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习惯将本体为人类之外的生物称之为妖,而《西游记》中多妖怪是人所共知的。同时即便是天界神祇,本体原形为奇珍异兽的也大有人在,比如二十八星宿中就没一个是人。
书中的主角天团——取经师徒四人组也不例外,除了唐僧没一个是人的,孙悟空是仙石炸裂后的石卵迎风所化,为混世四猴之一的灵明石猴;猪八戒原为天蓬元帅,后被降罪转世,因错投猪胎成了野豕;甚至连只能当个脚力、管后入门的叫师兄的白龙马,出身本体都明明白白——乃西海龙王之子小白龙所化。唯独看似老实本分的沙和尚,相较之下有些神神秘秘。
其实原著中曾不止一个人提到过沙悟净的本体,包括他自己也有过自我介绍。可是不说还好,经他们一说答案反而更模糊了,因为牛魔王、乌巢禅师和沙僧本尊说得都不一样,这就让人很头疼了。
该死的求知欲告诉我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于是经过谨慎的研究和分析,得到了一个起码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就此掀开了沙僧的神秘面纱……
我当年做妖怪时,曾经会过猪精和沙流精“我若是明抢,被他扇一下,就要飞出十万八千里。我当年做妖怪时,曾经会过猪精和沙流精。”
这话出自“三盗芭蕉扇”章节牛魔王的口述,按照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就是猪八戒是猪精,而沙僧是沙流精。牛魔王和这二位有交集多少有点让人意外,看来这七大圣的老大还真是颇有人脉见识,要知道此前孙悟空可是连听都没听过这两位的。
这话是怎么来的呢,这就要见到提及一下当时的情况:孙悟空为了扑灭火焰山大火,向嫂子罗刹女借芭蕉扇,结果被扇飞了,后来虽然借来定风珠,但铁扇公主大门一关就是不借,也让猴子颇为头疼,于是乎他幻化成牛魔王模样,将芭蕉扇骗走。
罗刹女又羞又恼,将此事告知牛魔王,牛魔王虽然心中愤怒,却不敢贸然行事,因为此时芭蕉扇已经落到悟空手中,可谓攻守易型,那真是“寇可往,吾亦可往”……对不起跑题了,我们说正经的。芭蕉扇的威力老牛硬抗肯定不行,所以得想办法,也就是在此时,他提到了八戒和沙和尚的本体。在这种情况下,牛魔王自然没有撒谎的必要,所以在他的认知中,沙僧就是沙流精。
话好说,但理解起来不太容易,因为整部《西游记》下来,妖怪的本体要么是动物,要么是植物,一个底线原则就是他们都是活物,是有生命的。唯一一个算得上死物的是那个实力平平却诡计多端的白骨夫人,这家伙是白骨或者说是僵尸所化,但是在成为白骨或僵尸之前,他也是有生命的,而且还是人,与“沙流”这玩意是存在本质区别的。
可是刚才我们已经说过,牛魔王当着自己老婆,完全没必要说谎,那么会不会是他对沙僧原形的认知有误呢?个人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即便老牛和猪八戒、沙僧认识,但肯定没有深交,甚至这段记忆老牛还有,那二位可能都忘了,不然以哥俩、特别是八戒的秉性不会只字不提。
既然不熟,那无论八戒还是沙僧都不太可能当着牛魔王显原形,更不会拉着人家讲自己是什么玩意变的,即便说,也得说当年在天庭如何如何风光,所以牛魔王口中的沙流精很可能是自己理解的或者听来的。
举个例子,见了猪八戒,那不用多说,一眼就看得出这家伙是个傻大黑粗的大野猪。但是沙僧比较模糊,尽管他的妖怪特点很明显,但究竟是什么看不出来。那么就很可能是当时或事后牛魔王随口问过——“嘿,那龇嘴獠牙的小子是什么玩意变的?”“啊,您说他啊,好像是个沙流精。”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沙僧在拜师唐僧前没有名字,老牛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因为沙僧住在流沙河,所以为了叫着方便随口就给他起了个“沙流精”的名,毕竟牛魔王并不在乎对方是什么,最多就是随口一问或者随便一想,不可能像我似的大半夜不睡觉分析这玩意,所以他对自己的话表示并不负责。
合理分析,起码我觉得沙僧是沙流所化并不怎么说得通。身材高大,面相凶恶,你说他是啥妖怪都好,就是这沙流怎么看都别扭,甚至若非牛魔王的话,可能根本不会有人把沙僧和沙流成精联想到一起。其实您还别说,这种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出处的,
早在《西游记》成书之前,民间就有很多相关故事在流传,吴承恩创作此书虽然有不少自己的东西,但是也参考借鉴了大量佛道典籍、民间故事甚至历史事件,而关于唐三藏和沙流,还多少真带着那么点渊源。
