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小智回家就要过上理所当然的“安逸生活”。没想到回家没过几个月,她向我吐槽起自己现在的工作,眉头简直要拧成个结:“我本来以为回家可以过上舒服的日子,结果发现可能除了公安和交警外,几乎是我们最忙了。
自从离开老家,去北京上大学,“逃离北上广”还是“逃离家乡”的论战就时不时从新闻或者生活的角落蹦出来,在说不定哪根神经上搅扰我一下。幸运的是,我一直有个被视为“逃离家乡同盟军”的同学小智。不幸的是,她去年辞职回了家。
她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高考后我们一个去北京,一个在上海。本科毕业时,她留在上海的一家外资企业工作,待遇不高但福利不错,每年都能去一个海岛度假。
尽管从家乡的小县城到上海只需坐20分钟的高铁,但在我眼中我俩仍是逃离的性质。就像两只放飞的风筝,区别只是一只更远一只稍近。直到去年,她这只风筝飞回了家,辞了职,跳槽进了县辖下的一座水乡古镇从事旅游工作。
每年回家,我都要听母亲耳提面命一番。内容无非是劝我别待在车多、人挤、买不起房的北京,趁早回家来工作。
小智的归乡让母亲有更充分的理由来劝服我,“你看你那好朋友在外面漂了几年,不也回来了”。这让我暗生心结,在脑海中演出了一场同袍叛逃、英雄孤军奋战的战争史诗片。
老家的那个县城,有着与上海接轨的地理区位优势。不断提速的高速列车不仅缩短了时间,也缩短了小城与“北上广”的心理距离。
这里的一切都在与大城市看齐。房价蹭蹭地往上涨,新的商场和购物街层出不穷。人们出门开车代步,即使在某个繁华的路口堵20分钟也在所不惜。
最近一次和同学聚会的商圈,曾经是一片农田,如今成为大年初一人流密集的繁华之岛。我们一直聊到晚上10点,然后坐上同学通勤开的SUV,一路往老城区中心驶去,身边车流如织。
再也不像两年前的夏天,我和同学在一条主干道上轧马路,到了9点街上就不见人影。那冷清景象让我决定头也不回地逃离,扎进北上广的都市生活里。
我的那些大学毕业就回家工作的同学,就像坐上了过山车,结婚、生子,不用担心收入、房租和未来,走上了人生的“正轨”。
因此,小智刚辞职时,我倒也为她感到高兴。就在前年,我去过她在上海租的房子,那套房子坐落在一个上世纪90年代建造的小区,南方的冬天让屋子更加黑暗、阴冷,吝啬的房东把所有的柜子贴上了封条,我俩缩在被子里靠电热毯取暖。每天晚上8点多才回家的她往往精疲力竭,洗洗就睡,做的工作也和所学的旅游管理专业相去甚远。
我原以为小智回家就要过上理所当然的“安逸生活”。没想到回家没过几个月,她向我吐槽起自己现在的工作,眉头简直要拧成个结:“我本来以为回家可以过上舒服的日子,结果发现可能除了公安和交警外,几乎是我们最忙了。”
不像我们在大学时所想象的一样,她可以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把正在失去古韵的旅游景区好好规划一下。她干过在古镇入口收门票、停车场管交通的杂活,也有过为领导的讲话稿修改够五六遍才过关的经历。
休息也与她绝了缘。“原来我以为一周休一天太残忍了,现在才知道连上21天班休一天的痛苦。”她还向我们描述自己一次惊险的经历——一次深夜开车回家,手握着方向盘昏昏欲睡,回家后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更令小智担忧的是,因为在外多年,在这座结婚年龄普遍偏早的小城里,今年26岁的她在相亲市场上“几乎等于下架了”。
除此之外,她的生活并没有因逃离受到影响。她依然可以挑个周末,坐着高铁去上海看自己喜欢的歌剧舞剧。只是更羡慕着我在北京,可以轻而易举地看一场她排了两个小时队都没买到票的话剧。
其实对于回到上海,她同样充满着怀疑。“在上海就有那种空巢青年的感觉。”她说。每天上下班就要花2小时。如果不和朋友住一起,可能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一个星期至少有七八顿吃着外卖。在她看来更可怕的是,本科毕业落不了户口,买不起房子摇不到号,对这座城市永远没有归属感,总感觉终有一天将要离去。
“我觉得媒体宣传的太多了,诗和远方。我只是想选择更舒服的生活。”她对于回家的态度坦然得让我无言反驳。
她语速飞快但语调平静,却让坐在对面的我感到迷茫。我一直把自己看作一个叛逃家乡的人,并以这种行为为荣。高考填志愿时,不是北京就是广州。读了两年研究生后,我依然选择留在北京,每月要从工资中划出不少支付房租,而更遥远的未来则无暇顾及。
我也常常自问,不愿回到家乡到底在逃避或者追求什么?可是答案也是明确的。拒绝回家,最害怕的是可以一眼望到头的生活。追求更多可能性,是我如今仍不愿妥协的梦想。
逃离北上广或逃离家乡,我们有着各自避免不了的焦虑情绪。我们羡慕着彼此选择的当下生活,就像自己未选择的另一个答案。但无论是哪种未来,都不再像我们高中做的单选题或者判断题,只有一个标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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