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月寒
幽默的力量
最近有一档节目很特别，《认真的嘎嘎们》。简单点说，它是选拔综艺咖的一个节目，从56人中选6个最能把观众逗笑的“有趣综艺新偶像”，最终，这6人还要成团。
一直以来，“能上综艺”这个能力，被大大低估了。于是有一段时间，大家经常抱怨有些国产综艺干到像和领导吃饭，所有人说话都官方、小小心翼翼，既不好笑且一点没有信息量。
没有人是不想快乐的。现实生活艰难，所以，现代人生存必备技能是在艰难的缝隙里找开心。茫茫地铁间，我们需要一些小开心、小愉快，来冲淡生活中大的不可能，比如不可扭转的职场、不可消灭的绿茶。这时，幽默、诙谐就变得分外重要。
哲学家李普斯（1898）定义诙谐，是“一种完全主观的喜剧的东西”，是我们所创造的、依附于我们行动的“喜剧的东西”。
所以，回想一下你生命中第一次把你逗笑的人或行为，无论什么时候，你是不是一想到那个瞬间，就仍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把我们逗笑的东西都是和我们自己相关的，这正是李普斯说的“幽默的主观”。真正厉害的喜剧人，是把自己的感受和对生活的提取结合起来，再输出，变成一种艺术性的共鸣。比如我就比较喜欢节目中的锤娜丽莎。她刚出场那句由念白到“曲苑杂坛”唱腔的转变，顺利勾起人小时候看《曲苑杂坛》的岁月。
在“一发技”环节，《海燕》那个诗朗诵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堪称文学青年才艺表演的范本。如何在众多科班出身或从小学文艺的同学里脱颖而出，如何把丰富的阅读量不变成书呆子掉书袋反而形成优势？梁彦增的海盗船版诗朗诵就是一个很好的经过设计后的喜剧。正如美国心理学家赫布·特鲁在《幽默的力量》中所说，幽默是一种逻辑。能把海燕和海盗船联想到一处，结合得也比较聪明，文字配合到场景，又抛出高尔基老师，另一层面也垫了自己的底蕴。
还有大张伟。他在这个节目，依旧保持自己清奇的趵突泉风格——他在很多节目都是自成一派的清泉。比如随意抛出“北舞=北京五环”这类话，就能立即让观众笑趴下。这种浑然天成的幽默总让我想起小学时班上那个毫不费力的最搞笑男生。只要有他出席的场合，就没有人不捧腹的，他一个人就能撑起整台班会，说学逗唱、暗讽老师，爬高上低、尽显英雄本色。
回忆大老师的搞笑岁月，《百变大咖秀》或许是发掘他幽默鬼才的一个节目。大张伟在这档国产奇葩实验性综艺中，上天入地钻入各种角色狠狠把“逗观众笑”这件事，以其独特的方式研究了一遍。你看着他，从罗大佑到郑钧到刘欢到付笛声到易中天，这种蜕变让一个有意思的灵魂、一个有内容的人，浮出水面。在舞台的声光电中，一切是一种幻境，但也就此诞生了人间精品大张伟。
越看《认真的嘎嘎们》，我越觉得，其实整个娱乐圈是不是就像一台大型学校文艺晚会？在校文艺晚会中，校花们的舞蹈历来有一批固定的粉丝；然后也有男生苦练一个暑假把迈克尔·杰克逊的舞练到纯熟，达到校园逆袭；或是那种天生好嗓子的同学，每年都连任校园十佳歌手。但是，每年晚会大家最期待的，是不是还是小品？于是，就像大张伟所说，看过了太多唱歌跳舞爆红的节目，这回，是不是终于轮到综艺人的选拔节目成爆款了？
女性幽默
现实生活中，一般印象好像是幽默的男生较多。在脱口秀文化还没发展起来以前，女性如若要幽默，似乎总脱离不了扮丑。当时hold住姐在《康熙来了》第一次出场时，确实蛮惊艳，她那个笑的系统，比较新，但还是选择了夸张扮丑的妆容，去增加喜剧效果。可是，如果运用得好，女性幽默也是一种魅力、一种能力。女人要真幽默起来，也是很迷人的。
华语文化圈里，小S或许算开辟了美女幽默的一个类型。她的幽默是胜在节奏、胜在真诚。后期她主持《康熙》由于咖位在那里，所以也是想说就说、想做就做，有了一丝让女性和性少数群体喜欢的果敢气。