故事是这样的,唐三藏取经走到大漠时,因长时间没进水米,又受太阳暴晒,导致昏厥,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一位金甲天神大叫着让唐僧起来!同时为其指点了水源所在。三藏法师猛然惊醒,虽然还没想明白金甲神是梦境还是真实,但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信念,他继续起身还赶路,不久后就找到了水源。
知道这个故事的朋友很多认为这位金甲神就是沙僧的创作的原型,由于和沙漠有关,所以在《西游记》中便有了“沙流精”这种说法,同时那条他栖身的河也被作者设定为流沙河。
但这就是最终结论吗?不,因为同样是在原著中,乌巢禅师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第二位提到沙僧原形的是那位神秘的乌巢禅师,原话为“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野猪挑担子很好理解,就是当时猪八戒的主要工作是负责挑担子,而很快师徒三人便遇见了流沙河阻路,继而收服沙僧,“水怪前头遇”随之应验。那么按照乌巢禅师的说法,沙僧的原形无疑就是水怪,
这是认可度最高的一种说法,毕竟沙僧出自于河,水性也相当不错,即便不加分析看起来也比“沙流精”靠谱。同时,就相貌而言沙僧确实很接近水中黑鱼、鲶鱼等水中生物。
首先,书中不止一个妖怪在说沙僧相貌时,称其长了个“晦气脸”。什么是晦气脸?就是黑不溜丢,脸色难看的一副倒霉相,最主要的特点便是“丧”,好像家里死了人一般。这也很符合一些水中的鱼类,因为鱼不同于多数哺乳动物,它是无法通过表情来表达情绪的,故而有的鱼看起来就是傻乎乎的倒霉模样,全无情绪,非常贴近于沙僧的“晦气脸”。
其次,唐僧曾从另一个方向阐述过沙僧的相貌——口似血盆,眼光闪烁,牙齿排钉。说实话这个模样太笼统了,属于典型的妖怪脸,猛兽、凶兽都可以这么形容,如老虎、狮子、狗熊、野猪等等,当然,也包括一些凶猛的鱼类。所以,这里虽然不能锁定沙僧本体的具体物种,但是可以不排除沙僧是水怪的可能。
最后,书中还有一段关于沙僧相貌相对具体的描写——青不青,黑不黑,晦气色脸;长不长,短不短,赤脚筋躯。眼光闪烁,好似灶底双灯;口角丫叉,就如屠家火钵。獠牙撑剑刃,红发乱蓬松。一声叱咤如雷吼,两脚奔波似滚风。
字很多,却依旧模糊,还是感觉好多东西都可以这么形容,但是这里有一个地方相对明显,就是“口角丫叉”。所谓口角丫叉无疑指的是嘴边的胡须,而哺乳动物的胡须与毛发更为接近,只有鱼类的须子像个肉棍,丫丫叉叉。
所以,结合乌巢禅师的预言、沙僧的相貌特征以及他出自水中看,这位让人很费脑子的沙悟净是鱼怪的可能性确实要大于沙流怪。有人或许会说,猪八戒水玩得更溜,难道他也是水怪。这就有点抬杠了,八戒水战强不假,但是他平时并不生活在水中,而沙僧在拜师唐僧前就是在水下住的。所以个人觉得,他是鱼怪或者水怪的可能性非常大,也更靠谱一些。
老沙原系凡夫,因怕轮回访道分析了半天,很多非原著党可能都是一脸懵,因为在他们眼中,沙僧应该是三兄弟中唯一的一位人族,没看八三版《西游记》中只有他和唐僧是个人的模样。这种说法其实一点经不起推敲,因为那部被奉作经典的电视剧在很多地方与原著大相径庭,除了大体走向,几乎所有的细节都有改动,连那个自认为天下无双的六版悟空其实都和原著差之甚远。可是偏偏《西游记》的原著党很少,多数人接触《西游记》都是从这部剧开始的,所以这种一眼假的答案偏偏是支持率最高的。
其实除了电视剧,原著中沙和尚也有两次自述为人,一次说得比较含糊:
“自小生来神气壮,乾坤万里曾游荡。英雄天下显威名,豪杰人家做模样。万国九州任我行,五湖四海从吾撞。皆因学道荡天涯,只为寻师游地旷。”
另一次则非常直白:
“老沙原系凡夫,因怕轮回访道。”
他自己不太可能也没必要为此撒谎,那么是不是说沙僧的本体就是人族呢?非也非也,因为从这两次自述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此时沙僧讲述的自己并不是沙悟净,而是昔日的卷帘大将!简单点说,就是当初一个天赋不错又不甘于坠落六道轮回转世的凡人,经过不懈努力,访师修行而最终成神。这和后来被贬下界的食人魔王的本体并无关系。
综上所述,我们即可做出一个大胆却合理的假设:
沙悟净本为凡人,不过天赋异禀,天才往往都是不甘于现状的,于是他历经不知多少苦难,最终得偿所愿,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天庭的“卷帘大将”。
不过,由于后来失手打碎了玻璃盏,卷帘大将被贬下界,经历了和天蓬元帅一样的转世,成了一只不知何鱼的精怪,被称之为“水怪”。同时由于他常年生活在江河沙流之中,所以又被一些不明所以的人称之为“沙流怪”。
这或许就是最终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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