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子模式是《西游记》人物组构的一个重要模式。七为圣数的模式应来源于这几个方面:一是自然空间的七方位,即东南西北上中下;二是人体为中心的空间方位结构,即前后左右上中下;三是印度文化 X=3n 1的模式衍生的,它是两个三加一的结果,对于《西游记》中 7 为圣数的情形,除了交代其中国文化来源以外,一定要注意印度文化的影响,这与该书中佛教文化的深远影响是有关联的。
上古时期对北斗七星的崇拜形成了文学中“七子”模式的悠久传统。从《诗经》中的“有子七人”到《论语》中的“作者七人矣”,从《左传》中的“七子从军”到《庄子》中的“七圣皆迷”等等,汉有“建安七子”、晋有“竹林七贤”、明有前后七子等等。明朝中叶,“七子”模式成了中国文学上最突出的现象,而《西游记》恰好成书于此时,其人物组构中的“七子”模式也就成为了大文学背景中的一种很自然的现象。
《西游记》中多处可见这种七子模式,如孙悟空的七弟兄“他放下心,日逐腾云驾雾,遨游四海,行乐千山。施武艺,追访英豪;弄神通,广交贤友。此时又会了个七弟兄乃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弥猴王、戎王,连自家美猴王七个。”
此后,孙悟空大闹天宫,自称“齐天大圣”,他的“七兄弟”自然就成了“七大圣”。在第四回中写道“他(孙悟空)对六弟兄说:‘小弟既称齐天大圣,你们亦可以以大圣称之。’内有牛魔王忽然高叫道:‘贤弟言之有理,我即称做个平天大圣。’蛟魔王道:‘我称作复海大圣。’鹏魔王道:‘我称混天大圣。’狮驼王道:‘我称移山大圣。’弥猴王道:‘我称通风大圣。’狨王道:‘我称驱神大圣。’此时七大圣自作自为,耍乐一日,各散讫。”
与七大圣相对应,文本中还提到了七小圣,“这真君即唤梅山六兄弟,乃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聚集殿前道:‘适才遣我等往花果山收降妖猴,同去同来。”众兄弟俱欣然愿往。即点本部神兵,驾鹰牵犬,搭弩张弓,纵狂风,霎时过了东洋大海,径至花果山。’”,这里提到的“梅山七圣”即七小圣。《西游记》前七回中间,写得最好的就属“小圣施威擒大圣”这一节了。
此外对这类七子模式的描写,在《西游记》中还有三处,第五回写道王母娘娘桃园中有七位仙女,分别是红衣仙女、青衣仙女、素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黄衣仙女、绿衣仙女。第七十二回写盘丝洞有七个蜘蛛精,幻化成人形,象征人的“七情”,他们占了七仙姑的濯垢泉洗澡,各有一个儿子,共“七样虫”。孙悟空毫毛变作“七样鹰”吃掉了这七样虫。第九十回写有七个狮子精“黄狮精在前引领,狻猊狮、抟象狮在左、白泽狮、伏狸狮在右,猱狮、血狮在后,中间却是一个九头狮”。由此可见,在人物角色的组构上,七子模式在《西游记》中得到了多方面的运用,它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人类,上至神仙,中及人类,下至妖魔鬼怪都有七子模式,可谓品类繁多,形色各异。
我们知道,单从数学角度看,七可以分解成一加六、二加五、三佳四三种对立统一的模式,在西游文本中,我们很容易找到这三种组合模式。一与六的对立统一模式,如地十四回“心猿归正,六贼无踪”中写道:“(那六贼)一个唤作眼里喜、一个唤作耳听怒、一个唤作鼻嗅爱、一个唤作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这六贼是人的六欲的象征,“六贼无踪,心猿归正”,实际上讲的是孙悟空由一个充满六欲的泼猴变成了虔诚的佛教徒,由一与六的统一到一与六的分离。
第四十二回:“行者心中暗想道:‘他要老大王吃我师父,老大王断是牛魔王。我老孙当年与他相会,真个意合情投,交游甚厚,至如今我归正道,他还是邪魔,虽则久别,还记得他模样,且等老孙变作牛魔王,哄他一哄,看是如何。’”孙悟空由开始与牛魔王之间的亲如兄弟,同称兄弟,一与六的统一,到如今分属黑白两道,一与六的对立。第五十七、五十八回,孙悟空与六耳猕猴的争斗也是属于一与六由统一走向对立。一与六的争斗一般都是以一战胜六而告终。
从《易经》上来看,神秘数字“七”从“乾”开始,六次变化后由阳而阴,从“乾”开始变化到第六次终于坤卦而为纯阴,最后又变成了阳数。这里隐含着“一”阳与“六”阴的对立和“一”阳最终战胜“六”阴的道理。“一”阳通常代表正面形象,“六”阴代表反面形象。换个角度,我们也很容易在文本中找到“二”与“五”和“三”与“四”两种七子组合模式。
“二”与“五”这里的“二”一般指妖魔,这里的“五”指包括白龙马在内的唐僧师徒五人的争斗,如第三十二至三十五回,唐僧师徒五人与金角大王、银角大王的冲突,金角大王让银角大王去巡山时说:“近闻得东土唐朝差个御弟唐僧往西方拜佛,一行四众,叫做孙行者、猪八戒、沙和尚,连马五口。”后面,孙悟空与金角大王斗嘴时也说:“你这讨死的怪物!你一个妖精的性命舍不得,似我师父、师弟、连马四个生灵平白吊在洞里,我心何忍。”这里说的四个加上孙悟空刚好是五个,说明交战双方都是承认这种“五”与“二”的对立格局的。
此外第五十九至六十一回,牛魔王与铁扇公主与唐僧师徒的争斗;第六十二回、六十三回万圣龙王和九头驸马与唐僧师徒的冲突;第七十八、七十九回比丘国妖鹿国丈、白面狐狸与唐僧师徒的纠缠;以及西天极乐世界中,阿傩、迦叶二人用无字真经刁难唐僧师徒。
至于“三”与“四”的模式,既有第四十四、四十五、四十六回唐僧师徒四人与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的斗法;也有第七十四至七十七回,唐僧师徒四人与青狮、白象、大鹏金翅雕的争斗;在九十一、九十二回,先有唐僧师徒四人与辟寒、辟暑、辟尘三个犀牛精的争斗,而后孙悟空上天界请来了四木禽星捉拿、剿*妖精,这里体现了相互关联的“三”与“四”的对抗模式。
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究竟取经团体是四人还是五人,这在学术界还有争论。主要是白龙马的身份特殊,白龙马经由观音点化,充当唐僧西行的脚力,一般情况下,它是不现出原形的,所以他其实是可以被排除在团体之外。但他的的确确又是取经团队的成员,有时也参加除妖的战斗中,如第三十回,他变化成宫娥勇斗黄袍怪,最后五圣归真,白龙马也因“驮负圣僧来西,驮负圣经去东”有功,被加升为八部白龙马。在文本中,大多数时称师徒四众,有时也称五人。可见“四”与“五”均可。
上面只谈到了“二”与“五”和“三”与“四”的对立,却没有论述到他们统一的一面。其实换个角度想,阿傩、迦叶虽然因人事为难师徒五人,但他们终究都是佛门中人,师徒四人与妖魔争斗,其实除唐僧之外,他们本就是一家,同属仙界下来的妖怪(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白龙马在加入取经团队之前,都是妖怪),所以这种对立也不是绝对的,对立中也蕴含着某种程度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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