有些人天生讲话你就会打瞌睡，但有些人讲话天生就节奏好，能把一件简单的事情讲得有趣，小S就算这一类。有一段时间，那时从校园出来我已经不怎么看《康熙来了》，但不经意间刷到她一个采访，还是忍不住津津有味看下去。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她只是简单讲了一下在机场偶遇阿雅的事，用的还是“阿雅像男人”的老梗。但她短短几句话，节奏控制天然，也引得我这个很久没看《康熙》的老观众，大笑，并重又追起那个节目。
《老友记》里的瑞秋也是一个美女幽默的典型。她的那种幽默有直抒胸臆的成分，也有那种任性式的，她作为那一代出身良好的美国女孩的美女式任性。演员和角色完美贴合，在那个剧里被展示出来，恰到好处的骄纵和任性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觉得真性情。后几季随着角色的成熟，瑞秋式幽默又呈现出一种张弛有度，一种自信的游刃有余。这种风格也延续到她后来的电影《坏老板》，只不过在那里这种美女的极度自信被演绎为霸气，也是合理、吸引人的。
女性幽默，往往有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成分，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硬憋假笑背段子，反而牵强。《嘎嘎们》里的锤娜丽莎，我觉得就是那种天生的、骨子里懂幽默的人。她是那种少见的一出场，不用多讲话，你就会觉得她“有、有，有了”的那种感觉。目前两期，她两次表现都很不俗。她也是那种节奏很好的人。比如第一期，她第二句话其实就亮了，“大家好，我叫锤锤，你们可以叫我锤锤”。接下来她的几句话，细细拆分，未必每一句都是段子，但是，她的节奏控制得很好，在这“断”与“连”之间，笑点就形成了。
第二期她的“一发技”，是以设计取胜，也靠演员的表情和妆容。经过设计的喜剧或段子，也是值得观众尊重的，并能引起好效果。在第二期末尾她只两个字“回去”，也能瞬间让全场哄笑，这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了。
不过，有幽默的天赋诚然是上天的赏赐，但天赋型人才获得了掌声和关注后，也要不断学习。《新阴阳魔界》第一季有一个故事，颇具寓意。单口喜剧演员萨米尔·瓦桑一直郁郁不得志，每次表演，反响平平。一次，他在台上说了一个和自己有关的段子后，立即爆红。但是，很奇异地，第二天他发现昨晚他段子里提及的人，都消失了。在掌声和事业机会的诱使下，他一次又一次说着和自身有关的段子，段子里的主角一个接一个消失。最终，他身边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这个剧集的含义其实可以扩大到一切文艺工作者：作品，当你一写出来、一演出来，它们就不是你的了，而是变成了自己独立存在的一种所在。创作有时是一种“掏空”，你不断在“掏”自己。当把自己掏到无物可陶时，你也就干瘪了。所以创意型人才要学会充电、不时为自己加养料。
其实，有过舞台经验的人都知道，面对一个镜头或舞台，想要真正把人逗笑，是很难的。因为从你说话的第一秒开始，评判也就开始了。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现实中还蛮风趣的人，第一次上台或第一次面对镜头，就不那么好笑了。幽默是人间之宝、世界之花，我们应该珍惜这种特质或拥有这种特质的人。
“恰如审美自由寓于对事物游戏性的注视。……自由导致诙谐，诙谐亦导致自由”。让我们在幽默创造的自由中，尽情而笑吧！
作者档案
张月寒
已出版散文集《一个人的喧嚣》，长篇小说《花若瞳》。作品关注女性自我成长、情感困惑、都市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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