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与吴文辉团队“分手”,管理层大换血后的阅文集团近日又搞了一个大动作——修改创作合同。
作为网络文学行业的领头羊,阅文此举引发轩然大波。其修改后的合同不仅遭到了众多签约写手的控诉,还引发了其他业内人士和读者群的强烈不满。
经界面新闻整理,阅文此番作者合同大改主要引起争议的内容有以下几点:
1.作者创作的书,直到作者死后50年,版权都归阅文所有。
2.作者和阅文不再是合作关系,而是受阅文委托创作的,著作权属于阅文。
3.如果作者的作品遭到侵权,打官司时作者自己掏钱。
4.虽说作者是网站聘请的员工。但双方并非劳动关系或雇佣关系,阅文不提供法律要求的劳保社保等各项待遇。”
5.合同签订后,阅文享有作者下本书的优先权。如果作者发新书,在其他平台发布,需要事先通知阅文,如阅文没有签约意向,才能在其它平台发布。
6.合同签订后,作者能得到的是扣除运营后,读者付费后“净利润”的分成。
7.阅文拥有作者所有社交账号的支配权。
8.阅文若对作者作品不满意,可由阅文方面找他人续写原作。
这样一份修改后的新合约对阅文的签约作者来说意味着的是什么呢。
首先是著作权的完全让渡。
网文作品的著作权不再属于作者本人,阅文可以随意“续写”,但是被侵权的后果却由作者承担。
也就是说你生的小孩不能入你的户口,并且可以随时过继给别人,但是如果小孩生病了出意外了,那不好意思,费用自理。
《西游记》版权
另外,作者的收入变成了扣除运营成本之后的“净收益”的分成。而所谓的运营成本对作者来讲很可能是不透明的。
再加上随着免费阅读模式的推行,失去读者订阅带来的那部分收益之后,底层写手单单凭借微薄的保底工资很难维持生计。
坦白说,这样一份责权严重不平衡的霸王条款,说是网文写手的卖身契丝毫不为过,更有网友直言——“这和奴隶制并无区别”。
面对舆论压力,5月3日,阅文集团发出声明,称争议合同是于2019年9月推出的,并非新合同。并否认推行全部免费阅读,对于不合理的条款会做出相应修改。
目前,有关新合约的争议点主要集中在版权归属、免费阅读模式和作者稿酬分配这三个问题上。
但阅文给出的这份声明只是提到了免费阅读的问题,对作者更为关注的著作权归属问题并无涉及。
这样一份避重就轻的声明显然无法安抚作者们的情绪。
于是,广大网文作者自发组织“五五断更节”,5月5日,阅文1220万本在册图书只有不到两万本更新。长期生存在资本压迫下的创作者们终于打响了反抗的第一枪。
面对阅文的霸权条约,编剧汪海林、网络作家梦入神机、唐家三少、天蚕土豆等业内人士纷纷为广大作者发声,中央共青团等官媒也发出呼吁,要保护好作者的版权问题,才能促进社会主义文化和科学事业的发展与繁荣。
于是,重压之下,阅文集团新任CEO程武、总裁侯晓楠、总编辑杨晨等新管理团队于5月6日下午与多位作家进行了首场作家恳谈会。
会议表示对于现有合同中在著作权授权、免费模式下的分成权益、作家福利和打击盗版等,公司已经明确了修改方向。更具体的修改将在系列恳谈会和调研后确认,并在1个月内推出新版合同。
不可否认,网络文学的商业化运作带来了网络文学的繁荣,为网络文学发展提供了动力源泉,网络文学与泛娱乐产业融合发展,也创造了一个新的文化产业形态。
像《斗破苍穹》《盗墓笔记》《花千骨》《琅琊榜》《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网络文学作品在经过二次创作后,进入影视行业,取得了较好的经济效益,这不仅极大地丰富了文化产业市场,也让一部分网文作者享受到了商业化带来的厚利。
但与此同时,文化平台背后的互联网资本在成全网络文学的同时,也在不断地伤害着网络文学。
一方面为了保证量的输出,网络文学成了流水线作业,大批的枪手,“接盘侠”也随之出现,为吸引读者,很多作品中也不乏恶意添加的暴力色情因素。网络文学的整体质量令人堪忧。
另一方面,分散的网文作者群体无法形成一股凝聚力来保护自身权益,面对资本压榨和诸多不公平待遇,原子化的个体很难有还手之力。
就此次的合同事件为例,如果说金字塔塔尖的白金作者尚有和阅文谈判的资本,那对底层的作者来说,如不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则毫无反击的可能。
为此次事件发声的公众人物中有著名网络作家唐家三少,针对阅文的霸王条约,他发表了一篇微博长文。
其中有这样一番对新人作者们的奉劝——“当你足够优秀的时候,你就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当你初入的时候,你就要考虑放弃什么而获得什么。”
唐家三少的表态
的确,新人小白有漫长的进阶之路要走,任何领域都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公平。
我们不讨论作为已经出圈的前辈,唐家三少究竟是站在鸡蛋的位置上还是石头的位置上。
单单就这番话而言,他所说的或许真的是这个行业的真相,是每个新人写手必须要面对的残酷事实。
但我们要明白的是,眼前的真相并不等于永恒的真理。
一个平台的良心体现在它是否有意愿为所有人争取公平,而一个产业的良性发展也建立在参与者权益得到保护的前提之上。资本家们或许不明(在)白(乎)这个道理。
但如果不怀疑,不争取,不反抗,那不公平的现状就永远无法得到改善。
这场人民与资本的对抗究竟会怎样收场还未可知。或许对网文作者来说,无论结局如何,他们的生存处境都应了诗人里尔克的那一句——“哪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才是一切”。
但不管怎样,还是希望站起来反抗的人们不会轻易倒下,尽管维权之路崎岖漫长;还是希望网络文学能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尽管这寒冬远比想象中严酷冷冽。
最后,愿“尊严”,能始终与写作者同在。
文字丨青 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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