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蝙蝠侠》:好一场春晚大戏

《新蝙蝠侠》:好一场春晚大戏

首页角色扮演元素地牢猫女更新时间:2024-06-03

蝙蝠侠在狼藉和黑暗中举起火把的那一刻,我差点笑出声来——你很难想象美式个人主义超级英雄电影的春晚式的集体叙事化,但这里它奇妙地发生了。

《新蝙蝠侠》有一种奇特的哲学。它反映了我们时代的焦虑。如果说生产力低下的传统社会人类的核心诉求是“我饿”,那么生产力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人类的核心诉求很大程度上变成了“我怕”。蝙蝠侠之惩恶扬善同样借助恐惧的生产。也因此蝙蝠侠必须是时隐时现的都市传说,而不能深入人群。他必须与凡人保持距离以保持关于力量的神话。而《新蝙蝠侠》里,蝙蝠侠在字面意义和精神意义都进入了人群,分享着作为现代人处境隐喻的哥谭人的恐惧、焦虑和迷茫。于是,他不仅是拯救者,也必须在自我拯救。

在诺兰脍炙人口的三部曲里,蝙蝠侠身心极度强健,正直、坚定、自信。他的强大直接体现在克里斯蒂安·贝尔那魁梧的身材和健硕的肌肉里。尽管也有家庭不幸、爱人死亡和众人误解时的伤感低落,他的精神始终强健异常。强健到第三部《黑暗骑士崛起》里他落到地牢时无绳索保护的“上升”(rise)都只显得理所应当。

而《新蝙蝠侠》里,蝙蝠侠是焦虑、迷惘和忧伤的。这里的蝙蝠侠既没失去爱人,也没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他的滑翔技术还有待提高。下落时恶的力量似乎太过强大,恶的生产似乎太过活跃,他的“正义”行动宛如在沙滩上将搁浅的小鱼儿扔进水里般无力,“能救一个是一个”……直到父辈的一段不光彩历史被揭开,原罪的阴影霎时变得铺天盖地。在一些镜头里,脱下蝙蝠衣的罗伯特·帕丁森看起来有些瘦弱。更多时候,蝙蝠面具遮不住眼里晶莹的泪水。笔者一度因为这个蝙蝠侠太“感伤”而有些嫌弃——这么多年了,嫩牛五方怎么还在哭丧着脸哑着嗓子演苍白忧郁的青年?

但细想来,在诺兰三部曲那排山倒海的哲学思辨后,银幕上出现一个这样的蝙蝠侠,也未尝不可。既不是重复,还颇有意思:

让我们从诺兰说起。三部曲里最棒的是《黑暗骑士》。而《黑暗骑士》最美妙的地方是结尾。当蝙蝠侠为保留人们对正义和善的“信念”而变成黑暗骑士绝尘而去的时候,他浮现为《理想国》里的苏格拉底描述的最正义者。苏格拉底描述现实情境中的正义和不义:最正义者,背负着最不义的声名,坎坷潦倒;最不义者,顶着最正义的美名,快活一生。只有剥掉那个最正义者的皮,才发现浮现出的其实是僭主。《理想国》里这一推演已经很抽象了,文学作品中很少见哪个作品能具象化这一极端思想实验出的形象。但《黑暗骑士》以短短几小时几乎是炸裂般的塑造了这样的“最正义者”。在那之后,《黑暗骑士崛起》里,成熟的英雄必须经历陷入绝境然后再度精神升华这个环节。这一发展从继续深化人物形象的思路来看没有任何问题,但哲学思辨的力度相应就减弱了。

而《新蝙蝠侠》里,不义主宰了世界,泛滥如斯,以至哥谭市无有所谓“最正义者”。作为正义者的蝙蝠侠发现了自身血液中流淌的邪恶,发现了自己作为武器的“恐惧”,更经常地被不义者利用,发现了在都市的纸醉金迷中,人们不再嫉恶如仇,而是在恐惧中趋于麻木。蝙蝠侠的惩恶扬善固然很酷,但一个身影一个符号远不能重建人们对秩序和正义的信念。

