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贵州茅台酱香酒营销有限公司旗下品牌“贵州大曲”以“记忆里的味道”为主题,面向全国开启征文活动,共同挖掘每个人记忆里的故事,寻找品牌与国家共同成长进步的力量。
今天推出的是三等奖作品《米香弥漫的味道》,作者范薛鲁。
米香弥漫的味道
母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吃很少的东西,有时候甚至不吃。这一天,她大概想遍了吃过的所有东西,最后说,想喝口小米粥。
我便急速地跑到医院门口,小贩们卖力地吆喝着,卖米粥的不少,我走到一个摊位前,看见不锈钢大桶里有粥,粘稠,色泽寡淡,细看,其实没有几粒米,显然是加了增稠剂的。另一个摊位上的粥,黄得可疑,大概是加了色素的。
我又跑到医院的职工食堂,有粥,加了南瓜的,金黄色。我买了一份回去,满指望母亲能多喝几口,可是,她只喝了两口便放了勺子。我尝了尝,有一股咸涩的味道,怪不得呢,是放了碱面的。
母亲侧身躺着,大概有一丝失望,可她怕为难我,医院不是家,那能事事如愿呢。
她闭着眼,一缕阳光打在她脸上,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我想,那个时候,她定是怀念的,怀念那些个弥漫着米香的岁月。
掀开日子厚积的落叶,她随意翻捡出层叠黄昏里的一片,夕阳下山了,整个村庄浴在杏黄色的光里,那时的母亲还很年轻,她梳着圆圆的髻,前额低垂着,在夕照里洋溢着青春的华彩。
鞋底纳久了,指尖苏麻,腰也酸了,忽然抬头,看见对面人家的烟囱里冒起了烟。邻居的后生牵着牛,背一梱青草打门前经过,笑嘻嘻地打趣道:“嫂子还不烧饭,坐在门道里等哥哥?”
母亲说:“背一梱草还压不死你?还有劲儿胡吣哩?”说完呵呵地笑着,把纳了半截的鞋底往筐里一扔,站了起来。
母亲进厨房,开始淘米。五谷杂粮,小米最养人,还不使人胖,农家早晚都要喝粥的。米是当地产的太行山小米,庄稼人以谷为本,山间沟壑纵横,没有太大的地块,这里一小片,那里一小片,多黄土地,富含矿物质,适合谷物生长。
山里人纯朴,栽种谷物依然沿用自然之法,不施农药化肥,地里有的是青草,多多积下农家肥,可着劲儿往地里施,谷子当然长相喜人。成熟了,谷穗子个个沉甸甸的。
打磨谷子,还保留着原始的碾压法,不伤米,粒粒饱满圆润。高山出俊鸟,常喝这样的米粥,怎么不使人脸色通透红润呢。
山里的石头多,打谷场里走一遭,免不了小石头蹦进去,米淘不干净牙碜。母亲往大铁锅里添足了水,黄灿灿的小米沉在瓢底,瓢瓤敦厚地盛载了小米,随着水的反复流动,轻的米进了锅,沉的石头留在了瓢底。
母亲坐下来,有节奏地拉起了风箱,添一把柴禾,灶膛里发出一阵噼啪碎响,火舌立刻窜了出来,舔着屋里的一片安宁。
细弱的蒸汽从锅盖的缝隙里溢出来,米香也开始慢慢地酝酿,还算不上浓郁,夹杂着芝麻秸秆燃烧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往外逃。
母亲揭开锅盖,米在锅里咯咯嗒嗒翻滚起来,满屋子蒸汽,她神仙般隐在烟雾里,勺子锅底一搅,手脚麻利地盖上了锅盖,灶里添了把柴。火光一闪,照亮了她的脸,在一片烟雾里,越发红润了。
父亲回来了,挑了一担新鲜的青草,马看见了,忍不住在棚里叫了起来。狗一个箭步冲过去,又蹦又跳围着父亲摇头摆尾。父亲蹲下来抚摸,狗立刻眯上了眼,幸福得要死的样子。
母亲肩上搭了条干净的白毛巾,端着一盆清水,站在父亲身后,清水里映出她笑吟吟的脸,母亲对那狗嚷道:“去去去,半天没见,就想死你了!”
一边笑着对父亲说:“看那身臭汗,快洗洗。”
父亲接过脸盆,眼里有阳光的味道,嘴角一挑,一边洗着手问道:“饭做上了?”
“锅开了,灶里有火,熬着米呢。”
马失了宠似地“昂昂昂”乱叫。母亲从瓷实的担子里撕了一把绿油油的青草,满怀里抱着走向马棚,一边嚷着:“只差一会儿,就饿死你了”。
马全不理会,一张大嘴早伸了过去,衔住了青草一使劲,青草连带着母亲一同拽了过去,母亲差点摔倒了。
“我打死你呀!”
