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乡村精神文化,中短篇新作如何书写(陈世旭、孙频、东君、王方晨)|期刊微观

当下乡村精神文化,中短篇新作如何书写(陈世旭、孙频、东君、王方晨)|期刊微观

首页冒险解谜囚徒梦境更新时间:2024-10-14

当下许多作家将自己最新的创作理念和现实描摹演绎在中短篇小说之中,多年后它们会纷纷进入书籍,但第一时间承接这些故事的仍然是文学期刊。本报开启的“期刊微观”新栏目,从近期推出的文学期刊上的中短篇小说出发,为读者解读新作,以及变化中的文学创作趋势。

本期聚焦四位作家新刊发的中短篇新作,分别是陈世旭短篇小说《二十一克》、孙频中篇小说《一千零一次月落》、东君短篇小说《为张晚风点灯》、王方晨短篇小说《新妇女生活》。

二十一克的重量

陈世旭短篇小说《二十一克》,刊于《上海文学》2024年第3期

文 / 非雪

“二十一克”是灵魂的重量,陈世旭以此为其短篇新作命名,或许是希望读者能够洗尽铅华,抛弃俗世枷锁,重新认识自己的初心,找到灵魂真正的价值所在。

小说聚焦于一个并不新颖的话题:权力。每个人都是向死而生的,在短短的一生中,人的价值如何实现?陈世旭给出的答案是“轻”,舍弃现代社会赋予人的权力枷锁,带着自己仅二十一克的灵魂,找寻它得以安放的地方——自然。

甫一开篇,作家就用老练精到的语言点明了权力对人的压迫:“从省文化局下属的戏剧所调进局里之后,舒学群几乎都是最早上班、最晚下班的一个。当了局长,上班的长度拉得更长。”以时长计算人的价值,是当今“内卷”社会“公认”的法则,效率不知从何时起为工作时长让步,似乎只要在岗位上待得足够久,工作就能做得足够好,对社会的贡献就足够大。权力固然可敬,而时长却也盘踞在权力的头顶,成为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事实上,无论是权力,还是工作时长,种种用以定义人类价值的标准,某种程度而言都是人类的一段梦魇,是“非人”的存在。

所幸,世上尚有清醒之人,比如舒学群、舒小宁父女俩。舒学群虽名曰“学群”,却恰恰是不合群的存在,他首先是作为一个“人”而生存和选择——尽管这种选择会给他带来生活的困顿和窘迫。他坚持着一种“脱节”的思维,坚守着目前官场最缺乏的朴素与真诚;舒小宁亦名如其人,毕生追求“找我们的二十一克”,她不愿自己的人生照着父母的剧本演出,只希望有一天能成为一个“干净快乐,乐观开朗的老太太”。于是她选择离职,将自我从社会背景、生活环境乃至*和梦境中抽离,如同百年前出走的娜拉。

小说采取相互交织的双线结构,两条线索共同书写了一个互为推力的故事,读来平淡有味,极具层次感。舒学群和舒小宁父女二人本是一体之两面,他们的选择,如同二人本身的父女关系,象征了人与斯芬克斯(即“非人”)二元对立范式本身发展的两个阶段。人不仅存在于这个世界,也同样属于这个世界,只有坚守人本身的“二十一克”,才能在“非人”横行的尘世中承担起土地的意义。在这个世界里,舒学群找到了“戏剧”,坚守着艺术应有的高度,而舒小宁找到了“我们的家乡”,寄托了她曾遗落在别处的“原乡情结”。小说结穴处,作家言道:“明天会是个大晴天。太阳照样会升起。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他照样会早早地起床,早早地去新单位。”——即使“照样”生活,“太阳”也已然是崭新的,生命在灵魂接受洗礼后更为纯粹。

作品以诗意质朴的语言、从容舒缓的叙事节奏和对人物心理细致入微的刻画,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考爱情、生活和生命本质的视角。