何况蝙蝠侠自己也处在那斯芬克斯之谜的拷问之中。谜语人的谜题一步步将他引向一个旋转的黑洞,引向他自己信念的动摇和崩塌。

最令人绝倒的是——大反派谜语人只是个戴着搞笑圆框眼镜说起话来一喘一喘的小职员,也不是爱德华·诺顿那样性感的孱弱,而是生无可恋的孱弱。想想帅得惨绝人寰的“小丑”和哈维·邓特,想想第三部里丑陋面具也难掩姿色的肌肉男汤老师,我得说,把大反派设置成一个各种意义上不起眼的小角色,是需要勇气的。甚至《小丑》里,华金·菲尼克斯饰演的小丑尚且穿着时髦,落拓中自带贵气。而谜语人——我甚至没散场时已经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他被“击败”后的哭喊,倒是像我自己在各种失败后常常会发出的哭喊。

但这样孱弱的反派,他对蝙蝠侠的挑战如此深刻。蝙蝠侠固然解开他的谜题。但面对他的挑衅,面对他“我们共同创造了这一切,你也是我的一部分”的论断,蝙蝠侠无法反驳,只好虚弱地用“精神病”(psychopath)来总结对方。而我们都知道,当辩论中出现“精神病”这样的攻击时,意味着辩论的终结——确实,这世上有太多理性讨论无法讨论的恶。这就像《老无所依》里哈维尔·巴登饰演的经典波波头*手,你不知道他为何服务于恶,而恶却在这大地上泛滥成灾。

如此刻画的勇气,一言以蔽之,是刻画现实的勇气:现实里,“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只是少数。在“上帝死了”和“后真相”的时代里,大部分人甚至无需“贫贱”和“威武”,而是面对复杂的社会渐渐失去灵魂,像被抽干了的马桶般散发腐朽的臭气。我相信每个观众在看到“No more lies”的呐喊时,都多少会有共鸣。这也正是谜语的意义——我们必须借助谜语的阐释学进入深藏在我们内心的恐惧,发现我们自身的根源,那也是战胜恐惧和重建信念的第一步。

于是结尾处那一场洪水的意义不言自明。那甚至不是隐喻,而就是《圣经·创世纪》中的开启了我们现在世界的洪水——这个世界糟糕透了,救赎已无希望。必须彻底毁灭它,才可能在“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里迎来一个稍微不那么糟的世界。反正也不会更糟了。

不过《新蝙蝠侠》的洪水没有一个保留人类最后火种的正义者,也没有诺兰三部曲里蝙蝠侠炸了自己拯救哥谭人民的个人英雄主义展现机会。而是人们手拉着手互相救助。这个叙事当然很煽情。但这个微妙的转变何尝不深深反映了COVID-19时代人类的困境——病毒像《群鸟》里黑压压的群鸟般把人类赶进自己的钢筋水泥监狱,在隔离中人们透过窗户向外张望。死亡、灾难和隔绝迫使人们在精神上团结起来。共同的创伤催生了共同的愿景。人们从来没有如此渴望人与人的物理接触。被无数哲学家思考过的与现代社会相伴而生的“个人化”(individualization)趋势显露出窘迫。生产力落后时代生存需求迫使的“在一起”(togetherness)的价值回归了。

在很多意义上说,《新蝙蝠侠》是老套的。老套的剧情推进(在视听媒介里,字谜创造的悬念是有限的),老套的音乐(很多动作戏的配乐一响我就自动跟唱《帝国进行曲》……),老套的感情戏(我可以笑看蝙蝠侠“失身”大反派(如《黑暗骑士崛起》),但不是很能接受蝙蝠侠脆弱地求亲亲,亲了又亲),老套的结尾升华(受伤的女孩紧紧抓住蝙蝠侠不放手的那一刻,我仿佛在看“感动美国”颁奖礼)……甚至看蝙蝠侠和猫女告别而后同行的那一段,我不由怨念:妈耶,诺兰的蝙蝠侠说背锅就背锅,“轰”得一声,一骑绝尘,戛然而止;这儿怎么“轰”了好几声还在“缠缠绵绵到天涯”……在我看来,既然在蝙蝠侠的内核上已经做了跳出超级英雄和个人主义叙事的挑战,在视听上当然也可以不用那么拘泥于类型片而如此规整。

不过,在那之外,这样一个专属COVID-19时代的蝙蝠侠,确实可以供我们投射我们当下的喜(如果还有的话)与悲,恐惧与麻木,焦虑与沉痛。于是,面具之下,罗伯特·帕丁森那双始终充满泪水的眼睛,也在某种程度上为疫情和经济危机后满目疮痍的世界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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