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替你负重前行吗?
(一)
上午在体育馆等公交,站牌后边有一对父子。爸爸左手提了个透明的小书包,孩子仰着头右手抱着爸爸的腿嗲声嗲气的问“爸爸,你为什么不开车呀?”热烈的阳光照着背包里的圆盒彩笔,思绪被拉回到2013年。那是刚毕业的第二年,项目是阳曲县工业园的一条园区路。园区也还只是张设计蓝图,尚未开工建设。我们是先遣队,为后来者打通运输线。项目所在地方比较荒凉,位置比较偏僻,还是在一条县道的附近,因此必须有一个人在工地值班。
我就是这个时候认识老陈的。按老陈的话说“我没什么技术,又下不了什么苦,也就能看个工地。”,这活非他莫属。不过当时队伍的其他人也都不愿意看工地,一则挣的比小工少二三十块,二则工地环境比项目部恶劣多了;因为连个简单的工棚都没有,可以说是“上无片瓦遮拦”,用水用电都是大难题。工队老板自然高兴,老陈是他河南商丘老家的,常年跟着他干活,他也放心。
老陈快六十岁了,有着和三毛一样的小圆脑袋,只是他的头发稀疏干枯的不如三毛,黝黑光亮的脸庞上满是疲倦,唯一特别的是他那两只大耳朵,让人印象深刻的则是他说话漏风的嘶嘶声。
老陈说他不怕苦。
他用一米直径的管道造了个屋子,这头用塑料布做了个活动的门帘,供他进出,那头用塑料布堵死,算是一道墙;管道两侧用铁锨铲了两堆土防止管道滚动,铺开从家里带来的铺盖卷,专用的屋子制作完成。到了晚上下工时间,装载机,压路机,挖掘机,平地机都聚集到这儿,像士兵一样保护着老陈。虽然简陋,但遮得了风雨,隔得了蚊虫,在夏日里也算得上是很巧妙的构造,而这个家也一直存留到管道施工结束的前一天。
老陈做饭用的灶台
生活用水由工队老板从驻地捎过来。老陈除了下雨天接下雨水外,平日里基本不洗脸,说是给老板省点麻烦。一开始饭食由老板或者带班的捎过来,他嫌麻烦人家,便拒绝了他们带饭。早上工友到了,他便徒步去驻地取馒头,一取就是一天的,顺便捯点咸菜当佐料。老陈也受不了长期的咸菜,时不时从驻地厨房拿点菜,西红柿,黄瓜,辣椒等,自己在工地做点菜。
老陈做菜的场所更是简陋,用土堆了个小台子,把不知从哪儿捡的铁锅放上去,从下边烧点柴火,纯露天的灶台。但这个灶台让老陈的伙食不再单调,开始有了炒和煮的参与。也算是生活的调剂,是慰苦的膏药。
(二)
看工地毕竟比较清闲,白天都有工人在,老陈白天便开始到处捡捡纸箱子,空瓶子,废弃的钢筋头,因为这他也没少被老板骂。他从来不和老板顶撞,私下里还和我说,老板信任他,他得操心把工地上机械,工具都看好,一晚上拿着手电巡逻好多次,一点都不敢马虎。
有一天中午,我早早去了工地,远远看到老陈灶台那里有两人,吵吵嚷嚷的。过去才发现,两个说老陈从他们菜地里摘菜了,要老陈掏钱,而老陈满脸委屈的解释着,操着河南口音的哭腔都快出来了,要等老板过来给他证明清白。老板来后,只能证明老陈从驻地厨房拿的菜,却证明不了菜地的菜不是老陈摘的,老板为了少件事,给了30块钱把两人打发走了。
老陈此后好些天闷闷不乐,也很少看见他的人影。有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他抱着两大盒彩笔跑的满面红光,气喘吁吁,高兴的说摘菜的人被逮住了,是隔壁工人路过摘的,现在还在哪里吵架呢!边说边兴奋的塞给我一盒彩笔,“张工,这个给你,我看你一天画来画去,用的着,这是我捡的。”我拿了个小圆盒,算是和他分享清白的喜悦!拿出一支红色的在手掌一画,在阳光下鲜艳夺目。
工地一角
(三)
那天午夜一场暴风雨冲刷了大地,雷声把我惊醒,脑海里不由的想起老陈。一大早到工地,竟然没看到老陈,一打电话才知道老陈出事了。八点多的时候老陈哽咽着和我诉说着昨晚的事。晚上十二点大风嘶吼着,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工人驻地,最后还是坚持守在工地。雨声噼啪开始的时候,他放心准备睡觉,心想这么大雨肯定不会有人造访工地,不曾想刚有睡意便听到了其它声音,起身抓起手电,戴个草帽钻出门帘,手电一晃就看到有几个人影围着挖掘机,问了一声“你们干啥的?”这一问把他们惊了一下,两个人就冲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其中一个跳过来,用长刀子指着他吼道“悄咪咪的,不然弄死你。”他都懵了,一动不动,低声恳求说“别*我,我家里还有个八十岁的老母亲要养,二儿子脑子发烧烧毁了,三儿还在上大学,我不能死,我得养活他们,求求你们了!别伤害我!”“闭嘴,悄悄的,蹲下!”拿刀子的贼盯着他,另外两人把几个机械里的油挨个放了一遍,装到油壶里。雨下小的时候,他们喊着他把油壶扛到路边的车上,他不敢反抗,背了一个,可是太沉了,他瘦弱的身体根本背不动,他们就踹他,他只好用肩膀扛着。他很害怕,脚下泥又太滑了,走着走着就滑倒了,那个贼威胁他“你不想活了吧!快点!起来!”,拿着刀子就走过来了,他一害怕扔下油壶爬起来就跑,也不知道跑到那里了,他怕他们追上,就躲到林子里,天亮的时候他才找见路去驻地给老板报信了。
老陈说完,还是心有余悸,嘴里念叨着家里的老娘,上学的小儿子,媳妇也跑了的二儿子,眼里的泪花儿扑簌簌的落下来,让我心里都一阵酸楚,看来是把老陈吓着了。这样的问题比较严重,和领导沟通之后报了警,希望可以将这些贼绳之以法吧!
经过这件事,才知道老陈不容易的另一面,他肩上的责任容不得他挑拣。而这个工地上的多是五十出头的大叔们,他们何尝不是一肩的责任,不得不背井离乡!
工地上工作的我们
(四)
没几天工地来了几个小伙子,其中有个大家喊他小陈,人有点愣,但干活实实在在的。他被我们安排在路口看摊铺机,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有人问小陈,老陈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他是俺爹”小陈利索的回答道,脸上泛着自豪的神色。
是啊!以父为豪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虽然老陈在我们看来只是看工地的,捡垃圾,可他做的事是为了孩子上大学,奉养父母,这样一想,他是很伟大的。慈父孝子,值得钦佩。
从那以后,我更加钦佩老陈了,他看起来邋遢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挚热纯净的心!从那以后,再也不敢以貌取人,别人承担着什么,我们谁不是一无所知!而那盒彩笔也永远记在我的心里,尤其是那道阳光下鲜艳夺目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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