上邪！这不是我昨晚梦中的景象吗？蜿蜒的河流，水儿清清，软泥上的青荇油油地在水底摇曳。四围一片寂静。微风吹过，如少女柔荑般的手儿轻佛；黄黄的枯茅在轻轻地哼唱。我禅坐在一个布垫上，似乎是寒江乐人游泳时常用的那种。一任河水把我送到任何地方，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和煦的阳光洒满全身。静静流淌的河水，在我心中欢快地唱着歌儿。纯净、空灵、寂静。羽化也不过如此吧。

仙灵般的梦境居然出现在眼前！我喜不自胜，顺河而行。清澈见底的河水里，各色的小砂石上躺着许多不知名的水草，在清水的怀中轻姿曼舞。两岸轻声吟唱的茅草，冬阳已替它们换上了浅黄的冬装。倚着两岸，静静地伫立着一片片小杨树。杨树们痴痴凝望茅草，叶子一片片飘落到草根旁，只为温暖它们整个冬季。而茅草则对清河心驰神往，于其间的水草生出万般羡慕。远处稻田里一望无际的稻梗，兀自修行，只为来年春天的重生。高蓝的天空布撒光明，不言不语，不嗔不痴，府视世间万象，静待入试者。

枯叶在脚底沙沙作响，泥土上浅黄的小草好似温软的地毯。空无一人的田野，静静流淌的清河，远处起伏的山脉，如画般的美景涤荡心灵自由之音。

我来到河边一片杨树林里，顺手拣了一根竹篙。谁为我留下的？竟然如此神奇！脱下全部衣服挂在篙上，我光着身子迫不急待地奔向水中。水温很低，不会超过8度。没有拉抻，没有热身，竟无丁点寒意。或许是因为心中盛满美好吧。我全身潜入水中，沁人心脾！冬泳这么久以来，从未有过今天这样享受的感觉。每次下水都是咬着牙，用意志力去战胜寒冷。今天却全然不同。坚强并非最好，心中的美好才是最强大的力量。

感觉自已变成了那一株摇曳的水草，幸福地荡漾在水中。我躺平身子，全身放松，任河水冲载。梦中飘流的感觉再次来到心中。好轻盈、好酣畅、好淋漓！如梦中在天空飘翔一般。河水把我冲到一处浅滩。我头枕浮飘，背贴河底细小干净的砂石。天，很高很蓝，白云朵朵。伸手轻抚身旁的水草，好柔好软！河岸挡住了视线，望不见远山和田野，但它们已在我心中。

这般境地，如得一人同修于此，幸甚至哉！心无挂碍，真实而虚幻地融入大自然，成为高空等待的那个入试者。此可谓心灵之羽化涅槃。世间一切苦厄，何以附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