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25年后,一个“很有精神”的日本作家选择切腹

战争结束25年后,一个“很有精神”的日本作家选择切腹

首页冒险解谜逃离江田岛更新时间:2024-07-31

仿佛在一夜之间,“很有精神”这个梗突然在B站爆火,“听不见”、“聋哑学校”、“这么小声还想开军舰”也跟着“很有精神”火了一把。

那个身着二战时期,日本海军军服的男人以一种夸张的姿态夸奖来到海军学院的新生:“很有精神”,B站的用户,以95后为代表的年轻一代,对于一切形式的用力过猛的表演都有一种天生的反感与不屑,更何况“很有精神”还是日本军国主义时期的产物,这样的素材自然难以逃脱善于调侃和消解意义的B站用户的“魔爪”,于是,“很有精神”在B站上成为一种消遣调侃的对象,而“很有精神”故事的主人公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B站用户心中的精神病。

今天的B站用户以一种耍猴和看待精神病的心态看着那个视频中那个喊出“很有精神”的人,而半个世纪前,同样的事发生在日本,出生在战后的日本青年同样抱着一种耍猴的心态看着一位在当时有一定名气的作家进行着他的军国主义演讲,最后,这位作家在众目睽睽之下切腹自尽(这个切腹自尽的过程很曲折,一会儿细讲)。

为了解除一些读者心中的疑惑,请允许我在故事开始前,先简短的介绍一下“很有精神”这个梗的背景,“很有精神”的片段出自一部关于日本海军的电影《啊!海军》。

《啊!海军》是一部歌颂军国主义的日本右翼战争片,主人公平田一郎原本打算考取普通中学,然后上大学,毕业之后从政,但是由于家境贫寒,平田最终进入江田岛海军兵学校。

由于成为海军并非平田所愿,他在学习和训练中情绪低落,在他入学后,四年级的学长森下要求平田等新生介绍自己时,平田一郎说话有气无力,于是,四年级学生们纷纷表示:“听不见”,“那么小声还想开军舰?”,而在平田以一种近乎嘶吼的方式介绍自己时,四年级学生森下赞许道:“很好,很有精神”(就是那张魔性的照片)。

后来平田听说自己同时考取了普通高中,平田想要退学,得知此事的森下非常生气,为此他好好的“教育”了平田一番(就是不断的扇耳光),平田也因此学到了“海军精神”。

后面的故事大致是平田一郎从厌恶海军到喜欢上海军,并成为了军国主义的死忠粉,母亲去世,他以不能留恋母子之情为由并未回家,后来平田辗转各个战场,最终又回到江田岛海军兵学校当教官,当有学生提出:“珍惜自己的生命没什么不对时”。昔日不喜欢海军的平田,斥责其为懦夫,并像当年的四年级学生森下一样“关照”了一番。

故事的最后,平田接到新的任务:赶往冲绳岛,与美军作战。

之所以要用一些笔墨来介绍一下《啊!海军》,是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其主人公,那个最终被当成炮灰送上冲绳的平田一郎,本质上,与那个在战争结束25年后切腹自*的作家三岛由纪夫是同一种人。

三岛由纪夫其人

三岛由纪夫本名平冈公威,1925年出生于日本东京,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今东京大学),是日本一位颇具一定名气的小说家、剧作家、记者、电影制作人和电影演员。 主要作品有《金阁寺》、《鹿鸣馆》《丰饶之海》等。与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是好友。

三岛由纪夫

三岛从小身体瘦弱,皮肤白皙,6岁那年被祖母送至皇家学校,接受贵族教育,这些教育对于其文学方面的成就打下基础,但同时也为他日后的极端的性格埋下隐患。

三岛从小就在文学方面表现出极高的造诣,16岁时就成为了《辅仁会杂志》的主编,并开始撰写中篇小说,那一年,是1941年,太平洋战争战事已经拉开序幕。

1944年,三岛考入了东京帝国大学,主修德国法律,而这一年,日本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时年19岁的三岛正常情况下要参与入伍,考上大学才让他免于上战场。

1945年,日本即将战败,三岛被要求入伍,但由于三岛在体检时得了重感冒,被军医认定为肺病而被遣送回家,而他原本所属的部队赶往菲律宾后几乎全军覆没,这样的事实让三岛有一种本应战死却苟且偷生的遗憾心态,这种心态一直影响了三岛的一生。

