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回想起我们村里的的张淑兰。她是我家对门四婶家的两个叔伯妹妹的名字,比我小一、两岁,平日里经常和我一起玩儿。
张淑兰是我的叔伯姐姐,她虽然比我大了五岁,但和我在小学同过学。
去年春节回老家看望大哥时,听大哥说,张淑兰改嫁给了一个从台湾回到家乡安度晚年的老头儿。
张淑兰的男人是在九五年春天得了肝癌去世的。
那天,我们说起了许多关于张淑兰的故事。
在我老家张家洼村,张淑兰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人物。
本来,张淑兰的故事都发生在那个特殊年代,可谁也没想到她步入晚年之后,又会制造出一个让村人津津乐道的故事——那老头儿不但是归乡的地主后人,和张淑兰当年的形象格格不入,而且,还比她大了整整十八岁。
我最后一次见到张淑兰,大概是九七年秋天吧。
那天,我陪着妻子逛商店,在五龙城的大街上遇到了张淑兰。
我把她介绍给妻子说,这是咱一个村的姐姐,也是我的老同学。
妻子含含糊糊叫了张淑兰一声姐后,就有点失了礼貌那般盯着张淑兰的脸细细看起来。
等和张淑兰告了别,看着她走向大街旁的一家美容店后,我就埋怨妻子,说,你怎么能那样不转眼珠儿地看人?
妻子说,我觉着她不像你同学。
怎么不像?我问妻子。
她年龄太大了。妻子说。
我说,那当然,她比我大五岁呢。
妻子还是不信,说,同班同学能大那么多?你看看她那张脸,都成了核桃了。
仔细算算,九七年的张淑兰,已经是四十六岁的女人啦。
我有点反感妻子谈论张淑兰的口气,当即对她说,你懂个屁!那会儿农村人家穷,女孩子十几岁才上学的多的是。
不错,张淑兰和我们一起走进张家家庙的那天,已经是十三岁了。(我们农村人习惯说虚岁)
那是一九六四年的夏天。
村子里派人把我们家庙的牌牌位位点上火烧了。
本来,家谱也要烧的,却不知被哪个胆大的人半夜里偷走了。
家庙一共有六间正房和东西各两间的厢房,正房的西三间作了二年级和四年级的教室,正房的东三间作了我们一年级和三年级的教室,西厢房住了校长王人侃,东厢房住了老师周扒皮。(忘了这个老师的名字了,“周扒皮”是高年级同学给他起的外号。)
周老师出身地主家庭,脾气有点大,很爱处罚学生,所以,我们和高年级的同学都恨他。
入学没几天,张淑兰就成了新闻人物。
我们一年级和四年级同占一个教室,一年级在前,四年级在后。
张淑兰的个头比那些四年级的同学还高,周扒皮怕她挡住了那些大同学 ,就破例安排她和四年级的几个男同学混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夏天里有午睡,王人侃和周扒皮知道大家都调皮捣蛋不爱午睡,便强迫大家吃了午饭后,都到学校里学习午睡。
这就出了张淑兰的故事。
午睡的“床”有两种,一是课桌,二是泥地。
四年级的课桌是家庙过去用来供养祖宗的条山,(一种长长的桌子)一年级的课桌是同学们从家里带的杌子。
那些杌子大小各异凹凸不平,作了床,便不受欢迎,于是,我们大都在泥地上铺了爹妈给的麦草苫,躺在上面闭着眼睛装睡。
那些条山就不同了,不单单平整宽阔,而且,因为上面摆过老祖宗的牌位,便有了一种威风。所以呢,每每到了午睡的时候,四年级的同学就爱吵架,为了抢睡条山吵架。
最后一排的大同学吵得最凶,往往的就动起了手脚。
张淑兰不但个子高,而且力气大,于是,不管她到校的时间早晚,她总能睡到条山上。
有一个中午,四年级的三个睡在泥地上的大同学从麦草苫上拆下了一根麦秸草,掐头去尾,叼在嘴里,趁着张淑兰仰着身子睡过去的时候,悄悄地把麦秸草插到她辫绳儿上,等她醒来时发现不对劲儿,一骨碌爬起身来,从头上薅下麦秸草,揪住了那个四年级的同学,啪——啪,就给了他两个大耳刮子。
另外两个上前帮忙,张淑兰就像发了疯,呲牙咧嘴,拳打脚踢,没几下子,就打得他们窜出了教室。
张淑兰从此在我们东教室里成了大姐大,除去周扒皮,她谁也不怕。
那个四年级的同学则不但得了个“吹手”的外号,而且,从那以后 ,常常受到周扒皮的调理,周扒皮一把他叫到讲台上,同学们就交头接耳说,吹手又要倒霉啦。
果然,周扒皮擎起竹板子,啪啪啪的就开始揍吹手,那声音自然的比张淑兰扇他的耳光还响亮。
张淑兰的学习不好,我记得刚入学的时候背诵aoeiuv,她背了好几天也背不过,后来的“日月水火山石田土”等等默写也是乱七八糟。
再后来,周扒皮为了她的愚笨,常在放学的时候把她叫到东厢房给她吃小灶儿。
每次走进家庙的东厢房,张淑兰都羞得面红耳赤,全没了在我们面前的那股威风。
记不清是哪年了,只记得是一个冬天里,全村的大街小巷突然地贴满了墙报。
村里的大人也不干活了,整天开会。
开会的时候,是我们小孩子的好日子,因为我们不用上课了,我们可以和大人们一起在家庙的大院子里喊口号,还能够看到许多大人吵架抡拳头。
那些口号好喊得很,比那些长长的课文更能引起我们的兴趣。
学校基本不上课了。校园静静的,校园里那棵死了的老柏树直直的很高,树半腰以上,有许多粗粗细细长长短短的枯枝儿。
春暖花开了,燕子从南方飞回我们张家洼,它们除去忙着在家庙和村里其它房子的屋檐下修窝垒窝养儿育女外,还爱蹲在那棵死柏树的枯枝上瞎叽喳。
我们小学的铁钟就挂在那棵老柏树的一根枯枝上。
学校上课不规律,张淑兰学习成绩也不好,她选择了休学,参加村里的各种活动,表现很出色,在村子里专职抓生产,成了一位名气不小的村官,后来,她还当了我们张家洼小学的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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