“赛博”想象下的

千古石城

孙频中篇小说《一千零一次月落》,刊于《收获》2024年第2期

文 / 白羽洁

新作《一千零一次月落》是孙频写作方向的再次印证——回归,回归自己的故乡山西,回归故乡的人、事、文化,同时在回归中寻找新的方向。

中篇小说《一千零一次月落》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它以小孩子的视角将目光延伸到黄河对岸的石城,“我”一边在感受当下的石城人事,一边听爷爷的好友张春繁讲述千年石城历史和老一辈人的往事,石城的印象在言语和故事中被搭建起来。故事的核心点在于“我”在张春繁老人的窑洞中意外撞到了假死的爷爷,由此,纷繁的线索在此刻终于串联。爷爷被铭记,亦是石城的历史、石城的灵被铭记,身死灵在,似乎也是一种隐晦的暗示:乡土文化的传承方式和传承人会随着时代更替,但它们的内核永存。

在这个关于石城的故事里,“乡土”是关键词,一切阐释围绕乡土展开,对比而言,“赛博朋克”这个词似乎和石城格格不入。将“赛博朋克”放置于科幻故事语境中可知,为了符合科幻作品的预警式题材,“赛博朋克”的氛围通常与末日灾难场景相对应。在《一千零一次月落》中,作者却赋予了“赛博”想象以新的功能,与“赛博”想象相关联的山西小城“石城”看似已经成为被时代抛下的“废土”,但在张春繁老人和无数个石城人眼里,“赛博”承载着没落如“废墟”般的当下的石城,也指向了未来世界下将特有民间精神文化传承壮大的石城。因此,作者先将作为废墟的石城放置在读者面前,再一点点添砖加瓦让石城露出生机,最后串联绳结,完全颠覆人们对石城的陈旧印象。

读者对石城的整体印象主要来自身为叙述者的“我”,“我”出生在黄河岸边的碛口古镇,石城并不是“我”长久居住的地方,对爷爷以及他的友人的好奇激起了“我”对石城的兴趣。因为叙述者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所以他是石城的探索者,因此故事从对黄河两岸的生活习惯、职业状况、特有物事等介绍入手,如羊皮浑筒、艄公、窑洞建筑。孩童、山西人、相对石城而言的局外人等几重身份叠加,孩童视角往往适合站在客观角度聆听并俯瞰石城的历史,同时,山西人的身份又使得“我”对石城具有天然的情感,更容易与这里的人取得共鸣。因此,几重身份带来了奇异的张力——既客观又主观、既亲密又生疏。

张春繁老人将放映机对准夜空,星光洒落在颓败封闭的石城,但“石城的颓败和凋敝丝毫没有影响到那座赛博石城的兀自生长”,作者孙频用石城厚重深远的历史捏出一个新的石城故事,这个故事扭转了与“赛博朋克”相伴而生的废土印象,她怀抱希望又不动声色地告诉读者:人在,魂灵在,精神文化在,石城就在。

点起命运之灯

东君短篇小说《为张晚风点灯》,刊于《当代》2024年第2期

文 / 章子叶

多少人痴迷于未来的不可知性,又有多少人深受其害渴望触碰命运的禁忌?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可能性,人惧怕未知,却也憧憬它。古往今来,总有许多人试图掌控命运,虽然渺小,却仍在与命运的博弈中获得了自我的价值。东君的短篇新作《为张晚风点灯》探讨了命运、传统与个人的冲突,通过对浙南地区风土人情的极致书写,带我们走进了鼓词先生的生活和大众的喜怒哀愁。

或许,对于大部分外乡人来说,浙南地区的生活是陌生的。但通过东君的描画,那片地域上的人以及他们的命运,却都缓缓展开于不疾不徐的叙述文字之中,让读者从中了解鼓词先生这个特殊职业的经历,看见浙南地区普通人民的悲欢离合。张晚风作为基层艺术家的代表人物,其坎坷的一生也正是浙南地区人民生活的普遍缩影。他渴望出人头地,苦学鼓词,学成后却四处碰壁;他对他人怀有恰如其分的尊重和同情,收容阿慧,却又失去了她;他作为鼓词先生的人生是无趣的,但也正因如此,他才需要别人来为他点上人生中的那一盏灯,才需要对于他自身命运的一种指引。窃以为,这才是浙南地区社会的基本样貌——人们平平淡淡地活着,彼此安逸却没有过多波澜。也许有人会说,这样的生活也并不难过,平平淡淡度过一辈子,不才是普通人该有的一生吗?但东君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他在题目中就表达了他的观点——“为张晚风点灯”,点起一盏人生之灯,照亮他平淡而昏暗的人生。