母亲嗔道,顺手打了过去。马一边嚼着草,把头一歪,躲开了。母亲并不真怒,把草扔进马槽,拍拍马头,说:“多吃点,吃饱了,多干活”。
茶叶泡上了,母亲掀开瓷壶的盖子,加了勺白糖,端到葡萄架下的石桌上,一把扇子早放在那里了。
“还得熬会儿呢,凉快凉快吧”。
母亲站在葡萄架下,目光里有月亮般的清柔。
父亲赤着背,趿着一双托鞋走过来,盘脚坐在青石板上。一阵凉风吹来,一只槐蚕被一根细丝吊着垂下来,一朵槐花落在父亲的胳膊上,风里有槐香与米香混合的味道。
他喝一口茶,掏出一根烟来,鸡毛扇子捏在手里,歌一样摇啊摇,透过袅袅升腾的烟雾,他看着母亲在院子里忙来忙去,一天的劳累,仿佛就在刹那一刻点点消散,不觉退去了颜色。
邻人进了门,端着罐头瓶茶杯,指着石桌上的棋盘说:“哥,走两步?”
父亲迟疑了片刻,向母亲问道:“粥快好了么?”
母亲说:“不急,大熬会儿,好喝”。
于是两个脑袋就挤在了一起。
米粥的香气开始弥漫。
母亲端着瓢,站在院子当中,很有权威地咕咕一叫,往地上撒了一把玉米,各色的鸡得了号令,从四面八方奔来。
两个弟弟这时也跑进了院子,一下子把鸡冲散了。母亲骂道:“祖宗,抢死呀!”母亲怕弟弟们淘气,想拴住他们,就布置了一项任务。
“一共三十只鸡,快数数,够不够”。
母亲进了厨房,把锅盖揭开了,又把米搅了一遍。米香一阵阵飘散开来。
两个弟弟在院子里数鸡,一遍又一遍,总多出一只来。公鸡站在母鸡的四周威严地寻视,口里衔了一粒玉米,舍不得吃,放在身边的芦花鸡跟前,突然发现了异类,一只迷路的鸡很不仗义地吃了一粒玉米,被公鸡追赶着,跑出去老远,最终啄下人家的一撮毛来。
弟弟开始在院子里嘻戏,才刚还笑得嘎嘎的,转眼为争一个铁圈,打得滚在了地上,沾了一身土。一个“哇”一声哭了,一个拿了铁圈胜利地微笑。
母亲拿着一根翠绿的黄瓜跑了出来,胜者撒丫子就蹿,母亲追了几步,没追上,掉过头来,拉起了地上的,拍着他身上的土哄道:“回来打死他王八羔子,娘给你煮个鸡蛋,不让他吃”。
母亲说着,顺手从鸡窝里摸出两个笨鸡蛋,一枚硕大,一枚小巧,小巧的还挂着血,是小鸡下的第一个蛋。
米粥的香气一阵浓似一阵,父亲的鼻子下意识地吸了吸,肚子适时地咕噜噜乱叫,棋正斯*得难解难分,父亲终于狠狠心,将自己一枚决胜的棋子悄悄拿起来,攥在手心里,说:“这盘我要赢了,再下一盘,你若赢了,咱就散火吃饭”。邻人连声说好。
锅揭开了,母亲在蒸汽里惹隐若现,两枚煮熟的鸡蛋从锅里捞出来,放在凉水里冰着。弟弟早就迫不及待地端了出来,走了几步,见是两枚,又退回来问:“叫那个王八羔子吃吗?”
母亲哈哈大笑,说:“叫他吃饭去”。弟弟端着碗,一溜烟似地跑了出去,满院子的米香。
邻人终于满意地站起身来,脸上露着得意的笑。
母亲说:“在这吃吧”。
邻人说:“家里也熬着呢。”
父亲送走了邻人,转头走向餐桌。还算丰盛,满满一竹筐又白又暄腾的碱面大馒头、萝卜小咸菜、蒜泥黄瓜、凉拌黄花菜,还有个笨鸡蛋炒丝瓜。黄黄绿绿的一桌子,清清爽爽的,正对山里人的胃口。
弟弟跑回来的时候,米粥已经盛在碗里了,香气四溢,金黄金黄的,还飘着一层米油。有点舍不得动筷子了,怕惊动了那份慢慢熬制出来的浓郁和醇厚。
我真的替母亲难过了,这里显然是吃不到那样的小米粥了。不仅她思念,我何尝不是呢?多年以后,我无数次的在记忆里寻找着当年的味道,再也寻它不着了。
后来我想,母亲熬的粥好喝,不仅是米好,其实她是添加了些许材料的,只是她也不知道罢了。
在那些烟火弥漫的日子里,母亲一刻不忘地添加了爱,对父亲的,对孩子的,甚至对猪马鸡狗的,纯手工的,无私而朴素,与太行山的小米简直是天然绝配。所以,喝起来才味道纯正,才有那样的力道穿越漫长,让人不绝思念。
如今的母亲已瘫痪在床,去哪里再找那样的小米粥呢?
所以,深刻的,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它是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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