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明代王世贞武侠小说集《剑侠传》,翻译时稍有改动。文中插图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烦请告知删除。
唐代大历(唐代宗李豫的年号,公元766年到779年)年间,长安有一位年轻人,姓崔,他的父亲是大官,与当朝功臣,同时也是一品大员的官员很熟。彼时,崔生是千牛备身(当时一种高级禁卫武官,品轶不高),那位一品官病了,父亲让他去看望。
崔生年纪不大,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不太爱说话,但是每次发言都很高雅有见识,而且举止言谈也有礼仪风度。
到了其人家中,崔氏要进去看望一品官的时候,一品官让一位爱姬卷珠帘,喊崔生进屋里。崔生行礼后,表达了父亲的意思,说话很得体。此时一品官病好得差不多了,他谢过了崔生父亲的好意,又看了看崔生,觉得这个年轻人真不错。
于是,一品官让崔生坐下来,自己要跟他说说话。说话期间,一品官让人端来水果给崔生吃。负责端水果的有三人,都是艳丽女子,她们端着金色的盘子,上面有鲜红刚熟的桃子,以及价格昂贵美酒,来到了屋中。
一品官让穿着红色薄纱衣的女子,端一盘桃子送到崔生跟前。
崔生年少,第一次看到穿着如此香艳的女子,觉得很不好意思,就没有吃。一品官看出来了,就让红衣女子,用金匙挖出桃子果肉,送到崔生嘴里。崔生拒绝不了,只好小口吃下去了。红衣女看到后,笑了笑,然后去别的屋子里了。
一品官觉得崔生在这里放不开,也就不再强留,对他说:再次谢过你父亲的好意,公子没事的时候,可以多来看看老夫,不要让老夫挂念啊!然后,一品官叫来红衣女,让她送崔生出去。
出来门外,崔生又回头看了看红衣女子,依依不舍。红衣女子伸出三根手指头,又把手掌反过来三次,最后指了指胸口的小镜子,说:记住了啊。然后,红衣女子直接回去了,也没有回头,更没有多说一个字。
回到家中,崔生禀告了父亲,说已经看望了他的朋友,父亲表示知道了。
由于崔生已经是千牛备身,有自己的府邸,所以他回去了。回到自己的地方后,崔生好像一下子就没了魂魄,茶饭不思,形容憔悴,恍然若有所思,每天他啥事也不想做,就反复吟着一首诗,说什么“误到蓬山顶上游,明珰玉女动星眸。朱扉半掩深宫月,应照琼芝雪艳愁”。
大家天天听崔生吟诗,却不懂什么意思,看着崔生每天吃不下,睡不好,下属和仆人都很着急。
崔生的仆人中,有一位昆仑奴(唐代从南洋地区得来的奴仆,是黑人),叫做磨勒,他看到崔生的行为后,就大着胆子问:公子心中是有什么事吗?为何如此抱恨?能不能跟老奴说说,或许我能够帮助你。
崔生很不高兴,说: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抱恨?唉,其实说了又如何呢,也没有人能帮得了我。
磨勒继续说:公子,你但说无妨,我试着帮帮你,就算帮不了你,你说出来也可以好过一些呀,对不对?而且我觉得,没有什么我解决不了的,再难我也能帮你做成。
崔生听到后,大惊失色,觉得磨勒可能真有本事帮自己。于是,他就把自己去看望那位一品官的事说了,同时也说了红衣女子伸出三根手指、翻覆手掌三次,指着胸前小镜子说“记住了啊”的事。
听完崔生说的话后,磨勒却笑了,说:这是小事啊,为什么不早点说,每天不吃不喝,苦了自己,太苦了啊。崔生大喜,连忙问磨勒,红衣女伸指头翻手掌的意思。
磨勒说:这其实不难。女子伸出三根手指,意思是说,那位一品官有十院的歌姬,她本人是第三院的歌姬;手掌翻覆三次,表示十五根手指头,意思就是在十五日之前;胸前有一个小镜子,意思就是月圆如镜。所以,她的意思是说,让你十五月圆之夜,到第三院里去找她。
崔生听完磨勒的解释后,这才明白,顿时狂喜。
随即,崔生又很失落,问磨勒:知道了她的意思,那我该怎么去见她呢?你能帮帮我吗?
