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阿毛
《辐射》的剧不知大伙看了没？
不得不承认导演诺兰弟确实有东西，豆瓣IMDB双8.6，官方更是宣布《辐射》全系列在一天之内共有500万玩家游玩破了纪录，从各方面讲，都肯定能算成功的游改剧集。
只是剧中陶德叔叔疑似又玩吃书整大活，触怒了包括编辑部另一位大哥在内的很多老玩家，因此为避免争议我们最好是暂且先放下剧集，从侧面聊聊《辐射》的魅力。
老玩家应该知道，辐射是基于冷战背景的科学幻想，然后先后经由黑岛、黑曜石、杯赛三个才华横溢的制作组的完善，其宏大可信的世界设定不论是从科学、文化、玩法、哲学的角度切入都能洋洋洒洒整出数十万字的社科论文。
幸好我这种不愿加班的懒狗没空整那些高大上的。
咱就从“爽点”这个最俗的角度分析，讲讲《辐射》的爽点在哪里？
什么是爽?人类在什么时候最爽?
其实就是憋坏了，发泄出来的那刻最爽。
所以我们要找到最令当代青年憋屈的事是什么？
其实第一个就是没人爱。
第二个就是说的话没人听。
所以你能看到现在网络的很多年轻人右手发涩图，左手鉴证，两者都能算是一种自我慰藉的行为。并且鉴证也不一定非得跟着大儒念经下大棋，比如她说“女性至上”，他说“有男不玩”，和鉴证一样是焦虑中大家都想发声改变现状，但如果没人听的话就会很憋屈。
没人爱这点好解决，只需群里喊声好兄弟，迅雷叮的一声打开播放器，剩下便是数字幻梦温柔的全息投影，抚平少年少女焦躁动不安的心。
说话没人听就比较难办了，你总不能顺着网线砸烂杠精的狗头吧？而除了极少数门槛不低的大战略游戏允许玩家按自己的意愿去改造某个国家或组织，大部分主流游戏最多给你几个所谓HE，BE，TE，NE的结局，你打得再如何好，游戏世界也不会按你的意志去运行。
比如我更认同圣殿骑士的理念，我能在《刺客信条》里随时选择叛变吗？《浪人崛起》倒是设立了“佐幕”和“倒幕”两个针锋相对的可加入阵营，但他俩全程喊着改变日本可是作为玩家我真的能按自己的意愿改造日本吗？就不难理解那个游戏玩什么在韩国被禁。
再比如说我很喜欢的《女神异闻录4》，表面上我是三次读档击败反派打出完美结局避免了八十稻羽市消失，但只要你多点观察去细想，这穷乡僻壤街上没几家店开着，队友同学一个个都想逃离家乡去大城市发展，连反派都是在首都犯错被贬过来混日子慢慢成了反社会人格，久而久之，这地方还是会像许多只住着等死老年人的县城一样完犊子。
当然，我并不在批评大部分游戏的选择。
只是玩家更多扮演的是个“打手”，而没有掌控世界发展的实质权力。
除非你玩P社
但是经过核弹犁地，一切都不一样了。
4chan上一个极具冷战味的段子就是：
我等不及社会崩溃，那样我们的意识形态就能在废墟中浴火重生。
而现实历史中一个叫波萨达斯的左派组织也认为，通过海豚和外星人的帮助，核战争之后的人类肯定能消灭资本制度，携手进入全球国际。
你看看，冷战的黑色幽默这不就来了吗？
《辐射》系列刚好就创造了一个全球核战后被打烂了又没烂完的废土沙盒，爽点便是玩家可以选择自己认同的势力，按自己的意志进行改造。
没烂完说明生产力不至于过低，真变成刻板印象里的末日那般打成原始社会黑暗森林，打烂了代表不会生产力过高，还达不到现实中左右两方天天吵的那个水准，也就不至于被认为隐射到某主张到一些人，引起不必要的争议。
《辐射3》是华盛顿废土这一小块地。
《辐射：新维加斯》是莫哈维废土这一小块地。
《辐射4》是波士顿废土这一小块地。
辐射世界核爆时全美国共有122个避难所，每个避难所都在做疯狂的社会实验。而华盛顿、莫哈维、波士顿其实也可以看作一个更大的避难所，至于想拿哪套理论做社会实验，全由玩家在游戏的选择决定。
所以你能看到，即使现在已过近十年，关于《辐射4》应该选哪个派系的争论依旧是社区里头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更像鉴证的地方在于这些玩家真的会去挖掘每个游戏细节去分析各个派系的主张、体制、可行性，拿来与其它势力的支持者辩经，进而想要在社区里证明，只有我选择的这个派系能够拯救废土人民。
这种现象是其它游戏里很少见，为什么《辐射》却有？
因为《辐射》对各派系的描写已经超越了善恶二分，理论上并没有真正的反派，玩家如何选择只取决于认同哪方，认为哪种方案对废土的发展有利，根本的矛盾在于道路分歧。
这就好比有个村子生育率下滑，村长找大伙征求解决方案。甲说要加强婚姻保障，进一步提高女性地位；乙说要向富农征重税，重新分配；丙说应该调整人口结构，去非洲引进廉价劳动力。本质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拯救村子，各有优劣，但选到你不喜欢的那个，就必然觉得膈应。