二战后,三岛继续他的写作事业,他在1946结识日本文坛文坛巨匠川端康成,在川端康成的推荐下,三岛的小说《烟草》发表于川端所属的镰仓文库的杂志《人间》上。

此后,三岛的写作生涯可谓顺风顺水,战后5年,三岛创作了《盗贼》、《假面的告白》、《爱的渴望》等作品。

除小说外,三岛开始了自己的戏剧创作,其作品《灯台》于1949年由大阪放送剧团在第四回的关西实验剧场中公开演出。

除了小说作家和戏剧作家外,三岛还有一个另一个身份,就是演员,1951年8月29日上映的电影《纯白之夜》,是三岛的作品改编,而三岛本人也在电影中担任特别演员。

三岛的成就在50年代达到高峰,他的作品《禁色》、《秘乐》、《潮*》、《金阁寺》取得极大反响,而这时,三岛刚刚30岁。

1955年,自幼身体孱弱的三岛开始健身,为了让自己不再为身体而感到自卑。

健身后的三岛由纪夫

50年代后期至60年代初期,三岛的作品走出了日本,并受到了一部分欧美读者的欢迎。

从我们的角度看,三岛的人生已经足够成功,他的生活也足够丰富多彩。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成功的作家,随后却做出了一件让人们匪夷所思的事,他在1968年组建了一个以“弘扬武士道精神并保卫天皇”为宗旨的武装组织:盾会。

1970年,三岛带领其他四名“盾会”成员,悄悄潜入日本陆军自卫队,在众多自卫队年轻士兵的面前,三岛这个一生创造出无数戏剧的作家,开始了他荒诞而疯狂的最后表演。

最后的表演

1970年11月25日,三岛等5人来到日本陆上自卫队东部总监部将师团长绑架为人质。

随后,三岛在800余名年轻的日本自卫队队员面前开始了其“慷慨激昂”的演讲。

演讲中三岛痛斥现在的人失去了武士道精神,并号召“真正的武士”应该与他一同前往随他发动兵变,推翻现政府,恢复天皇权威。

三岛同时指出:日本不应该只拥有“自卫队”,而应该拥有真正的军队。

军国主义已然被埋入黄土,战后出生的一代日本自卫队队员看歇斯底里的三岛由纪夫如同怪物。

没有人听他的演讲,士兵们只是不断的告诉三岛“不要废话,赶快释放他们的师团长”。

三岛对这些“冥顽不化”的日本自卫队士兵失望透顶,他从发表演讲的阳台退入室内,戴上写着“七生报国”字样的头巾,然后,开始准备用日本的传统自*方式,切腹自尽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按照日本传统,切腹者须有一名“介错人”,介错人的作用有二,其一,是当切腹者下不去手时“帮他一把”,其二,则是当切腹者切腹而未死时,为了帮他尽快结束痛苦,以及错刀斩断他的头。

看过姜文主演的《让子弹飞》的朋友应该记得当初的一个场景:自裁用短刀,长刀归结错人。

但是战争结束后,切腹自*之事在日本已经变得少之又少,无论是准备切腹的三岛,还是为他介错的森田必胜都没有相关经验,这让三岛的自裁过程充满痛苦。

首先,三岛用来切腹的刀是一把1米长的太刀,这让有三岛自己进行的切腹十分别扭,腹腔内的主要脏器是肠子,如果肠子被割断时间较长的确会致命,但是其致命速度远远不及自刎等方式,这也导致一些选择以切腹的方式自裁的人通常会在刀刺入腹腔后将刀向左上方挑,目的是刺破心脏。

但是显然,没有切腹“经验”的三岛只能艰难的将那把长长的太刀刺入自己肚子,刺入之后,三岛痛苦异常,但是显然他的生命力还很旺盛,为了尽快结束三岛的痛苦,森田必胜需要帮他“介错”,但是,森田也没有介错经验,导致他的介错也及其不专业,他连砍了三刀,仍然没有结束三岛的生命,倒是给三岛徒增了不少痛苦,直到学习过居合道的盾会成员古贺浩靖代替森田执行第四次介错,才终于结束了三岛的生命。

有人说,三岛想以死亡来追求极致的美,但讽刺的是,这个过程与美扯不上一点关系。

三岛由纪夫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仅仅抱着调侃的心态,我们完全可以说,三岛由纪夫切腹自*的过程比网络上关于“很有精神”的调侃更加魔幻,但是比一味的嘲讽三岛由纪夫更有意义的是去探讨一下,三岛由纪夫为何会作出这样荒诞的举动。