阿慧就是为张晚风点起这一盏灯的最重要的人。实际上,她个人的经历比张晚风本人更为不幸。她是生活的囚徒,为了生存不断苟且,却相信他人对自身命运的预言。她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或亲近或陌生的人在她面前终止生命,而自己却像一株野草,纵使命运让她颠沛流离,她却仍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接连不断的死亡让她开始思考自身的问题,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当存在,开始认为自己才是这些人接连不断地死去的诱因。而在她陷入无限的自我否定和怀疑情绪中时,“拯救”了她的,竟是师伯作为一个盲人通过骨相为她算的命。

阿慧的人生真的会在这一年迎来大难吗?命运又将会把她带去哪里?作家将这些问题隐藏在了文本之外。这种想象的留白,也为阿慧这个角色留下了不少的想象空间。在命运的灯下,阿慧终于在颠沛流离的一生中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自由,成为了真正自由的人。她点起自己的灯,又在同时点起张晚风的灯。

创造当代妇女的精神乐园

王方晨短篇小说《新妇女生活》,刊于《芙蓉》2024年第2期

文 / 雍小英

当代乡村发生的巨变在很大程度上,表现在生活方式的悄悄改变。田园牧歌式的社会图景正逐渐被一种现代化生活所代替。王方晨的短篇《新妇女生活》,独出机杼地选取了一个非常具有地方风土特色又极具生活化的切口:乡村中一位名叫“林檎”的老年妇女,不再像传统妇女一样,亲自烧锅燎灶、刷锅洗碗操持早饭,而是悠闲地去集市上喝粥。

林檎年轻时美若仙女,被丈夫五龙极度“关爱”,安静飘然若空气。丈夫去世,她已年过七十,行为举止倒像是回到了少妇模样。每日早七点出门去喝粥、用黑檀木梳子慢条斯理地梳头,成了她的生活日常。她的黑漆大门院落成了老妇女们寻找自己,寻找精神归宿的休憩所。被劳动、家事和时光消磨成老朽的妇女们都爱去她那里小坐,就连年近百岁老糊涂的妇女也去问她自家姓名。

《新妇女生活》以温婉细腻 的语言描述,营造出安静简单又神秘的美好。作家塑造的女主角林檎既是女人本身自我存在的真相凝聚,又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依恋对象,彰显的是男人对完美女人的全部乌托邦式想象。

女性扎堆结伙,在当下逐渐多起来。情趣相投的女性们徜徉山水之间,她们曾经或者正是单位的顶梁柱,也是家庭的忠实经营者和捍卫者。即使没有男人作伴,她们也可以更加活泼洒脱。实际上,真正的新女性就是独立的群体,即便是老了,也不会自暴自弃。《新妇女生活》中以林檎家黑漆大门的院落为凝聚点的这一群老年妇女,恰是现实女性的缩影镜头。活出自我,寻找自我,正是女性觉醒的征兆。

以五龙、王老该、开粥铺的老窦为代表的男人在小说中充当配角。小说人物具为老年人,但字里行间却无暮气,且飘散着一丝丝粉红的色彩。当王老该提及或有合适的男子能与她作伴,林檎的反应意味深长。“坐在镜前梳头,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想。”其实正反映了林檎纷乱的心态。情感,并不因为年老而凋萎。老该家的、秋成家的以及王鲁氏的表现,莫不如此。值得一提的是小说开头以《本草纲目》为据,解释了“林檎”这种水果的特点,以及水果在生活中的象征意义。这让人想起了张贤亮的小说《绿化树》里边的马缨花。一个在小说开篇解释女主名字的植物学意义,一个在小说结尾解释,有异曲同工之处。坚韧、美丽、有实用价值的植物与人物对应起来,自然又贴切。林檎的特立独行,马缨花的乐观贤能都是优秀女性的代表。不同的是,《新妇女生活》重在诠释在新的时代,寻找自我,回归自我,敢于创造自己的生活乐园。

新媒体编辑:郑周明

配图: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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