只是村民说话，村长是不一定听的。
而在《辐射》游戏里，玩家选择的那条路线，就会改变那片废土的命运。
被认为是半成品的《辐射4》尚且能给到玩家这一爽点，而凝聚黑岛、黑曜石十三年功力的《新维加斯》在这方向的造诣更可以说是登峰造极。
莫哈维废土有三大势力。
新加州共和国NCR是个贸易立国的经济实体，包容任何文化与种族。但在连任10届的灵魂人物坦蒂死去后，该势力的发展迅速陷入停滞。新总统无法压制国内大农场主，实权旁落经济贵族，内部高度腐败，加之激进的扩张政策，前线士兵欠饷，后方村落凋敝。
凯撒军团是由“凯撒”一人独菜的奴隶国家，对所有被征服的土地采取粗暴同化，强调个人牺牲服从集体，某种程度上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个读过好些书的“精罗”洗脑一帮文明被炸毁回石器时代的土鳖玩Cosplay，但在核战之后的生产力水平下，凯撒军团控制的地区却有全废土最好的治安和秩序。
NCR与凯撒军团理念针锋相对，体制水火不容，当两方对峙，夹在中间又经济繁荣的独立城市维加斯城自然成了要争取和觊觎的对象。
但在新维加斯城的实际控制者，活了两百多年的废土钢铁侠Mr. House看来，NCR和凯撒军团这两一个精美一个精罗，全都是开倒车的废物。
所以当Mr. House请你帮他去完成一场赌局，重启核设施保证新维加斯的独立时，你不会怀疑这个人格魅力拉满的天降猛男确实可能在未来重新点燃技术革命，甚至驶向星辰大海。
见惯废土上的人们像野狗一般生生死死，必须承认这是一张令人心动的大饼。
那么你认为，NCR、军团和Mr. House这三方谁能拯救废土？
这个话题《新维加斯》的玩家吵了14年也依旧没有定论，因为黑曜石的编剧们用细腻卓绝的笔力描绘了一幅真实可信的社会生态。
NCR最文明，但农民面临重税，很多人落草匪寇；军团把女性当生育机器，但有人说这是因为他们没有工业基础，拿下NCR后制度会像更公平的方向演进；Mr. House最有远见，但他似乎并不关心当下的人们，新维加斯的秩序竟由黑帮代为管理，而这些黑帮的前身还是食人族，表面霓虹灯闪耀的城市，下面全是见不得人的交易。
上层NPC宣扬的是这，底层NPC遭遇的是那，理想化的目标是这，但到了执行层面又变成了那。根据玩家选择与不同NPC对话，完成的不同任务或走选择哪条路线，《新维加斯》会用前无古人目前也无来者的网状叙事给每个玩家完全不同的答案。关于哪条道路是正确的，答案全取决于你看到了什么，价值取向是什么以及你自己愿意相信什么。
或者干脆把这些爱整大计划的强权全都赶出新维加斯城也可以，只要你觉得让人均胎教肄业的你那帮土人自治，不会重回野兽般的社会状态，也能“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不靠神仙皇帝。”
最后，你交手过的那些势力，你经过的那些城镇，以及你遇到的那些人将在结局日后谈中被讲述，有好有坏，你游戏里的每个选择都将左右他们的命运。
而这也是为什么至今仍有人反复游玩《新维加斯》并在网上与人争辩哪个势力能拯救废土的原因——不只拯救世界，更是让玩家改变世界。
那么再说「我等不及社会崩溃，那样我们的意识形态就能在废墟中浴火重生」的恶搞段子，可能对目前的大伙来讲，改变世界的游戏，应该要比拯救世界的游戏更有吸引力。
所以在互联网越来越像《辐射》里废土的今天，陶德叔叔如果真的想要整大活搞流量，我强烈建议《辐射5》把舆论战争中最有话题的那些主张全部都给做进游戏。
一座父权被消灭的城镇能不能搞？一间LGBT的避难所行不行？一个鼓励互相举报的端仇外的组织可不可以有？一片由企业资本大佬共治的区域能否让哈圣显灵？
包括什么波波卡卡张忠昌之类的妖魔鬼怪都可以往里整，走哪都是活生生的社会实验，一问就是2291年的废土人考古得到了2024年上古知识的圣迹，因此定有志青年，认定老祖宗的好东西定能帮助废土复兴。
接着，玩家就可以进入游戏朝你憎恨的势力头上咔咔咔地种蘑菇，选好你认同的路线拯救自己的那片废土，等通关爽完再带着自己的那套理论，双倍快乐地去线上与其它玩家对线辩经。
这么设计，《辐射》冷战底色的黑色幽默这可不就来了吗？
毕竟不论形式如何改变，War，War Never Change。
所以，纵然我对《辐射》电视剧也有着很多不满，部分方向甚至对老《辐射》有一定偏离。但它依旧给我留下了一个今年最印象深刻的镜头，男女主站在沙荫镇废墟，巨大核弹坑的上面。
这种事永远都是同一个原因，大家都想拯救世界。但究竟怎么救？
“大家看法不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