磨勒笑说:后天就是十五,公子可以给我两匹深青色的布,我给公子做一件衣服。听你说,一品官的院子里有猛犬,守卫着歌姬的院门,一般人进不去,要想进去,必须得*了猛犬。但是,那猛犬属于孟海之犬,警觉性高,有点动静就醒了,比虎狼还凶。这个世界,恐怕除了老奴,还真没有人能*了它。后天晚上,我就去*了那条猛犬。
崔生更加高兴了,赏给磨勒很多酒肉吃。过了两天,三更之后,磨勒吃饱喝足,带着铁链锤去了,一顿饭的功夫,他就回来了,还告诉崔生:我已经*了猛犬,再也没有绊脚石了。
此时,正是十五月圆之夜,磨勒做好了衣服,让崔生穿着了。然后,磨勒背着崔生,翻了多层院墙,过了七重院门,才来到第三院。这里朱门绣户,紧紧闭着,外面的大缸反射着月色,看得清楚,而负责看守的猛犬已经死了,侍卫也都睡着了。
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她在长吁短叹,还吟着相思的诗。
此时,崔生再也忍不住了,卷起珠帘,推开门,进去了,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红衣女。红衣女一看到崔生,盯了好大一会儿,然后跳下床,抱着他说:我就知道,公子是个聪明人,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方便说话,只能用手语。只是不知道,公子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崔生并不隐瞒,说是昆仑奴磨勒帮自己解出谜题,也是他背着自己来到这里。
红衣女问磨勒在哪里,崔生说在门外,红衣女连忙让他进来,然后取出美酒,用金杯盛酒给磨勒喝。
红衣女转头对崔生说:我家本来很有钱,住在北方,主人为了讨好官员,所以逼着我做了婢女,献给了一品官。我本想死,却没有死掉,于是忍辱偷生。我虽然脸上打扮,身上穿着华丽的衣服,其实心都快死了。现在虽然每天穿金戴银,玉盘珍馐,但是我却如同在狱中。你的仆人既然如此有本领,能*了猛犬,飞到这里,不如带我离开这里吧!若是能出去,就算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倘若侥幸不死,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崔生犹豫了,救了红衣女,就等于得罪一品官,他沉默不语,
磨勒听到后,并不犹豫,说:嗯,这也是一桩美事,而且对我来说也能办到。红衣女听到后,很高兴,亲自给磨勒倒酒。于是,崔生又想了很久,终于也答应了。
红衣女的东西很多,这些年她攒了很多钱,还有名贵的化妆品、一些古玩、宝贝等。她装了三个超级大的口袋,磨勒分三次把这些口袋都背到崔生的地方了。三趟下来,天快亮了,磨勒担心被发现,于是最后一次把崔生和红衣女都背着,飞回了崔生住的地方。
这一夜之间,磨勒往返四五次,翻过重重院墙和远门,但是一品官家数百名侍卫,没有一人听到动静。
天亮以后,一品官发现家中猛犬被击毙,红衣女子也不见了。他很害怕,说:我家守卫森严,还有猛犬看守,连飞鸟都进不来,谁会*我猛犬,夺我爱姬呢?如此,恐怕是高人所为,我若是去找,难免以后遭到报复,还是算了吧。
于是,一品官就没再追究这事儿,崔生和红衣女也就安全了。
红衣女子在崔生家住了两年,两人已经觉得足够安全了,于是还常常去外面玩。很不巧,这一天崔生带着红衣女,骑马出门,结果被一品官派出办事的家人看到了。他认出红衣女后,连忙告诉了一品官。
一品官觉得神奇,把崔生喊过去问了。崔生不敢隐瞒,说了他和红衣女两情相悦,又说是磨勒帮自己救出红衣女。
一品官大怒,说:这个女子居然如此,真是大罪过啊,你把她偷去两年多了,真是不问是非曲直。另外,这个磨勒如此厉害,留着是个祸根,我得除了他才行。一品官不让崔生回去,让属下一人带着五十名将士,持枪背箭,围住了崔生住处,声称要活捉磨勒。
磨勒不惧,拿着一把短剑出来,然后一跃飞到墙头,五十名将士一起放箭射向他,箭如雨下,但没有一人射中。磨勒又飞了起来,很快不见了。
磨勒没除掉,一品官却担心他来报复自己,每天晚上都派家中数十名童子仆人持剑防卫。如此一年多过去了,磨勒却从来没有去找他。后来,一品官也就不用担心了,撤去了防卫。
一品官没有追究崔氏和红衣女,成全了他们。两人每逢月夜,常常想念磨勒。
十几年后,崔氏还有人在洛阳看到过磨勒,他在集市上卖药,容颜一点没变,似乎不会衰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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