军国主义思想与皈依者狂热

让三岛由纪夫走向疯癫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是二战时日本的军国主义思想,但是仅仅找到军国主义思想这个元凶还不足以完全解释三岛由纪夫的疯狂举动。

如果三岛真的只是一个一般的军国主义狂热分子,他选择切腹自尽的时机应该是日本刚刚战败的时候,而三岛由纪夫在日本陆军自卫队士兵面前切腹自尽时,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整整25年,这25年里,无论是日本还是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战后,日本的社会改革进行的比较彻底,军国主义份子也得到了较为彻底的清算,更重要的是,在新制度下,日本的经济和社会活力都蒸蒸日上,用现在的眼光看,1970年的日本国运的上升阶段。

直觉告诉我们,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进入快车道时,这个国家的社会矛盾会因为经济增长而暂时被搁置,经济高速增长时,这个国家的人们会感到充满自信和希望,并且会对当前的社会制度表现出高度的认同。

新的社会制度让日本人民有更多的权力,同时还带来了经济的繁荣,几十年前的军国主义应该早就被视为一种毒瘤而被唾弃。

而三岛由纪夫,他的文学作品在当时广受欢迎,他跨界进入演艺界也取得了意外的成功,甚至通过健身,一度令他自备的羸弱的身体也变得强壮,而他本人又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打过仗,从这个角度上讲,他所受的军国主义思想的毒害应该较浅,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三岛由纪夫,这个在新制度下活得很好的人,完全没有理由为已经被扔进垃圾堆的军国主义思想而以一种如此疯狂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要理解三岛的疯狂举动,还要从三岛的生活经历中来寻找答案。

三岛少年时期体弱多病,这让他对于强壮的身体有一种崇拜,三岛在文学方面天赋极高,但是他开始写作的时代,确是军国主义盛行的时代,那时,整个日本社会充斥着一种要为报效祖国就得上战场,为天皇尽忠的论调。

这种论调在当时毫无疑问是日本社会的主流论调,可以想象,在那个疯狂的年代,所有与这个论调不符的其他言论都将被抹*。

当人人都是一套说辞的时候,就很少有人再去思考这套说辞是否正确,人们只会选择狂热的加入。

在这样的语境中,什么样的人会受到欢迎呢?毫无疑问,极端的凶狠好战的军国主义分子。

而人人鼓吹战争的时候,对武力的崇拜一定会压倒其他崇拜,而相反,以文学为职业的人很容易受到鄙视。

在这样的背景下,为了证明自己与那些凶狠的军国主义分子是同一种人,像三岛这样的被鄙视的文人们似乎只剩下了选择上战场这唯一的选择,虽然他们自己也知道,此时上战场,几乎肯定是当炮灰。

三岛的尴尬处境很容易让他产生一种“皈依者狂热”,原本不是军国分子的三岛,为了在当时军国主义思想占绝对主导地位的社会中,会很自然的“改造”自己的思想。

按理来说,这种思想改造在社会环境改变后也同样会消失,但是二战结束前,三岛阴差阳错的错过了上战场的机会,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苟且偷生的感觉,这种感觉因为战争很快结束而变得无从弥补。

三岛在日后通过健身来让自己的肉体变得更加强壮,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对童年是身体瘦弱的一种补偿;但是,认为自己苟且偷生这个想法却无从补偿,这种遗憾会一直困扰三岛,直到他以一种极端而疯狂的方式弥补这个遗憾,并结束自己的生命。

健身中的三岛由纪夫

战争在1945年结束,但是军国主义思想的遗毒却可以持续更久,军国主义的恶不仅体现在将整个国家的人民都强行绑上战车,让人们不得不进行没有意义的战争,它同时体现在对人们思想的极度扭曲,这种扭曲会伴随很多人一生,三岛也好,《啊!海军》中的平田一郎也好,都是从最初的受害者,变成了最后的加害者。

如今,距离三岛由纪夫在日本陆军自卫队士兵面前进行那场疯狂的表演又过去的半个世纪,距离那场夺取了数千万生命的人类浩劫已经过去了75个年头,而在75年后的今天,我们在回顾历史时,仍应该记住最应该警惕的是什么。

而现在,被当时日本军国主义奉为圭臬的所谓“精神”成为了一会被解构的梗,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是一种报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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